50 夜擁吸血鬼8

夜擁吸血鬼8

休息得差不多之後，喬臻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旁邊的樹下背起一個小背簍。

背簍裏裝滿了各種各樣的藥草，是她圍着山腳跑步時趁機采來的。

她背着小背簍穿過村口右拐，來到歪脖樹下的一個木屋前，推門喊道：“科爾西快來，瞧我今天采到了什麽！”

頭戴一頂藏藍帽子的瘦削老人從裏屋走了出來，他穿一身與藏藍帽子十分不搭的棕黃衣袍，滿臉皺紋，看上去比村長霍啓亞還要老上幾歲，步伐卻十分矯健。

這是村裏唯一的藥劑師，科爾西。

喬臻每天訓練完後，都會來科爾西的藥房裏與他一同研究藥草。

科爾西快步上前接過喬臻的小背簍，看清楚裏面的幾種藥草後，驚喜道：“火舌草，添紅香！天吶，寶貝們，我已經好久都沒見到過你們了，哦我的天還有魚人蘭！這可得好好弄，不能浪費了……”

他念念叨叨地将背簍裏的藥草拿出來，根據保存方法的不同，分別洗淨、晾幹，準備後續制作。

喬臻知道今天采到的藥草都比較少見，估計科爾西還要在快樂裏沉浸一會兒，便接着自己昨天制作到一半的止血藥繼續做。

村子裏沒有醫生，村民們不管是受傷還是有個頭疼腦熱，都是直接來科爾西的藥房抓藥。這裏名義上叫藥房，實際上也相當于村裏的醫館。

喬臻每天一半的時間跟着瓊森進行獵人的訓練，剩下的時間就都跟科爾西泡在藥房裏。

XF有時候會問：“喬喬，日子如今這麽平淡，我們還能點亮阿西娜的能量體嗎？”

喬臻手上忙着，聞言皺起眉頭：“可能得在這裏過完這一世才知道了。”

“啊？那怎麽行，”XF急了，“我們是不是該想想辦法，需不需要去找格雷夫？”

見他急了，喬臻才笑道：“放心吧，不會讓你在這呆一輩子的。”

XF反應過來：“你在逗我？”

喬臻輕咳一聲，不承認也不否認。

“格雷夫的作用，早在他離開城堡時就結束了。我們留在這裏，是要等待一個契機。”

“契機？”XF有些不明白。

喬臻正欲再說，那邊科爾西已經在催她了：“手上的活怎麽停了？快點，好多材料沒處理完呢！”

喬臻聞言不再與XF多說，專心忙着手上的活計。

阿西娜和科爾西雖然都是藥劑師，但是學習的來源不同，所以各種藥物的配方并不完全相同。

相比之下，科爾西的配方要更加适合這個村子，但阿西娜的配方，也給了科爾西新的靈感。兩人改善了一些常用藥劑的配方，閑暇時便制作出來備着。

“科爾西先生，”村裏另一個獵人小隊的隊長卡特莉娜走進來，見喬臻也在，跟喬臻打了個招呼繼續道，“我們小隊的止血藥和止痛藥都用得差不多了，麻煩再給我們幾瓶吧。”

科爾西正在木板上鋪開自己的藥草，聞言頭也沒擡，指指門口的架子：“都在架子上，自己拿。”

他原本沒打算與卡特莉娜多說話，卻突然想起什麽，擡頭道：“這是我和阿西娜研究出來的新藥，應該比之前的藥效要好一些，你們下次出任務如果用上了，記得回來給我反饋一下差別。”說完便繼續寶貝似的侍弄着自己的藥草。

卡特莉娜應了一聲，原本只打算各拿三瓶的手移了移，又多拿了兩瓶。

她沖喬臻眨眨眼，才搖曳着風情萬種的金色長發離開了藥房。

喬臻一笑，手腳麻利地将自己研磨好的止血藥裝進藥瓶裏，狀似無意般對科爾西說：“你說，我們的藥對吸血鬼有沒有效呢？”

科爾西的腦子裏此時正在快速閃過可以用到魚人蘭一百種藥方，聞言下意識答道：“怎麽可能，吸血鬼是百毒不侵的！”

喬臻問：“你怎麽知道？”

“這不是常識嗎？”科爾西還沉浸在配方的世界裏，為喬臻的打擾有些不悅，“不要想這些不可能的事，有時間不如想想怎麽把我們親愛的魚人蘭發揮出更好的效果。”

喬臻撇撇嘴：“不可能嗎？那城堡裏看守我的血奴為什麽對我的藥有反應？”

“不要吵……”科爾西說完之後突然愣住，半晌後擡頭問喬臻，“你說什麽？”

喬臻走到他跟前，一字一句認真道：“我說，吸血鬼對我的藥有反應。”

見科爾西被她的話吸引，喬臻便細細給他講了自己在巴洛身上試藥的全部經過。

“在城堡裏時，為了保命，也為了實驗，我在給血奴的血裏試着下過許多種抑制食欲的藥。吸血鬼對普通食物沒有味覺，所以我将藥下在血裏，他也沒有任何察覺。但不幸的是，他對我的藥也沒有任何反應。”

“我不斷調整配方，不斷加大濃度。有一次他在喝完我的鮮血後，突然對我說他對鮮血失去了欲望，而且下一個月喝完還是這樣！我想我應該是成功了……”

科爾西微瞪着雙眼，像是不敢相信。

他喃喃道：“不可能啊，古往今來，從沒有人說過可以給吸血鬼用藥……吸血鬼應該是百毒不侵的啊。”

喬臻：“從沒有人說過，那有人用過嗎？”

科爾西陷入沉思，許久之後才搖頭。

在人們的印象裏，吸血鬼就是百毒不侵的。他們與人不一樣，只有以銀質十字架插入心髒才能将他們殺死，除此之外，任何手段都沒有辦法真正危及到他們的生命。

所以自這個村子形成以來，獵人們主要研究的，也是如何才能快狠準地将做成十字架狀的弩箭射入吸血鬼們的心髒，從未想過其他方法。

“如果有能抑制吸血鬼食欲的藥，那一定也能做出讓吸血鬼麻痹的藥、讓他們行動緩慢的藥！”科爾西的目光逐漸亮了起來。

“我也是這麽想的，”喬臻道，“吸血鬼可能無法被毒死，但只要他們的身體能對藥物産生反應，我們就可以利用這點！”

科爾西十分激動。

他雖然沉迷制藥，但在這個村子裏生活這麽久，他對村裏的人們都有很深的感情，每次有獵人在獵殺吸血鬼的過程中犧牲，他都非常難過。

如果吸血鬼真的能對藥物産生反應，哪怕只是能讓他們行動遲緩一點，就可以在戰鬥中起到很大的作用。

科爾西一邊想着，一邊去裏屋角落裏的那堆古籍裏翻找着。

他不時打開一本，看一會兒後便放到一邊，然後打開另一本。将箱子裏的書都翻完一遍後，他看着喬臻道：“所有書裏，都只說吸血鬼百毒不侵，藥石無效，卻從沒有人說過這個結論從何而來，更沒有人試過給吸血鬼身上用藥。”

所謂的百毒不侵，可能是以前的吸血鬼為恐吓人類而放出的傳言，也可能是人類基于吸血鬼的可怕而做出的臆想。

沒有任何證據，卻蒙騙了人類千百年。

科爾西又詳細詢問了喬臻當時給巴洛用的哪些藥，濃度多少。

喬臻說出那個驚人的濃度時，科爾西驚訝地睜大了眼——幾乎是能夠藥倒一頭大象的濃度了！

他随之又疑惑道：“你用什麽做的提純，能提純到這種濃度？”

喬臻想想那堆鍋碗瓢盆，微笑沉默。

不過這只是此時科爾西腦海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問題，沒等到回答，科爾西也沒繼續深想下去。

他現在想着要給吸血鬼下什麽種類的藥才是對戰鬥最有利的，又想着空想的話無法保證藥物在實戰中的效果，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中形成。

或許，下次應該抓一只活的吸血鬼，留在村子裏試藥。

他突然起身對喬臻道：“阿西娜，跟我去找一下霍啓亞。”

喬臻早就料到，于是她應了一聲，便快速起身跟上。

路上，XF問：“喬喬，為什麽不在剛來到這個村子裏的時候就說呀？”

喬臻看着路邊忙碌的人們，向他解釋：“如果阿西娜剛來到村子，就提出想留下活的吸血鬼，你覺得村子裏的人會是什麽反應？”

XF想了想，遲疑道：“他們……無法接受，也不會相信。”

“是的，德克歐村和吸血鬼對立了這麽多年，連村民變成的吸血鬼都要馬上殺死，不會輕易接受将一只活的吸血鬼留在村中。況且吸血鬼百毒不侵的觀念根深蒂固，人們不會相信一個剛認識的人所說的話，只會覺得這個人妖言惑衆，到時阿西娜即便還可以留在村子，也沒那麽容易融入。”

而今已經有了一段時間的相處，科爾西了解阿西娜在制藥方面的能力和天賦，便不會忽視阿西娜的話，更不會忽視阿西娜這番話對村子的意義。

他相信了，才能引導更多的村民相信。

更多人相信了，這件事才有商量的餘地。

可惜，即便喬臻做了許多鋪墊，這件事的推動仍然是艱難的。

科爾西剛對霍啓亞說出他跟喬臻的想法，便遭到了霍啓亞的強烈反對。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在村子裏留一只活的吸血鬼，這絕對不可能。”霍啓亞的态度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看你是研究配方研究糊塗了，回去早點歇着吧。”

科爾西罵道：“我看你才是老糊塗了，如果能研制出對吸血鬼有用的藥，村裏可以少死多少人，你用你那個生了鏽的破腦子好好想想！”

“我腦子生鏽？”霍啓亞一貫的村長風度幾乎都要因為科爾西的話破功，他冷笑道，“世人都知道吸血鬼百毒不侵，你做的藥難不成能例外？”

科爾西也有些急了：“不是例不例外的問題，而是這件事可以去努力，沒有任何給吸血鬼下毒的具體記載，萬一這只是個謠傳呢？”

霍啓亞擺擺手，不打算再與科爾西糾纏下去。

“科爾西，你不用說了。遇到吸血鬼，就應以最快的速度斬殺之，我不會同意村裏留一只吸血鬼，其他人也不會同意的，你回去吧。”

“可是明明就有一個現成的例子，阿西娜都已經證實過了！我們再試一下，哪怕失敗了也沒有損失，為什麽不試？”科爾西站在霍啓亞面前，怎麽都不肯走。

霍啓亞看着他，最後還是背過身去：“我不相信這個例子，阿西娜所謂的成功，不過只是個歪打正着的巧合，或是理解錯誤的意外。我不會為了這麽一件可信度極低的事，破壞村裏一直以來的規矩。”

科爾西還想說些什麽，霍啓亞回頭給了他一個冷肅的眼神。

“科爾西，你忘了德克歐村是怎麽建立起來的了嗎？”

科爾西怔在原地。

喬臻見此，默默拽了拽科爾西的衣袖，示意他離開——今天這件事，肯定是成不了了。

瓊森曾給她講過德克歐村的由來。

在千百年前，世界上只有吸血鬼，沒有獵人。人類遇到吸血鬼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就只有一個死字。

有的吸血鬼不僅會吸血，還會故意将被吸血的人也變成吸血鬼，然後把這些新變異的吸血鬼放回家中，在他們的家人身上劃出幾道傷口，讓他們失控，看着他們将自己的家人活活吸死。

這還不算完。

他們還要等在一旁，等着這些殺死自己親人的新吸血鬼恢複意識，好欣賞他們崩潰絕望的表情。

相傳有一名名喚奧麗芙的少女，她的哥哥在去山中打獵時被吸血鬼抓走，回來時已經變成了吸血鬼。

一衆吸血鬼帶着變異中的哥哥找回家中，将哥哥和奧麗芙及父母都關在房子裏。

哥哥痛苦地在地上打滾，母親不忍，上前想要攙扶哥哥，卻被哥哥反手抓住，一口咬在脖頸上。

房子裏上演着骨肉相殘的人間慘劇，窗外的吸血鬼卻紛紛叫着好。

奧麗芙見母親性命已然垂危，哥哥卻仍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她不斷拍打阻攔着哥哥，哥哥卻怎麽都不松口。奧麗芙環視四周，看到了牆上挂着的十字架。

十字架穿透了哥哥的胸口，奧麗芙的父母卻仍舊沒有活下來。

那群吸血鬼沒看成自己想看的好戲，惱怒地進來殺死了奧麗芙的父母，直到奧麗芙臉上終于露出他們想要的絕望表情才得意離去。

奧麗芙活了下來，但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奧麗芙。

她無法忘記家人慘死的畫面，她開始找尋同樣對吸血鬼恨之入骨的同伴，一起研究如何殺死吸血鬼。

這支隊伍不斷擴大，悲痛與仇恨支撐着他們，讓他們忘了恐懼，忘了沮喪。

在數不清的犧牲中，他們逐漸知道了該如何對付吸血鬼，也開始能夠取得小小的勝利。

同時，他們也收留那些被吸血鬼害得無家可歸的人們，大家在一起互相舔舐傷口，重新建立起家園。

就這樣，德克歐村形成了。

霍啓亞輕輕道：“如果世界上只有一個吸血鬼無法侵害的聖地，那一定是德克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