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銅絲紗花

第7章 銅絲紗花

豐臺地處嶺南,山高林密,氣候宜人。故此處的花期較之其他地方要長,除開冬季二個月,其他季節鮮花盛開。尤數紅雲草蜜與野桂花蜜最為出名。

朝廷專指了豐臺花蜜為上貢之蜜,每年分春秋兩季上呈貢蜜。後因需求量逐年增大,平南知府蘇成君專項指派縣令周年慶負責采蜜工作,集齊一定數量後,再統一上交平南府衙。因各家蜜源多有不夠,大都向那些養蜂散戶征集,時日一長,每家都有了一定數量的蜂農。

朝廷貢蜜量逐年增加,所用大部分是馴養的家蜂,但還是不夠,就須另外派人進山割蜜,湊齊數量!

豐臺府衙也雇了不少人專門進山采集那野生蜜。

此項工作較艱險,因野蜂巢大都築于那懸崖峭壁,雲霧缭繞之處,所集之蜜大為經年老蜜,甚是難得。

而,那罐子蜜,就是野蜜,裏面竟然檢出了毒素。

當年上貢後,景意宮汪才人吃了,忽然上吐下洩,後來,竟然掉下一個成形的胎兒來。

皇上怒極,層層追查下來,負責貢蜜的豐臺縣令周年慶當即斬首,一批蜂農随同赴死。聖上餘怒未消,平南知府蘇成君也遭帶累,革職查辦…。。

二月後,蘇成君又染了風寒,來勢兇險,不到月餘,撒手而去。

小鄒氏強撐着料理了蘇成君的後事,那些族人初始還好,時日漸長,見京城鄭家并無人來……開始觑觎算計……

小鄭氏千裏托人捎信,老國公出面,也不知怎麽說的,小鄭氏就帶着蘇暖回了娘家……

娘倆寄住在娘家,吃住都用着府裏的,小鄭氏自覺揩了府裏的油,占了天大的便宜。

但又實在沒有底氣說另交夥食費用。她手邊确實沒有多餘的銀子讓她去撐這個門面。只能是厚着臉皮住了下來。

但她又覺得愧得慌,所以,每次陪大夫人她們玩葉子牌的時候,故意輸些銀子……

蘇暖聽得心頭酸澀:小鄭氏這還真是煞費苦心。

當年自己才4歲吧?小鄭氏也才20不到。一個年輕的婦人帶着前頭留下的女兒,這尴尬的身份……小鄭氏但凡自私一點,完全可以甩手自個回到娘家,憑鄭國公在京中的地位,完全可以再嫁……

她更加覺得今天自己做對了:銀子,要多多賺銀子!為了自己,也為了小鄭氏。

她遣了雯月出去,獨自一人小小聲地,很是感慨了一通。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臉,悄悄地趿了鞋子,站在鏡子前,仔細地看了又看。

如今的自己與原身的自己還真是不像呢?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肌膚細白,一雙眼睛依舊黑亮,大大的,倒有幾分相像。

她垂下了眼睑,眼眸黑沉沉的,多了這個年齡不應有的東西,那是歲月積澱下來的痕跡,不經意就會流出來,掩不去。

她眨了眨眼睛,忽想到初見華明揚時,他說自己”瘦得跟個竹竿似的”忽然想笑,他可曾知道如今的自己比之當初剛進宮時更加纖瘦。

她下意識地撫了撫胸,平板,與孩子并無兩樣,還是個毛丫頭,可他……早成家立室了吧?

她的心又絞痛起來,臉上有淚滑落,一股無邊的酸楚湧現:他說,在宮門口等她。

好好兒地,一個醫正之子,卻偏要去學做商人……

她唇邊浮起一絲微笑:他很有天賦,那時他的生意就做到臨近的州縣了,想必……他已經成為大秦第一商人了吧

她眼神迷離:他能做到的,一定能!

窗外有說話聲,她推開了,循聲望去。

今日開了太陽,但天還是奇冷,院子裏許多地方都結了冰塊。三五個仆婦正拎了掃把與鐵鍬在清掃庭院裏的那些凍冰。

地面積水的地方凍了滑溜溜的一層,太陽下泛着慘白的光。

她眼見得一個仆婦一腳踩了上去,滑溜了一下,差點摔個大馬趴。惶急之中,一把揪住了身邊一個媽媽的衣襟下擺,那個媽媽正直起腰來,剛放下手中的畚鬥,被她一帶,整個人就出溜了下去,“砰”地一聲,摔了個結實。引得邊上的人一陣哄笑,一邊樂不可支地伸手去扯她……

蘇暖忽然展開一個笑容:如此鮮活的畫面,她有多久未曾見過了?11歲進宮之後,就謹小慎微,步步小心,各個都帶着面具似地,那裏可不是個可以亂說話的地兒……

她忽然覺得心裏一松,收回目光,再一次擡頭細細地打量起這間房來。以後就得在這裏住着了,鄭家……如今看來,憑良心說,并不曾苛待了。

自己母女好歹有個落腳的地方,不然,那些族人……雯月說了,當日如果沒有鄭家,鄭家堂伯來收祖屋,自己母女恐怕就要流落街頭了。

她站在窗前,習慣性地入了神。門簾子一聲輕響,雯月抱了個褐色小籃子進來。

見蘇暖站在梳妝臺子前,不由上前:”小姐怎的開了窗?仔細凍着,也不披件大襖。“

說着,放下手中籃子,順手去拿一旁架子上的一件棉披風,給蘇暖披上。蘇暖剛沒有覺得,現下這披風一上身,立時覺得暖和不少。

她感激地朝雯月笑了笑。這個丫頭一看就是個精明能幹的。

雯月見小姐看着她,羞澀地一偏頭,眼角望見一旁打開的盒子,伸出手去,輕輕地合上了:“小姐怎的又翻起這個來了?”

蘇暖也偏過頭去,望着雯月頭上的銅絲紗花:這種紗花她見國公府其它丫頭戴過……

國公府裏丫頭們的服飾每季都有兩套,鞋祙首飾需各自配置。丫頭裏頭有那手巧的,自己去後巷買了那紗來,穿了碎珠自己做頭花戴。

各房條件不一,丫頭們的頭飾也就顯出了一二三來。

她披了眼,轉身從盒子裏找了一朵小珠花出來,對雯月說:“絞了,挑幾顆品相好的,串幾朵花戴!”說着,自去窗邊,拿了繡繃在手,開始描花樣。

雯月呆了一會,摸了頭上珠花下來:粉色的紗花上面用黃銅繞了幾個圈,因無珠子可穿,顯得寒酸不少。她托着手上的珠花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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