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黃昏雪04

第6章 黃昏雪04

棠昭坐沙發上忍痛的時候,那混球就坐她對面,看熱鬧似的架着腿,光線傾斜在他身上,留了半邊的陰翳。

讓他此刻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冷。

冷酷、冷漠。

沒絲毫人情味。

惠姨聞聲就趕過來了,把棠昭的褲腿往上一層一層卷起,看見那白皙的膚色已經開始顯現一些淤青征兆,她啧了一聲,皺眉道:“怎麽摔的這是,看着摔得不輕啊。”

棠昭的唇齒之間溢出一道不輕不重的嘶聲:“好疼。”

周維揚沖着惠姨擡了擡下巴,眼神帶涼風:“您輕點兒,別傷了人金枝玉葉,一會兒惹哭了我可不哄。”

誰要你哄啊?

棠昭不會吵架,憋一肚子不開心,擡起臉,遞了一個眼刀過去。

眼底被密不透風的委屈裹着,因而傷不了人,是把軟刀子。

周維揚繼續疏疏淡淡地說着刺人的話:“多瞪我,接着瞪,瞪會兒就不疼了。”

棠昭咬了咬牙,她的情緒不會挂在臉上,一向在眼底。

向他遞送了三個字的信號:我恨你。

在惠姨用手按上來的瞬間,鑽心的疼痛旋即又沒過了恨,變成一種淅瀝的,具象的委屈。

她的眼睛在說:好疼啊。

那感覺好像潮水漫過心髒,讓他也随着濕了濕,悶了悶,在水底咕咚咕咚喘不了氣。一根神經在身體深處抽着,算不上疼,但挺不舒服的。

周維揚看着她膝蓋的紅腫,感覺喉嚨裏有輕微的澀意。

“小揚,別說風涼話。”惠姨在一旁也勸。

過會兒,他起了身:“給她好好處理一下,我撤了。”

“……”

等人走了。

惠姨才放低聲音和棠昭說着:“小少爺從小養尊處優,家裏寵大的,氣性高,別和他生氣。”

究竟是寄人籬下,棠昭還是要賣賣乖:“沒事的,我自己摔的,剛剛好像還撞到他了。”

“啊?撞他哪兒了?”

棠昭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壓着聲音,用含糊的音節掩蓋着羞恥:“就……那個地方。”

惠姨愣了下。

棠昭讪讪撓一下臉蛋:“應該不會出事吧。”

惠姨笑了:“不會,當然不會。他要是出什麽事兒,家裏早就鬧得雞犬不寧了。”

棠昭苦着臉點點頭,沒再問。

在書房看片子的老爺子聽見動靜,又出來瞅一眼,問怎麽了。

棠昭說沒事,只不過摔了一跤。

沒傷着骨頭,就是簡單的磕碰,但一時半會兒走不了路。

棠昭瘸着腿回到房間,惠姨把保溫杯給她送了過去。

下午會有個藝考老師過來給她上課,棠昭本打算看會兒書,但她怎麽看都無法專心,覺得心情有些沮喪。

她想,她可能是不喜歡這樣的人。

算不上讨厭,但有些抵觸。

銳利的,鋒芒畢露的。

是她無法掌控的。

草稿紙上,被她宣洩一般寫了幾個字:周維揚好讨厭。

宣洩過後,理智下來,她把讨厭塗掉了。

留下一句:周維揚好。

好什麽好!好也塗掉了。

周維揚。

偷偷寫名字,顯得像暗戀他似的,她最後把維揚兩個字給塗了。

最後只剩一個四四方方的周。

她看着這個字,很快聽見手機振動的聲音。

媽媽給她發來消息,問最近怎麽樣,棠昭便閑下來跟她聊了會兒天。

棠昭問她:周導還有一個孫子,你知道嗎?

方妍雪說:是的,小揚,和你一樣大,每年拜年都給這哥倆包紅包,看着個頭一天一天高起來的。

逢年過節,棠家和周家一直是有往來的,家裏長輩聯絡多一些,只不過棠昭沒有來過北京而已。

這樣一來,她好似更沮喪了:那你怎麽沒告訴我啊?

方妍雪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兩個都是小帥哥[偷笑]看中哪個就拐哪個回來。

“……”

棠昭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她溫柔貌美的媽媽這麽不正經的一面。

方妍雪又說:哦不行,弟弟不行。

這句之後,緊跟着又是一句,她重複了一遍:弟弟不行。

棠昭問為什麽。

方妍雪:沒跟你說過吧?從前給你和他訂的娃娃親,找人算了你們的八字,有點問題,跟大哥就很合。

棠昭:有什麽問題啊?

方妍雪:都十來年了,我也不大記得了,總之不怎麽好,可能家裏會出些什麽事吧?或者是影響運勢之類的,玄學上面的東西是講不清的。不過我記得比較清楚的是,原先是定的你和老二,因為你們兩個同一年嘛,一前一後出生。

老一輩的人很愛盤算這些事兒,把玄學、風水、運勢看得格外重要。

包括什麽荒唐的八字,娃娃親。

棠昭回:不信這些,我命由我不由天。

媽媽:[偷笑]怎麽滴,喜歡老二?

棠昭:……随口一說,我讨厭他。

不想聊了,她剛把手機熄屏。

外面有人敲門。

以為是老師來了,棠昭一瘸一拐去開門。

結果站在門口的是她不想見到的人。

棠昭立刻關門。

周維揚擡手掰住了門板:“這麽不待見我?”

“我媽媽說我們在一起會倒黴。”她說着,使了使勁,還是想把門關上。

他也使勁——

也沒怎麽使,稍微用力點她就面紅耳赤了。

“誰要跟你在一起了?”

棠昭根本沒法跟他比力氣,眼見周維揚嚣張得半邊身子都快探進來了,她氣得鼓嘴,頭一擡,撞見他帶着嘲弄頑意的一雙眼。

她放棄:“你有事情嗎?”

他怕她關門,手還扶着門框,挨得挺近,他的陰影落在她身上。

周維揚問她:“下周末怎麽安排?”

棠昭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啊?”

“北京還有哪兒沒去過?什剎海,玉淵潭,香山,你随便挑幾個地方吧,我帶你去逛逛。”

他語氣很随意,看不出多情願,連東道主的人情都不願意擔,相當敷衍的姿态,就差把爺爺給我下任務了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她說:“我不想去。”

“理由。”

“沒什麽興趣。”

周維揚默了默,說:“随你,不過你自己跟老爺子說清楚,別回頭又來找我事兒。”

棠昭:“知道了,再見。”

她手上用力,想關門。

然而周維揚還是沒動彈,仍然把着門框低頭看着她。

就這麽盯着她無力反抗了一會兒,周維揚突然不冷漠了,也不說風涼話了,語氣倒是溫柔了些,對她說一句:“那天謝謝你。”

棠昭莫名其妙地看他。

周維揚說:“給我打掩護,忘記了?”

“……記得,沒必要。”

他沉默一會兒,随後從口袋裏摸出一只長條藥盒,說:“剛出門買眼藥水給你順了一個,記得上藥,別留疤了。”

棠昭愣了下,而後挺有骨氣地說:“我不要。”

見周維揚松了手,她立刻要把門阖上。

沒想到他的手速飛快。

“唰”一下,藥盒已經飛到她的小床上了。

被關在門外的少年聲音,懶洋洋地在說着:“你還是考究點兒吧,女明星。”

“……”

拽什麽!

-

周維揚給她買的是個噴霧。

膝蓋只是淤青一片,沒傷口,理應不會留疤,但以防萬一,棠昭最終還是用了。

他今天不在外留宿,在家睡。

惠姨還沉浸在脈脈溫情裏,說少爺轉性了懂事了,到了戀家的年紀了。

少爺閑雲野鶴地拆臺,告訴她是酒店年卡到期了,等着續呢。

你說你有家不回,非要住那外頭幹啥?

自由啊,他說。

可能因為受傷,可能因為第一次隔壁睡了人,棠昭今天休息得有幾分不踏實。

比她第一天來北京時還不踏實。

她老是在重複一些瑣碎的夢境,夢見流鼻血,夢見……她被抱起來,任人擺布,緊接着,失重感又讓她墜醒。

第二天起床發現,腿沒昨天那麽疼了,能走路,略有點瘸。

棠昭今天起得稍微晚了一些,要趕着去上學,就沒吃早餐,拿了兩袋小面包急匆匆出發。

天色還沉着,顏色像是深海裏淬出的藍,由幾顆還沒有黯下去的星星綴着。

棠昭在門口換鞋,天氣還沒冷下來,但她最近身嬌體弱,為了保暖,已經穿上了軟木絨面的小棉靴了。

從虛掩的大門裏看外面,院裏的樹下站了個小纨绔。

看見他,棠昭的目色滞了一下。

周維揚仍然一身冷勁的黑色,他穿連帽衛衣,倚在朱砂色的蠻子門前,站在清清涼涼的星月底下,頭頂着一顆高亮的啓明星,黑色靴子輕輕地、不規律地在門檻上點了幾下。

少年抱着手臂,背對着棠昭,盡管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隐約察覺到他的耐心在緩慢地消磨流逝。

惠姨來給她遞書包,探一探頭,也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周維揚。

她幫棠昭拎了拎校服的衣領,拍拍整齊,小聲說:“快去吧,他在等你呢。”

棠昭背好書包準備出門的時候,惠姨又給她脖子上挂了個杯子:“保溫杯捎上,記得多喝水啊。”

棠昭乖乖說:“謝謝惠姨。”

跟她揮別,她往門口走去 。

周維揚仍然背對着她,聽見動靜,狹長的雙眸微垂,側睨了一眼。

也沒看見她,但知道有人跟了上來,于是邁步往胡同裏候着的車上去。

棠昭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腳步都挺輕的。

從四合院裏穿牆而過的枝頭挂着幾顆熟透的紅柿子,胡同在清晨的迷霧裏曲折朦胧,不見終點。

年輕的腳步踩着時光,披星戴月,穿過稀薄流淌的淡霧和煙火,抵達日光升起的地方。

上了車,周維揚窩在座位上閉了眼,手臂仍然松散地環着,在自己的領地上散發着不容侵犯的鋒利氣質。

棠昭跟老宋打了個招呼。

他什麽也不說,戴了一副黑色有線耳機。

棠昭瞥了一眼他平直的嘴角,他不笑的時候,臉色像是鍍了冰霜。

眼皮上覆着細密輕薄的筋脈,在慢慢升起的朝陽裏顯現出淡青的色澤,眼睫沒有絲毫波動,是真的在休息。

她初步判斷:有起床氣。

還挺嚴重。

趁着他在睡覺,棠昭就這麽偏過頭,肆無忌憚地打量起這位闊少。

她心想:居然敢不穿校服。

不過他穿不穿應該無所謂,棠昭接觸過不少幹部子弟,都如出一轍,一身不把規矩放眼裏的拽病。

就算他什麽都不穿就這麽走上街,警察撞見了估計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什麽都不穿……哈哈,突然被自己的腦洞逗樂,棠昭笑出了聲。

雖然聲音很輕,但透過塑料耳機,不偏不倚地傳到了他那兒。

周維揚醒了三分,橫看她一眼,正巧對上她視線。

他眼神惺忪且沉冷,略帶譏諷,眼裏就寫了倆字:有病?

“……”

棠昭尴尬地收了笑容。

周維揚也慢慢收回視線,眼睛閉上還沒一會兒,旁邊兩個人開始聊天兒了。

“對了,你好點兒沒啊姑娘?”老宋忽然問了一聲。

她輕聲應:“嗯,好多了。”

“這兩天還流鼻血嗎?”

“不流了。”

“那天檢查結果不嚴重吧?”

“不要緊的,醫生說正常,讓我別太緊張。”

周維揚醒了七分。

在他們的談話裏,他轉頭看着棠昭。

過會兒,等老宋沉默下來,周維揚跟她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聲音低沉沙啞,淡淡一句:“怎麽了?”

“……”她很好奇他的耳機裏到底有沒有在放音樂。

這是關心還是嘲笑呢?

不知道。

所以棠昭沒說話。

接茬的是老宋:“她不适應這兒的氣候,病好幾天了。”

半晌,周維揚“哦”了一聲。

過會兒。

“又來個病秧子,”他沒絲毫笑意地勾了下唇角,也沒什麽語氣地說着,“你跟我哥湊一對兒得了,他從小就嬌氣,愛生病。”

老宋忽然一樂:“你別說,人倆還真是一對兒。”

周維揚徹底醒了。

他緩緩摘了耳機:“什麽意思?”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