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信

信

寄予秋月：

見信如晤，展信安。

我的愛人，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離開了。想要好好寫一封信給你，提起筆來卻不知從何下筆，想對你說的話有很多，千言萬語；但仔細想後，好像又什麽都不用說，盡在不言中。

但我最終還是決定落筆寫下這封信。你總是對我說，和我在一起後你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你也總說，好像世上沒幾個人愛你；我想告訴你，盡管世界上沒人愛你也沒關系，還有我在愛着你。所以我決定寫下這封信，一來是怕我死後你總是多想；二來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愛。

其實我們倆初次見面不是在那場婚禮上，也許你早已忘記，但是對我來說依舊記憶猶新。

認識你的第一面，大概要回溯在很久以前。那天是棠海中學的迎新晚會，我是09年那屆新生，而你是學生會主席。

那時的我還很自卑，在學校沒有幾個朋友，一身窮酸樣，而你像是照進我生活的那一束光。

也許你已經忘記，但我還記得。迎新晚會上你表演的是芭蕾舞，聽旁人說舞蹈的名字叫《胡桃夾子》，雖然我并不懂舞蹈，但是我覺得你跳得很美，穿上舞蹈裙的樣子像是童話故事裏出來的公主。

你的身上有着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在冥冥之中牽引着我，讓我去探索。其實我很羨慕你，因為你是那樣的自信大方。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你當時的迎新致辭。

當時你站在舞臺中央，周圍的燈光如晝，仿佛為你而生。你語氣沉穩地說：“歡迎各位新生來到棠海，我是學生會主席。其實我想祝大家都能夢想成真，但這又不切實際，如果都能成真為什麽還叫夢想？我就長話短說啦，希望大家都能在這個學校收獲美好的回憶，努力朝夢想前行，路踩在我們的腳下，未來去看更美好的風景！”

“畢竟風華正茂，彼時我們正當年少。”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蘊滿星光，語氣充滿希望。

這才是我們見的第一面。

而第二面，你依舊不知道。

那天是星期一，早上需要升國旗，每個人都必須要穿校服。

遠遠的，我就能在人群中看見你，你當時站在校門口，手裏拿着登記表，好像是在查沒有穿校服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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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沒有穿校服，我心裏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就是翻牆。

可在我正翻到一半的時候，你卻突然出現在牆下，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坐在圍牆上看着你，你笑着說：“同學，你膽子挺大啊，不穿校服還翻牆，這是要記大過的。”

我在圍牆上不知是下還是不下，有些尴尬地開口：“就是….那什麽，我不是不想穿校服，是沒辦法穿。”

你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沒有說話，校門口和你一起的那個男生，走了過來問發生了什麽事情，然後有板有眼的說：“還不趕緊下來，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

我從圍牆上跳了下來，結結巴巴了半天也沒說哪個班的。那個男生本想抓我去，年級主任那報到。

站在一旁的你，像是看出了我的窘迫，攔住了那個男生，溫聲開口：“別記了，馬上就要上課了，放他回教室吧。”

你的這句話無疑是救了我的自尊心，其實那天我不是故意不穿校服的，是因為我沒錢買。

那天，我的名字沒有記上榜，但是那句謝謝，到現在也沒能開口。

池秋月，如果你記起來了的話，我想對你說聲謝謝，謝謝你出現在我的青春年華，謝謝你無理由幫助我。

那天，是我遇見你的第二面。

自那以後，我對你的喜歡就一發不可收拾。你總是對我說，我就像迷藥一樣，可是你并不知道，你自己是多麽的吸引人，多麽讓人難以忘懷。

後面，我為了離你更近一點，進了學生會，知道了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出自《虞美人》這首詩，而我也格外偏愛它。

你生的很漂亮，渾身上下有着說不透的氣質，水生土長的南方人，而且學習成績也很出色。那個時候，喜歡你的男生很多，每次一下課大家都在讨論你，可唯獨我不敢參與進去。

因為我自卑，所以對你的暗戀也無法光明正大，每次走在你走過的路上時，我多麽期望你回頭看看我，認識一下我。

池秋月，你好！我是高一13班的宴時雨。當時沒能對你說出的話，現在終于說出了口。

還記得有一次，我正在上體育課，而碰巧你那天同樣也是。你當時正在商店買水，我在人群中找你的蹤跡，在我望向你的那一瞬，不知道是誰喊着你的名字，你恰然回首，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我覺得你可真好看啊！

歲月靜好，我想停留在那一片刻。可是我很貪心，我想記錄下你的更多，想讓你的笑容只屬于我。

那天之後，我攢了很久的錢，就為了買d。我想，這美麗光在記憶裏并不夠，它應該被記錄下來，永遠保存。

我有許多話想對你說，但是又不知從何說起。我想你也不必知道，因為歲月記得，那份真摯又自卑的喜歡。即使未來有着更多，但是過去的歲月也無法被遺忘。

後來，你畢業了。

在你畢業那天，我也買到了心愛d。棠海中學有個習慣，每年的高二學生都要送畢業學子，祝福詞。

而那天也是我離你最近的一次，我不用再把愛躲躲藏藏，可以大膽的走向你，對你說畢業快樂。

送給你的祝福語不知道你看否，上面寫着“風華正茂，彼時我們正當年少”。這句話還是當初迎新晚會上，你的致辭。我很喜歡這句話，因為在那風華正茂的日子裏，我也遇見了青春年少。

那天，我悄悄地拍下了你的照片，唯一一張照片。

當時你穿着校服，紮着慵懶的丸子頭，嫣然一笑；六月的暖風撲面而來，把桂花從枝頭吹得輕盈飄落，猶如金色的雨點，顯得你更加神秘。恰巧，畫面定格在這秒。

六月、青春、微風、你，一切都恰到好處。

後來，我一畢業就去了軍校。正因為你随口的一句話，才有了現在如此優秀的我。

再後來，我們重逢了。

那天本是去參加戰友的婚禮，沒想到還有意外驚喜。

在新娘說要給我介紹個對象時，我委婉地拒絕了；當聽到是你名字時，我那塵封的心又開始跳動。

那次，我沒有退縮，大膽地走到了你的面前，介紹了自己。

我們聊了許多高中時期的事情，正如我想的一樣，你不記得我。不知我是該失落還是該慶幸，我失落的是愛你的九年中，我竟然從來沒有出現在你的青春過。慶幸的是我們還能相遇，當初的你只能出現在每晚的夢境，而現在你卻在我身邊。

嗯，我想，其實我還是很慶幸的。畢竟未來路還很長，我總能出現在你記憶中；至少我們又重逢了，不是嗎？

2018年，下了場初雪，也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年。

我好激動，九年前就想做的事，今天終于做到了。但令我沒想到的是，竟然是你主動吻的我。

那天你穿着一件奶黃色的面包服，紮了一個懶散的丸子頭，那副可愛的樣子，讓我仿佛看到了，畢業那天站在桂花樹下的你。

你可真可愛啊。

我知道你很喜歡小貓小狗，在第一次重逢那天，我就向你朋友打聽了你的近況。

你養了一只貓，叫小月亮。我悄悄的養了一只狗，叫小烏雲。因為夜晚的雲不是白雲，我稱之為烏雲，它陪它一輩子，我也陪你一輩子。

跨年那天，我想給你的驚喜不止那一件，我想對你說我好愛你啊，我想陪你度過漫長的歲月，一起走過世界，一起看過星辰，一起聆聽四季的音樂。

不知道未來發展會怎麽樣，但是現在有你在身邊就足夠了。

池秋月，我好想把你娶回家；好想和你一起在清晨吃豆腐腦；好想和你一起窩在家裏追着劇；好想和你一起在傍晚散着步；好想和你一起白頭到老。

不知道這些還做不做的到，但至少你現在在我身邊。

你生日那天的求婚，我策劃了很久，我其實想對你說很多很多，但是又怕太煽情。那天我很怕你會拒絕我，我向周圍人求助了許多，向你爸媽證明了愛你的決心。

明明你連我的具體職業都不知道，明明我經常消失，可你還是答應了我的求婚。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自私，不能給你一個肯定的未來，卻還是把你圈在我身邊。

婚禮的前夜其實我就知道了這次任務的危險，我知道我可能回不來了，但是一想到那些出生入死的戰友正在飽受折磨，我又于心不忍。我好恨我自己，我其實想過也許我能平安回來呢？但是很渺茫。

如果我沒能平安回來，你就忘了我吧。未來的路還很長，你還有大好時光。秋月，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待在你身邊，陪你度過漫長歲月，和你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這輩子我可能注定先屬于國家，後屬于你。

另外，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媽了。我要是走了她一個人也孤單，我媽這輩子也苦，自從我爸死後，她一個人辛苦給我拉扯大，到最後我還沒能給她養老送終。

如果我死了，你代替我照顧她，我相信你一定能行。再代我和媽說一聲對不起，下輩子我一定給她養老送終。

提筆至此，甚是冗雜。可能是真情流露，也許是無病呻吟，就連我自己都分不太清。但是秋月啊，我還是想告訴你，從九年前到今天，我永遠愛着你。

今晚的月光真好，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明月。躺在我身邊你可真像個小豬，真想親親你，但是想到你的起床氣，還是等明天再親吧！信就寫到這了，我也該睡了。

其實還有很多事情想告訴你，但是都不重要了，至少現在我正在看着你的睡顏，聽着你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就足矣。

順頌時祺，秋綏冬禧。

此致。

2021年10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