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魔法

魔法

聖誕節的夜晚，寝室冷冷清清，就剩了我一個人。

秦珏男友上個禮拜就開始籌備了，聽說是市中心的房子半個月前終于首付了，就等着這個節日跟秦珏求婚，想着人家小兩口要濃情蜜意一晚上，我們就沒跟去湊熱鬧。陳毓爾跟吳孟清出去了，她們究竟有沒有在一起過是個謎，陳毓爾從來沒提過，但是後來吳孟清畢業她們又确實斷了聯系。端木堯玉在考場給一個路癡學長指了路，然後學長狂追她，小半個月了，端木終于被他打動了一點點，跟他出去過聖誕了。萬方和姜姍考完試就直奔市中心了，說是今晚中央廣場那會有聖誕晚會，還請了幾個算有名的明星來表演節目，姜姍開心了好幾晚上，就等着某個明星瞎了眼愛上她，然後開啓一段狗血肥皂劇。溫茗茗跟書法社的朋友出去吃晚餐，好像是工大那邊一家新開的店，她出門的時候問我要不要一起，我覺得太遠了也沒去。

林成碧……也不在寝室，好像是跟樂隊的人出去了，我們都知道他們樂隊鍵盤手一直在追她，上次都在樓下擺蠟燭告白了，只不過林成碧拒絕得挺幹脆，人學長也不強撐面子，拿着話筒又唱了首失戀神曲，然後這事就一笑而過了。

我床頭有個蘋果盒子，是昨天晚上江盈送來的，我當時就洗幹淨啃了，圖個吉利，平平安安。

盒子挺精致的，我拆了又裝好，裝好又拆，沉浸在無聊的反複中。

林成碧床上有好幾個蘋果，還都是今晚其他班的女生送來的，都拜托我祝她聖誕快樂。奇怪！她們都不知道蘋果要平安夜送才有意義嗎？！

我才放下蘋果盒子，準備玩找不同，門又被敲響了……去你丫的萬人迷！

我有些不耐煩地打開門，正要說“林成碧不在”，卻發現門外站着林成碧本人，手裏還提着一袋蘋果。

我又坐回床上，打開了找不同，加載有點慢。我提醒她：“床上蘋果都是其他班女孩子送來的，她們祝你聖誕快樂，具體是誰我記不清了。”

“哦。”她應道。

哦你個頭哦！游戲終于打開了，但是我一煩躁，就難以發現任何不同，眼睜睜看着時間溜走——“game over”。

我聽見她在拆蘋果盒子，窸窸窣窣——我剛才拆怎麽沒這麽吵呢！她是不是在炫耀什麽！

我擡起頭剛要說“你吵死了”，她拿了個蘋果遞給我，就是純粹的蘋果，沒包裝的那種，她笑着說：“舒月，聖誕快樂。”

“……蘋果是平安夜吃的，笨蛋。”我癟了癟嘴，但還是接過來了。什麽玩意兒？蘋果上還有個洞？！

我看向她，她挑了挑眉，一臉得意，示意我繼續探索。我嘆口氣，把蘋果舉起來看，原來那個洞裏面卷了一張小紙條……

“這怎麽拿出來？”我問她。

“吃掉。”她說。

“媽的你讓我吃紙？！”我很驚訝。

“吃蘋果，吃完了紙就掉出來了。”她樂得直抖，這句話都是抖出來的。

“……你怎麽放進去的啊我擦……”我無奈地看着這個蘋果。

她特別神秘地湊到我耳邊，低聲說：“用魔法。”

“笨蛋。”我又問她，“洗了嗎？”

“洗了。”她點頭。

“那……我吃了？”我有些猶豫。

“吃。”她繼續點頭。

“媽的我怎麽覺得蘋果有毒呢！”我還是覺得不對，質問她，“說！你是不是我後媽？！嫉妒我的美貌所以……”

“我是王子。”她笑着打斷我的話。

“……不要臉。”我癟了癟嘴，嫌棄她，也嫌棄這個有洞的蘋果。

她靠在我床架子那笑，整個床都跟着抖，但戲沒停，她解釋說：“我意思你要真被後媽毒了我能救你……”

我翻個白眼給她：“有點文化好嗎？蘋果是後媽給的，不是王子！”

“那是《白雪公主》，我們是《仙女傳》，劇情不能照搬……”

“媽的王子有病嗎先毒死公主然後再……”

“再吻她。”林成碧低下頭來，嘴唇貼上了我的。

我腦子一片空白前就在想一件事，媽的這什麽羞恥仙女傳？？？這本書是不會有市場的。

“我真是不敢相信，這麽重大的晚會，竟然說取消就取消！”姜姍憤怒的聲音穿過牆壁透過門。

我立刻推開了林成碧，嘴唇上還殘留着一點酒味，她這是出門喝了酒？醉了？

林成碧盯着我的眼睛，挑眉笑笑：“我這本書寫得如何？”

“……”我無語。

姜姍推開門進來了，腦袋上的毛線帽子已經氣歪了。一見到我們倆都在，立刻有席地而坐，大有要吐槽到天明的氣勢。

萬方比她理智多了，一進來就分析現場，嗅了嗅問我們：“你倆出去喝酒了？”

“不夠意思啊！成碧你不是堅決滴酒不沾的嗎？”姜姍更加氣憤了。

林成碧笑着不說話，依舊盯着我看，姜姍看了一眼臉紅的我，恍然大悟：“是月月喝了啊。”

“我……”我太過心虛乃至于無法将“沒有”兩個字說出口。就怕姜姍湊過來聞，到時候就發現了什麽。

“喝的什麽啊，也不給我帶瓶。”姜姍脫了外褲，然後鑽進我的被窩裏，和我并排坐着。

“聖誕晚會就結束了？”我趕快轉移話題。

姜姍立刻又怒氣沖天，說：“還不是小明星事多，臨上臺了要加錢，兩邊談不妥，就放我們觀衆鴿子了。”

“你還知道這麽清楚呢？”我有些不信。

“是真的，我在那碰到老同學他哥，就是這次晚會的工作人員，他跟我說的。”姜姍邊掐我的胡蘿蔔邊說。

我撞她一胳膊，警告她：“別那麽用力！毛都給你捋掉了！”

“知道啦！它毛結實着呢！”姜姍說着不掐了，枕着它半躺着。躺着躺着她又想起了之前的事，“不對啊，成碧今天不是跟樂隊出去浪了嗎？”

“浪完了就回來了啊。”我接嘴道。

“話說那個鍵盤小哥真挺帥的，他怎麽注意不到我的美貌呢？”姜姍又坐起來，抱着胡蘿蔔嘆氣。

這個我回答不了，就等林成碧回答。但是林成碧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盯着我看，一動不動。

我給她盯得發毛，喊道：“诶！林成碧！姍姍問你話呢！”

“我怎麽覺得她不對勁……”姜姍沒說完，林成碧突然笑了，笑夠了就開始唱歌，還是那首日語歌，只不過今天咬字不清晰，有點大舌頭的感覺……到第二段她就直接不唱詞了，哼着調身子直晃悠。

“成碧這是醉了？”萬方洗完回來，正好看見林成碧揮着手高聲哼歌。

“成碧你果然背着我喝酒了！”姜姍怒吼，一蘿蔔砸過去。

我還沒把蘿蔔搶回來，林成碧一把抓住了蘿蔔，然後把它當做巨型話筒，越唱越high——雖然她唱得挺好聽，可是再這麽單曲循環下去，這首歌真的要再次進我黑名單了——明明這是我最愛的歌啊！

端木回來的時候，林成碧已經從站着唱改為坐着唱了，聲音也越哼越小，但還是那一首歌，雷打不換。

端木疑惑地問我：“成碧這是怎麽了？”

“她背着我喝酒！”姜姍在一邊搶答。

“喝了多少啊醉成這樣？”端木走過去打算讓她別唱了，但是林成碧置若罔聞，抱着胡蘿蔔不理她。

“沒用的，我們仨輪着勸，之前越勸她越大聲，現在是沒力氣了。”我說，“等她唱累吧。”

“也只能這樣了。”端木說完扭頭問姜姍晚會怎麽樣。姜姍于是又拉着她吐槽了一頓，着重強調了她絕對不要嫁給這樣沒有責任心的小明星，說得那叫一個聲情并茂，我都要以為有成千上萬的明星等着娶她了。

陳毓爾和溫茗茗一同回來的，好像是在一家店吃飯，就拼桌了。具體我也沒問，不知道從哪天起，陳毓爾就跟我有些疏離了，一堆人在的時候她很少第一個想到我，我喊她一起去買吃的或者散散步她也都推辭了。她有她的新圈子了，我在心裏反複告誡自己別太在意，這很正常，但還是偶爾會有點難過。

那天過後，林成碧就像是什麽也不記得了，我一個人別扭也顯得尴尬，所以我也就幹脆将那事抛之腦後了——是王子親吻公主，又不是林成碧——好了，不要再想了。再想自殺。

元旦竟然只有一天假！

說是早考完試早放寒假，所以就只剩一天假。

辛妧本來說要來找我玩的，結果我把群裏通知截圖給她看，她就發了二十幾個“哭泣”的表情，然後說三月份等我返校了，再過來玩幾天。我說那不如等五一，她說五一就沒雪了怪沒意思的，反正她們學校逃課半個月也沒人管。

端木堯麟倒是沒改行程，和一個朋友一起來的，我為了感謝他上次的款待，請他們去吃燒烤。我從圖書館出來，在寝室群問了句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全部回複“yes”，然後我立刻打電話讓老板娘把最後那個包廂留給我。

姜姍見了端木堯麟和他朋友，一整個誇張到飛起，就差沒抱着人家端木弟弟上嘴親了。一般人就是普通花癡，但姜姍是霸王版花癡。

端木堯麟的朋友叫顧敬之，挺直的鼻梁上架着金屬框眼鏡，嘴唇很薄，大笑的時候會露出兩顆虎牙，英俊又可愛。聲音還特別好聽，我這個聲控忍不住多問了他幾句要吃點什麽。我特別喜歡疙瘩湯，但是除了端木弟弟，其他人都拒絕了這個湯。顧敬之說他妹妹也很喜歡這個湯，吃燒烤必點。我狂點頭表示贊同，在我心裏，吃燒烤不喝疙瘩湯等于沒吃。

元旦一天假過完，就剩最後一門考試了，考完就放寒假回家。之前我備考就是等到考試頭一晚上，抱着厚厚一沓打印資料背，颠來倒去背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背了多少記住了多少，然後第二天就英勇地上戰場了。這最後一場，我倒是腦子突然開竅了，花了三天時間好好複習，考試的時候也從容淡定很多。

【“怎麽說，我果然還是覺得，人不能完全放任，多少要抓住那根蛛絲。否則就真的墜入無邊地獄了。”舒月笑起來，“這麽說有點誇張，但是年紀輕輕就無欲無求得過且過，不太合适，也不是非要背着小書包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但總要有所追求，要向前看。”

我遞給她一杯咖啡，豎起大拇指。

她哈哈大笑，又繼續雞湯發言：“你總要為下個年齡段的你做點什麽，不然她可能也像你一樣在抱怨着過去的自己，這可不是個好循環。眼下能抓住的便抓住，別等來日方長，來日還有太多其他的事要費心，一步步來，不必操之過急，但也不要推三阻四。”

這都是實話，不過人們總是走過了回頭才會明白。事業啊，愛情啊，機會又少又珍貴，你還在追悔莫及的時候，又會錯過下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