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假期

假期

期末考終于圓滿結束，我和端木一起到的機場。兩個小時的飛機，再坐半個小時的動車，我回到了W城。老媽來車站接我，三次從我身邊走過，我只能揮舞着手臂高聲喊了句：“這呢！”

“月月你怎麽胖了這麽多？”老媽十分驚訝地看着我。

“有嗎？穿得厚吧大概……好了，你不用為自己沒認出我找借口了。”

“走吧，車子停在那邊，這兒全停滿了。”老媽拉着我的行李箱帶路，“我的天，月月你是把寝室搬回來了嗎？這麽重的箱子……”

“哼哼，我哥回來沒？”我又把背包放到箱子上，然後得意地笑着。

“沒你這麽早，下禮拜才回來。”老媽把背包帶抓住，避免它滑下去，然後又問我，“你每天吃什麽啊？”

“什麽都吃。”我看見我們家車了，前後都有小電瓶擋着。我權衡一下，選擇走過去挪開車子後面的。

“難怪……我還說回家給你補補，現在不用了，都等你哥回來吃吧。”老媽打開後備箱，把箱子和背包放進去，“行了，這能倒出去，上車吧。”

“我怕你技術不行。”我笑。

“怕我技術不行，你就趕快考個證，回來你開車我享福。”老媽啓動了車子。

“我不考，趕明兒都開飛機了，又要考飛機駕駛證，多麻煩，我先等着。”

“就你這樣還開飛機……”

“少看不起人了……”

“你陳姨總念叨你，你去大學了也不跟她聯系聯系……中午在千家吃，你爸已經去點菜了，我叫了你陳姨一起。”老媽說完就急剎車，沒能快速通過黃燈。

“您別激動，咱不趕時間。”我安撫自己的神經，問老媽，“你上次是不是說，陳姨要跟李叔複婚了？”

“有這個打算，也是為了孩子。”老媽嘆口氣，又說，“也就她心善這麽想，我要是跟你爸離了，那就真離了，為了誰也不能複合。”

我啧一聲，拆穿她道：“你能說這話，那是因為你心裏清楚你和老爹恩愛得很。”

“誰知道呢……”老媽超了一輛車，興致又高漲起來，“上次你爸又弄碎我一個好碗，氣得我差點沒離婚……”

我笑着打斷老媽：“你這要真跟我爸因為這原因離了，能上W城頭條！”

“你懂什麽！”老媽嫌棄地瞥我一眼：“等會兒飯桌上別亂說話，李文弘也在的。”

“他初幾了？”

“初三，馬上中考了。你陳姨天天着急上火，他脾氣也犟，母子總吵架。”

“文敏姐姐回來了嗎？好些年沒見她了。”

“還恨你陳姨當年要離婚呢，今年也不回來。唉，你陳姨也可憐，從前太要強了……”

我在家住了半個月，老媽的優待政策開始消失，舒柘回來之後就在家住了一天，其餘日子都在朋友家串門過夜。

舒柘比我大兩歲，小時候特別寶貝我，為了我跟隔壁院子的劉小胖大打出手，鼻子上被劃了一口子，到現在還能看見那條疤。不過他一點不在乎，他說這個疤為他的帥氣添磚加瓦不少……但他上高中之後就不帶我玩了，每天不是游戲就是籃球，跟他說話也愛搭不理，我氣得再沒叫他“哥”，也就跟別人提起他時候才說“我哥”。他追我們班班花的時候，我專門去班花那裏打破嘴，數落了他一堆有的沒的，結果班花竟然接受了他的告白，他那周特別愛搭理我，無時不刻不在炫耀他那沖天的魅力值……然後一個禮拜過後，他們就分手了，原因不詳，反正班花沒哭他沒買醉。

上大學之後，他再沒談戀愛，我一度懷疑他是個gay，我每次都覺得他和章祐學長很有問題，基情滿滿。

我還躺在沙發上回憶往事，舒柘突然打電話來，叫我一起出去吃飯。

“不去，你朋友我一個鬼都不認識。”我對着天花板翻白眼。

“秦珏，認識吧？”舒柘說。

“同名同姓嗎……”

“……來不來，章祐去接你。”

“我換個衣服收拾一下，你讓小章哥半個小時後出發……”

“他迫不及待，已經出發了。”舒柘說完挂了電話。我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沖進卧室。

章祐學長比以前又帥了，看見我還是叫我“妹妹”，比舒柘都叫得親。章祐學長是如玉公子那一類型，玉樹臨風，溫柔體貼，我這個vip級花癡小時候還暗戀過他，一邊和班長談戀愛，一邊對章祐學長心猿意馬。

“小章哥！你還是這麽帥啊！”我坐上車，忍不住花癡一下。

他笑：“妹妹也越來越漂亮了。”

我聞言擡起手機，看着屏幕裏的自己，嘆口氣道：“那說明我以前不漂亮……”

“妹妹還是這麽謙虛……”他發動了車子，突然認真道，“我都跟他們說舒柘有個小美人似的妹妹，羨慕死我了。”

“我也羨慕小奇。”小奇是章祐哥的弟弟，比他小了一輪，長得像章阿姨多一點兒，完全沒有章祐哥的帥氣。

“哈哈哈……”章祐哥大笑，一邊接通了我哥打來的電話。

我在旁邊立刻嚷道：“舒柘你沒存我號碼嗎？小章哥開車啊你打電話……”

“……我就愛給他打電話，你有意見……嗎？”舒柘沉默了幾秒，蹦出來這麽一句。

不怪我腐眼看人基，他是真的很gay，尤其在章祐學長面前，平時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樣子，卻愛跟章祐學長撒嬌……一想到這些我就不寒而栗，又戳萌點又感到害怕。

“沒意見！你個死基佬！”我怒吼。

舒柘冷哼一聲，問章祐學長：“怎麽接個人接這麽久，這裏都鬧着讓我替你領罰酒！”

我不等章祐學長回答，大聲說：“因為仙女下凡需要時間！”

舒柘罵了一句，挂了電話。章祐學長皺着眉笑出了聲。

我肯定是被姜姍洗腦了，居然腦補出寵溺溫柔攻和傲嬌炸毛受，然後又被自己這驚奇的想法吓得一哆嗦。而且要是被舒柘知道了，他肯定要讓我削發為尼，以示懲戒。

吃飯的地方是一家老排檔，我知道有這條街，但是沒來吃過，舒柘他們一夥人倒是經常來，跟這老板娘都挺熟的，一口“姨”一口“叔”都叫的很熟絡。

我跟着章祐學長走進包廂，一個光頭小哥就吹了聲口哨，另外幾個正在跟舒柘鬧酒的也都轉過了頭，有一個我還記得名字，舒柘帶我跟他玩過“三國殺”——這位夏天真學長走過來說：“啊呀！舒柘妹妹越來越好看了！我剛還以為章祐帶女朋友進來了……”

舒柘灌下半杯酒，嗤笑道：“就你會誇人……我不說了章祐接她去了……啧。”

光頭小哥沖章祐學長喊：“章祐！遲到這麽久，快來領罰！”

“就是就是！你媳婦兒替你喝了好幾瓶了！”夏天真學長也跟着喊。他們習慣了調侃章祐學長和舒柘是一對兒，我卻不習慣，尤其是被姜姍傳道授業解惑一學期，一聽這話腦袋嗡嗡響，面紅耳赤心跳加速，這什麽絕美gay情啊！

我趕忙為自己轉移視線，但是看了一圈人，都快把一個學長臉上的痘痘數清了，也沒看見秦珏。

章祐學長已經開喝了，舒柘站在他邊上，時不時冒兩句酸話。我硬着頭皮走過去問他：“秦珏呢？”

“什麽？”舒柘大概有點醉了，眼神迷離……還帶點殺氣。

“秦珏！我室友！”我對着他耳朵小聲喊。

“……”舒柘聽明白了，眼球晃了一圈，“她還沒到呢。”

我無奈道：“你不是說她在嘛，我才來的……”

“門就在你背後……”舒柘沒說完，章祐學長拍了他一下，然後跟我解釋道：“秦珏還要等一會。之前堵車，這會兒我看看……大概還有半個鐘頭能下高速了。”

“好的……”我點點頭，找個角落坐下了玩“找不同”，等着吧……總不能辜負了我好不容易化的一次妝吧……我等着等着肚子就餓了，但是看了一眼那邊光喝不吃的傻大個們，我又不好意思開吃，就窩在角落給自己洗腦“我不餓我不餓”……終于受不住了肚子都叫了，我跟章祐學長說我要出去買點東西，然後狂奔向剛才經過的一家沙縣，真的感覺已經餓空了……

我吃完再回包廂，氣氛完全不同了，除了舒柘那個臭笨蛋在“酒後吐真言”，其餘哥哥們都已經正襟危坐在吃了。

我一眼看見了秦珏。她邊上就是——她男友怎麽和章祐學長這麽像？！以前沒覺得啊，現在兩人坐一起，找不同的話，也就發型……和章祐學長眼角的淚痣……這不合理啊，找不同至少要有三點不同吧！我現在嚴重懷疑章奇是充話費送的。

“月月！”秦珏也看見了我，特別開心地呼喚我，她另一邊的位置應該就是留給我的。

我走過去，低聲問她：“怎麽來這裏了？”

“跟章宇見家長。”她有些害羞地笑了。

還真的姓章啊！我們寝一直跟着姜姍叫他“章魚哥”，然後秦珏網名叫“海綿寶寶”，我就以為是情侶名……這一刻我恍然大悟，春秋夢醒……海綿寶寶cp是派大星啊！啊！

舒柘在章祐學長右邊坐着，叨叨叨叨，然後突然看向我，嗤笑道：“去吃沙縣來？”

我愣一秒，然後立刻搖頭，吃個毛線啊吃沙縣！

“你嘴角有花生醬。”秦珏低聲告訴我。

我立刻抽了張紙巾擦了，不理會舒柘的狂笑。

世界上所有想要哥哥的少女啊，看看我的悲慘遭遇吧……也不盡然，如果你運氣足夠好，能有一個章祐學長那樣的哥哥，那就——那是不可能的。

吃完飯去唱歌，又是舒柘得意我失意……他天生一副好嗓子，又偏愛唱悲傷的情歌，反正KTV就是他的主場，他怎麽唱都是好的。而我五音不全，接龍唱的時候，話筒傳到我手上，就如同燙手山芋，唯恐扔之不及。秦珏今晚發揮也不錯，橫豎沒跑調……五音不全真tmd是弱勢群體啊！我們這包廂有十個人吧，就我一個五音不全！

淩晨兩點，終于到了散場時間。

舒柘還是不回家，要去章祐學長那住。夏天真學長連啧幾聲，感嘆道：“舒柘你丫的不跟章祐結婚，都對不起我們這些年吃的狗糧！”

“結結結，你去給我倆辦個證！”舒柘不屑地掃了他一眼，然後拉開車門上了副駕。

“先送妹妹回去。”章祐學長叫我上車。

我強忍随時要究極進化的腐女魂，還算淡定地上了車——結果腦袋撞上了車門——舒柘于是又嘲笑了我一路。

秦珏後來還找我出去過兩次，說章家老人都很好，我笑她一只腳入了門，迫不及待一整個身子都進去了。我對于婚姻依舊沒什麽興趣，愛一個人可以，談戀愛也可以，但是結婚就另當別論了。再喜歡也不至于非要結婚吧，這種形式枷鎖讓我恐懼、不安并且本能逃避。鴕鳥就鴕鳥吧，我實在不想承受婚姻可能帶來的問題，即便只是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怕。

更何況，感情決裂婚姻破碎這樣的新鮮頭條，并不稀罕，反而是家常便飯的事。

但，如果結婚對象是林成碧呢？

我一邊洗頭發，一邊突然這樣想。然後我就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吓了一跳，差點兒把泡沫塞進嘴裏……

舒月你想什麽呢！不說愛不愛，首先婚姻法就不允許啊！除非出國——出個毛線的國啊！！！

放假也挺久了，林成碧完全沒有聯系我。她倒是好，撩也撩了，親也親了，撒個酒瘋轉頭就忘，留我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就怕睡一覺起來發現自己已經彎成蚊香。

但！彎是不可能彎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我對顧敬之有一秒鐘的心動和持續三天的好感，我對車站無名但帥氣的小哥哥有親吻的沖動，我對W城那家書店老板的兒子有一瞬的愛慕之心……

而我對林成碧只有不解、懷疑、否定、矛盾。那是不是愛，我當時沒想明白，但下意識地做出否定答案。後來想明白了，卻沒法做出回答了。

那個人離你越來越遠，那個感情又停在原地，你既沒勇氣追着那個人跑，又沒法留在感情存在的那個時空裏。你一個人往前走，越走越慢，追不上也留不住，空留下遺憾，和寂寞的少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