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出國

出國

第二天很早，不清楚幾點鐘，林成碧把我搖醒。

“才幾點啊？天都沒亮吧……”我眯着眼睛問。

林成碧并沒告訴我幾點，而是跟我算起了時間：“我們去市中心要四十分鐘，你還要刷牙洗臉……”

“舒柘那頭豬不到十點是不會醒的。”我翻個身，臉沖着牆壁，“而且他還要賴床……我再睡會兒。”

“親兄妹。”林成碧說完拉開門出去了。

我翻個身又做了個夢，夢裏與妖獸大戰三百回合，明明我武功蓋世，但是怎麽都殺不死它。最後我和妖獸一起墜下懸崖，我一腳踏空，把自己給蹬醒了。

林成碧坐在凳子上玩手機，聽見我這邊動靜了，問我：“吃什麽？我出去買。”

“一屜玉米肉包，一杯豆漿。”我說完，陳毓爾她們也神奇地蘇醒了，都開始報名點餐。

林成碧拎着兩大袋早餐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收拾完畢，坐在沙發上等她。

我吃完包子，就跟林成碧一起出門了，等上了公交，我才反應過來，林成碧怎麽和我一起出來了？？？

林成碧聳聳肩說：“你路癡，我怕你帶着他們轉一天淨找路去了。”

“真體貼。”

“一家人，不必客氣。”她笑眯眯地說。

“笨蛋。”我嘆氣，靠着椅背繼續睡覺。

舒柘果然還沒有起。我們到酒店樓下的時候，章祐學長出來買吃的，說是酒店的早餐已經過點了。

“妹妹的同學吧，你好，我是舒月哥哥的朋友章祐。”章祐學長跟林成碧打招呼，一邊盯着煎餅果子攤說，“師父，蔥姜蒜都不要，一點點辣椒……算了，在來一個不放辣，加個魚排……”

“小章哥也不吃辣，同道中人啊……”林成碧笑着說，我感覺她對章祐學長的好感度在這瞬間提升了一大截。我們寝除了她都吃辣，所以在吃辣方面，她很孤單。

章祐學長笑着搖頭：“不是我，是舒柘。”

林成碧立刻回頭對我說：“你哥很優秀啊。”

“不吃辣不配做W城人。”我說，“不過他沒你那麽可怕，不會嘴唇腫成香腸，只是吃了辣會流眼淚鼻涕。”

“還是挺嚴重的，吃一點點，就開始流眼淚。剛認識他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跟天真他們一起去吃油炸，舒柘說不吃辣，天真以為他怕長痘什麽的，偷偷放了辣，他不知道就吃了一大口，當時就淚流滿面，我們全懵了，還以為他是失戀傷心……”章祐學長無奈地笑着說。

我想起林成碧吃辣的景象，吐槽道：“林成碧更誇張！有次我們寝聚餐，真的完全嘗不出來辣，而且廚師也說沒放辣，但是她吃了一口非說辣，過幾分鐘嘴巴就腫了……”

“那次真的太辣了……”林成碧說。

“反正我的辣覺細胞完全沒反應。”我說。

煎餅果子剛打包好，章祐學長的手機響了，舒柘來電，問他為什麽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章祐學長于是走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安撫他的情緒，而且腳步明顯加快，趕着回去投喂舒柘。

我和林成碧在大堂等了半個鐘頭，舒柘終于臭着個臉出現了，章祐學長跟在他身後，有些無奈地沖我們笑笑。我看到舒柘腦袋上有一撮毛立着，看來他心情不好是因為費心壓制呆毛沒有成功。

“你哥長得太好看了吧……”林成碧在我邊上低聲說道。

“還行吧，和我比差了點……”我看着林成碧，問她，“這麽快就心猿意馬了？”

“單純在欣賞美。”林成碧笑，“我認準了你，就不會移情別戀。”

“呵呵。”我冷笑兩聲。

舒柘走近，怒氣值滿格，對我說：“你推薦的破酒店，床太硬了！你看我的頭發！”

“我去，大哥，那是你睡姿問題，跟床沒有半毛錢關系！”我翻白眼，“你看小章哥，人家還是英俊迷人啊！”

“他英俊個毛線！”舒柘很不屑。

“我覺得還是小舒哥哥比較英俊。”林成碧小聲說。

舒柘皮笑肉不笑，問我：“你對象？”

我頓時慌了，張着嘴半天沒個說辭。

“兩位哥哥好，我叫林成碧。是舒月室友，因為她路癡，所以我來陪她做向導。”林成碧笑着說。

“你好。”舒柘立刻說，“我就說嘛，舒月還能給我們做向導……”

我瞪着他：“我是為小章哥來的，又不給你指路！”

“那行，你帶章祐，這位漂亮的林妹妹帶我。”舒柘轉頭問章祐學長，“我手機呢？給我。”

章祐學長把他手機給他，說：“要不還是一起吧，人多熱鬧。”

舒柘冷笑：“沒看出來啊，章祐你還喜歡熱鬧。得，你去街上随便找個旅游團，肯定很多大爺大媽陪着你，夠熱鬧，也不怕跟着舒月走丢了……”

“團什麽團！我帶着小章哥就能吃遍H市美食！”我也不甘示弱，拉着章祐學長就要出發。

林成碧當機立斷分開了我拉着他的胳膊，像個和事佬似的勸說：“兩位哥哥一起出來玩，很多美景美食還是要一同體驗才有意義啊。而且我和舒月也有些景點沒去過，正好這幾天一起去看看。”

我知道她有私心，也知道她這話沒錯，可是舒柘一米八的大男人在我這撒起床氣，我實在受不了。所以我又拽住了章祐學長的胳膊，不願退讓。

“好了，舒柘你別跟妹妹鬥氣了。”章祐學長說完這句話，又安撫式地對我笑笑，然後掙開胳膊，把舒柘拉到一邊，湊在他耳邊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麽，反正舒柘挺得意地笑了笑，然後就過來說“那就一起逛好了”。

第一個光臨的景點是H市最有名的月菩島。我一直覺得這個島很一般，我唯一感興趣的秋千上，倒是很搶手，一直到我們要離開了，也沒空出來過。

中午我們去吃的H市特色菜——其實真沒有夜市小攤子好吃。

飯桌上，舒柘要喝酒，問林成碧喝不喝，她搖頭抱歉地笑笑說自己酒精過敏。

“少了品嘗人間美味的機會啊……”舒柘嘆氣，然後給章祐學長一瓶，“章祐陪我喝。”

章祐學長接過來，說：“別喝太多，下午還去玩呢！”

“就兩瓶，當飲料喝。”舒柘又問林成碧，“妹妹要喝什麽飲料？”

我翻白眼：“妹你個頭啊妹！她只喝白開水。我要一罐可樂。”

“自己去拿。”舒柘很快樂地喝了一大口酒。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我恨道。

“被章祐吃了。”舒柘很無所謂地說。

“……”我無語至極。

我走到前臺去拿可樂，回到隔間的時候聽到舒柘在問林成碧：“妹妹畢業後，是準備考研嗎？”

“我打算出國。”林成碧說。

我當時愣在外面，覺得自己好像不該進去。

林成碧一直是個有主見的人，她要出國肯定也是深思熟慮之後才做的決定。可是她從來沒跟我提過，就算……就算我們只是朋友關系，也可以聊一聊這些吧。更何況我們——在我的認知裏——是在戀愛關系的預習階段。

現在我才知道，只有我是奔着戀愛關系去的。

只有我唯恐“愛不夠長久”，只有我害怕“世人皆會變心”，而她之所以能夠做到那麽淡然，因為她早就做好了分開的準備。

不過是四年的時間，後面都不必考慮，所以她才義無反顧的吧。

她以四年為期，而我卻在做一輩子的打算。我終于知道為什麽之前我會覺得她愛我比我愛她更多，因為即使我們的愛同等，但她的是四等分，而我的分母等于一生，所以按分到每一年每一天每一秒來看，她的愛确實濃度更高。

這樣算完，我覺得有點可笑。

“舒月肯定不會出國，她有被害妄想症……”舒柘一邊說，一邊看見了愣在隔間外的我，問：“這家店沒可樂嗎？”

我在林成碧回頭之前整理好情緒，一邊往裏走一邊瞪着舒柘說：“你才有被害妄想症！我那是自我保護意識強！”

我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即使努力掩飾，但傷心和失落總是容易顯露。

舒柘挑了挑眉，給我夾了塊血腸，說：“喏，你愛吃的。”他說着又勺了兩匙辣醬放我碗裏。

我低頭吃東西，強忍着淚水。

“這個好辣啊，你竟然沒被辣哭！”舒柘肯定是看出來我傷心了……

幹脆就由着眼淚掉下來好了——我順坡下驢，裝作破涕為笑的樣子：“舒柘你煩不煩啊！污我辣王名聲！”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舒柘唱起來。

“滾啊……”我一邊罵他一邊流眼淚，一整個十分滑稽可笑，可我不管了，實在傷心的話，哭出來要舒服很多。

【舒月講到這裏，突然問我：“是不是覺得我像個傻子？”

“二十來年了，對于你的笨，我早習慣了。”我開玩笑。

“你知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舒月，你總是在一點上吃虧——你太容易悲觀了。”

她愣了愣，又笑起來：“誰說，我可是W城叱咤風雲的小旋風……”

“說正經的。你看起來很自信，很樂觀，但骨子裏……”我說，“就比如林成碧要出國沒告訴你這件事，其實有其他的解讀角度……”

“是吧……”舒月點點頭，有些惆悵的說，“那時候她也給了我另一個解釋，但是我聽不進去，我固執的認為她不夠愛我……我覺得不夠愛就等同于不愛，所以我選擇放棄。我不要她的愛。”

我笑她：“後悔了吧，後面兩年半都被狗吃了吧……”

“才沒有。我不要四年的戀愛，我要一輩子。所以我當時腦袋發熱，決定也要跟着她出國。”舒月說着又嘆氣，“……但是她不許我出國。”

“……你們還真是絕配。”我十分服氣。

舒月點了個外賣，然後繼續窩在沙發上給我講那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