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突變

突變

六月，驕陽似火。

大階梯教室裏，陸知禾腦袋一點一點。昨天打游戲打到太晚，教高數的老頭聲音又如同催眠曲一般，陸知禾的頭就快埋到桌子下面去了，突然，被人推了推胳膊。

“知禾，知禾，醒醒。”

陸知禾一下清醒了，坐直了身體，眼睛還有些剛醒來的呆滞，轉過頭看向王瑞，“點名了？”

王瑞指了指後門，“輔導員叫你。”

陸知禾回頭，看到輔導員站在門口，探進來半個身子，沖他做手勢，示意他出去。

陸知禾有點納悶，起身往外走去，腦子裏仔細回憶最近有沒有喝酒打架鬧事，最後得出結論，最近他表現很好，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輔導員拉着他一邊往電梯走，一邊小聲而快速地說：“你別急，慢慢聽我說，你家裏好像出了點事，具體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你媽住院了，我給你批了一個星期假，你回家看看是怎麽回事。”

陸知禾掏出手機，上面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家裏的和他媽媽的號碼都有，他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先給他媽回了電話，手機關機了，他又撥了家裏的號碼，電話響第二遍時才通。

還沒開口，對面傳來王嫂的聲音，還伴随着嬰兒的啼哭聲，“少爺啊，您快回來，出事了！”

陸知禾心裏咯噔一下，急道：“出什麽事了？是雅雅在哭嗎？”

“先生、先生被警察抓走了，門口圍了好多人，夫人在醫院，哎喲，囡囡——”

陸知禾心往下沉。

王嫂在那邊也說不清楚，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大。陸知禾讓王嫂先去看着陸知雅，告訴她自己馬上回來。

挂了電話，他對輔導員道了謝，飛快朝校門口跑去。坐上的士，他撥了他爸的秘書程遠的號碼。

電話好半天才通，聽筒裏一片嘈雜。

沒等對面說話，陸知禾連珠炮地問：“程叔，我爸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程遠那邊好像也是焦頭爛額，走到了一個安靜點的地方才開口，“公司出了點狀況，陸先生被警察帶走問話了。”

“王嫂說我家圍了很多人，是怎麽回事，跟公司的事有關嗎？”

程遠頓了下，道：“你現在回家嗎，注意別走大門，沒什麽事最好別回去……”還沒等他說完，那邊傳來一陣喧嘩聲，電話緊接着斷了。

陸知禾的心七上八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的士開到了一個別墅小區，陸知禾放下車窗，門衛看到是他，打開了伸縮門。

陸知禾坐在車裏，隐約聽到不遠處一片嘈雜。汽車拐了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他目光一頓，忙把頭伸出車窗，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前面不遠處，他家的大鐵門前，烏泱泱地圍了一群人，也不知道是怎麽進來的。

随着汽車駛近，陸知禾看到那些人臉上溢滿激動和憤怒，簡直像在參加示威游行。一片喧鬧中，他聽見了叫嚣着開門的聲音，争執的聲音，保安呵斥的聲音，甚至還有石頭砸向玻璃的砰砰聲。

他的心顫了兩顫，傻楞地張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

司機有點遲疑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小夥子，是這裏嗎？”

陸知禾下意識道：“不不不，繼續向前開。”

司機在陸知禾的指引下，繞了一大圈，在一個不起眼的院門前停下。

陸知禾下了車，對司機道：“師傅，麻煩您等我一下，我還要去第五醫院。”

客廳裏門窗緊閉，還能依稀聽到外面的喧嘩。陸知雅哭得聲嘶力竭，王嫂抱着她來回走動哄着。地上躺着被打翻的牛奶瓶。

王嫂聽到動靜擡起頭，看到陸知禾，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少爺啊，你可算回來了！”

陸知禾幾步上前，手忙腳亂地從她手裏接過陸知雅，看她哭得皺成一團的臉，心疼急了，“噓，雅雅，乖，不哭。”

可能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陸知雅慢慢止住了哭聲。

陸知禾的心跳還有些急促，他定了定神，接過王嫂手裏的熱毛巾，給陸知雅擦臉。

陸知雅已經平靜下來，睜大眼睛看着陸知禾。

陸知禾讓王嫂帶上陸知雅的奶瓶毛巾等物，帶着兩人又返回後門，坐上的士趕往醫院。

++++++

病房裏，方芸沉睡着，臉色有些蒼白。

陸知禾坐在病床邊，看着母親，想到醫生剛才說的，有些發怔。

“……腫瘤，現在還不知道是良性還是惡性，需要做進一步檢查……”

陸知雅看到媽媽，咿呀叫喚着，想要伸手去夠。

“乖，媽媽在睡覺。”陸知禾輕輕拍了拍她。

王嫂也聽到了醫生的話，悄悄在一邊抹淚，“作孽啊……”

方芸一直沒醒，陸知禾待了一會兒，将王嫂和陸知雅留在這裏，準備去公司一趟，雖然他什麽都不懂，但還是要去看看事情到底有多嚴重。

剛按下電梯按鈕，身後突然傳來聲音，“少爺，等等——”

陸知禾回頭，見到傭人小劉追了出來，還以為是他媽醒了，忙道：“我媽醒了？”

小劉搖搖頭，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少爺，我……。我爸媽讓我回老家，這個月的工資我不要了……”

陸知禾愣了愣。

小劉繼續道：“現在醫院這邊只有我一個人照顧夫人……”

陸知禾皺了皺眉，“怎麽就你一個人？”

小劉尴尬地笑了笑：“除了王嫂，家裏就剩我一個人了……”

陸知禾張了張口，一時沒有發出聲音。

小劉搓了搓手，道：“少爺，您很久沒回來了，可能不太清楚家裏的情況，家裏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我和王嫂，夫人一直待我很好，但是，我還有個弟弟，馬上要考大學了，就指着我賺學費，對不起，少爺，我……”

陸知禾回憶了下，今天回家時，家裏除了王嫂，确實一個人都沒看到。

小劉說完，見陸知禾皺着眉不作聲，忍不住喊了聲，“少爺……？”

陸知禾回過神，“我知道了，你什麽時候走？”

“這個月月底……”

陸知禾有些頭大，“行吧，這個月的工資我會照常付給你的，這幾天麻煩你繼續照顧一下我媽。”

小劉喜形于色，又有些愧疚，忙擺擺手，“應該的，謝謝少爺！”

陸知禾點點頭，“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