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傳聞

傳聞

“鈴蘭？鈴蘭？我說鈴蘭！”

“啊？”鈴蘭回過神來，才發現阿苒在叫她。

“老板娘，有什麽事嗎？”

“什麽什麽事，你不會懷孕了吧？”

“啊？”

“游女總是走神，不是懷孕就是有了情夫。”阿苒十分有心得地說着。

“沒有，我就是有點累。”鈴蘭無奈地笑了笑。

阿苒狐疑地挑着眉，末了又看到鈴蘭發髻上的雪花發釵，“這釵是新買的？先前沒見你戴過。”

鈴蘭下意識摸了摸發釵，垂眸道：“嗯。是朝咲姐姐給的，說和我的名字比較配。”

說着她撐着桌子站起，想找個理由避開這話題開溜，“馬上就要開店了吧，我去準備一下。”

“開什麽店啊。不是告訴你了嗎，上回那個被奉行所帶走的島崎清人突然從監獄裏消失了，看守的獄卒也憑空不見。”

“此事我們也牽扯了進去，在官府那邊有定論前，我們都要閉店，萬一又有什麽人以客人的名義混進來就不好辦了。”

雪村鈴蘭蹙了蹙眉。

“還不都是因為你，這幾天都不開店喝西北風去啊。”

阿苒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紙包放到桌上，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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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開店了你也別接客了，臉色那麽差，裝扮了也要多費我些胭脂。”

雪村鈴蘭無奈地撇了撇嘴，拆開桌上那個紙包，裏面竟是金平糖，五顏六色的像星星一樣。

鈴蘭撚了一顆放進嘴裏，甜絲絲的味道化開。

當時老板娘得知島崎清人是殺人魔的時候，也是急得要扒她衣服看有沒有受傷。

雖然有點過火就是了。

不過，突然消失的島崎清人，還有獄卒……

總覺得讓人不安啊。

晚上不用開店，店裏的游女久違地空閑，但也無所事事。最後不知是在誰的提議下，大家圍在一起開始了“百物語”的活動。

所謂“百物語”，是在夏季舉辦的一項圍繞怪談的古典活動。點燃一百根蠟燭，每講完一個鬼故事就吹滅一根蠟燭。據說在最後一根蠟燭熄滅時，就會有恐怖的事情發生。

對此，鈴蘭很想吐槽。在夏天講鬼故事是為了避暑降溫，冬天是不是會冷死。

不過和大家在一起講故事也很開心就是了。

為了讓游戲更有趣，她們增加了一條規則。故事講完的人在吹滅蠟燭後，需要獨自一人将蠟燭送到最西邊的房間裏，再獨自一人回來。

第一個講故事的是一名叫時雨的短發女孩，只有十三歲，非常活潑機靈。此時她裹着一張薄被，身旁坐着一只正在哈氣的德牧。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吉原，那肯定要說些和吉原有關的怪談。我要說的這個，可是從小婆婆就講給我聽的……”

“等等，時雨，你的故事等會再說，這個大狗是什麽？”人群中終于有人忍不住吐槽。

“那是前幾天被人遺棄在垃圾堆的，當時它還生着病，被附近的小孩們丢石頭。時雨看它太可憐就帶了回來，之後不管時雨去哪它都跟着。”朝咲替她解釋道。

“放心吧，冬瓜很乖不會咬人的！”時雨摸了摸冬瓜的頭，大狗也很乖地趴下。

“咳咳，開始講正事。”少女開始了她的怪談，

“那是下着雪的夜晚，在吉原的某個店，一名女子只身來到了店裏。女子一頭如雪般瑩白的長發，身着單薄的衣衫，體态優美。雖戴着蓑帽，看不見表情，但從露出的下颌來看，必定是一位極其貌美的的女子。

‘我無家可歸了，可以收留我嗎’女子說道。

店裏不能收留來歷不明的女子，店主問她叫什麽，為什麽會來到吉原。

‘我無家可歸了，可以收留我嗎’女子又重複了一遍。

女子不願說出自己的身份，奈何她有着萬年一遇的美貌，考慮到店的生意，店主還是留下了她。

正如店主所想，女子不出所料成了吉原最負盛名的花魁。店也靠着女子打響了名聲，越來越多達官貴人前來光顧。

店主很感激女子，但同時也對她的影響力感到莫名不安，每當同她說話時，都會不寒而栗。

最為奇怪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女子吃飯。

這麽長的時間，女子到底是吃什麽活下去的呢？

她看着日漸變薄的游女名冊，如此想到。

後來有一天，女子被贖了身，說是要許配給剛過世的兒子。

親自送她出嫁的那天，店主如釋重負，當天晚上睡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香。

然後，第二天晚上，店主像往常一樣，準備開店。

空中突然飄起了大雪，一陣風雪迷惘了視線。

當她睜開眼時，眼前突然多了位女子。

女子一頭如雪般瑩白的長發，身着單薄的衣衫，體态優美。雖戴着蓑帽，看不見表情，但從露出的下颌來看，必定是一位極其貌美的女子。

‘我無家可歸了，可以收留我嗎’

女子說着擡起了頭……”

“啊啊！！！”一聲尖叫打破了恐怖的氣氛，被突然出現的叫聲吓到的人又發出了尖叫，場面一時間非常混亂。

“哈哈哈！被吓到了吧！婆婆還說這個故事是真的的！”時雨得意地笑着，然後吹滅了一盞蠟燭。

“你別說了啊啊！！”身旁的箬昙死死抱着鈴蘭的手臂，掐着她生疼。

說實話，要是以前，她聽到這樣的故事肯定也會吓一跳。不過現在鬼見多了，倒是一點都不可怕。

再說，如果這個故事裏的“女子”就是鬼的話，整個故事完全能說得過去。

鬼如此藏匿在人群中生存，不知不覺中吃着人，屬實可怕。

但是，這個女鬼為什麽要特意要藏在吉原，為什麽要成為花魁呢？明明有比這個簡單得多的捕食方法。

鈴蘭用力搖了搖頭。

自己的思維已經不知不覺間開始思考鬼的事情了，真是可怕。

不過這也是她決定的事，既然自己不喜歡那樣，那就去了解鬼。

幾分鐘後，大家都從剛剛的恐怖故事中緩過了神來，時雨也已經将蠟燭送去西邊房間回到了這裏。

下一個講怪談的是朝咲，大家都十分期待花魁姐姐的故事。

“這個不算是鬼故事，是最近流傳開來的都市傳說，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朝咲捧起了蠟燭，

“據說在吉原西邊一公裏外的小村子裏，某天，一個村民得了一種怪病。幾天後，這種病在村子裏蔓延了開來，許多村民都染上了這種病。

幕府為了不讓瘟疫繼續向外擴散，下令對村子進行封鎖。

在接下來的半年裏，被瘟疫蔓延的村子沒有得到任何的救濟，只有絕望和死亡籠罩着它，人們都覺得整個村子裏的人肯定都已經死光了。

有一天，有個路過的外鄉人無意間走進了村中。村子裏一片荒涼，但奇怪的是，一個人都沒有，連屍體也沒有，明明才過了半年。

後來，村子周圍時常起霧。有不少迷路的人走近了迷霧中，卻沒有一個走出來的人。”

朝咲的故事講完，空氣陷入了凝滞。不像剛剛此起彼伏的尖叫，大家都是僵在了原地，連大氣也不敢出，只有後背漸漸發涼。

“這是什麽都市傳說啊，我從來都沒聽說過。而且感覺好可怕，不像是空穴來風的樣子。”箬昙依舊抱着鈴蘭的手臂，怕得一秒都不敢撒開。

“我也是最近聽客人說的。大家別多想了，畢竟都是傳聞，而且說不定只是那個客人想吓唬我編出來的呢。”朝咲安慰道，吹滅了手裏的蠟燭。

大家也都漸漸放寬了心，繼續開始下一個故事。

各式各樣的怪談一個接着一個，蠟燭也在一盞盞熄滅，房間裏越來越暗。

直到箬昙吹滅蠟燭起身将蠟燭送走，房間裏終于剩下了最後一個蠟燭，也還有最後一個故事。

雖然大家的怪談各有特色，但不管哪一個，都沒有吓到鈴蘭，這讓鈴蘭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了同理心。

不過好像，活着突然死了，之後發現沒死還遇到鬼，本身就是挺恐怖的鬼故事。

沒等膽小的箬昙回來，錦瑟拿起了最後一盞蠟燭。

“小女孩被父母丢在了山裏。她剛想下山去求救，眼前就出現了一匹餓狼。她很害怕，但狼卻并沒有吃她。無家可歸的她只能在山裏生活。那只狼很奇怪，不僅不傷害她，每次捕殺的獵物也會分給她一半。小女孩漸漸對狼放下了戒心，和它一起在這裏生活。甚至當有獵人來獵殺狼群的時候，她也會幫它們引開獵人。

但即便如此，某天，還是有一只狼落在了獵人的手裏。

‘它們是我的朋友！不要傷害它們！’小女孩将狼護在身前，大聲朝着獵人們喊道。

獵人們沒有理會她。他們相互談論着告訴這些狼會闖進村子裏吃人。

小女孩解釋着是狼救了她，但獵人們并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她不理解這些人為什麽不聽她說話。

忽然間，其中一個獵人捧起了她的臉。

她有些驚訝地看着面前的人，也同樣在他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

一只雪白的頭顱。

原來自己早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狼吃掉了，自己卻毫無察覺。”

“啊，什麽呀，一點都不恐怖嘛。錦瑟，作為壓軸至少要把你珍藏的壓箱底怪談拿出來呀。”女孩們紛紛表示無趣。

只有雪村鈴蘭愣在了原地，背後不斷冒出冷汗。

“哎哎，你們看，鈴蘭好像被吓到了！之前一直都很冷靜的鈴蘭被吓到了！”

又很快有人發現了鈴蘭與衆不同的反應，紛紛起哄。

“所以我的故事還是很恐怖的啊！”錦瑟叉腰抱怨道。

“鈴蘭，沒事吧？”朝咲看着許久還沒有緩過來的鈴蘭，有些擔心地問道。

鈴蘭沒有反應，雙手緊緊攥着衣服。

“鈴蘭？”

“啊？沒、沒事。”

雪村鈴蘭深吸一口氣，稍微回過了神。

“哎？箬昙呢？還沒回來嗎？”

前一個講完怪談送蠟燭出去的箬昙，倒現在還沒回來。

“箬昙膽子小，不會是吓得縮在哪裏不敢動了吧？”

鈴蘭聞言起身，“我去看看。”

“我也去！”時雨牽着她的大狗也跟了上去。

她們講怪談的房間在最東邊，距離最西邊放蠟燭的房間約有一百米。

兩側都是房間，漆黑狹長的過道裏，只能借着微弱的燭光向前走。

“箬昙姐姐，百物語已經結束了哦，一起回去吧？”不清楚箬昙在哪裏，時雨試探着喊了一聲。

箬昙并沒有出現。

兩人走到了蠟燭房間的門前。

牽着的狗突然停了下來，呲牙朝着房門吠了起來。

鈴蘭不禁頓住了腳步。

“怎麽了，冬瓜？就算撒嬌，這個時間了箬昙姐姐也沒有好吃的給你哦。”時雨笑着拉開了房門。

房間內，箬昙躺在地上，脖頸處有一塊殘缺，鮮血汩汩流出，在身下散開了一大片，榻榻米上也有血液噴濺的痕跡。少女睜着恐懼的雙眼，微弱的燭光将她的臉色襯得慘白。

那不是普通的傷，是被啃食過的痕跡。

“箬昙姐姐！”時雨驚恐地向她奔去。

“別進去！”鈴蘭伸手想要拉住她，卻沒能成功。

她迅速跟上時雨，但在踏進房間的那一瞬間，就明顯感覺到天花板上似乎有什麽東西。

還沒等她擡頭去看，天花板上的那個東西就迅速朝時雨撲過去。

“時雨！”

她迅速上前抱過女孩，借力在地上滾了一圈躲過攻擊。與此同時，冬瓜也朝着那個不明之物撲去，咬着它的頭将它甩了出去。

鈴蘭趁機拉着時雨沖出了房門，冬瓜也跟了上來。

時雨的眼淚的眼眶裏打轉，“鈴蘭姐姐……那個是什麽？箬昙姐姐她……”

“別想那麽多了，她已經……”鈴蘭不禁抓緊了她的手，“時雨，你帶着冬瓜快去找小柊他們，出了吉原一直向東五裏的驿站，告訴他們這裏有鬼！”

“那你呢？”

“我去通知大家避難！”

雪村鈴蘭說完便朝着東邊的房間跑去。

好在今晚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要通知的話也比較方便。

雪村鈴蘭帶着大家迅速離開封閉的長屋。

然而，當她們來到街道上時，卻發現吉原已經着起了火。

以燭火為照明的吉原本就容易起火，再加上冬季極為幹燥的天氣，火勢很快蔓延開來。街道兩側的人們忙着救火，敲鑼提醒還沒發現火災的游女屋。衣衫不整的游女和客人四處逃竄，年紀小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就在此時，突然，數十只鬼同時從西邊出現，開始襲擊人們。

鬼的行進速度異常之快，眨眼間的工夫已經快追上她們。

“怎麽辦？我們來不及逃出去的！”錦瑟恐懼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雪村鈴蘭握緊了拳頭，“去地下室！那裏不容易被發現。”

既然她們逃不掉，就只能暫時躲起來，希望能夠等到鬼殺隊的救援。

衆人合力打開地下室的門，跟在身後的鬼越來越近。

“快點！快點！！”

鈴蘭蹲在門外，一邊觀察身後鬼的行進，一邊催促着大家迅速下去。

鬼行動的窸窣聲越來越近。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五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