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失憶

失憶

蘇鶴去前臺開房去了，譚青南才對喬明月說：“明天就回去了，你帶這麽多東西。”

“你回去，我又不回去。”喬明月說着又笑嘻嘻地問譚青南，“南姐，要不晚上你和蘇總住一間，你們倆可以敘敘舊……”

“你怎麽不回去？”譚青南避重就輕，問她。

“我要進組啦！”喬明月開心地說，“昨天的面試我通過了！”

“這麽快？”譚青南有些疑惑。

“明月很優秀，各方面都符合導演和制片的要求。”蘇鶴拿着房卡走過來了，笑着說，“這部戲要求嚴格，劇組要來這邊跟班學習一個月。”

喬明月在一邊聽見自己被誇就嘿嘿傻笑，露出了驕傲的表情。

“多聽多問多學。”譚青南對喬明月說。

“知道啦！”喬明月點點頭。

到了8927，蘇鶴卻沒有要去自己房間的意思，喬明月也像是跟她認識了許多年，喊她一起坐床上看電視。好在蘇鶴沒多久就接到了電話，趕着去應酬了，譚青南這才長舒一口氣。

“南姐，你是不是記起什麽了？”喬明月撐住腦袋問道。

“嗯？”譚青南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總覺得，你認識蘇總，而且你們之間的氣氛很怪。”喬明月邊說邊從床上坐起來，盯着譚青南的眼睛看。

譚青南笑了笑說：“可能認識吧，但我不記得了。”

“真的？”

“我餓了，你想吃什麽？”譚青南問她，“點外賣還是出去吃？”

喬明月摸了摸肚子，也覺得餓了，于是便不再追問，認真思考起午飯來。她拿起手機翻了又翻，最後決定說：“出去吃吧！我想吃烤魚了！”

譚青南問：“你都要進組了，不控制一下？”

“臨刑狂歡。”喬明月從床上蹦下來，從箱子裏翻出了頂帽子戴上，笑嘻嘻地說，“南姐，你要珍惜我現在的素人時刻，等我拍的戲上映了，我必然是要……”

“好。”譚青南笑着說，“謝謝未來超級無敵宇宙第一大明星賞臉陪我吃飯。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走起！”喬明月拽着譚青南走出去就關上了門。

譚青南嘆氣：“房卡沒拿出來。”

喬明月抱着她的胳膊，說：“等下回來再找前臺，現在我好餓，好南姐，我們先去吃魚吧！”

譚青南沒轍，由着她拽着自己下樓去了。

譚青南她們走出酒店，外面開始飄雪了，細小的雪花在路燈、車燈、霓虹燈的照射下翩翩起舞。

“真漂亮啊！”喬明月拽着譚青南跑起來，笑着喊，“南姐，你快看啊，好美啊！”

有一片雪花，也許是兩片或者三片，飄進了譚青南的眼睛裏，她在落淚前，陷入了短而深的回憶裏。

十五歲時，她第一次見到蘇鶴，與穿着紅黑相間的校服的同學們不同的是，蘇鶴穿着oversize的T恤，肥大的牛仔褲，走在校園裏十分格格不入。蘇鶴不是一個人，而是身邊跟着一群人，最聒噪的那個是蘇鶴的表哥秦載斐，他是第一個注意到譚青南的人。

譚青南穿着不太合身的校服——譚夫人已經許久沒有關心過譚青南，給學校的衣服尺寸都是兩年前的了，這兩年譚青南正在發育，長高了不少，兩年前尺碼的衣服穿在身上，整個人都像是被繩子提起來了似的。她站在校門口和司機告別，執意要自己拎着行李箱去宿舍樓。

“美女！需要幫忙嗎？”秦載斐吹了聲口哨，詢問拖着行李的譚青南。

譚青南聞聲擡頭，正巧看見人群中心的蘇鶴，看似懶散的女孩也朝她看過來，一瞬間譚青南覺得有什麽擊中了心髒，好像那個女孩，對自己有無限的吸引力。

秦載斐有些近視，分不清譚青南在看哪裏，沾沾自喜以為是在看自己，便又吹了聲口哨。

譚青南回過神來，說了句“不用，謝謝”，就拖着箱子轉身走了。

“南姐！南姐！”喬明月的聲音将譚青南拉回現實，她關心地問道，“你怎麽啦？”

“沒事，雪花飛進眼睛裏了。”譚青南擡手拭掉眼角滑下來的半滴淚。

“吓死我了！”喬明月松了一口氣。

“哪裏就吓死你了？”譚青南看着喬明月的神态，覺得有點好笑。

喬明月見她沒事，便大着膽子說：“我以為你突然就恢複記憶了！然後想起來好多好多傷心事兒……”

“腦洞太大。”譚青南吐槽着，露出嫌棄的表情。事實上她心裏比誰都清楚，喬明月的無心之語句句屬實，她過去的傷心事有一片汪洋那麽多，困在心裏許多年，如今因為一些不情願的重逢又被喚起，卻比往些年的傷心加起來還要多很多倍。

如果當初沒有靠近就好了，如果一直保持距離，不去飛蛾撲火，也不至于到今天這樣，裝瘋賣傻，佯裝歡喜。蘇鶴于她而言，是水中月鏡中花，以為能抓住點什麽，其實卻只是空歡喜。

譚青南一腳踩中一顆水地雷，吓了喬明月一跳，她自己的腳踝也濕了，這才清醒過來。往事随風已去，她又何必空後悔長傷心，物換星移時過境遷，如今的她已經是堅不可摧的大人了，必不能再因為那個人的一言一行而自亂陣腳。她才不能被過去困住。

烤魚很好吃，喬明月還喝了一點酒，微醺之後就開始撒酒瘋，非要譚青南背她回去。譚青南拗不過她，只好背着她走了幾百米，停下來想要攔個出租車，結果有輛車停在路邊，沖她摁了兩聲喇叭。

車燈亮着，譚青南看不清車上人，但是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蘇鶴，她在L市沒別的認識的人了。天人交戰只有一分半，譚青南為了繼續假裝失憶，選擇扶着微醺的喬明月上了蘇鶴的車。

“我看像你們倆，就停下來了，沒想到真是。”蘇鶴笑着說。

“謝謝。”譚青南扶住喬明月亂動的腦袋，輕聲道謝。

“太客氣了。”蘇鶴突然松掉了安全帶，從駕駛位轉過身來，盯着譚青南看，問她，“青南，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譚青南被她盯得有些發毛，強作鎮定說：“出了一次車禍，有的事情記不得了。”

蘇鶴欺身靠近她，在譚青南忍無可忍時又退了回去，系好安全帶，大笑起來：“不記得就不記得吧。”

譚青南松了一口氣，靠着車窗，不再理會喬明月亂動的腦袋。

“反正我都記得。”蘇鶴在等紅綠燈時，又說道。

譚青南閉着眼裝睡，心裏想我管你記不記得，反正我是打死都不想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