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自卑
第31章 自卑
談桐這才明白段柏章打的是什麽算盤, 她試圖敷衍過去:“什麽算賬?我又不是會計,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麽。”
“沒關系,我提醒你。”段柏章平心靜氣, 但他越是這樣談桐越覺得危險。
只聽段柏章用不帶起伏的語氣列舉她的“罪狀”:“我們一個個來算,偷情、小男友、激情戲, 還有好多事情……”
談桐聽不下去了,明明都是她随口說的胡話和工作需要,怎麽從段柏章口中說出來就這麽暧昧又羞恥。
“停!”她大喊一聲, 試圖用音量掩蓋自己的心虛,“段柏章!你怎麽這麽斤斤計較啊?胸襟一點也不開闊。”
段柏章從善如流:“你應該知道,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
談桐确實清楚, 他一直是這樣的人。
段柏章并非什麽大度的人,從最開始談桐就知道這點。
戀愛之初, 談桐有天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便問段柏章:“你知道我是演員吧?可是你連我牽手都會吃醋,那以後可怎麽辦呀?”
她滿臉擔憂, 像是真的在替段柏章擔心他的未來。
段柏章故作嚴肅地看她:“是啊,那可怎麽辦呢?”
談桐睜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那只好拜托你忍耐一下喽,誰讓你是最大度、最溫柔、最善良、最體貼的男朋友呢。”
段柏章的父母都是傳統中式家長, 從不直白表露感情, 更不會這樣誇獎他。
只有談桐,她絲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和感情,在她的眼中和口中, 他幾乎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人。
但段柏章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是每句話都出于真心, 因為他不至于自戀到認為自己沒有缺點。
他明白這是談桐在照顧他的安全感,她不明說, 卻用這種方式告訴他,他在她的心中是最好的,她會堅定地選擇她。
段柏章足夠聰明,明白她的用意。
只是有時他卻會想得太遠,他經常會想,她這麽好,一定也會吸引更好的人。
如果人的優點和缺點可以用量化角度衡量,無論是“99”還是“98”的人,都是只能得到那個分數。而談桐是那個完美的“100”,因為這張考卷只有100分。
無論從主觀還是客觀上,談桐都是完美的。
這是一種自卑嗎?
段柏章無法為自己的感情下定論,他只知道談桐越是好越會激發他的不安,她越是光芒四射,越會讓他的占有欲在心裏作祟。
而這本就對她不公平,因為這是他的卑劣,是他的可恥,他為此忏悔。
因為他的錯誤,他在昏迷三天醒來後看到談桐的緋聞第一反應是質疑她,而不是信任她。
只是一句質疑,他永遠地失去了她。
如果能夠回到那場車禍前,他會選擇接受那場車禍。然後,在搶救成功醒來後,第一時間給談桐去電話,告訴她他很痛苦,他需要她,需要她到他的身邊來。
她那麽善良,她那麽愛他,她一定會毫不猶疑地飛躍大洲大洋,來到她的身邊。
而他的疑心、他的頑固、他的倔強、他的自以為是,将這一切全毀掉了。
如今他只能眼睜睜看着楊效以朋友之名在她身邊照顧她,看着袁寄星肆無忌憚地追求她,看着那些肮髒的蛇蟲鼠蟻觊觎她、窺視她。
他恨不得讓他們都消失!永遠從她的身邊消失!永遠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你在想什麽?”談桐看着他臉上表情千姿百态,倒是比平日那張冷臉多了太多的情緒。
似乎是她的提問打開了桎梏着段柏章的枷鎖,他心底竟升起一股別樣的放縱。
反正他們已經分手,總歸是她先提出要他做情人。事已至此,不會更壞了。
他一字一句說道:“在想你所想的事,可以嗎?”
他垂下的手抓住了談桐的手腕,一點點收緊,形成一圈緊實的箍。
談桐嘗試着掙了兩下,沒能掙脫。但她的掙紮卻并不堅決,反而像是欲拒還迎。
在她無濟于事的掙紮中,段柏章的吻平靜地落到了她的額頭上,然後是眉心,再然後是眼睫。溫熱的嘴唇在她臉上游移,越向下越重、越火熱。
談桐感受到他的呼吸逐漸變得粗重,帶着幾不可察的顫抖。
他也在抗争,本能和理性在抗争,欲//望和克制在抗争。
在吻落到他的唇上前,段柏章壓制着沖動,啞着聲音問道:“可以嗎?”
談桐對他的破壞氣氛感到無語,于是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幾乎是瞬間,她的唇就被段柏章咬住。
他根本不是在接吻,更像是在報仇。他的手掌依舊攥着她的手腕,牙齒在她的唇上噬咬,她緊閉的牙關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的動作越來越惡劣,漸漸逼出她壓制的聲音。
多年過去,人的外貌會變,喜好會變,甚至性格也會改變,但不變的是他們對彼此身上每一寸肌膚的熟悉。
段柏章太熟悉她了。她可以鬼話連篇,但身體的感受做不得假。她的一切反應都是給段柏章無言的激勵,讓他更加深入,也更加執着。
談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若不是段柏章剩下的一只手還鉗着她的手,她早就滑落到地上了。
她上半身的重量都系在段柏章的一只手上,下半身的重量挂在另一只手上。
她渾身都繃緊,咬着他的肩膀讓他放輕。
而段柏章卻壞心地放輕了上面那只手,她尖叫一聲往更深滑落。
“段柏章!”談桐崩潰地喊他,餘韻帶上了哭腔。
“嗯,別急。”段柏章輕聲道,唇在她的耳邊流連,輕輕安慰她。
談桐更崩潰了:“誰急了……”但她的聲音很快淹沒在壓抑的尖叫聲中。
“回——回卧室……”從急促喘息的縫隙間,談桐勉強吐出幾個字。
“遵命。”段柏章微微附身,攬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起。
他張開的手掌穩穩地撐住她的腰部,沒有一絲懸空感,即便是這種關頭,他也還記得她腰傷未愈。
就在推開卧室門的間隙,只聽一陣噼裏啪啦的腳步聲,豆包狂吠着從窩裏竄了出來,一眨眼就沖到段柏章面前,對着他嗷嗷大喊。
段柏章沒有理會,繼續往卧室走。
而豆包嗷嗷大叫着沖了上來,竟然一口咬在段柏章的小腿上。這一口顯然不輕,段柏章倒吸一口氣,身體一僵,但仍記得還抱着談桐,小心翼翼将她放到地上。
“豆包!”談桐大聲呵了一聲,連忙拎起豆包放到一邊,随後蹲下去看段柏章的腿。
只見段柏章的小腿肚上有兩處深深的齒痕,鮮血正不停地湧出。
談桐有些慌了:“豆包這麽多年從來沒咬過人……我不知道他怎麽會這樣……對不起……”
“沒關系,”段柏章安撫她,“沒事,我去處理傷口,你先安撫一下它,它看上去很害怕。”
談桐低頭看了眼豆包,咬了人的豆包似乎知道自己闖禍了,也不再叫,夾着尾巴蹲在牆角瑟瑟發抖。
轉頭的時間,段柏章已經進了衛生間,很快有水流聲傳出。
談桐像是脫了力一樣,癱坐在地上。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夢裏,她從未想過真的會有一天和段柏章成為情//人,只關乎身體不關乎感情的情//人。
但沒有情嗎?一點都沒有嗎?
她被自己的放松和沉浸所震驚,這絕不能用單純的“熟悉”所解釋。
工作中和其他男演員有親密的舉止,她毫無波瀾。楊效親吻她的額頭,她覺得緊張。而在……在那個人面前寬衣解帶時,先是屈辱,屈辱過後又是濃烈的自我厭惡。
不,不能再想了,怎麽又想到了那段經歷。和段柏章在一起該是快樂的,不是嗎?
停下!停下!快停下!
她在心裏對自己大喊,但馳騁的思維并沒有缰繩落在她的手中。
是她自甘下賤。是她主動發去了短信,是她主動來到了酒店,是她主動進了門。
不!不是這樣的。她是賭氣沖動,她也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而且明明最後什麽都沒有發生!沒有發生就是不存在!
是吧?是吧!
她撕扯着自己的頭發,靈魂的沖突快要将她撕成兩半。
她明明醒着,卻做起了劇烈的噩夢,她沉淪在恐怖的夢境中,無法醒來。
直到感覺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她渾身一抖,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啊———”她擡頭看去,眼中滿是驚恐。
段柏章也被她的反應驚到,他半跪下,抱住了她:“是我,沒事,沒事了。”
談桐宛如大夢初醒,她抓着段柏章的肩膀,手足無措地問道:“流水沖了嗎?擠血了嗎?用肥皂水洗了嗎?”
“都做了,放心。”段柏章安撫地摸着她的頭發,一下又一下,耐心地哄着她,讓她從應激的狀态漸漸平複下來。
他不知道談桐身上發生了什麽,他只知道她很痛苦,而他對她的痛苦有無限的責任和義務。
談桐稍稍安靜下來,卻又突然一驚。
“快去打疫苗!快去!還要打蛋白,現在就去!”她一邊慌亂地喊着,一邊站起來往外走。
“桐桐!”段柏章從身後拉住了她,“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在家裏等我。”
“不,不不。”談桐連連搖頭,“那你就不會回來了,你走了就不回來了。”
段柏章微微皺起眉,他覺得談桐的狀态很奇怪,有些像是受過刺激後的神經質。但如今并非是刨根問底的好時機,他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安撫談桐:“我會回來的,你先睡覺,睡醒了就能看見我了。”
談桐不答,只是拼命搖頭:“不,你不會。”
“藥在哪裏?”段柏章也不等她回答,在她的床頭櫃上找到一盒開封的勞拉西泮。
他倒了溫水,連着藥片一起遞給她。
談桐渾渾噩噩地接了下來,仰頭吞下。
她出院前已經在醫院洗過澡,段柏章為她換好睡衣,用熱毛巾幫她擦了擦腳,然後将她認真裹在被子裏,裹成暖暖的一團。
他有走到客廳,抱起瑟瑟發抖的豆包。豆包知道闖了禍,不敢違抗他,任憑段柏章把它放到談桐的枕邊。
“豆包聽話,陪着你媽媽睡覺。”
豆包很乖覺,拱着身子熟練地鑽進了談桐的懷裏。
做完這一切,他在談桐的注視中離開了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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