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除魔氣
寧英的眼神太過駭人了點。
林拾音直視她的眼神一會兒, 非常迅速的把落在地上的魔紋面具撈懷裏了。
這黑面具就林拾音感受, 就像涼玉一樣, 觸手潤涼, 薄而易脆,而其上還蔓延有少量的白色, 就好似玉中的棉絮,攜來種朦胧觀感。
林拾音先用薄衣衫攏着, 再從納物袋中掏出一帶鎖玉盒, 啪嗒一聲将面具縮進了玉盒當中。
“那面具頗有邪性, 寧英還是別碰為好。”韓雲笙在一旁道,誰知道寧英挨近那面具會不會就又遭受了影響?
寧英一言不發, 她低頭看手心端着的那塊玉牌, 變黑的瞳孔中紅芒一顯,她竟是松手,任那玉牌摔在地上!
玉牌碰觸到地面, 泛出一陣霧蒙蒙的光,這光護了玉牌周全。
寧英皺眉凝視着那玉牌, 終于還是俯下身撿了起來。她面上怒氣翻騰, 好久才平緩下來恢複到平常的模樣。
“玉藏春、玉藏春, 真是厲害的算計!”寧英輕嗤道,她看向韓雲笙,知道自己這是又無意中欠下了一個人情。
礙于這人情的緣故,寧英倒是也肯與韓雲笙與林拾音她們說這前因後果。
魔域七塊集中領域的域主手中都會持有寧英手上這類古玉牌以彰顯身份。
可在于楓年魔君骸骨所化城池附近的領域的域主靈牌,卻因沾染了于楓年堕落時的一滴遺血, 生出了器靈,祂承擔起了楓年魔君的臨死遺願,找尋一個繼承人替他鎮守魔域。
玉牌生靈,卻也染上了魔性,自然不會這麽乖巧的履行自己所謂的職務。
是故每一任領主,都被它誘騙着與自身同化,到最後只餘一些些微的意識,被玉牌之靈投入原本的軀殼中,做一個活人偶,利用這些人偶來篩選下一任域主。
魔修們都以為這一片領地的領主雖更換時間不頻繁,卻也确實有在輪替,可其實輪替的每一任領主都由不斷吸收魔修記憶的玉牌友情擔當。
玉牌誘騙領主的媒介就是一個貌不出奇的活面具,活面具上餘留着魔君的少許殘血。
這面具需要經過純淨的魔修的精華滋養才能夠活過來,進而于擁有更多血液的玉牌形成被支配與支配的關系……
姜然這個固執又幹淨的魔修順理成章就被看上了。
而至于讓他穿着女裝跳舞,再譬如看脫衣舞這類的癖好,都是玉牌所吸收的前領主玉藏春的……愛好。
玉牌顯然不知道什麽叫做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一股腦地就拿來用,也因而給了韓雲笙她們突襲的可乘之機。
寧英在與幻境厮殺之後,就算是通過了這魔君傳承者的初步篩選,在其中,她也就剛剛好捕捉到玉牌誘騙魔修的全過程。
她內心是拒絕被這樣當猴耍的,都快氣炸了。偏生魔君的殘血的蠱惑能力太強,寧英只得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也不争氣地擡手去抓姜然面上已然凝聚成功的活面具。
也好在韓雲笙不知道哪根弦搭對了居然陰差陽錯制止了寧英的行動,不然不說是寧英了,韓雲笙與林拾音這兩個也會被又吞噬成功的玉牌按照往日的慣例,強的拿去當人偶備用,弱的直接……拆掉下分給下屬當戰利品。
“這個人情我是欠下了。”
抱着手臂神情頗有點厭世的寧英道,韓雲笙又看見了熟悉的金色的因果線……拴在她們這頭的保持着原來的粗細,拴在不知何處的金線被削弱了幾分,看着藕絲樣,就快要斷裂了。
“我可以帶你們進城,只不過得等到七天以後,”寧英緩緩說來,用手不斷地碾壓着那塊有靈的玉牌,“七天以後,才會有人來對我的領主資格進行登記。這也說明——”
“我得保證這七天不被其它人搶走這個領主之位。”
玉牌的詭計被寧英識破了,現而今只要玉牌在寧英的手中,就翻不起大浪。
寧英卻無法保證有沒有傻子想着趁着最後七天的機會才來嘗試,這就還需要韓雲笙她們的協助。
韓雲笙點頭應下,懂了寧英的話外之意:“七天之內,我們會助你保持住這個領主之位。”
寧英瞥了地上的蠶寶寶女裝.美如畫姜然一眼,皺眉、轉身,背對着韓雲笙與林拾音她們說:“我等會兒會安排侍從清理一下房間,安排你們入住。”
韓雲笙看着寧英的背影,察覺到她身上發生了非常細微的變化……唔,就像是那種,突然承擔了任務油然而生的責任感?
寧英所缺少的就是羁絆,這樣甩給她一個領域管着,也許對她挺有好處的吧?
韓雲笙想起了書中那個覓英魔君,她的暴躁和風流其實都單指她的私生活方面,寧英在魔域的名聲其實算非常好的了。
只可惜,作者寫這個覓英魔君,不是為了突顯她別樣的人格魅力,只是為了讓她作為主角稱霸魔域的一個踏腳石。
魔修的無情是有目共睹的,侍從被寧英喚上來後,都絲毫沒有猶豫地開始清理周圍的血跡,倒塌的擺設以及撕爛的紗簾。
之前暫留在這殿內避險的盡歡樓老板娘硬着頭皮喊了幾個姑娘服飾着寧英去清洗和更衣,寧英擁着一群莺莺燕燕走後,她暗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心裏懊悔不斷。
她怎的就非要和春風樓的那個蠢人争個高下?這下也不知道有沒有得罪這位新上位的領主。
負責清掃的侍從也覺得自己倒了血黴。他們看着那倒下的前領主和前領主的親戚,驚悚地發現他們身體裏竟然一片血肉都不存在,整個人由精鐵支架支起那張皮!
新領主太可怕了……殺了舊領主無可厚非,竟連屍體也用這般殘忍的手段折磨?!
侍從倒吸一口涼氣,自個兒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魔修了。
不遠處沐浴的寧英吸了吸鼻子,一陣冷意上頭,她不在意地繼續在盛滿玫沫花花瓣的池子裏與一個身材頗好的美人嬉戲。
……唔,享受。
韓雲笙與林拾音被侍從領着到了個裝飾秀雅的房間裏,從花到牆面的色彩都充滿了淡雅安逸的感覺。
韓雲笙前腳剛信誓旦旦與寧英保證會助她一力,卻不想後腳自己就不太好了……
魔氣到了魔域催化得太快,已然掙脫林拾音所布下的靈氣封鎖了。
韓雲笙手上青筋暴起,靈力與魔氣又在她的識海沖撞着,林拾音見勢不妙,立刻将還在纏綿于軟玉香懷中的寧英喊了過來——
“這是……魔氣終于失衡了?”
寧英披着個外衫,長腿袒在外邊,打扮得格外清爽,她嚼着美人親手喂過來的甜食懶懶地依靠在韓雲笙床邊。
“雲笙的師父說,魔域會有解決魔氣的辦法。”林拾音有條不紊地說,實則語速飛快,生怕時間久了讓魔氣侵入韓雲笙的身體。
“那個啊……”寧英露出了為難的神情,将甜食嘎嘣嘎嘣嚼碎吞進肚子裏去了,“雲笙的師父這是落伍了……”
“魔域不興除去魔氣,它興誘引更多的道修入魔,好壯大魔修這個弱小的團體。”
林拾音:“……”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林拾音一腔急切幾乎卡在喉嚨裏,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她看着韓雲笙痛得在床上翻滾,靈力與魔氣打架,韓雲笙這個載體遭了全數的殃及,她現而今全憑堅強的意志來協助靈力……一旦意志崩潰,靈力的大壩絕對擋不住洶湧的魔氣浪潮!
“……沒有。”寧英非常确認地說,“倒是有個不常見的例子是說一個要堕魔的道修因為實在不甘心,斷了自己的根,得了個六根清淨……倒是延遲了一會兒魔氣入體的速度。”
“魔氣就像是毒藥……嗯。”寧英總結說,“我歡迎雲笙到魔修這邊來。”
寧英不好将太多的個人的情緒表達出來,因為她面前這從來兩看相厭的林拾音,露出了從未見過的脆弱表情。
——寧英莫名有點心慌地離開了。
林拾音無心理會寧英的撬牆角動作了,她只頹然地靠在床邊,眼見着寧英離開,握住了韓雲笙的手。
“沒有辦法了……”林拾音說,她似是下了別的決心似的,“倘若雲笙入魔,那我便陪着你吧。”
她對靈力與魔氣的感知太敏銳了,只能夠眼睜睜地見着魔氣一步一步……将原本純淨無暇的靈氣染上惹眼的塵埃。
林拾音低垂下頭去,全然的……無可奈何了。
本來心懷希望,卻到最後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林拾音唯一能夠做的,就只有陪伴。
林拾音其實并不在乎魔修亦或是道修的名頭,在她看來兩者除了個頭銜亦或是使用的力量的類型不同,別的又有哪處是截然不同的呢?
說斬斷塵緣,可不還都殘留着那些糟糕的算計,爾虞我詐亦或是自私自利的性子?
只是雲笙不願入魔,那她也不願看着雲笙入魔而已。
韓雲笙感覺到一點冰涼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涼得灼熱,本已昏昏沉沉的意識此刻像拽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她識海中一直龜縮在一旁幾乎沒有存在感的雙修秘籍盤踞在靈力與魔氣的交界處,過得自在。
“拾音、拾音!”韓雲笙斷斷續續地呼喚着林拾音的名字,将她從那一滴淚中驚醒。
“……怎麽?!”
林拾音的心火熱了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也許是韓雲笙的呼喚讓她感覺到事情尚還有轉機吧。
“識海……識海,我的……雙修。”
韓雲笙來來回回地重複着那個字眼,就怕林拾音聽不見,事實也确實如此,韓雲笙額上因魔氣和靈力的沖撞排斥而發了高熱,她的聲音細得像蚊吶一般。
可林拾音聽見了,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韓雲笙所說的話上,所以林拾音聽清了,且有了……前進的方向。
林拾音将唇貼近韓雲笙的耳朵,與她細語說:“我聽到了,會沒事的。”
韓雲笙露出了個小小的微笑,又緩緩說:“我……願意。”
願意什麽呢?願意與你水乳.交融,卻不是因了已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而僅僅是為了一個名字——
林拾音。
韓雲笙所信任的、愛慕的人……唯有她,能讓韓雲笙親口說出我願意這三個字。
“我知道了。”林拾音吐出一口濁氣來,道,她将韓雲笙的身體平放在床上,手往着她的丹田處去了。
靈力自她的手心貼緊韓雲笙丹田之處湧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到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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