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捉鬼作役

捉鬼作役

山腳兩只打得熱火朝天，自然顧不上旁人，溫白同蒼翎暢通無阻上了陰翳山。

溫白一邊對蒼大帝君頭疼腦熱做來的出格之舉諱莫如深，一邊心念那五道未能痊愈的傷痕，好奇，卻又覺着不好貿然詢問。

而蒼翎這邊也不知是真不記得還是怕拂了自己帝君的顏面，也沒主動提及先前異狀。

此刻兩人心照不宣般皆沉默不語，前後走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無言中透着些許尴尬。

由于陰翳山腳兩只兇獸的鎮守，萬年來能上山之人寥寥，因此草瘋花狂，蟲肆蛇泛，樹木一棵比一棵更加粗壯，遮天蔽日，樹下的根須猶如巨蟒，延伸到十米開外。

“二位公子……能否扶老身一把……”旁處傳來的呼救聲聽上去極為滄桑。

溫白循音望去，見左側巨石旁，正倚靠一位白發蒼蒼的婆婆，她手中拄了根硬木拐杖，佝偻個身子，上氣不接下氣，呼吸間夾雜喘聲。

看出二人遲疑，那位婆婆解釋道：“老身……膝下只有一子，前年開始卻患上怪症，全身長滿拳頭大小的肉瘤……幾年的時間，越長越多……現下已是五官都難辨，更遑論出門……老身聽聞，陰翳山山頂有一株能治百病的神木……”

“為救獨子，老身才拖着這年邁不中用的身子前來，實在是家裏沒有了可以托付的人。然老身未曾想過上山路途遙遠，方行至中途就覺體力不支，這才在此處歇息……”

“可現下夜幕已深……兩位公子可否行行好……扶老身一程？老身那可憐的孩子啊……還等着藥救命那……”老婆婆說道痛處，淚眼婆娑。

溫白頭頂幾只烏鴉飛過。

不是主線情節的反派NPC都這麽降智麽？你倒是說說你個喘口勁都費力的老婆子是怎麽躲過山下鎮守的兇獸的啊？！？！

還有，這荒山幾萬年不見人煙，實在荒得不能再荒了，你個手無縛雞之力老人家是是如何能精準辨認方向，找路上山的？？這年頭當妖怪騙人都不打草稿的嗎？！

我是腦子進了水了才會過去。

下一刻，等她反應過來，自己的雙腿便不聽使喚得載着她的軀體走到了老人家跟前。

Advertisement

溫白：……

這畫面，怎麽覺得這麽似曾相識呢？

也就是說這塊不按原身那般攙扶這老人家一把，是走不下劇情了是吧。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啊！”鬼婆連聲道謝，就要将手搭在溫白肩頭。

“哎呦！”溫白誇張的叫喚一聲。

鬼婆被這突如其來驚呼聲吓了一跳，瘦骨嶙峋的手懸在半空，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狀似關心問道：“公子……怎.....怎麽了？”

“婆婆，對不住啊。我本想扶你來着，但這山路崎岖，碎石實在多，這不，剛剛走過來的時候崴到了腳……疼的很……”

鬼婆從始至終睜大兩個眼睛盯着溫白走過來，實在沒看見他究竟在何處崴了腳。

“這……這樣啊……那……那邊的公子……”鬼婆擡眼向從方才就不動聲色的蒼翎看去。

“婆婆……實不相瞞，我和我家大哥出生于修道世家......”鬼婆聽到這句，心裏咯噔一聲。

溫白一邊揉着腳踝，一邊繼續胡編亂绉：“我們家一輩子降妖誅邪，我家大哥麽，卻是個可憐人，天生聾啞……他聽不見、也說不出……還是個肌無力……此行，我正也是與婆婆一樣，為神木而來，想看着能不能治治我家大哥這一身毛病......”

蒼翎：……

鬼婆心道倒黴，這兩人竟然是最為克她的臭道士，看着衣着光鮮，卻一個腿腳不利索一個耳聾口啞還肌無力。若兩人真是修道世家，此刻便斷然不能撕破臉，露出真面目來，不然恐有性命之憂。

“那公子現在……打算如何？”鬼婆試探道。

“我現在恐怕是不能扶婆婆了……我大哥又是肌無力，自己走着已是艱難……更遑論攙扶別人了。”

鬼婆忙道：“不打緊、不打緊，公子，你們接着去罷……老身.....老身已經休息好了，現下可以自己走。”

溫白不信：“真的嗎？”

鬼婆索性将拐杖往旁一扔，從巨石上豁然起身：“是啊，公子，你看！”

“那婆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鬼婆頓生警惕：“什麽？……”

“在下既是為了前來攙扶婆婆才無端受了這遭無妄之災，現在一時半會是動不了了，可否……勞煩婆婆背在下一程？”溫白一臉可憐兮兮看着鬼婆。

鬼婆：？

鬼婆可憐的腦容量到底也沒想明白，自己化成了個年逾耄耋的老太婆，究竟是順得什麽道理，此刻背上會莫名多了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公子的。

“婆婆，那啥.....勞煩還請走平穩點，颠的慌，多謝。”

鬼婆：……

沒走幾步，兩人一鬼聽見路旁有一陣□□傳來。

“哎呦哎呦……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婆婆，我們去看看？”溫白開口。

“公子，這荒山野嶺的，突然出現個不明不白的人，多半是非人之物，依老身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快些到山頂罷。”鬼婆趕緊道。

“婆婆，若要這麽說來，您不也是憑空出現在荒山野嶺且不明不白的人嗎？莫非您也是鬼怪所化？”

“這……呵呵……老身自然不是”鬼婆急忙辯解，求救般的看向蒼翎，卻見蒼翎果真是個實打實的聾啞人，竟目不斜視，全無反應。

“婆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既然自己得救了，如何能說他人是非人之物呢？你只想自己得救，卻全然不顧他人，這種心态不好。按照因果來論，這般是要遭報應的……”溫白在鬼婆耳邊喋喋不休，吵的她頭疼欲裂。

“好了好了，別說了，老身這就馱你去看看！這就去！”

一叢灌木中，載倒了一個面色如菜的青年，他額心泛黑，嘴唇發紫，一眼看去便是一副大限将至的短命模樣。

鬼婆和溫白：呵，又來一個

青年看到馱着溫白的鬼婆，怔了怔，後才開口：

“公……公子……”

“小生身患重病，如您所見，已是命不久矣……聽聞山上有神木，可治百病，故而前來。怎奈體力不支，可否煩請公子捎帶一程？”青年道。

“好啊。”溫白一口爽快的答應了，随後，她又将道士世家那套說辭搬出來，對着青年如法炮制重複一了遍。

青年聽後，臉上的神色肉眼可見愈發加青綠了。

“那現在，你們誰背我？”溫白左右看看。

青年：？

“咳咳咳咳……小生……小生……”青年明白過來，登時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鬼婆見狀，有意使壞，厲聲喝道：“公子，快抓住他，他是……”

“我背！”青年急忙改口。

于是溫白從鬼婆身上，換乘到了青年背上。

“婆婆！”溫白叫住了在這間隙，想伺機悄然遁走的鬼婆，笑眯眯道：

“一起啊！”

兩仙兩鬼走在山路上，這個青年顯然比老太婆眼神要好使，總覺得一路無言的蒼翎周身，散發一股若有若無的祥光，心驚之餘，暗暗想，莫非這就是傳聞中的修道之人，體質特殊之處？

“公子，可是道法頗為高深？”青年小心翼翼詢問蒼翎。

蒼翎依舊目視前方，沒應聲。

鬼婆翻了個白眼：“你別白費氣力找他搭話了，小公子說了，他又聾又啞，還……”

“還肌無力。”溫白補充道。

“哦，是這樣。”青年複又垂下頭，他下意識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嗚嗚嗚嗚……有沒有人……嗚嗚……我害怕……”

青年、鬼婆、溫白：嘿，又來一個送上門的。

青年背着溫白，溫白抓着鬼婆一只手臂，往旁走了幾步，不遠處依稀看見一個全身上下只挂有一件紅肚兜的胖娃，頭上左右用紅繩綁了兩股幹淨利落的麻花辮，看身高模樣約莫只有五六歲。

未等小孩開口，一人兩鬼異口同聲問：“你也是來找神木的？”

鬼娃見有人上鈎，本想脫口而出一串自己挖空心思、編造揣摩了許久的賣慘臺詞，來人卻直接了當挑破，他一包詞卡在喉嚨眼裏，硬生生卡出了個響嗝，連哭也忘記了。

看着只勉強到自己腰間的鬼娃，溫白實在沒臉讓個毛頭小孩背他，只得從青年身上下來，雙手放到鬼娃腋下，一使勁将它抱到鬼婆懷裏。

鬼婆、青年異口同聲：“你不是腳崴了了嗎？”

“哎呦呦，疼疼疼。剛剛一用力，更疼了……”

鬼婆、青年：……

饒是再沒有腦子，也知道自己是被拉來免費當了回牛馬，但無奈迫于道士的淫威，看破還不能說破，只得等到了山頂，尋個機會逃出生天。

青年背着溫白，鬼婆抱個鬼娃，各懷鬼胎。

青年和鬼婆妒忌的看着正一個勁兒撒嬌賣萌的鬼娃，這厮還正垂涎蒼翎美色，擡起一雙肉乎的手臂找他要抱抱，內心尤為憤憤不平，要不是自己生來便只能在固定的年齡段來回變換容貌，就不會吃這啞巴虧了！

這世道，做鬼也內卷得緊，還是變成小屁孩來的吃香啊！

從最初上山的兩個人，一路走來，逐漸變成當下一小波。

眼看就要登頂，又是一陣驚呼：“來人啊！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路上的幾只左顧右盼一陣，也沒發現旁人。

“擡頭，在上面。”溫白指着上方，見怪不怪淡定道。

“.......”

剩下三雙鬼眼齊刷刷往上看去，只見路旁的一棵參天巨木上方，挂着一個人……或者說……挂着一具無頭身體，尚還在蹬腿擺手、奮力掙紮。

正張口大聲呼救的，便是離身體一米遠的樹叉上，卡着的那個中年男人頭顱，斷裂處還正往下不斷滲血。

青年、鬼婆、鬼娃三臉恐懼，齊聲驚叫：“救命！有鬼啊！！！”

溫白：……

下意識喊完，又想起自己原本也是鬼的三只面面相顧，氣氛微妙不已。

“兄臺，可需幫忙？”溫白‘貼心’詢問。

中年男人腦袋上，眼眶中的一對眼球咕嚕轉了圈，看着底下站在溫白背後的鬼婆和鬼青年，正對他連連擺手，擠眉弄眼瘋狂暗示。

當下心生疑窦，卻又不明其中緣由，只道好不容易來了個願意幫忙的蠢貨，過了這村只怕沒這店，遂回答：“公子好心腸啊！在下頭卡住啦，可否幫一幫在下？”

溫白實在不想親手碰到那鮮血淋漓頭顱，指了鬼娃，鬼娃急忙捂臉，又指了青年，青年讪笑。

“呵呵，公子，我背着您呢，沒手騰出來。”

最後手指移到鬼婆面前，滿意道：“婆婆，就你了，你去。”

“嘿嘿，小公子，我也抱着……”鬼婆低頭一看，懷中空空如也，鬼娃早已識趣的蹦了下來，眨巴雙烏黑發亮的招子向上望她。

鬼婆：……

鬼婆艱難地爬上那棵巨木，又艱難且嫌棄地将頭顱取出，向尚挂在樹枝上的肉身擲去，頭竟然自己接了回去，徒在頸間留下一道暗色的傷疤。

那具終于完整的身體用力一躍，從樹上跳下，小臂無意中刮撞到艱難扒于樹上鬼婆的臉，鬼婆身體向後一仰，從高處墜下，摔了個倒栽蔥，脊椎骨傳來一陣清晰可聞的“嘎啦”聲。

青年、鬼娃見狀，皆是倒吸一口冷氣：還好上去的不是我。

中年男子爽朗道：“多謝公子，公子可是要上山取神木枝條？公子對我有恩，我願意幫公子得償所願。”

呦呵，營銷手段還不一樣。

青年、鬼娃不知從哪掏出來紙筆，一頓奮筆疾書：記下來，下次用。

鬼婆扶着自己被摔裂的脊柱：“你個殺千刀的，是老身給你把頭扔回去的，你不感謝便算，還恩将仇報，你看我不……”

“诶诶诶，二位，和氣為重、和氣為重。大家在這荒山野嶺的，相逢即是緣，既然目标一致，當同氣連枝，結伴而行才好。”溫白苦心勸導。

青年、鬼婆：呸，信了你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