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囚籠怪物

囚籠怪物

蒼翎将魔氣斂得差不多,這才後知後覺羞赧起來。

他被多夜夢境所魇的不安重疊着濃重的擔憂,一并不膨大,重壓在他心頭,幾乎令他喘不過氣,方才看到溫白一剎那,只覺腦袋空白,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那壓抑已久的情緒如開閘洪水,頃刻迸發,他下意識便上去抱住了她,然後......

蒼翎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有種想要一掌将自己原地拍昏的沖動。

她會覺得惡心嗎?

她會不想再見到我嗎?

但她方才.....蒼翎想及此處,唇上那濕潤柔軟的觸感又浮現出來。

在察覺身體開始不可控的出現反應之際,蒼翎忙不疊将擡起頭的欲念死死踩了回去。

他如懷春少女般,心思複雜而敏感。溫白的一抹表情、一個動作,都能讓他浮想聯翩、坐立不安。

“你們怎麽了,氣氛這麽微妙?”北宸搖着扇子慢悠悠過來,身後還跟了個東青。

“沒。”蒼翎脫口道。

“那你為何臉這麽紅?方才着急趕得把....我都說了溫姑娘既入得三皇子府邸,便不會有事,你偏不信。”

溫白好笑盯着蒼翎紅暈未退的面容,甚覺有趣。

沒想到男主害羞起來,還蠻可愛。

察覺到溫白玩味的眼神,蒼翎故作淡定輕輕咳嗽了聲。

呵,還欲蓋彌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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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宸如同幽靈般輕輕飄到溫白前:“溫姑娘,你是不知道,蒼翎他聽聞你從客棧失蹤,還把玉佩落在了客棧裏,都要急瘋了.....啧啧啧......對自己下了咒縛的那個蛇族畜生叫什麽來着.....’咕嚕’?還是‘轱辘’?”

溫白:.....

“.....哎,不知道了,反正就這麽個畜生吧。蒼翎起先一路追尋你的蹤跡,尋到他院裏.....你猜怎麽着,你師尊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他,一揮袖子就将‘轱辘’掀翻在地上給我們見了大禮.....後經再三逼問下......”

“呃......用不着逼問,他一見你師尊來者不善,摔了個狗吃屎...就自己将起因經過結果倒豆子般一股腦倒出來了,這才得知你被送到了三皇子府中.....”

“你師尊可給你出氣了,那‘轱辘’連他一招都沒接下,被打得滿地找牙、跪地求饒,一雙眼睛都瞎了,手腳筋脈盡斷....你師尊卻還不解氣,臨走前燃了把天火.....”

“那可是視玄晶如無物的天火,不把他宅子從裏到外燒個幹淨是不會熄滅的.....”

“若非他急切去找你,只怕‘轱辘’下場定會更加慘烈....啧啧啧.....你師尊急起來真是.....”

北宸說得越多,溫白心中沒有半分心喜,反而愈發心驚,連同心中對蒼翎迸發出的小火苗,都被澆了個無影無蹤。

她心中就一個念頭:

自己特麽要遭啊啊啊!!!

北宸所見最後定會轉化為天帝所聞.....蒼翎向來憐憫衆生,對敵上,只要不是妄圖霍亂天界的叛軍,便會手下留情三分,今日卻竟因她生出了淩虐之心.....還被北宸目睹全過程,只怕此番回去後....她會有大麻煩。

果然....不能為美色所迷,該保持的距離還是得保持。

自己尚且心無雜念之時,由于劇情使然,天界便已有諸多流言蜚語。

此刻若因自己貪圖一時歡愉,越了界,只怕不要多久,便會遭來滅頂之災,死得絕對比原身還快!

這接吻的名場面,不就提前了半本書麽.....

男主就如同一株罂粟,只可遠觀,萬萬不可亵玩。

由于一來二去動靜太大,這會迦楠帶着一夥死士趕來。

遠遠便看見絲毫沒有因私闖蛇族皇子府邸而抱有愧疚的三位大佬。

迦楠瞥見熟悉面孔。

他屏退身後蓄勢待發的一衆死士,向前幾步,單膝下拜:“北宸帝君。”

身後的北宸收起折扇,失笑:“迦楠,如今你這膽子是越發大了,擄了蒼翎帝君的愛徒還不趕緊送回去,将人拘在這方寸之地,意欲何為?”

“在下不知姑娘是......”迦楠身體僵了一瞬,停頓片刻:“.....帝君方才說,姑娘是蒼翎帝君的徒弟?”

“是啊,你沒看人家做師尊的都擔心成什麽樣了嗎?要不是一路上有我做保,你眼下怕是早已身首異處了。”

迦楠擡起頭,神色複雜地看向杵在一旁看上看下看空氣,就是心虛沒眼看他的溫白。

蒼翎将迦楠臉上的精彩表情盡收眼底:“有何疑意?”

迦楠打了個寒顫。

強者威嚴令迦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非常識時務地将兩個時辰前的凜凜正義掐死在襁褓裏。

姑娘.....願你一生平安...

正因迦楠是北宸的人,原著中又因貼身玉佩識得了原身身份,因此即便原身打碎了他視若珍寶的那支骨笛,他也只是将原身關進地牢,并未動刑。

就好比,一氣之下,只是氣了一下。

只是原情節中,蒼翎等人比起原身被抓,更要緊是先選擇以帝君徒弟在蛇族地盤失蹤為由,名正言順進入蛇族地界,再打着尋人的幌子,暗地調查蛇族與魔族勾結之事。

雖然劇情走到這段,蒼翎已對原身心有好感。但那些微不足道的好感終究比不上排除天庭隐患來得重要。也就是說,蒼翎與北宸一樣,都利用了原身。

故而,才有原身與迦楠相互了解以及迦楠深陷情網的劇情。

但現下他們來得太快,也不知如此,能否繼續按照原劇情進行下去。

東青:“這便是你說溫姑娘在此定無恙的理由?從開始直說不就好了,盡賣弄那麽多關子。”

“諾,你也看到了。”北宸用下巴指指蒼翎:“那人丢了徒弟就像丢了自個魂一樣。我只能揀些要緊的說咯。”

不知是不是幾位尊者靈氣太重,地牢另一端深處關押着的怪物正在發出難聽的嘶鳴,不成音節,似獸非獸,似人非人,尤為奇異。

東青:“這是?”

迦楠:“在下不敢隐瞞,但這‘東西’究竟是個什麽實說不清楚,諸位請随我來。”。

幾人沿着狹隘陰寒的通道過去,越是接近那間牢獄,那‘東西’便愈發焦躁,聲嘶力竭。

待站定看清牢內情形後,溫白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牢內無窗,唯一的光源來處即是根壁燭,空間陰暗狹隘,環境比溫白待得那間不止惡劣多少倍。

只需稍稍靠近,就能清晰聞見排洩物和血肉的味道,腥臭不堪。

而地牢內,有一個人.....但又好像不是個人。

準确的說,是一個人形怪物。

他雖長着人臉,但全身上下布滿棕褐毛發,身軀龐大,像只野熊。

身上四肢包括頸部一共拴有五條沉重結實的陰鐵鎖鏈,前胸皮毛上赫然印着蛇族專用于封印罪奴法力的黑紋。

五條鎖鏈,外加封印,足夠讓法力佼佼者沉睡不醒。

然而那怪物卻還清醒如常,正瞪着一雙金黃豎瞳咧嘴嘶鳴,滿口尖牙,原本應是舌處,只剩一截短短血肉。

怪物帶着充滿敵意的眼神在牢前幾人臉上掃過一遭,卻定格在了一個方向,呆滞了許久。

而後它發狂般,全身奮力掙紮,鐐铐在他腕上原本已結痂的傷痕上又磨出一片血肉模糊。

他将整個身子往陰暗處縮,仿佛自己突然見不得光亮般,頸部鐵铐将他的哀鳴粉碎成段。

仙祖聲音在溫白識海中響起:“老朽觀這人身上有獸物氣息....”

溫白:......

這不明擺着嗎?不用您說,用眼睛看也知道了.....

話說,您老能別跟系統一樣突然詐屍好嗎?

感情吓死人不用負責是吧?

系統:......

但溫白念及以後得仰仗他老人家,嘴上還是非常乖巧,這可是金手指啊金手指,得使勁舔啊!!

“前輩說得是。那前輩可知,這人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仙祖端得一派自信從容:“當然!”

“不知道!”

溫白:.....

“此世間仙魔妖人四界,可從未生出諸如此般非人非獸的物種。”

這話溫白倒是深表理解。別說您當年沒有了,放在現在也是沒有的。

所以造成牢內囚徒那四不像的樣貌,多半是人為而非天生。

北宸看着身側渾身戰栗的東青,眯了眯眼:“東青,你認得此人?”

東青察覺此刻自己的失态,将臉撇向一旁:“不認得。”

“是麽,可這東西好像認識你。迦楠,他先前會如此麽?”

迦楠:“那倒不曾。這‘東西’是三月前,在郊外一處荒村發現。彼時他昏迷不醒,全身鮮血淋漓,肋骨斷掉一截,戳出皮肉....”

.“......我看他外形頗異,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才将它先拘了下來。”

“他本已傷得不省人事,我擔心放任不管,活不過三日,故回來時,我便帶了蛇族有名望的醫官去給他看傷.....”

“明如此重傷,僅一日不到的光景,便已愈合如初。就連虧虛将空的氣血,也恢複許多。那時我便知他身體絕非普通,以防萬一,我特命人用四根陰鐵鏈将他拘住.....”

“這怪物體質極為特殊,不管受過何種酷刑,不出半日功夫便可自愈大半。就這樣挨到第十日,他開始第一次發狂,那四條統共重達千斤的陰鐵鎖,竟生生被掙斷一半。”

“我怕讓他逃脫,這才加上一道鐵索,并且親自在他胸前落了罪印.....三月以來,我一度以為他并無神智,但現看來,似乎.....”

北宸意味深長看了眼東青:“似乎這東西還是有意識的,懂得害怕和膽怯。”

東青毫不畏懼對上北宸不善的目光:“我說過,不認識他,你無需如此探究。”

北宸攤了攤手:“我可什麽都還沒說呢......你何必有這麽大敵意?莫非.....此地無銀三百兩?”

東青氣結:“你!”

蒼翎問迦楠:“這幾月你是否還有別處發現?”

迦楠示意随身死士上前。

死士當即會悟,從衣襟裏摸出一塊用絹帕裹起的物什來。

蒼翎接過,緩慢打開,只見一團混雜毛發的血肉暴露在衆人視野中,似乎時間已久,血液已經凝結為一團黑污。

“這團是棕熊的毛發。”迦楠又地上一塊絹帕:“帝君看着如何?”

北宸湊了顆腦袋上來:“嚯,這究竟是人想不開去做了畜生,還是畜生想開了成了精?東青,你覺得呢?”

溫白現在知道天庭衆仙,私下廣為流傳的‘帝君之最’是如何來的了。

蒼翎是最強的。

東青是最冷的。

北宸是最欠的。

看來任何八卦傳聞絕非空穴來風,這形容不僅毫無不實,反而不要太貼切好嗎?

這厮确實欠扁,這不明擺着哪壺不開提哪壺,眼瞅人皮上裂了口還上趕往裏撒鹽麽....

用上輩子網友的話來說,這種性格的人若是單身,多少有點童年陰影。

若是成婚,多少夫妻生活有些不和諧。

換做平常,東青可能還會跟他拌上幾句,但眼下顯然他毫無心情,那些存心激怒她的字句,飄到耳畔附近,識相地自己拐了個彎,哪涼快哪待着去了。

東青聲音冷得像凍上層霜:“我在外頭等你們。”

北宸扇開扇子,湊到蒼翎耳邊:“你看他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們?”

蒼翎往旁錯開一步:“是你,沒有‘們’。”

他覺着自家徒弟定是被北宸那幾句花言巧語哄了去,才會說喜歡這種性格扭曲的家夥。

蒼翎側目,視線狀似無意掠過身後的溫白,卻見她盯着東青離去的背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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