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大哭
第39章 大哭
沈知念在ICU繼續住了幾天後轉普通病房。
期間, 白海上的大動蕩沒有被任何新聞報道。
她住進普通病房的時候,警方來醫院找過她做筆錄,她知道那天晚上賀風馳的十個保镖, 死了三個,其餘七個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沈知念盡量不去想那天晚上犧牲的幾個人的臉。
也盡量不去了解這些能被賀風馳選上當保镖的人有多優秀。
但巧的是, 被派來保護她的特種兵陳楠跟其中一個犧牲的名為“劉向志”的保镖是戰友。他說劉向志是萬裏挑一的兵王, 很厲害,在M國,賀風馳遭到襲擊的時候, 親手擊斃了好幾個歹徒。但犯罪分子這麽猖狂,竟敢在國內違法持槍,讓他再厲害也無法施展,葬送了生命。
他說劉向志幾年前生了對雙胞胎, 阖家高興極了,沒想到,兩個孩子在兩歲時紛紛失明,被确診為——RPE65雙等位基因變異導致的遺傳性視網膜營養不良症。
說是“營養不良”但沈知念知道那病跟營養不良沒有半點關系。
遺傳性的。
夫妻倆悲痛萬分,妻子自責不已, 也生了病, 劉向志想盡一切辦法想給兩個孩子光明,拯救家庭。
偶然在網上看見境外有新的基因治療方法, 一針幾百萬,但是能根治。
劉向志在朋友的引薦下找到了彼時在M國的賀風馳。
賀風馳也爽快,一千萬直接打給了他。他出資讓他兩個孩子在國外接受治療, 到如今, 他孩子已經回國,眼睛已經治愈了, 跟正常孩子沒有區別,這輩子都擁有了光明。
劉向志從此就跟着賀風馳。
他說他們春節還聚了一下,他妻子心情好了,病也逐漸康複,一家人幸幸福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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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他們一家能一直這樣幸福的,可惜......
劉向志身前說作為父親有辦法幫孩子治病,怎麽着都想試一試。
他說:願意用他的生命,換孩子光明。
一個壯漢,說着不禁潸然。
沈知念阖上眼,想到這個平時她并不關注,沉默寡言,國字臉,五官平凡又剛毅的男人也淚流滿面。
她知道賀風馳沒跟她說這些是怕她想進去難過,但賀風馳本性善良,心裏不知道多難過又憤怒。
沈知念知道賀風馳給了劉向志及另外兩個遇難者家屬十分豐厚的撫恤金。多到這輩子足夠過上優越的生活。
但這也不足以平息她的愧疚。
沈知念看了看身邊守衛她的戰士和保镖,一種濃烈的想要做些什麽,想要讓自己更有價值的欲望油然而生。
她出院後,第一件事就是把賀風馳轉給她的五億注冊了一個醫藥公司。
取名:光明醫藥。
她利用自己在醫學上的知識,精心挑選了幾個因為資金緊缺而無法繼續下去的研究項目,招來研究人員,繼續研究。
醫學都是兩條腿走路,除了臨床,科研也不能落下。更 多肉文在企 餓群肆二貳而無酒一伺其她希望有朝一日,她們公司研究的成果能拯救更多人,她也算沒人讓白救。
這花了她相當一段時間,也讓她将注意力從賀風馳的離開,轉向醫學進步上。
凜冬散盡,氣溫回暖。
天氣依舊陰沉,烏壓壓的雲層低低地壓在人的頭頂,春日的陰雨飄落在陵墓青石上,将青色的石碑淋得更加陰濕。
沈知念捧着花,撐着傘,來到陵園,立在墓碑前。
墓碑上的臉平凡而偉大,年輕優秀得令人悲痛又惋惜。
沈知念從小就知道人生在世,過得順不順當,平不平安,不僅取決一個人有多好多善良多優秀多努力,也取決于,他這一生碰到多少壞人,碰到的壞人有多壞。
她鞠躬,獻上了花束,灑了烈酒,沉默了很久。
她低聲道:“很抱歉。但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你們的生命能換來更多光明。”
沈知念的神情哀默而痛苦,卻柔韌有力。
邊上的陳楠有些動容,說:“賀總經過家屬的同意帶走了他們的骨灰。”
沈知念微微一頓。
陳楠說:“賀總說,他要罪犯給阿志他們的骨灰下跪、磕頭、以死謝罪。無論藏在多陰暗裏的罪犯,他都會将他們逮出來審判。他要讓他們親眼看見罪犯伏法。”
沈知念身側的臂膀微微顫抖,心底的情緒被激起。
她就知道,手下的人出事,賀風馳肯定也悲痛萬分,咽不下這口氣。
她擡起眼,透過傘下的雨簾,看陰暗的天。
要像個英雄一樣,凱旋而歸啊。
沈知念回到賀風馳給她準備的新房子。
裝修得很夢幻,簡直就是少女的夢。
但是,沈知念看着粉嫩嫩的裝修忽然想到不知道他一個大老爺們坐在這白白的,粉嫩嫩的沙發上是什麽割裂感。
難怪他嫌棄得皺鼻。
可是白的粉的,就真的很夢幻很公主。他當初給她看的那些,她一眼就覺得這好看。
距離賀風馳出國已經一個月了,她依舊沒去看他給她留在地下二層的“聘禮”。
但是,她或許也該去看一眼,畢竟五億燒光沒研究出什麽,沒融到資,賀風馳也還不能回來支援她,也是極有可能的。
加上地下室裏的這些,應該就沒問題了。
她起身,踱步走到地下室。
金子亮得晃眼,現金堆成恐怖的山。
保險櫃裏還有幾分信托合同。
她翻開,發現信托合同居然是八年前就制定的。
是賀風馳的父母拟的信托。
信托觸發條件是她跟賀風馳結婚,但是,寫得很清楚,是贈予女方沈知念的。未來哪怕離婚也是給沈知念的。
按年份分五十年給。
這麽安排大概是怕有什麽意外,把黃金和現金花光了,未來沒有保障。
沈知念如今想想,他們倒确實未雨綢缪,如今她确實會燒錢,沒準她兩年就把這些黃金和現金給燒光了。
五十年,這份信托直接管她到老了。
沈知念內心不禁泛起波瀾。
他們倆人,分明都那麽好,卻被賀治英給害死了……
沈知念離開地下室,坐電梯上了樓,卧室很大,裏面還沒有賀風馳生活過的痕跡。
甚至因為他們兩個人都不是很愛熱衷于拍照,黏在一起的時候,只顧着黏糊都沒有留下幾張照片。
要不是這房子這麽大這麽豪華不是她買得起的,她真的會以為她是得了什麽妄想症,妄想賀風馳再次來到她身邊,包容她的一切,選擇繼續愛她。
可這大房子在這兒,怎麽看都不是妄想。
沈知念的書房也很大,白天她在醫院上班,晚上會在書房呆到很晚,她會把公司的研究進展過一遍,她會跟項目,她還在繼續自己的睡眠障礙青年基金項目。
所以,每天都過得很充實而繁忙。
但她還是會花很多時間來思念賀風馳,大致是放下手邊的事的某個瞬間,忽然不可遏制地想起他來,酸楚又甜蜜。
思念不長,因為她很快會有別的事來幹擾她,但,很頻繁。
其實,她很适應這樣的生活,這八年她都是慢慢這樣過來的。
而且現在比那八年好。
那八年,她以為她是徹底失去了。
而這兩年,她懷抱着希望。
當然也會在入睡的時候被噩夢驚醒,驚醒後特別無助。
夢見賀風馳死,醒來後,也沒法找到他。
但是,她知道賀風馳要是死了,那一定會上新聞的。
新聞上搜了一遍,什麽都沒有,她懸着的心微微放下。
但她也不敢徹底放下,害怕新聞會有延遲,總是坐着等一兩個小時,看會論文,直到很久都沒有賀風馳新的新聞,才繼續睡覺。
身邊大多數人對于她跟賀風馳之間發生的那些也不大清楚。
有些朋友清楚的,一開始知道賀風馳出國了,也沒多問。
但出國時間久了,朋友們就有些疑惑了。
“念念。你家賀風馳怎麽回事?出國都一個月了,還沒回來呢?放着剛在一起的女朋友出國一個月,像話嘛。”韓靈薇。
因為賀風馳在國外的各種活動時不時會上新聞,所以韓靈薇看出來了,出個國出了整整一個月了還沒回來。
“不過,我在娛樂八卦上,看見賀風馳拒絕了B國LX財團的千金的跳舞邀請。這事被娛樂八卦拿來津津樂道,我們賀公子好像說他不會跳舞。這個千金還挺執着,說他不可能不會,肯定會,以前的社交場合看見過他跳舞。賀風馳很紳士很禮貌地行了個社交禮,說:失憶症,把學的舞都忘了。真不會。”
沈知念莞爾。
賀風馳去B國,被接待的規格也很高,新聞上看見的都是比較官方的社交場合。如果她現在能聯系到他,她會跟他發微信說不用這樣,她不會吃醋的。這種官方的社交場合,不用顧忌她。
但想想,她不吃醋賀風馳可能會更生氣……
她支着下巴笑得甜蜜又無奈。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賀公子不會跳舞?他什麽舞都會好嘛!在學校文藝晚會跟我們念念熱舞,差點把舞臺都着火了。”
“雖然在國外,但是還是潔身自好的,原諒他吧!”
“連個舞都不跳,這潔身自好的程度讓人咋舌!”
“他什麽時候回國啊?上次吃米其林都不是賀公子親自請我們,不作數,等他回來重新請過。”
沈知念眨了眨眼,猶豫本來就沒多少人知道的這段關系,到底該怎麽跟她們說......
她生病住院,韓靈薇她們習以為常了,就覺得她是身體差忽然又重病住院了。等她聯系她們的時候,已經出院了。
後來大家都沒時間湊到一起,其實沈知念也是刻意沒跟她們湊到一起,怕萬一遇到什麽意外,害了她們。
所以她們也沒看見她身邊把守的戰士,完全不知道她遇到了大事。
她思前想後,謹慎起見,為防止她們不小心說漏嘴,決定不能如實說。
她也不想騙室友們他們分手了,讓她們難過。
她只好保持沉默。
但她也不可能一直沉默下去。
就比如說,到了五月很快就是她的生日了。
韓靈薇她們問她:“都三個月了,男朋友總回來給你過生日吧?”
沈知念說:“你們給我過吧?”
生日都不回來給她過,韓靈薇她們都察覺出了兩人的不對勁。
她在店裏吃飯,身邊的便衣戰士和保镖就在隔壁桌吃飯。但韓靈薇她們都沒發現這些是保護她的人。
聚餐的時候,她們追問:“怎麽回事啊?生日都不回來?”
沈知念最終還是跟她們說:“把我跟賀風馳之間的事都忘掉吧。他那邊有挺重要的事,暫時不會回來。”
她說得模棱兩可,結果,把韓靈薇她們幾個直接給氣哭了。
“他玩你呢???”
“枉我們以為他是好人!”
“他那幾天是報複你再甩掉?!”
三個人眼眶或多或少有些紅。韓靈薇是個受不了氣的,哭得最慘,另外兩個承受能力強一些,眼眶也濕濕的。
沈知念只好安慰她們說:“友好和平的分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沒有對不起我,我也挺好的。”
韓靈薇拍胸脯哭着喊着說:“這頓我請了,盡管喝,喝店裏最好的酒,不醉不歸!”
她的生日剛好在周末,第二天是周日,她們都不上班,喝多也沒事。
沈知念也一改平日,稍稍喝了些酒。
但她酒量真的不算好,一喝酒昏昏沉沉的。
好在她克制力強,感覺興奮得想繼續喝的時候,克制住自己了。
她回到家的時候只是感覺輕微的暈眩和飄忽。
但就是這點酒精,把她平時壓抑的情緒都釋放出來了。
本來她想到賀風馳,都是能克制情緒的。
今天,她點開了賀風馳的微信聊天記錄,發現跟他的微信聊天實在少得可憐,她就開始好難過了。
在一起後天天粘在一起,連他一條語音微信都是稀有。
她想起William的微信,裏面有很多William傳過來的跳舞視頻。
雖然是戴着帽子遮着臉完全看不清的視頻,可她知道是他,看着視頻也能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呵護,心裏溫暖。
看完一個視頻,網上翻,他們的聊天記錄停留在:
William:【一周後我回國了,見一面嗎?】
她沒有立刻回,她當時應該是去洗了個澡沒看見。
他補了一條,William:【叫上我小姨。】
szn:【好啊。】
William:【濱江晶閣軒,V01包廂。】
szn:【好。】
一周後,她已經跟陸越在一起了。
William:【抱歉。臨時取消回國計劃,來不了了。】
szn:【沒事沒事,等你空再說。】
其實,他一直就在國內。
他早就回國了。
她心一抽一抽的,眼淚一顆顆滾下來。
她抱着手機,盤腿坐在沙發上,往上翻,點了一個視頻。
文件已過期或已被清理。
她眸光一蕩。
這些視頻她都沒有保存。
她沒有太在意,所以,從來都沒有保存。
打不開了。
還有好多上面的視頻都打不開了。
沈知念手指插進烏發裏,像是丢了最珍貴的東西,掩面,崩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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