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馬術課

馬術課

周末過去,新的一個星期剛開始,學校就宣布了這學期馬術課的啓動。“每周五下午五點,到停車場的大巴邊與海格先生集合。未報名的同學還有三天的時間,切記要讓家長簽字。”霍奇女士在校會上提高聲音說道。哈利聽見科林激動地小小“Wow”了一聲。

于是,午飯過後,哈利拿着小天狼星簽好的字條到休息室去登記。今年已是他學習馬術的第二年,誠實說,他學得并不算很好,這部分得怪他領到了一匹倔強無比的、名為“科林”的奶牛色花馬。作為不過五歲大的“男孩子”,科林的食量出奇得好,把自己的肚皮吃得圓鼓鼓,拍上去軟軟的。也不知是吃飽了跑不動,還是哈利和它命裏犯沖,總之,科林對他的指令總是不領情,缰繩往左,它偏要往右。磨合了将近一年,才稍有成效。

“我們這學期功課這麽多,你确定還要去?”羅恩瞥着哈利手裏的簽字條說。

哈利走着路,無所謂地聳聳肩說:“要是不去,科林又該忘記我了。”

“你對待馬的态度和海格還真是如出一轍……”羅恩嘀咕道,轉頭望向一旁的赫敏,“你呢?我記得你向來都不感興趣吧?”

“也不完全是。”赫敏抱着兩本厚厚的課本,“只是我連一個晚上都空不出來了。”

哈利注意到羅恩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再一次地,哈利搞不懂他們是怎麽和好的。或許是因為早餐結束後,赫敏為睡懶覺遲到的羅恩帶了兩片黃油面包。彼時羅恩在教室外眨眨眼睛看她,一句“你真是個天使”脫口而出。

休息室這會兒的人比往常要多,因為報名的關系,一些其他年級的學生也來到了這裏。哈利偷過玻璃窗遠遠望見了金妮,她正和低一年級的盧娜·洛夫古德在說話。哈利看着她,稍稍有些緊張,一時沒注意門口站着的幾個人。

“那個馬場裏的都是笨蛋,我們家郊外的農場裏随便牽一匹來,都比他們能跑。”

哈利偏過頭,看見德拉科正抱着手靠在門邊,身邊圍着高爾、克拉布和潘西,還有一個黑皮膚的同學布雷斯·紮比尼,也是個斯萊特林。他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羅恩和赫敏正互相說着話一點兒沒注意到,繼續往前走去。

“嗚呼,看看這是誰來了。”德拉科不懷好意地笑起來,瞅着臨近門口的羅恩。“一個學期一百鎊呢,挺貴的,對不對?”

“別理他,羅恩。”赫敏拉着羅恩的胳膊。

“怎麽樣,感覺很不錯吧?”德拉科不急不慢地補充道,“韋斯萊,就是這樣的,你的朋友能去參加,你卻不能。說實話,你的爸爸媽媽竟把你放在這等境遇下,真是讓人可憐。”

羅恩點着雀斑的臉漲紅了起來。他兩步沖向德拉科就要對質,高爾和克拉布就攔了過來。“羅恩!”赫敏一把拽住他,“都說了別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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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那點錢能炫耀,是吧?”羅恩怒道。

“說對了一半,我——”德拉科剛準備回話,就看見羅恩身後走來的、臉色陰沉的哈利。他頓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欠扁的嘴臉。

“你說對了一半。”德拉科淡淡地接上,“不過我從小馬術就很好,不像某些人。”

大言不慚。是誰去年摔了個狗啃泥的?哈利冷笑一聲,拉着兩個好友進了休息室,将簽名條遞給門後幫忙收集資料的格蘭芬多同學。

“羅恩。”赫敏坐進沙發裏,嘆了一口氣,“這個事我們說過很多遍了,馬爾福的腦子有問題,別浪費精神。你看哈利不都不理他了麽……好吧,除了上次。”

哈利無奈道:“那是關于小天狼星。”

羅恩聽着兩人講話,沒有作聲。

“下午好。”盧娜走了過來,輕飄飄地問好,“羅恩,哈利,赫敏。”

“下午好,盧娜。”哈利回道,“金妮呢?”

“她下節課是體育,先去換衣服了。”盧娜歪歪頭。

這個女孩在聖戈薩赫羅算是人盡皆知的,不為別的,就為“瘋姑娘”這個綽號,“Luna-Lunatic”。哈利并不覺得拿別人的名字開玩笑是什麽友善的舉動,但也必須說,她确實是與衆不同的。白襯衫、拉文克勞的藍領帶,配上一頭長長的金發和古靈精怪的配飾,單從外在來看就是人群中特別的一個。更別提她還對一些玄乎其玄的東西十分感興趣,例如占蔔,例如巫術。

說不定盧娜會知道那本《安徒生童話》是什麽情況。哈利忽然想到這點,又在看見她蘿蔔形狀的耳墜後,決定不多過問。

“我聽到那個斯萊特林剛才說的話了。”盧娜盯着羅恩說,“他讓你不高興了。”

“呃……他總說這樣的話。”羅恩往後縮了縮。他一直不太知道怎麽才和盧娜自然地交流,而他并不是一個人。

“但他讓你不高興了,不是麽?”盧娜聲音很輕,又有種奇怪的韻律,聽起來像在小聲地唱歌。

“馬爾福對于什麽事情都什麽都不知道,除了——”赫敏說到一半,停住了。她眨眨眼睛,突然意識到什麽,轉身看向低着頭的羅恩。“你……你是因為這個原因不去冰島的嗎?”

羅恩的臉熟得像只紅蘋果。他沒有看赫敏,或是哈利、盧娜,只是坐在那裏。

“哦,羅恩!”赫敏眼眶一時微微紅了起來,“你可以直接和我們說呀,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你們應該知道的......”羅恩繼續低着頭說,“接近一千鎊的費用,那是我爸爸媽媽好久的工資。金妮已經要學騎馬了,再加上我……”他說着說着,聲音就小了下去。

哈利坐在好友身邊,不知該怎麽安慰他。盧娜向他們告別去藝術樓。休息室喧鬧聲漸漸淡去。

赫敏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你如果不去的話,我也會留下來。”

“那我也不會去的。”哈利很快跟上。他是不介意趁這個機會去看看北歐,但如果兩個好朋友都不去,他便一點去的興趣都沒有了。

羅恩眼睛先是閃過一道光,又在和兩人分別對視後消失了。他嘆息着說:“你們去吧,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不用管我。”

“那怎麽行,我們三個——”

“下午好。”

三個人擡起頭,只見校長鄧布利多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他們的面前。他微微笑着,藍幽幽的眼睛像是一面明亮的鏡子,身上穿着件灰毛衣。

“鄧布利多先生。”他們一同問好。

“抱歉,我無意打擾你們的對話。但是,韋斯萊先生看上去不是非常得高興?”

羅恩站了起來,“沒有,先生,就是……就是……沒事。”

“請容許我猜一猜……是關于旅行的事?”鄧布利多見到羅恩略顯驚訝的表情,又補上:“奇洛先生與我說過,你并不打算去。他非常看好你。”

奇洛還會向校長表述這個?哈利有些懷疑。羅恩沒敢看校長的眼睛,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我沒記錯,羅恩,你去年拿了地理獎學金,對嗎?”鄧布利多看着他問。

“是的……年終的時候……”羅恩嗫嚅着說,“但是……那只夠一半不到的錢。”

“我了解了。”鄧布利多朗聲說道,“那麽今年和明年呢?”

羅恩擡起頭,眼神有些迷茫,“今年和明年?”

“今年結業的獎學金比去年數額上要多一倍。”鄧布利多對他眨眨眼,“除此之外,你們明年都不打算轉學,不是嗎?”

“是……不是……”羅恩沒明白,“但是那是幾個月後的是,我也還沒拿到。去年那是個巧合……”

“不,羅恩,我并不覺得那是個巧合,沒有人比你更值得那個獎項。”鄧布利多平和地說,“我們來打個賭,怎麽樣?我讓地理部門先為你付好足夠的費用,如果你今年結業時也拿到了獎學金,那麽,這筆錢便不用還了。”

“不用還——不行,鄧布利多先生。”羅恩睜大了眼睛。“我不能夠向您保證。何況這——這也不能這樣做,不是麽?”

“這個……”鄧布利多攤攤手,“學校的規矩是我定的,何況這并沒有任何不符合規矩的地方,我只不過是把屬于你的東西提前給你。”

“可它并不屬于我。”羅恩再次垂下頭,“先生,我知道,我的兩位哥哥都很優秀,他們拿什麽獎、當上級長,一點懸念都沒有。但是我……我和他們不一樣……”

“你和他們當然不一樣。”鄧布利多笑了起來,“但誰說就意味着,你不能有你自己的優秀呢?冰島是地理學生一定要去的一個地方,而且……”他看向站在羅恩身後的兩個人,“波特先生和格蘭傑小姐也會想要和你一起去的,不是麽?”

羅恩呆呆地看着鄧布利多,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相信你會遇見很多美麗的風景,只要願意努力。”鄧布利多從沙發旁的茶幾上拿起一塊果醬夾心餅幹,咬了一口,”啊,這個!好久沒吃了,比記憶中要甜......好好想想,明天放學時在地理辦公室見,現在我得先走了,你們也是。“

上課鈴聲響起,哈利一邊往教室走,一邊觀察着羅恩的表情。後者抿着嘴唇,眼睛也不眨一下,直直盯着前面的路。“他會去。“哈利心裏默默一并加進了賭注。

果然,晚飯後的作業時間,宿舍休息室裏,羅恩像喝酒一樣幹完了一杯黑咖啡,煞有其事地宣布,他要從今天開始努力學習。哈利深知這句話除了赫敏以外每個人都說過,且并沒有多大用處。但看着羅恩堅定的眼神和赫敏驚喜的表情,他還是暫時停下了手裏的論文,加入對冰島之行的自由暢想。

“羅恩,這真的很棒。”赫敏的臉看上去像是在發光,“這樣的話,這一趟旅行就是你自己賺來的!”

“是啊,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面對赫敏難得的誇贊,羅恩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緊接着又為自己的”勇氣可嘉“添油加醋,”我是說,我也不是沒做到過,不是麽?我早應該想到的。”

赫敏對他翻了個白眼,嘴角卻是微微彎起的。哈利的視線在他們兩個人臉上來回轉了幾圈,又轉回到自己面前的論文上。第二幕......第一場......

“聽說每次的行程安排裏都會有藍湖。”

“是,你們女生最想去的地方。”

“也不止是想去那裏!還有熱泉和瀑布——想想看就令人激動,不是麽?”

“我一直覺得亨吉瀑布的石壁像巧克力夾紅樹莓果醬的千層蛋糕。“

“你能不能不要每天想着吃?”

赫敏和羅恩興高采烈地讨論着兩個月後的旅程,短短幾分鐘內,已經從景點講到了風土人情。哈利可以明顯地感覺到,羅恩正在試圖将他學過的關于冰島的所有東西都一股腦倒出來。當然,即便如此,即便羅恩去年拿到了地理課的最高成績,赫敏知道的也不比他少。

這兩個人……哈利旁聽着他們講話,伸出一只手指在筆記本電腦鍵盤上又戳了幾下。

“哈利,你是對旅行不太感興趣麽?”赫敏注意到好朋友沒說幾句話,轉過頭來問他。

啊……每天晚上都走個幾十公裏的,能有多感興趣?他搖搖頭說:“我只是對那個地方不太了解。”

“去了就知道啦。”赫敏笑着說,從桌拖來一沓草稿紙,拔開筆蓋,“我們得快點寫了,我可不想旅程裏還在做最後的修改。”

聽到她這麽說,羅恩瞬間擺出通常只屬于他哥哥珀西的嚴肅表情,把頭埋進了論文。不言而喻,此時他也應該認識到了認真學習的重要性。

鄧布利多先生還真是的……

「……而裏奧那托家中的假面舞會,作為劇情推進的重要一節,也充分體現着”表象“與“真實”之間的聯系。劇本中的人物們并不僅在舞會中戴着面具行事,也不僅在舞會中進行理所應當的猜想與認定。值得注意的是,恰恰是在每個人都處于僞裝狀态的時候,“真實”反而得以顯現。

無論是克勞狄奧對彼得羅的信任缺失,還是培尼狄克和貝特麗絲的對峙,遮蓋臉龐的面具反而給人“開誠公布”的機會……」

格蘭芬多休息室的紅地毯上拖曳出長長的月影,哈利翻着筆記,努力回想盧平課上說過的話。他喝完了水瓶裏的最後一滴水,疲倦地合上電腦。羅恩跟着赫敏去拿她的生物筆記了,貼着紅牆紙的房間裏此時只剩他。

吵架吵得快,和好也不慢。哈利站起來,打了個哈欠,走到窗邊。

九點半是校園裏最安靜的時分,沒有人在操場上打球,也沒有長椅上的聊天。路燈在花臺邊沉默地照着,連花朵都像是睡得酣甜。一個影子從校門口的方向慢慢走了過來。

是馬爾福。

哈利停止了打哈欠的動作,從高處隔着玻璃俯看他。高挑的金發少年低着頭,像是在思索什麽,手裏拿着一個黑色的文件夾。哈利的目光挪向亮着微黃燈光的小溫室,又挪向一旁的藝術樓。“他剛剛去練琴了。”哈利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清楚這個。

德拉科脫了校服外套擔在手上,只穿着一件白襯衫,所以在夜晚并不難注意到。他走過幾棟樓之間的小徑和草坪,又走向球場邊斯萊特林寝室的方向。哈利定定地站在窗邊看着他消失在視線範圍內,方才回過神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看什麽呢,夢裏看得不夠煩麽?夢裏的還比這個好看多了,雖然他也不記得到底好看在哪裏——他還是沒能搞明白兩個馬爾福長得究竟哪裏不一樣。

哈利拉上休息室的窗簾,回到放作業的小方桌旁,拿起桌上的《無事生非》又随意翻了翻,感到一陣煩悶。好吧,比起絞盡腦汁的文字探索,在荒原間走路根本不算糟糕。

宿舍的走廊燈光準時變暗,羅恩和赫敏在宵禁時間前趕回,催促哈利快些下樓。他把草稿紙和書胡亂地塞回書包裏,又抱起電腦。離開休息室之前,他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只帶着零碎的星點,彎月隐藏在暗色的流雲後,和夢境的璀璨截然不同。

“哈利,快點,別被麥格女士抓到啦!”羅恩推着門小聲喊道。

“我來了。”哈利順手關掉了休息室的燈。

幾片被窗框打碎的光亮鋪在桌邊椅子上,錯落重疊,仿佛一張空白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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