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哥本哈根
哥本哈根
來到哥本哈根的首個清早,哈利并不像往常那樣愉快。這種不愉快有睡覺之前心煩意亂的影響,但也源自于他打開房門後發生的兩件事。這兩件事之間沒有任何關聯,但它們确實都發生在那個早晨,相距時間不過半個小時。
第一件事很小,小到不過兩句話。那時哈利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時間穿戴整齊,扣着紐扣胡思亂想,終于走到德拉科的房間,敲門半天卻沒人應答。他心裏沒來由地緊縮,正要慌張,就見到那個本該在房裏等他的人從樓梯口走了過來,手裏捏着一卷什麽圖紙。
“看看我找到了什麽。” 德拉科步步走來,展開手裏的卷軸 —— 那是一張地圖,他們所在的哥本哈根的地圖,“櫃臺的人正好有一張,只收了我三個銀幣。看看,想去哪裏——”
“我們還是早點開始尋找吧。” 哈利說。
德拉科擡起頭來看他,眼神和昨夜分鑰匙的時候一模一樣。哈利感到一陣莫名的愧疚,還有與內心某個部分拼命争鬥而産生的煩悶 —— 這便是那讓他感到渾身不清爽的第一件事。
而第二件事……第二件事要更為複雜一些,因為哈利不太清楚那是什麽。那件事發生在德拉科回房間取小包和魔杖、他一個人先下樓的時候。臨時夜宿的小旅館和臨月灣的那間區別不大,同樣灰白色的內牆和木樓梯,同樣酒氣熏天。樓道裏跑着好幾個小孩,都是進城商旅的子女,哈利走到二樓的拐角處,剛要再下臺階,就被一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迎面撞上。
小男孩和哈利撞了個滿懷,發出一聲尖叫,吓得後者慌忙低頭查看他是否受傷,一男一女另外兩個孩子卻又緊跟其後撲了過來。他們大叫着擠成一團,全都哭了。
“怎麽 —— 嘿!怎麽了?” 哈利扶住最先撞上自己那個男孩的肩膀,後者只有他的一半高,語無倫次地說着什麽“櫃子” “妖怪” “藥劑師”。
“櫃子精!” 抱着男孩胳膊、看上去是他妹妹的小女孩尖叫着說,“那裏面有櫃子精!”
她伸手指向樓梯旁一扇緊閉的門。他們剛剛便是從那裏跑出來的。
“會動的!有好多抽屜的櫃子精!” 另外一個穿着更為幹淨的男孩吸着鼻子叫嚷。
“他想要殺了我們!把我們裝到運河裏去!” 髒兮兮的男孩接着喊。
“他發出巨大的噪音!就像藥劑師先生昨晚說的那樣!” 女孩的眼淚塗了滿臉,看上去确實是吓壞了。哈利使出渾身解數哄着他們,試圖讓他們停止哭泣,然而三個孩子似乎不太領情,在又鼻涕眼淚地嚷嚷了一陣“妖怪”後,顫顫巍巍地跑下樓梯,去找爸爸媽媽。
哈利望着他們小小的背影呆了一會兒,扭頭看向那扇門。他躊躇片刻,不太确定這是個好主意 —— 這個世界裏會發生很多奇怪的事情,妖怪精靈什麽的都有可能,他早就清楚這一點。但最終,他還是推開那扇門,把頭探了進去。
這是一個儲物間一樣的地方,地板看上去已經好久沒人清理過了。牆角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箱、酒桶還有報廢了的桌椅板凳,一個高大的舊衣櫃就擺在門對面,四平八穩,一點動靜也沒有。哈利輕輕走進去,豎起耳朵仔細聽,怎麽也聽不見什麽“巨大的噪音”。他因此一步步走上前去,伸手握住衣櫃沾滿灰塵的把手 —— 那上面已經有一個小孩子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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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了兩秒,接着拉開了櫃門。
那櫃子并不會動,也沒有什麽妖魔鬼怪從中蹿出。然而就在那空空如也的衣櫃展現在他面前之時,哈利突然聽到一連串陰冷的、低沉的笑聲。他渾身發涼地退後幾步,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他聽過這樣的笑聲 —— 在小時候的夢裏。
那聲音連續不斷地、逐漸擴大地從櫃子裏冒出來,仿佛某處藏着個隐形的播放器。哈利踉踉跄跄站穩了腳跟,又見衣櫃深處冒出了什麽黑乎乎的東西 —— 他并沒有給那“妖怪”鑽出來的機會,三兩步上前,使勁關上兩扇櫃門,用力過猛乃至于讓整個櫃子都震了幾下。
陰森森的笑聲頃刻消失了。哈利喘着粗氣,搖晃着後退,退出了這個房間。
樓道裏的聲音很嘈雜,底樓人群的交談聲順着樓梯爬上來,又在撞擊牆壁時被放大。哈利一手撐着樓梯的欄杆,努力将那聲音逼出腦海,看見德拉科從三樓走下來 —— 他換了一件黑色的燕尾服,裏面襯着灰馬甲,看上去正正經經還算那麽回事兒。“你在這裏。” 他走到哈利身邊,理了理衣領,“我想我們得去買頂帽子,還有領結……”
德拉科說着說着,忽然意識到哈利的神情不太對勁。“哈利?” 他擰起眉頭來,“怎麽了?”
“沒事……” 勉強勾起一個微笑。
“你看上去不像沒什麽。” 德拉科盯着他。
哈利深吸一口氣,安撫似地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沒什麽,真的。” 他說。
德拉科将信将疑,伸手擦去哈利額頭上的細汗。哈利低垂着頭,眼角餘光裏閃過什麽亮晶晶的東西。再一看,德拉科衣領處的黑色領結上多了兩顆綠色的小珠子。
“你把它戴起來了。” 哈利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不久前買下的翡翠領針。德拉科輕輕“嗯”了一聲。
黑發男孩往周圍看了一圈又仔細聽了聽,确定沒其他人過來後,抱住剛給自己擦完汗的人。德拉科頓了兩秒,随後慢慢順了兩下他的背,“如果你不太舒服,我們可以——”
“我剛才有點頭暈,現在好了。” 哈利閉上眼睛,把頭埋進德拉科的肩膀。
“如果确實如此的話。” 德拉科說。
哈利收緊手臂,好好地在這個懷抱裏平靜了一陣,這才擡起頭來。
”你拿到了地圖?” 他問。
德拉科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那個卷軸,放進哈利的手裏。
這地圖稱不上特別詳細,只是給平民老百姓用的,但也标注清楚了主街和一些重要地點的名字。哈利把它拿在手裏翻了兩圈,愣是沒找到他們在哪。他的地理成績向來不是太好……
“這兒。” 德拉科伸出食指,按在護城河下方的一個位置上,“這裏是北城門,我們現在應該在這附近,再往東南走是北大街。我問過老板,昨天那個守夜人說的旅店就在 —— 這裏,看見了嗎?國王新廣場,那附近應該會有不少人。”
哈利讀着地圖上螞蟻大小的字,半晌擡起頭來,注視着那雙淺灰色的亮眸。
“怎麽了?” 德拉科看着他問。
”也就是……” 哈利恍恍惚惚道,“有你在這裏真好。”
他看見德拉科微微勾起嘴角。
……
還是太喜歡了。走在北大街上時,哈利這樣想。
他是一個誠實的人,不習慣騙別人,也不習慣騙自己。再怎樣理智,德拉科都是這個夢裏最好最好的存在。如果這樣的喜歡都是假的,那什麽能是真的呢?
星期三是這座城市慣例的趕集日,城門口因此排了長長的隊伍。商人們紛紛斜靠在馬車上,在馬兒的鼻息和雞鳴聲中等待貨物的繳稅。哈利眼神飄忽地環顧周圍的景物,只見那些灰白或土黃色的牆上開了一排排的窄窗,偶爾有幾座更為精致的建築出現,其餘所有的房子便淪落它的牆角陪襯。人群蹿湧着擠在道路中間,時不時有一兩個少婦或男人從臺階上的門裏走出來。紳士們都戴着圓圓的黑色禮帽,像是卡耶伯特的畫作中那樣。哈利這才明白德拉科為何執意要去買兩頂帽子 —— 他們兩人的随意裝束在周邊黑壓壓的一群人當中實在是太突兀了。
他們在街上走了不過十分鐘,遇上一家裁縫店。那店門非常擁擠,得怪罪到門前立着的那塊寫有「哥本哈根最好裁縫」的牌子上。德拉科于是讓哈利等在原地,自己則鑽進去替兩人買馬甲、領結和禮帽。哈利看着他的背影被客人們挂在手臂上打量的綢布遮住,感到早上那種輕微的緊張感再次升起 —— 他在害怕,他怕這個男孩 —— 這個夢境有一天會突然消失。這樣的害怕讓他開始有點兒着急地想要找到那顆金蘋果,或者是無花果,又或任何能讓這一切延續下去的辦法。
進進出出裁縫店的人總是碰到他的肩膀,哈利只好往旁邊邁了幾步,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德拉科進門的位置上。那裏此時正站着一個穿花裙的婦人,正在為看似是她兒子的一個男孩整理衣領。哈利冷不丁地想起他第一次遇見現實裏那個德拉科的場景 —— 校服店昏暗的角落裏,皮膚蒼白的男孩剛剛遣走為他理齊衣服的店主,在整理手袖時不經意擡起頭來。
那個回憶是所有紛争的開端,那個德拉科也絕對沒有這個好看,也一點不讨人喜歡。但此時此刻想起這事來,卻讓哈利感到一絲淡淡的酸楚。
七八分鐘過去,德拉科再次出現在哈利的視線當中。這時,他手裏已經抱了兩件疊好的灰色馬甲,頭上戴着一頂十五厘米左右的禮帽。哈利怎麽看,怎麽都覺得不太适應。但沒能等到他對維多利亞時期的時裝品味做出任何評價,德拉科已然走上前來,把新買的另一頂帽子扣在了他的頭上。“Here we are.” 他說,“Lord Potter of Nowhere”
哈利短促地笑了一下。他扶了下帽檐,發現德拉科正專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眼裏像是有潺潺溪水在流動,嘴角浮現一抹不經意的淡笑。
“我覺得……” 哈利又把帽子拿下來,轉了個方向又重新戴上,即使前前後後并沒有任何區別,“我覺得你比我更能定義‘Ginagog’這個詞。”
“你不能怪我喜歡你,波特。” 德拉科說。
哈利感到呼吸停滞了,不知是為了這句話的直白程度,還是那個稱呼。他錯愕地擡起眼來,卻見德拉科已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向前走了好遠。
哥本哈根的繁華程度是他們住了許久的那座小城所不能比拟的。到達國王新廣場後,他們很快找到了守夜人口中的安格利特旅店 —— 那座新古典主義的建築猶如一塊巨大的、雕刻過的白色大理石,與廣場中心的圓柱遙遙相望。住宿的價格同哈利意料之中一樣不便宜,遞出幾個金幣後,他愈發想要抓緊辦完夢神交予的事 —— 那可憐老頭給他幾袋子的錢,可不是用來玩的。
某種程度上來講,在哥本哈根打聽消息,比在其他地方要困難得多。這裏的人匆忙,總對陌生人拉下帽檐,要是不要小心面對面碰到了什麽人,只會假笑半秒,再分道揚镳。對于傳說和詩歌,臨街店鋪和公園裏的人态度似乎更加謹慎。盡管如此,不過一個白天的時光,哈利已然直覺地判定他們這次終于找對了地方 —— 即使這種直覺部分來自于他們被轟出鞋匠鋪的經歷。
“如果你們拿出銀幣不是為了半筒靴或防水皮料的話,最好将它們扔到國王花園的水池裏去!!” 老鞋匠揮舞着手裏用來釘布的鐵錘,罵罵咧咧地将兩個沒事找事的男孩趕出店門。半分鐘後,哈利和德拉科呆呆地站在街邊,盯着招牌上繪制的皮鞋圖案,啞然無聲。
“那個男人——” 德拉科最終先開了口,“他明顯知道些什麽!你看見他的表情了嗎?”
哈利慢吞吞地點了下頭。就在他們問及關于“金色財寶”的問題時,那位老鞋匠的臉色霎時變得鐵青。這已經是他們短短一天內第二次遇到這樣的反應,另一次是個木匠鋪裏幫忙的婦人,在聽完問題後木然了幾秒,背過身去掃木屑的同時委婉轉移了話題。
這就麻煩了。哈利想。上午的時候,他還在為這座城市的碩大和人口諸多感到頭疼,但就那兩個人有意避諱的情況來看,比起找到知情的人,讓他們開口敘述反倒可能會是更大的難關。
不就是個蘋果嗎?是什麽樣的傳聞會讓人這樣反應?哈利不解地站在鞋匠鋪前,見到一個戴着便帽的年輕人抱着五張沉甸甸的皮革走進門去,在跨過門檻時對他們明朗一笑,看上去神采煥發,和裏面那位老師傅截然不同。
“鞋匠而已,有什麽好神氣的……” 德拉科嘀咕道。
哈利搖了搖頭,“不,我們才是——”
“莫名其妙、打擾別人、造成麻煩 —— 的那個。” 德拉科替他說完了話,“你要在這三個當中選一個說,不是嗎?他态度很差!”
“我不這樣覺得。” 哈利低下眼去。
鞋匠鋪裏傳出“叮叮叮”敲擊的聲響,屋內飄出一股刺鼻的鞋油味。德拉科打量着看似有些低落哈利,又朝北大街的方向望了一眼,說:“早上路過的那家餅屋,你還記得嗎?”
“什麽……”
“去休息一下吧。那兒的味道聞起來不錯。”
哈利不自覺地捏了兩下肩上挎着的布包,感到亞麻布料的粗糙質感有些礙手。
他們并肩走回北大街,在太陽靠西時找到了先前路過的那家熱鬧餅屋。哈利這才注意到今天的天氣很是不錯,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暖和。大致是因為這個原因,餅屋的磚牆外擺了不少座椅,許多人就坐在上面談天說地,圓圓的木桌上擺着蛋糕、曲奇與熱飲。
老板娘看上去有五十多歲的樣子,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便喊來兩個長相乖巧伶俐的女兒。其中梳着長辮的姑娘見到新客人進門,忙微笑着迎了上來,向他們介紹架子上的點心。
這裏确實聞起來香噴噴的,讓人感覺到一股幸福快樂的氣息。哈利左右望着坐在店內的紳士小姐們,精致的服裝和面容與酒紅色的牆壁配在一起,構成閑逸又華貴的景色。在長辮姑娘熱情的介紹下,德拉科随意選擇了所謂“新發明”的奶油雙層餅。哈利則把目光放在了架子最邊緣的、像是沒什麽人感興趣的幾塊蛋糕上。
“你喜歡哪一個?” 德拉科留意到了他的目光。
“花生……” 哈利看着蛋糕前立的小木牌,喃喃自語,”或者……或者栗子。”
“花生或者栗子?” 德拉科重複了一遍,“你是松鼠嗎?”
這明顯是說來逗他的,然而哈利并沒有仔細聽,更沒有笑,只是叫住那個姑娘付了錢。
餅屋外正巧還剩一張桌椅,兩人随即取下頭上的禮帽,坐了過去。老板娘的另一個女兒很快将花生蛋糕、奶油雙層餅和兩杯熱紅茶端了上來,随之搭配的還有牛奶和白糖。這裏處于整條北大街的中心點上,朝東南和西北看,便能看清所有往來的人流與車馬,還有顏色各異的房子。德拉科端起小瓷杯來給自己的紅茶加牛奶,加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什麽似的,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人,接着以一種別扭的姿勢伸長手臂,将牛奶倒入哈利的茶杯裏。
哈利坐在座位上,看着德拉科完成這個顯然不熟練的動作,有些想笑,又覺得恍惚。
原來他已經和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孩在一起,從春月走到了秋季。
“要我說,這個開始其實不算糟糕。” 德拉科放穩裝牛奶的瓷杯,握起小勺在茶杯裏攪了攪,沒有放糖,“聽說過相關故事的人應該不少,只是願不願意說的問題。”
“嗯。” 哈利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冷牛奶和熱茶調和在一起,剛好融出最完美的溫度。他盯着茶水裏晃動着的波紋,有一陣沒說話。
德拉科握起吃糕點的平勺,剛要切開一塊奶油雙層餅,又思慮着放下。
“你從進城以來就不怎麽高興。” 他說。
你也是。
哈利将茶杯舉在唇邊,不确定要如何回答。這樣的反應似乎加深了德拉科的心神不寧。他将勺子擔在瓷盤邊緣,凝視了哈利幾秒又低下頭去,在一陣尴尬的氣氛中思慮了好久,才猶豫着、不自在地開了口:“聽着,如果我——”
“抱歉,先生們!打擾了!”
一個穿着褐色馬甲的人突然出現在桌前。哈利擡起頭來,在過于明亮的陽光中眨眨眼睛,看清是剛才鞋匠鋪那個搬運皮革的年輕人。不過他此時已經換了一頂禮帽,而不是便帽了。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我找不到其他位子了。” 年輕人腼腆地微笑着,指了指桌前空餘的一把木椅。德拉科皺眉打量着他,像是就要把一句拒絕說出口 —— 要不是哈利先一步答應了這個請求,他或許真的會說出什麽無禮的句子來。
“謝謝。” 年輕人取下禮帽,拉開椅子坐下。
為了來到這裏喝下午茶,這位小鞋匠不但換了帽子,還換了整套的衣裳。他現在看上去就和其他的紳士一樣,除了那滿身的鞋油味、蓬亂的棕色頭發,還有陳舊的襯衫和馬甲。
“陽光很好,不是嗎?” 他這樣寒暄着,繼而又介紹了自己:“我叫克努得,剛才你們剛才在我師父的鞋鋪裏,在門前的地方,我看見了。”
“那位老先生不是很歡迎我們。” 哈利說。
“怎麽會?他一般都很熱情!” 克努得露出驚訝的神情,并在這個時候等到了自己點的紅茶。哈利朝悶頭喝茶的德拉科看了看,思慮再三,還是将他們走進鞋匠鋪的目的講述了一遍。
克努得是個內向的人,一旦有人開始講話,就安靜聽了起來。沒說幾句,哈利便知道這人并不像他師父一樣了解他們所打聽的事情,因為他從頭到尾臉色都沒什麽變化。
“我明白了。” 聽完整個來龍去脈,年輕人點點頭說,“很抱歉,我沒法給你們提供更多幫助,你們瞧,我也剛剛來到哥本哈根,來見喬安娜 —— 你們肯定知道她。”
哈利搖搖頭。
今天的嘗試或許可以到此為止了。
“她說一個美麗的女演員,但對我來說不止如此。” 說出這句話,克努得的臉上浮起一層紅暈,方才的拘束也在此時褪去了一些,“你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在老柳樹下玩耍,聽關于姜餅人的故事 —— 我是第一個聽她唱歌的人,比戲院裏所有的觀衆都要早!”
他甜蜜地說着,像是在炫耀這個世界上對他來說最珍貴的東西。哈利一邊聽着,一邊吃起盤裏的花生蛋糕。堅果清爽又濃郁的香味,是他最喜歡的。
“很奇怪,不是嗎?” 克努得說着說着,聲音又輕了下來,仿佛陷入輕柔的回憶當中,“我無法停止想她,但只要我一想到她,便忍不住微笑,于是我每天都是笑着的……你能這樣愛一個人嗎?”
哈利握勺的手停住了。他不自覺地擡起眼睛,望向坐在對面的德拉科,而後者也在此時轉過目光 —— 他們在那一刻對視。
“星期五皇家劇院裏就有她的戲,很可惜我還有太多皮墊子要釘 —— 上帝,我也買不起門票呀!” 克努得重重嘆息,被無奈給纏住了。不過他很快又提起氣來,接着說:“但我會在禮拜天去見她,是的,我想我要向她宣告我的愛意。男子總不該是沉默的那個。”
哈利終于将視線從德拉科身上收回。他對自顧自說話的克努得讪讪笑了笑,并祝福他好運。這年輕人很感激這樣的祝福,在問過兩個男孩的名字後,将桌上的茶飲很快喝完。
“是的,我是需要好運。” 克努得放下空杯子,拎着禮帽站了起來,“但無論如何,我都要讓她成為我的妻子 —— 不管怎樣,很高興認識你們。” 他戴上禮帽,扶住帽檐向兩個男孩敬了一個點頭禮,帶着一種充滿希望的士氣離開桌子,還沒走出幾步,卻又匆匆折了回來。
“對了,如果想要打聽消息的話,集市裏的商人和新港的漁夫總是更好的選項,那些人愛說話。” 克努得對哈利說,“以及,謝謝你的祝福!”
追逐着愛情的年輕鞋匠回到了人流中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那成不了的。” 德拉科吃完盤裏剩下的點心,拾起餐巾擦幹淨嘴角,“一個賣長工的小鞋匠,一個知名演員?那女人沒有可能接受他。”
“誰知道呢……” 哈利心不在焉地回應着。
“如果他真的明智,就不該去找她。”
“有可能……或許吧……”
“他需要的不是祝福,是奇跡。”
“或許……”
“你到底是怎麽了?”
德拉科的聲音突然放大。哈利轉過頭來,只見對方扔下了手裏的餐巾,臉上閃過一絲躁怒的情緒。再下一秒,德拉科推開椅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兩三步走到路邊,注視起了駛過的一輛馬車 —— 那車夫緊緊地牽着缰繩,唯恐拉車的黑馬在城裏跑得太快而撞到行人。
哈利這才意識到,他已經一下午沒怎麽好好聽德拉科講話了。一股莫名的慌張從胸腔裏升起。他離開座位走上前,拉住德拉科的手臂 —— 如果可以,他想拉他的手,但這畢竟是在哥本哈根的中心大街上,他是絕無可能這樣做的。
德拉科看上去像是在冷靜自己,看着來去的車水馬龍眨也不眨一下。哈利并不是很明白他為何反應這樣大,但那股慌張在他心裏盤旋打轉,讓他想起從前秋張和他吵架要分手時的場景 —— 這卻比那要讓他更加恐懼。他盯着德拉科繃直的側臉,擔心他真的會像前女友那樣因為自己的忽視而冷戰三天。他正準備開口道歉,德拉科就冷不丁地轉過頭來,對上他的雙眼。
哈利頓住了。
就在此刻,那雙灰眸裏的不安甚至比自己的還要明顯。德拉科飛快眨了兩下眼睛,又向前跨近了半步 —— 哈利以為他就要大膽湊上前來吻自己,但德拉科什麽都沒說也沒做,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眼神裏有某種令哈利看不清卻又讓他有些心疼的東西。
”沒關系的。” 哈利不完全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說,除了德拉科看上去很忐忑,“我沒有生氣……現在沒有,那……那天晚上也沒有,我只是……我只是需要再想想。”
德拉科沒有回話。他戴上禮帽,任由自己的手臂被拉着。哈利望着黑色帽檐在那張英俊面孔上斜下的陰影,才意識到他在剛才那一瞬間那樣不願失去德拉科屬于自己的微笑。他們沉默着離開了餅屋,在走上北大街時聞見屠夫店裏散發出的臘肉鹹味。
直到快要回到國王新廣場,德拉科才低聲開口問:“你真的沒有生氣?”
哈利偏過臉來看他。夕陽的光芒溫暖着那張蒼白的臉龐,讓這個男孩看上去不太真實。可那清晰的眉目和眼裏浮動的閃躲神色,又讓他和街上所有擦肩而過的人們同樣觸手可及。
“我沒有辦法對你生氣……德拉科。” 哈利輕聲說出了心裏的所想。
德拉科轉過頭來,游離地對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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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