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情人節舞會

情人節舞會

接下來的幾天過得稀疏平常。即使在夢裏,路卻埃囑托的事情似乎也沒有什麽特殊的進展。哈利帶着德拉科一起幾乎繞遍了整個哥本哈根,總結出來的仍然只有“金蘋果被‘那個男孩’藏了起來”這個難以繼續調查下去的線索。二月十二日的當天晚上,他們在夏洛特堡宮的長廊裏躲雨時,臺階上坐着一個講故事的人。他并不忌憚民間傳說,講來講去卻也只說有人見過那男孩将金蘋果埋到了一棵樹下。哈利在告別此人後疲倦地靠在長廊的柱子上,不敢相信他們将要淪落到在每棵樹下刨土的境地。

“肯定會有更具體的信息,” 彼時德拉科這樣勸慰着他,“不是還有‘回憶’嗎?回憶藏在安全的地方,如果把蘋果和回憶聯系在一起——”

“這樣理解的話就更亂了!” 哈利聽起來就快喪失了信心,“那是不是有這個可能,我們要找的不是金蘋果,而是另一種回憶的載體?這樣一來,連我們現有的線索都必須作廢……”

德拉科能感覺到哈利在變得焦慮,即使後者并不會表達出來。他一面笨拙地安撫着,自己的心卻為現實中的憂慮所侵蝕。他計算過這兩天來遇上的、能夠單獨和波特說話的機會 —— 六次,少說也有六次。但他甚至不知怎樣開口,才能讓波特的第一反應不是冷冰冰的“幹什麽”,而只要波特用那樣的語氣說話、用那樣的眼神看他,他便能感覺到一股會攻擊人的悲傷和自尊被踐踏似的憤怒轟然掀起,在那些時刻便能如此不受控制地掀走心裏勉強擠出的那點點誠懇。

那真是極度糟糕的。他不能接受自己輸,但他想不出來有什麽機會贏。

他不斷煎熬着,再煎熬着 —— 直到二月十四日當天,直到哥本哈根的雨浸濕了每條街道,他都沒有勇氣送出那朵親手摘下的風鈴草。

情人節晚上,德拉科一個人走到裝飾着彩燈的禮堂門前,将花扔進了花臺,走進舞會。

熱場的音樂已然奏響,學生們都聚集在禮堂外圈的走廊裏等待着自己的舞伴,其中包括了從頭都腳都躊躇不安着的羅恩和哈利。

哈利知道,羅恩這時不停挪動腳步和東張西望的舉動部分源自于他對自己舞步熟練程度的擔憂,部分源自于對赫敏出現的期待。而還有一個忐忑的原因,則是羅恩和他都共享的 —— 關于他們兩個身上穿的衣服。

“萬一她覺得我穿的這身太醜,不和我跳舞了怎麽辦?” 羅恩的眉毛悲哀地耷拉着。

“這不會發生的……” 哈利安慰地說,卻仍然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寬大的袖口。

沒有規定着裝的後果就在于,每個人都對什麽是最适合參加舞會的衣服有着不同的理解,而對于這場和女朋友第一場舞會格外重視的羅恩在詢問了自己的哥哥和母親後,連帶将哈利脫下了水,穿上了韋斯萊夫人寄來的“紳士禮袍”。這禮袍款式非常正式,非常古板,非常舊,舊到哈利确信他能穿着它回到哥本哈根北大街上去而不會感覺到絲毫的違和。但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兩個在一衆輕便的現代小禮服和短西裝中變得格外顯眼 —— 哈利會認定他們是最顯眼的兩個,如果不是見到盧娜穿着一身迪士尼公主般淡粉色長裙到來的話。

那裙子被盧娜自己裁改過,層層褶皺加上漸變的裙擺讓她看上去像朵綻放的小櫻花。一個五顏六色的花圈仿佛某種冠冕一樣戴在她的頭上,其間還夾雜着純白的、天鵝那類大鳥的羽毛。

“晚上好,盧娜……” 哈利看着自己的舞伴走近,思索着她是否要頂着這個誇張的花圈一整個晚上,“……你看上去很美。”

“謝謝,哈利,” 盧娜注意到他的視線,晃了晃自己的腦袋,“這是我爸爸編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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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羽毛順着動作從她的額頭垂下,擋住了那雙淡藍色的眼睛。她擡起手來将它塞進花圈裏,手鏈上奇形怪狀的石頭搖搖晃晃。

“我們應該進去了嗎?” 盧娜眨眨眼睛,輕快地問。哈利看了一眼羅恩,不确定是否應該等到赫敏來再一起進去。可此時紅發男孩臉上隐隐的緊張和期待又讓哈利覺得,自己站在這裏是一件十分多餘的事情。

“待會兒見。” 哈利對好友說完,讓身邊的女孩挽住自己的手臂。而羅恩·韋斯萊果然敷衍地“嗯”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盯着入口的方向,将胸口的白色領結理了又理。

哈利帶着盧娜走進禮堂,剛剛适應暗下來的光線,便看到了一副令他驚訝的景象 —— 這間正方形的屋子在家長會之後又變樣了!

明亮的頂燈和壁燈被黑色的幕布罩了起來,取而代之照亮視線的,是散落在幾張圓桌和移動吧臺上的圓滾滾的燈球。它們像隕落的小月亮一樣發出暖白色的光,投射到四壁和天花板上又篩出星星的形狀 —— 整個世界于是仿佛落入倒影銀河的幽深湖泊。哈利遲疑着向前邁了兩步,總覺得一不留神就會失足落空。

“啊抱歉!” 一個魁梧的男人擦碰着哈利的手肘跌跌撞撞走過,險些踩到盧娜的裙角,“人太多了!這些孩子 —— 哈利?”

昏暗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張堆滿胡須的臉。

“海格?” 哈利眨了兩下眼睛,“你在這裏做什麽?”

“這是什麽問題!” 海格誇張地驚呼,“我仍然算個外聘教師!當然可以來!”

哈利撓撓頭,朝這個比自己高許多也粗壯許多的人尴尬一笑。

“嗨,海格。” 盧娜挽着哈利的手臂,也打了個招呼。

“哈!盧娜,” 海格将目光移到那個飄着羽毛的花圈上,“你不是才十年級嗎?”

“我們可以邀請低一屆的舞伴……” 哈利見海格朝自己擡高了眉毛,又補上:“我們只是朋友。”

海格眯起眼睛在兩人之間掃了一圈,卻在得以繼續猜疑前被盧娜問住了。

“聖誕之後我們一直沒有收到你的郵件,海格,關于馬術課。” 她說。

“哦,那個……” 海格嘆息一聲,“我正準備在下星期一通知你們……我很抱歉,但這個學期和下個學期恐怕都不能繼續。它被取消了。”

“又一次?” 哈利詫異道,“可它上個學期才重新開始!”

“不錯……” 海格沮喪地低下了頭,亂糟糟的棕色胡子抵在胸前衣領上,“但是鄧布利多禁止了所有校外的活動和授課 —— 你無法質疑那個人的決定,hey?”

“但是為什麽?” 哈利不解地問。

海格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但這也意味着我現在有更多時間照料那些家夥,讓他們有機會休息是件好事,” 他說着說着,聲音咕囔起來,“當然,他們也不能休息太久,不然腿力會變弱的……”

“你可以讓他們互相追逐,” 盧娜插進話來,聲音輕飄飄的,“在田野和草坪上。”

“Blimey!洛夫古德小姐!” 海格朝她瞪大了眼睛,“你又在看那些野馬動畫片啦?”

哈利想起盧娜曾經提過的電影,忍不住輕笑。

他們向馬術老師告了別,在逐漸升溫的音樂中步入人群中去。

舞會比哈利想象中要熱鬧,似乎沒有人會願意錯過這樣一個逃開無聊夜晚的機會。屋頂音響裏的電吉他和沙啞嗓音将嬉鬧和笑聲遮得聽不清楚,能肯定的是唱來唱去總是情歌。禮堂的另一頭,金妮正在聽納威講話,身上穿着一條比她頭發顏色更為濃郁的酒紅色連衣裙,一眼便能讓人看到。哈利帶着盧娜走去時,多看了幾眼周圍男生的着裝 —— 喬治和弗雷德腿上套着一摸一樣的牛仔褲,剛剛逗笑了安吉麗娜和一個哈利不熟悉的高年級女孩,圍着帕瓦蒂姐妹的邁克爾和泰勒則選擇了短小精致的藏藍色西裝服。

“晚上好!” 金妮看着兩人擠到面前,露出一個漂亮的微笑,“盧娜,你看上去太棒了!還有哈利……呃,哈利,你這身衣服難道也是媽媽—— 哦!他們來了!”

哈利随着金妮的視線轉身,扶正眼鏡,便望見了入口處兩個熟悉的輪廓。

赫敏的判斷沒有錯,藍色的确非常适合她。那頭歷來蓬松的棕發在今夜被服服帖帖地燙順,挽在腦後顯出別樣的柔和,一枚銀色的發卡在發髻上忽閃忽閃,從那裏垂下的還有天藍色的發帶。如果不是他們走到了星星點點的燈光下,哈利甚至不敢确認那是他所認識的赫敏。

而羅恩 —— 他看似忘記了早些時候對自己的着裝的焦急和不滿,每隔一會兒便偷偷瞟向挽着自己的女孩,接着又看向其他地方,嘴角的弧度再也沒有下來過。

他們看見了哈利,向他招手。

“嗡——”

刺耳的電流聲打斷了音樂和對話,男女孩們紛紛捂住耳朵。再放下手的時候,一個興高采烈的男聲從音響裏傳了出來。

“女士們先生們,聖戈薩赫羅的各位 —— 咳咳,我在這裏 —— 這裏!”

屋頂東南西北四個角落都安置着音響,哈利搜索了不下十秒,才在禮堂舞臺的幕布前找到了拿着一個話筒的洛哈特。意外的是,他今天并沒有穿太過顯眼的衣服,只是普通的黑襯衫和牛仔褲

“很好,很好,” 洛哈特滿意地看着所有人投來的目光,雙手握緊麥克風,“我相信你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今晚馬上開始,但是在你們投入到牽手和親吻之前——”

人群中幾個學生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耐心,小夥計們,” 洛哈特朝騷動的方向擠了下眼,“在你們享受屬于自己的時光之前,鄧布利多先生和麥格女士将友好地為我們帶來開場舞。作為活動策劃,我并不介意自己來做這件事,舞蹈一直是我的衆多長項之一……但我很願意将這個機會讓給我們的校長和執行校長。”

話音落下,禮堂入口外傳來重疊的腳步聲。衆人聞身轉過去,便看見了一齊走來的鄧布利多和麥格。“大概只有這兩個人穿得比羅恩和自己更古老了。” 哈利看着麥格的墨綠色複古綢裙和鄧布利多的暗紫色燕尾服心想,不知是該窘迫還是發樂。音響裏的小提琴拉響,學生們紛紛退到牆邊,讓出一個中心舞池。

不經意間,眼裏掠過一抹淺淺的金色。

哈利止住腳步,确認是看到了馬爾福一閃而過,很快卻又被人群擋了個完全。

所以他來了。哈利沉默地想。

“哈利?” 盧娜伸手碰了碰舞伴的胳膊。後者這才點了下頭,退到牆邊。

看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跳舞是一件古怪又有趣的事。鄧布利多和麥格示範的舞步并不複雜,動作也局限在不會傷及他們那把老骨頭的幅度之內。哈利觀望着兩人默契的配合和臉上适度的微笑,不禁想起西莫上次說的話。

他想象不出鄧布利多年輕時候的樣子,更想像不出那時的他會像夢裏的自己一樣,不受控制地喜歡一個男孩……這是否意味着,有朝一日他也會變成自己認不出的模樣?到那個時候,那個男孩會在哪裏……“他們”,又會在哪裏呢?

哈利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

對于夢境虛幻性的忐忑和迷茫會在快樂和愛意中沉到水面下,偶爾卻又不斷浮現出來 —— 在格外安靜或喧鬧的場合,在尋找金蘋果渺無希望之時,在醒來後的清晨 —— 在現在。

現在,他努力壓制住內心的不适,熱烈的掌聲便響了起來。兩位老師微笑着退出舞池,将夜晚交還給年輕人們。哈利看着羅恩牽着赫敏向中央走去,遲疑片刻,轉向身旁的同伴。

“我很抱歉,盧娜……我不知道怎麽跳這個……”

女孩側過臉來看他,歪了下頭。“沒什麽大不了的,哈利。” 她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未了又仰頭望向屋頂上夜空般的黑幕,似乎被上面晃動的星星圖案吸引住了。

舞池裏的燈光逐漸暗了下來,音樂也從優雅的古典樂變為更為浪漫的流行金曲,後來場上只剩幾對公開交往的情侶互相依偎着,在緩慢到乃至于停滞的擁舞中對彼此低語。盧娜獨自進入了舞池,跟随音樂輕輕晃動着身體,腳尖在地板上一點一點。哈利找到角落裏擺着果盤的一張圓桌坐下,拉開椅子時冷不丁撞見穿着中式旗袍的秋 —— 直到現在,這個女孩仍然漂亮得讓哈利忍不住多看幾眼。而在她跟前,因為踩錯了拍子而匆忙道歉的塞德裏克被黑西裝襯得格外英俊,他們低聲笑着,望着對方,靜默不語。

哈利看到這一幕,眨了眨眼睛,像是接受到了來自某位古希臘哲人般的愛情啓示般,明白了自己那段初戀之中缺失的東西 —— 他好像從來從來,都沒有辦法在秋的身邊沉靜下來。那些急速流逝的心動和暧昧,那些比玻璃還要易碎的憧憬,它們随着時間到來,也随着時間離去,經不住哪怕一點的失望。曾經讓他頭暈目眩的那些沖動,或許在他們第一次約會時就已經結束了……

而他想要的不是這個。

他不清楚自己要什麽,但他不要每一次的相聚都與最初的喜歡背道而馳,不要那麽快分離……

“我希望他們能換幾首歌!”

羅恩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旁邊,叫哈利吓了一跳。這男孩牽着自己的女朋友走到了桌前,邊坐下邊眉飛色舞地“抱怨”了一通:“‘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這是鄧布利多選的嗎?”

“事實上完全有可能,那是六十年代的歌。” 赫敏臉頰紅撲撲的,鬓角垂着幾縷跳舞時散開的碎發,她努力保持平常認真嚴肅的語調,可惜控制不住短促的氣息和嗓音裏的快樂。

“你們的夜晚怎麽樣?” 哈利在椅子上坐直。

“棒極了!” 赫敏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我覺得應該每年都舉辦一場。”

“必須的,” 羅恩将手伸向果盤,“至少我現在有女朋友了。”

“當心!羅納德!” 赫敏挑了下眉毛,“如果你還那樣踩我的鞋 —— 還穿這種衣服的話,我明年或許會找其他人跳舞。”

哈利看見羅恩臉上的笑意凝固了。

“你會?” 他呆呆地望着赫敏,腮幫子裏還鼓鼓地塞着草莓,“比如誰?”

女孩噗嗤一聲笑了。“只是開玩笑啦!” 她說着,覆住羅恩擺在桌上的手,“你知道我喜歡你的。”

她的男朋友紅着臉低下了頭,咽下水果。

他們在桌前讨論着邁克爾過度舒展的舞步,還有嘗試反向邀請男孩們的十年級女孩。趁着羅恩與赫敏照相的功夫,哈利掏出手機來,快速發出一條短信 ——「你不會相信的,小天狼星,鄧布利多和麥格剛才在我們面前跳舞!」

消息在兩秒後成功發送。

一分鐘沒到,回信便彈了出來。

「年輕的靈魂住進蒼老的身軀。真遺憾我錯過了。」

哈利看着屏幕彎起嘴角,打了幾個字,停頓一會兒,又删掉重寫。

「伯明翰怎麽樣?一切順利嗎?」

短信界面停在原來的樣子,沒有了動靜。哈利将手機握在手裏,耐心等待着,直到羅恩爆發出一陣大笑——

“看看!看看!馬爾福一個人在那裏呢!”

哈利擡起頭來,朝好友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果然,移動吧臺中間的座椅上,德拉科一個人安靜地坐着,手裏握着一個半空的玻璃杯。他穿着最普通的黑襯衫,身旁的兩三個椅子都是空的,就連斯萊特林那幫人也不知去了哪裏。

“我以為他會有舞伴。” 哈利并沒有注意掩蓋聲音裏的驚訝。

“誰?馬 —— 爾福?” 羅恩誇張地念出了這個名字,“誰會想要和他跳舞!他們會被他身上不知花了幾百英鎊買的香水熏暈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他畫上滿臉的塗鴉!”

哈利又繼續看了一陣,确定德拉科不是在中場休息等待着誰,而是真的獨自一人。

那麽那支花……是怎麽一回事?

已然從興奮勁中緩過來的赫敏對此似乎并無興趣,反而關注起了舞池中轉着圈的盧娜。鄰桌兩個十二年級的女生交頭接耳地向她指指點點,不時發出強忍失敗後的笑聲。

“哈利,” 赫敏扭回頭來,“你最好去邀請盧娜跳舞,就算一首歌也好。”

被叫的男孩一時間清醒了。

“什麽?我不能——我不知道怎麽跳!”

“它并不困難!你看到我們怎麽跳了,對嗎?你只需要挪動你的腳,向前,向後,聽着音樂的節拍,” 她又看了一眼盧娜,“邀請她來這裏卻不和她跳舞是件很不禮貌的事。”

“但是她同意了——”

“是!” 赫敏向上翻了翻眼睛,“但那是她的事情,而你需要做好你的部分!”

哈利向盧娜的方向看去。

她确實是舞池中唯一落單的一個……

“好吧。” 他別扭地站起來,往嘴裏塞了一顆草莓,試圖用那股清涼的甜味鎮定早早開始無錯的四肢。他敢肯定這不是個好主意……

羅恩和赫敏鼓勵地看着他,前者甚至向他示範了如何張開手臂的動作。哈利嘆息着搖了搖頭,按開手機屏幕看了一眼,小天狼星已在一分鐘前回了信 —— 「一切都好。這是個匆忙的城市,和家裏比不了,下次可以帶你來。」

和家裏比不了。

哈利收起手機,整理好了自己的領結。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來的過程并沒有想象中讓人尴尬。聽說哈利沒有跳過舞,盧娜反而欣然教了他幾個最簡單的步法,練習幾遍後,他們已經可以配合得多少像那麽回事了。哈利随之帶着她來到舞池中,生硬地扶住她的腰,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腳上。他并不适應和人離得如此之近,全身繃直着,眼睛也不知該往哪裏看。

但是很快,他意識到,他們不能一句話也不說。

“Errr……你是個很好的舞者,盧娜。” 哈利清了清嗓子,盡量自然地開啓了對話。

“這是我爸爸教我的。” 盧娜牽着他的手轉了個圈,“他挺想見見你的。”

“我?” 哈利有些意外,“你父親知道我?怎麽會?”

“我告訴他你對我很友好。” 盧娜說。

哈利愣了一下。接着他意識到,洛夫古德先生應該很少聽到女兒這樣談起學校裏的人,少到足以讓他記住自己的名字。這讓他腹中升起一股微弱的酸楚,也不再緊張于自己的舞步了。

“他聽起來是個很好的爸爸。” 哈利放輕了聲音,“那你媽媽呢?她也知道我嗎?”

“媽媽去世了,在我九歲的時候。”

哈利幾乎踩到了盧娜的白皮鞋。他微微睜大眼睛,望着那雙半透明的藍眼睛,還有粉紅色的長裙和花圈 —— 八九歲小女孩最愛的打扮。

或許是看出了男孩的震驚,還有說不出口的愧疚和疑問,盧娜聳聳肩說:“那并不是非常愉快,我有時候會想起她……但我還有爸爸。”

她擡起眼來看哈利,“你還記得他們嗎?”

幾乎是瞬間地,哈利明白了盧娜指向的是誰,就算這是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問題。

他抿了抿唇,低聲回答:“我不太能夠……我想那發生在我更小的時候有它的好處。”

—— 比如沒有什麽清晰可見的回憶,沒有得到,就談不上因為失去而痛心。

盧娜凝視着他,沒有接話,完成了一個靈活的退步。半晌,哈利提起氣來接着說:“但我有我的教父 —— 雖然他最近去了伯明翰,我并不是很想他去,但是工作需要……”

“那你那個朋友呢?” 盧娜問。

“什麽朋友?” 哈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上次說的那個。” 盧娜輕描淡寫地問,仿佛在談論一件顯而易見的事。哈利眨了兩下眼睛,回想起上次他們聊天的情景。

緊接着,他的心跳飛快加速了。

她在問關于德拉科的事,夢裏的那個,即使她并不知道那是誰。鬼使神差地,哈利向幕布前那個吧臺的方向飛速掃了一眼,像是背後說人閑話時需要做的确定,未了又意識到這個舉動毫無邏輯可言。盡管如此,他仍然感到不太自在。

“我……我還在想……” 他沒有準備好也并不打算和任何人談“他”,就算是對盧娜這個相較于其他朋友們來講更好的人選,“但盧娜……你能不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嗎?赫敏,羅恩,還有金妮,都不要……他們會覺得我很奇怪。”

盧娜晶亮的眼睛閃了一閃,仿佛天花板上的星星落在了那裏。“當然,” 她雀躍着說,盡管聲音很輕,“我第一次幫別人保守秘密。”

哈利局促地笑笑,重新專注到舞步上。

“但我很高興能有那樣一個讓你開心的朋友,同讓自己開心的人呆在一起總是好的。”

也許是因為耳朵裏長時間充斥着音樂的緣故,哈利感到腦袋空了一空。他恍然地望着盧娜,還有她背後幾米外那堵牆上疏離分散的光影,莫名記起小天狼星的話語。

“讓人生少一點絕望,是嗎?” 他半是開玩笑地說,見到盧娜認真點了點頭,又勾起嘴角。

禮堂音響裏的音樂切換到了下一首,吉他和男聲吟唱在屋頂響起。深情的旋律在空氣中彌漫,徘徊,猶豫,落在每個黑暗和星辰迷離的角落。

"You are, my fire, the one, desire,

Believe, when I say, I want it that way,

But we, are two worlds apart,

Can't reach to your heart,

When you say, that I want it that way……"

舞池的另一邊,吧臺的高凳上,德拉科正一下下搖晃着手裏去了酒精的莫吉托。零零碎碎的光芒照亮他眼底泛起的紅色,那杯加了冰的飲料被他握在手裏,寒意刺中掌心曾經受過傷的地方。他不時擡起眼來,望着人群中牽着女孩跳舞的某個格蘭芬多,感到再多的冰塊也沒法降低胸口躁熱的溫度。

盧娜·洛夫古德?拉文克勞的“瘋姑娘”?

波特究竟是他媽什麽品味?

他将杯子裏冰塊融化出的冰水一飲而盡,又叫住吧臺後的高年級幫工再給自己倒了一杯,架勢有如一個準備在夜店酗酒到天亮的失戀青年,而非藏在舞會角落裏嘬着飲料的十六歲中學生。他看上去也确實是随便喝什麽都能醉到人事不省的樣 —— 當一個人想要醉的時候,一顆新鮮的葡萄和水龍頭裏接來的清水,都能在苦悶的心裏釀成最辣的烈酒。

哈利今天穿的禮袍很十九世紀,這讓德拉科在剛剛見他進入舞池時,毫無防備地愣了一愣。他看見那個在白襯衫和黑色燕尾服裏格外奪目的男孩挽着像朵花一樣的女孩進入舞池,又和她在蹩腳的舞步中說說笑笑,産生了一種十分強烈的被欺騙感,在那之後卻又感到後怕 —— 他差一點點就讓自己成為全校最大的笑柄了!

他并不清楚為什麽科林·克裏維為什麽沒有拍到波特摘花的一幕并傳到學校論壇上,但是波特喜歡女孩子,他當然喜歡女孩子,現在秋·張和韋斯萊之外,還多了一個洛夫古德……

德拉科聽見嘈雜中傳來兩個人熟悉的笑聲,尋着聲音一看,只見潘西牽着布雷斯的手跳了過來。他們像是終于玩得累了,癱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咧着嘴也要了飲料。

“這裏面有酒精嗎?” 潘西握住吸管在玻璃杯裏攪了攪,将杯子擡到鼻子下面嗅嗅。

“沒有。” 德拉科硬邦邦地回答,眼睛又往舞池裏瞟去。

“真可惜……” 布雷斯悠悠說着,看了看德拉科面前已經空掉的兩個杯子,“你看上去是得喝點什麽厲害的東西。”

德拉科皺起眉頭,“你在說什麽?”

布雷斯伸手從吧臺上的磁盤裏抓起一片薯片,扔進嘴裏邊嚼邊說:“不邀請女孩,不跳舞,不和人說話 —— 說真的,你為了什麽到這裏來,德拉科?”

“為了音樂考試!” 潘西用手指了指頭頂的擴音器,裏面的歌曲已經放到了熱烈的副歌部分。她似乎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好笑,在朝布雷斯看了一眼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後者對金發男孩比了個“她有點玩瘋了”的嘴形。

德拉科更加憤怒了。他“哐當”一聲放下手裏的玻璃杯,道別的話都沒說就往門口走去。潘西慢慢撫着酒杯,呆望着他的背影,眼角不知怎麽看上去亮閃閃的。

“啊哦……” 她輕聲嘀咕,“We’ve lost it.”

推開禮堂的後門,德拉科迎面撞上一陣呼嘯吹來的冷風。他将舞會的音樂和令人糟心的畫面一并關在了身後,大步在草坪上行走着,一腳腳踩中的都是滿地銀霜。一對從舞池偷跑出來的情侶正躲在一棵還未開花的櫻樹下接吻,看到有人過來不約而同地停了停。

他媽的……該死的……該死的情人節!

德拉科握着拳頭向宿舍走,深知他一旦開口,便會對這兩個他也不認識是誰的人罵出世界上最難聽的話來。他很氣憤,氣極了,即使理智和尊嚴告訴他你不應該這麽氣 —— 那個該死的腦殘的品味極低的波特根本不該對自己有那麽大的影響 —— 可他就是那樣微微顫抖着,咬緊着牙,仿佛要用所有的力氣屏住一口呼吸,一口只要他膽敢呼出來,就一定會成為一聲哽咽的呼吸。

而他不能忍受這個,他萬萬不能忍受這個 —— 為哈利·波特那個蠢貨哭過一次已經是他這輩子幹過最窩囊最不可原諒的事了,他不會幹第二次,不會容忍再一次……他……

他狠狠吸了一口氣,按開宿舍的密碼。

他讨厭哈利·波特。

恨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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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