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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山巒巍峨,層層疊嶂,林木長立引得一片蔥郁。

蕭钰峙醒來,只覺後背傳來陣陣痛意,他下意識抓了一把身旁,卻什麽都沒有抓到,只是抓起了一把石子。

原本應在他身側的穆青綿已不見身影,蕭钰峙忍着疼,爬站起來,轉身過去,順着下游的方向走。

在昏睡過去之前,他唯一的念想便是要抱緊穆青綿,以免落水之後他二人會被亂流沖散。如今不見穆青綿,他便猜想,是亂流将他二人沖散了,只要他往下游走,就一定會找到她。

-

穆青綿不見蕭钰峙,她強迫自己冷靜地分析當下的處境。她與蕭钰峙因追殺而跌落山崖,他不見了,只有兩種原因。

一是那幫追殺的人進了山谷,找到了蕭钰峙,帶走了他。二是蕭钰峙醒了,發現她不在,去找她了。

她方才一路從上游走來,不見任何人。也就是,不論是這兩種之中的哪一種,他如今只會往下游走。

想到此,青綿亦堅定地往下游去。不知蕭钰峙走了多久,她的腳步要更快,才能找到她。

走過一段路,青綿便見河邊石灘有血的痕跡,見此,她更加确定了蕭钰峙的行跡。

她快步追上去,果然見到一個身形艱難往前走的男子,她站在他身後,喊了一聲: “顧長澧!”

聽罷,那人身形一頓。

他回頭,看向穆青綿。女子臉上沾着泥,頭發也是淩亂不堪,不複從前規整幹淨,只靜靜地站在他山後。飛鳥在她頭頂鳴叫,流水潺潺,像一幅畫,美的出奇,她眼眸之中是慌亂後的驚喜。

不知為何,他回頭看見穆青綿的時候,曾經在他夢中出現的那一幕再次出現——他執劍從皇城外殺入,逢人便問他的娘娘在哪。

他殺了一路,也找了一路,最終他闖入了皇陵,才得以見到她。夢境之中的他于現實中的他來說是陌生的,是不解的,他像是一個局外人一般看着夢中的自己發瘋,他有時亦在想,是不是那人單純與他長了一張相似的臉,他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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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能愛上名分上為自己長嫂的皇後,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起叛臣。

此非君子所為。

可他偏是在此時,他想起這個夢。霎時間,一股洶湧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忽然明白夢中他找到她時的痛苦與絕望。

如今再見到她,他竟一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我方才只是去找一處休憩的山洞,想着等我找到了再回來尋你,可沒想到你醒了。”

穆青綿的話拉回來他的理智,蕭钰峙長睫閃過,便道: “我以為,亂流沖散了我們。”

也以為,他沒護住她。

青綿搖搖頭,随後看他,主動靠近去: “我扶你回山洞。”

她的手坦坦蕩蕩地扶上他,可他卻像是渾身被燙了一般,下意識要逃。

雖只有名頭,但她終究還是他的長嫂,他如何能像夢中之人一樣昏了頭……

“我,我自己來。”

意識到蕭钰峙的抗拒,青綿并未離開。

“你渾身都是因護我而傷,且此處只有我二人,已是生死一體的關系,何必在乎這些虛禮”

“我扶你,不要你疏離。”青綿拽着他衣袖,說着,她擡起眸,看向蕭钰峙, “只你道我一聲謝便足夠。”

蕭钰峙看着她充滿光亮的眼睛,眼神不自禁沉溺: “此事若傳出去,恐會傷你名聲。”

青綿聽到他這話,反而覺得好笑。她反問他一句: “我與你做什麽了”

蕭钰峙低頭看向她攙扶他的手臂,随後便聽穆青綿道了一聲: “你确是個看重禮數的,只這禮數太重了,也是于女子的傾軋。如今,我眼睜睜地看着你為我而傷,只柔弱地站在一旁看着你便是知禮嗎何必如此迂腐。”

蕭钰峙只當她誤會了: “小唯,我并非此意。”

穆青綿回眸問他: “那你是何意”

蕭钰峙卻頓住了,不肯答。

他不是要她柔弱,責她助人一事為失禮。

而是他怕他心生歹意,難為君子。

夜裏多雨,山谷氣濕,不像白日裏和煦暖陽,反起了陰冷。

青綿坐在火堆旁,想起天還未黑時的争執,嘴角輕輕勾了一下。

這算是他服輸嗎

“今夜于谷中休憩一晚,明日便要回山頂去。恐怕昨日之人追趕上來,将你我在此擊殺。”

“好。”

答完這一聲,青綿暈暈乎乎地困睡過去,倒是心驚膽戰的一日。

火焰聲滋滋作響,山洞外雨聲陣陣。

蕭钰峙看向穆青綿,沒個片刻,便睡的很沉,毫不作防備。他聽山風襲來,遂起身,将外衣褪下,蓋在穆青綿身上。

火焰将他的影子照的印在她身上,蕭钰峙彎腰下去,耳邊傳來一句: “六殿下……”

“我有悔。”

“我有悔。”

她接連兩聲,喚的蕭钰峙手指一頓。

六殿下

他已死于北境,她,是何時識得的

她悔,又在悔什麽

-

于月明殿囚禁的歲月,仿若昨日。

穆滟斐時覺自己冷極了。

想起如今下場,她自嘲,只知是天真害人。

是她不知天高地厚,妄想蕭逸琅對她一世真心,是她忘恩負義,明知蕭钰峙待她不同,卻頻頻利用他的正直與良善。

她不止一次想,若她能再機敏一些,能再不擇手段一些,能否換一個生路

若她贏了,還會後悔嗎

到底是她太不自量力,還是她從一開始就錯了。這個問題她想過無數次,直到如今,她又活了一次,她悔了。

悔的不是不自量力,也不是她往上爬的決心,她沒悔過這些,甚至,還覺得有些可惜,如今竟沒有從前那般不顧一切的勇氣了。

她悔的,是害了她阿娘與兄長。

也害了那個除了她阿娘和兄長,唯一一個真心待她,從未對她有過利用和算計的蕭钰峙。

六殿下,我悔了。

我想護你一世清名。

-

翌日清晨,青綿被山谷中的鳥叫聲喚醒,一夜好雨,她冷不禁打了聲噴嚏,緊接着,蕭钰峙也醒了。

蕭钰峙順勢一問: “可是着涼了”

青綿起身,這才發覺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蕭钰峙的外衣,她并未覺得自己身上有頭疼發熱的毛病,遂而搖了搖頭: “應當不是。”

她将外衣還給她他, “多謝。”

二人不再逗留,很快離開了山洞。

“昨日與黃雀分散,他回來若找不到他們必會心急,不過我曾與他約好,若是中途有任何意外,讓他一人先行上京。”

“此前便有約定”

青綿疑惑問他,蕭钰峙點頭。

“這一路上的不測難以預料,總要先有個約定。”

青綿點頭,如今他二人還是從前的裝束,且衣衫褴褛,已破損不堪,當下之急是找間農戶,要兩身幹淨衣裳穿才是。

看見她此番模樣,蕭钰峙倒是有些後悔帶上她。否則,她也不必遭此禍事。

走出半座山,青綿才看見一戶人家。她走上前,只見院中有個大嬸在晾衣服, “嬸兒,你這兒可有幹淨的衣服換給我兩身”

那娘子聽見聲音,轉頭看過來,只見有一姑娘站在院外,也不知她遭遇了什麽,渾身髒兮兮的。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她的春色。

青綿說罷,将身上唯一一件還未丢失的發釵遞過去: “嬸兒,這個給您。”

那大嬸原先只注意她的臉,如今瞧見金燦燦的首飾,直走過來,順手接過去。

“姑娘,你等等。我這就去取。”

“多謝。”

她說罷,只見蕭钰峙立于身後,靜靜盯着她。忽然,青綿意識到什麽,她摸了把自己的臉,轉身又跑進院子裏,同那大嬸說了一句: “借大嬸一盆水,洗個臉。”

“大姑娘你別客氣,随意用罷。”

大嬸抱着一套衣服走來,給蕭钰峙遞過去: “這是我男人的衣服,你比他高大,這衣服是他尺寸最大的一件了,你試試合不合身。”

說罷,她回頭瞅了眼在洗臉的穆青綿,便笑: “你家娘子怕是早忍不了自己渾身的泥了,不若你們留一會兒,我去燒壺熱水,洗洗身子”

蕭钰峙聽到那聲娘子,一時頓住了沒說話。

倒是不遠處的青綿說了一句: “嬸兒,你也太客氣了。”

大嬸收了釵子,辦事也利落。她去燒水的功夫,青綿重新走回蕭钰峙身旁,想起大嬸方才那句話: “出門在外,有個假身份掩護也是尋常。”

說着,青綿別有用心: “夫君,不若你先習慣一下”

蕭钰峙重聲喚她名字: “穆小唯!”

青綿不置可否,她眨了下眼睛便笑: “你如此兇,叫大嬸聽了,定也會替我打抱不平,道我為何尋了這麽一個不解風情還很是兇狠的夫君”

不解風情。

兇狠。

蕭钰峙不認此事,他盯着穆青綿,同她道出他心中所想: “私認為,感情一事容不得玩笑。即便是出門在外,要用假身份掩護。”

“我并非玩笑。”青綿見他如此認真,收了玩笑神态,她說: “只是手段。”

蕭钰峙搖頭: “可在下以為,若要喚一聲夫君,便要喚一世夫君,不可随意,更不能再喚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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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想說男主一句:外表君子,床上小人!(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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