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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與她很像,卻又不是她的人。聽到蕭钰峙這話,穆青綿神情怔住,這世上與她很像的人……不就是京中那位太師府嫡女穆滟斐麽

這位千金自生來便金尊玉貴,姿容絕代,被京城世家子弟争相追捧,便是那道賜婚聖旨落下,都不曾阻擋世家子弟對她的熱情。而蕭逸琅知道此事,也從不過問。他曾與她這個冒牌貨說過一句: “阿斐是世間最耀眼的,人人都想得到寶珠。”

那時她初出茅廬,不懂情愛,被他幾句甜言蜜語哄的昏了頭,從此便認定蕭逸琅是她此生遇見的最好的人。可直至後來,她才發現,她只是一顆用來牽制穆太師的棋子,蕭逸琅對她,根本算不上愛。

想到這兒,青綿眼中不免露出幾分自嘲。

蕭钰峙瞧見她神情不對,以為自己說了什麽話惹她不快,便想着既已進了城,逗留片刻買些東西也不礙事。

“小唯,你想吃櫻桃嗎”

“櫻桃”

青綿不知他為何忽然來此一問,他這一問倒讓她想起一樁往事,前世她喝醉酒,央着蕭钰峙給她買櫻桃,随即她笑了笑: “若是你肯費一番功夫,我倒要好好謝你。”

黃雀安心趕車,聽到蕭钰峙與穆青綿二人間的談話,便道: “主子,城中人多眼雜,你與穆姑娘在此處等着,我去買。”

蕭钰峙: “這樣也好。”

青綿點點頭,随後安靜地坐在馬車之中等候黃雀歸來。

荷洛官道上沒有灰石板鋪路,只有泥土,往前看去,只是一條土黃色的小道,若有雨水沉寂,便只剩泥濘。

一位老人趕着牛車,從他們身旁經過,挂在牛脖子上的鈴铛釘釘铛铛的響着。

那鈴铛聲音漸行漸遠。

馬車外,蕭钰峙仰頭看向遠方,他忽然問穆青綿: “穆小唯,為何你從來都不問那日袁家是因何被人圍困,更不問我因何總是戴着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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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馬車簾子,穆青綿并未掀開,她聽着外面蕭钰峙說的話,并未猶豫: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既不主動告知于我,那我便不問。我能做的,只是不讓那麽多無辜之人死在我眼前。”

聽見她這話,想起那日她逆着火光,獨自一人朝着袁家跑來,蕭钰峙頓了聲: “你不怕死嗎”

“我怕啊!”說罷,青綿笑了聲: “可我更明白,我還有的選。譬如,如今的我眼前便有這麽一條可選之路。”

“你呢”同樣的問題,穆青綿又問了一遍蕭钰峙: “你怕死嗎”

“我怕。”

他的答案倒是出乎她意料: “果然,沒有人不怕死。”

“我怕死,那是因為,我怕在我死前我想要做的事情做不成,想要讨的公道讨不回。”

青綿聽罷,她的眼睫輕閃一下了,她擡手,正要挑開馬車簾子,卻見蕭钰峙将她的手按下來,擋在馬車外,随後,她聽見一聲: “戴上帷帽。”

“好。”

她戴好帷帽,複又将馬車簾子掀了起來,瞧見馬車外的情形,眼睛不由瞪大,不知是何時,一隊人馬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将他們包圍。

領隊之人黑衣蒙面,瞧見戴着帷帽從馬車之中探出身的穆青綿,笑了聲: “倒是奇了,六殿下回京領罪的途中竟還帶着一位紅顏知己”

“既如此,殿下黃泉路上,便也不孤單了。”

蕭钰峙冷眸看向那人,手順勢捏緊腰間處劍柄。

領隊之人擡手,手順勢揮下, “給我上!”

他身後的人盡數沖上來。

“躲進去!”

蕭钰峙高聲一喝,将青綿護在身後。馬車外,冷箭齊發,蕭钰峙一邊用劍抵,一邊側身躲過。

青綿縮在馬車角落,只聽“咻”一聲,有冷箭紮上馬車木板,見狀,她忙坐了下去。

如今,她只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不會武藝,只能坐在馬車內眼巴巴地等着。

黃雀還沒有回來,蕭钰峙以一人之力抵擋,來的人估摸有四十餘人,且都穿了黑衣,蒙了面。如果是蕭逸琅的人,定會有周恕寧過來盯着。可現下,不見周恕寧,領頭之人又口口聲聲喚蕭钰峙為六殿下。

看來上林京中,除了蕭逸琅,還有人想要蕭钰峙的命。想明白這個,青綿不禁苦笑起來,蕭钰峙的仇人可真多。

可沒辦法,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

她剛定神,就聽馬車外一聲命下: “去把他的心上人殺了!”

心上人

她來不及反駁,也沒必要和這幫殺手澄清他們的關系,她只知道,再等下去她會死,賭一把說不定能活。

她不想再坐以待斃,登時,青綿鑽出馬車去,手握緊缰繩,沖着蕭钰峙喊: “上來!”

蕭钰峙回眸,視線與她迎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會趕車嗎”

“不會。”

“……”

蕭钰峙蹙眉,盯着穆青綿,在這種場合之下,她不會趕車就敢沖出來,真是不怕死。

随即,他用劍拍了下馬屁股,同穆青綿說: “你先走,我給你斷後。”

青綿不跟他客氣,她咬了咬牙,抓緊缰繩,往前沖了出去。

蕭钰峙在她身後,擋下沖她射去的冷箭,随即,點腳飛奔上前,站在馬車頂上。

青綿感覺到他上來,回頭看過去。

蕭钰峙看見她朝他看來,叮囑她: “專心點!要不然,咱們都得死在這兒!”

“嗯。”

她收回視線,專心趕車。

林間鳥獸飛散,馬兒凄厲長鳴。

倏然,延綿不絕的林間走到盡頭,前面已是斷頭路,青綿猛地拉緊缰繩: “籲——”

“沒路了。”

蕭钰峙見狀,從馬車頂上跳下去,站在青綿身旁,随即也顧不上男女有別,将她攔腰抱起來,躲過一支冷箭。

青綿往下看,只見山崖之下雲霧缭繞,看不清山底,她的身體不由地顫了下,複又擡眸看向蕭钰峙。

“怕嗎”

青綿抿了下嘴角,沒有應聲。或許是因為她知道蕭钰峙會活着回到京城,她心中的駭意便減少了幾分。

如此,她說: “我怕,但我會随你跳下去,賭一條生路。”

猶如她不會趕車,也會在生死面前學會趕車,用來逃生,她沒有退路。

蕭钰峙低睫看着懷中女子,胸口處的跳動似要逃出來,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句話——她怕,但她會。

“穆小唯。”

“嗯”

“閉眼。”

蕭钰峙自衣角撕下一條布,在她眼睛上覆上去。

眼前的視野被遮擋,耳邊同時響起他說的話: “遮住了,就不怕了。”

這一會兒耽擱,殺手盡數追了上來。蕭钰峙用手臂抱緊穆青綿,青綿亦覺得腰間的力量一緊。他回頭看了一眼,随即抱着青綿,一躍而下。

耳邊風聲呼嘯,腳下流水潺潺,山谷空響。

青綿腳下騰空,不着力,蕭钰峙抱緊她的同時她亦抱緊了他。似是感受到她的害怕,他用腳墊在她腳下,手輕輕用力,身子一翻,二人便掉了個兒,一個轉身,她便到了他身體上方。

“你瘋了!這樣摔下去,你就成了我的墊背!會摔成肉餅的!”

蕭钰峙只見她在自己眼前,前所未有的親近的距離,聽她這麽問,他亦不在乎,他只問她: “如若那般,你醒來以後,不要摘下布條,往前走,走到看不到我的地方再摘下布條。莫要,莫要讓那模樣吓到你了。”

青綿眼角止不住地跳,心中滿是不安。

“你會活着的。”

山谷間雲霧缭繞,應是水汽蒸騰所致。

她定了定神,壓制住自己心中的害怕,與蕭钰峙說: “下面應當有水,你抱緊我,避免我們掉入水中後,被亂流沖散,找不到對方。”

蕭钰峙嘴唇翕動,一聲“好”被山風吹散。

-

穆青綿再醒來時,她已被沖上了岸。只是四處荒蕪人煙,她揉了下胳膊,回過頭,便見到躺在她身旁的蕭钰峙。

想到方才落入水中,河流将要沖散,蕭钰峙反手将她環抱,後背被亂石擊打,衣衫已無一處是好。

看着他出血的後背,青綿踉跄地從地上爬起來,拿着手帕走到河邊,清洗過之後,又重新走回到蕭钰峙身邊,繞到他的背後,輕輕為他擦過傷口。

青綿只見有細碎的小石子已經嵌入皮肉中,她的眉蹙的越緊,手小心翼翼地擡起來,用指甲将小石子從他後背上摳出來。

只是,她每一動,他的表情便現一分痛苦。

替蕭钰峙清理過傷口,眼見快要入夜,要趕緊找一處地方休憩。這四處又沒有農戶,若在河邊休憩,萬一夜裏下起雨該如何

随即,青綿起身,打算去四處看看,找一下附近有沒有山洞之類的。

低頭,她看着還未醒的蕭钰峙。

帶上他,若找不到,豈不費力如此一想,穆青綿決定把蕭钰峙先留在這兒,等她一會兒回來再帶他過去。

青綿算着路程,不敢走太遠。找到山洞之後,青綿快步折回去,只是找到栖所之後的欣喜還沒多長時間,她的心便如落進冰窖一般,霎時空了。

眼前,是她方才離開的地方,可這裏,沒有蕭钰峙,他躺過的地方也只剩下一攤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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