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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陛下,六殿下回來了。”
申時,午後的日光落在紅色宮牆之上,倒影中,一位太監急忙往前跑,擡起手來招呼人過來: “吩咐下去,召京中文武百官進宮。”
小太監疑惑,不知是何意: “可今晨,不是已經上過早朝了”
“不必多言,上面的吩咐,我們照做便是。”
-
蕭钰峙自京外進城,欲奪他性命者早已做好埋伏,奈何他亮明行蹤,等待他是的京中文武百官的問罪。
黃雀随他一路南下,直至上林京。至今已至宮門口,他立于身旁,随他進去前,卻被他攔下, “你在宮外,不必進去。”
“主子,可您……”
黃雀憂思慎重,他望着眼前人的眉眼,踏過一路塵土,經過風與雨,已不複在北境時的意氣風發。
那時,六殿下說他才智賽諸葛,若非有他,北境丢失的故土不會在六年時間收複,或許要用更長的時日。
六殿下殉了城,只他一人歸來。
世人罵他茍活,可他如何敢死
“若他們識得你不是六殿下該如何”
風拂過他眉眼,光照人間,他卻只笑: “不會有人識得,亦不會有人允許我不是他。”
他們都在等,等蕭钰峙以此罪名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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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站在宮門外,未上去追随。
蕭钰峙一襲灰白圓領袍,身姿挺拔,他想到他要跪,想到他要沉獄,想到他想在此昭雪,可他一想,又不免想起曾經那個隐姓埋名自清河來京的少年郎。
自踏入宮門那一刻,他便不再回頭。
走上朝天殿的路途中,不免有宮人看他,六年不曾見了,這位便是今時今日在朝堂之上被百官彈劾的六殿下嗎
怎的與從前有些不同了
走至朝天殿,自百階之下走上,蕭钰峙在文武百官的注視之下,走上前,單膝跪地,行了一個軍禮: “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蕭峮長了一雙鷹眸,他靜靜地凝視着自己這個鎮守北境,六年未歸的兒子。
蕭珺未表态,百官亦無聲。
寧遠侯率先道: “六殿下于六年前領命鎮守北境,收複九城,然他好大喜功,将戰局大勢拱手相讓,以致我大齊百受掣肘,臣以為,當嚴懲六殿下!”
“臣附議。”
“臣附議。”
“……”
“兒臣無罪!”
就在文武百官皆附議之時,蕭钰峙擡眸,連道兩聲: “兒臣無罪!”
蕭珺皺緊眉頭,冷喝了聲: “你無罪連丢十一城朕不能治你的罪莫說你好大喜功,便是你因自身無能,丢了我大齊江山,朕也要治你的罪!”
蕭珺即位後,中宮出過兩位皇後。一位是當今太子蕭逸琅的生母,已逝的元皇後。一位則是當今在位的繼後,也就是蕭钰峙的生母宋皇後。
元皇後在位時,宋錦虞便已是貴妃之位,頗受蕭珺寵愛,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個強大的母族。元皇後仙逝之後,宋錦虞便順位做了繼後。
朝中,一下子多了兩個嫡子。蕭珺對宋錦虞寵愛有加,自然也更偏疼她的兒子。
在蕭钰峙未曾離京之前,蕭钰峙一直是文武百官所看重的下一任天子。
即便蕭逸琅已是太子,衆人也都覺得,他贏不了一個有雄厚母族的蕭钰峙。
可,六年前,蕭钰峙執拗出京,更改了這一局面。将朝中大勢拱手相讓。
如今,他戴罪之身,帝王棄子,難成大器。
蕭珺發話之後,朝中衆臣無一人為蕭钰峙求情,皆請陛下賜罪。
蕭钰峙孤身跪在殿內。
于戰局不利時,他便向朝中請命求援,可遲遲不見援兵,消息被攔了,是誰攔下了
蕭珺可知曉此事
火藥配方洩露,又是誰洩的
若如今跪在殿內是的真正的蕭钰峙,他或許會說,因為坐在高臺之上是他的的生身父親。
可他不能,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之前,他不能随意攀咬。若真如他設想的那般,他又該如何為那十萬大軍讨回公道!
“陛下,皇後求見。”
“不見!”
蕭珺看着伏跪在他面前的蕭钰峙,許久,他未曾見過這個兒子,他太厲害了,竟然能将九州收複,且只用了短短六年的時間。
可,有人想攔着他回京,且送了他一個大禮。
本以為,蕭钰峙會将冤屈一訴,卻不想,他只說自己無罪,旁的一切,都不說了。
“陛下,皇後說若您不見她,她,她就……”
“她就怎麽”
朝天殿內鴉雀無聲,那太監哆嗦着,随即說: “皇後娘娘說她要一頭撞死在朝天殿外!”
“糊塗!讓她進來!”
宋錦虞得了準許,從殿外進來。她一身素衣,長發落在腰後,不着半點珠釵。
文武百官見狀,急忙低下頭。
宋錦虞走到蕭钰峙身旁,跪了下去。
“臣妾教子無方,以致大禍。臣妾願請陛下廢臣妾皇後之位,以全長澧性命!”
“陛下!”
皇後愛子心切,便是自廢皇後之位也要留他一條性命。
這番鬧騰,寧遠侯又道: “可臣聽聞,六殿下貪生怕死,早早退讓至薊州。此事已天下盡知,若不治六殿下的罪,如何服天下人屆時,只怕會讓陛下落得一個包庇皇子的名聲。”
“陛下,寧遠侯說的不無道理。臣以為,若非嚴懲,難平天下人。六殿下棄城而逃,若是輕饒了,那我大齊兒郎将來再迎戰時,是否人人都學六殿下棄城而逃”
“寧遠侯!你莫要欺人太甚!”宋錦虞利眸朝向,看過去: “你領兵至薊州時,我兒是否與你一同抗敵!擒賊先擒王,鎮守北境的将領若都死了,還鎮什麽北境”
“皇後娘娘,您愛子心切,臣等知曉。可你不能如此颠倒黑白,将六殿下貪生怕死的罪名說成這般。”
“錦虞。”
眼瞧着宋錦虞與寧遠侯争起來,蕭珺出聲制止。
“不要鬧了,回你的椒房殿去。我答應你保全他的命。但即日起,将蕭钰峙打入诏獄,監察司監察辦理,嚴審北境之過。”
“陛下……”
宋錦虞擡眸,只見蕭珺不容她反駁,她的聲音弱了下去,不再多言。
随後,蕭珺身旁的太監揚聲: “退朝!”
殿中百官散去,可誰人不嘆一聲,當日被百官推崇的六殿下竟淪落至此。
诏獄,一般人進去就沒活路了。
即使他是皇子,沒有人保他,又與常人有何分別何況,蕭珺還讓監察司的人去審。
怕是不死,也要掉層皮了。
“穆太師,留步。”
穆越被身後的寧遠侯喚住,他轉身,停下腳步: “寧遠侯。”
“恭喜穆太師。”
“寧遠侯此言何意何來恭喜啊”
“聽聞令千金不日便要與太子完婚,此事不值得恭喜嗎”
聽他提及穆滟斐,穆清神色一滞,僵笑起來: “那便先謝過寧遠侯了。”
那寧遠侯回頭看了一眼朝天殿,随即拱手便笑: “瞧今日情形,穆太師為國丈之事,指日可待啊!”
穆越聽聞,亦笑起來。
殿中只剩下蕭钰峙與宋錦虞二人,宋錦虞擡眸看向蕭钰峙,還未言語便哭了起來: “長澧,我可憐的兒啊,你快起來,母後替你去求你父皇,定讓他早日将你放出來!”
“母後。”
蕭钰峙聞聲喚了一聲,随即他擡起眸子,宋錦虞看他,哭泣聲倏然停住, “長澧,你,你怎麽變了這麽多”
不能讓宋錦虞知道,真正的蕭钰峙已經殉城而亡了。若不然,以她的性子,定要鬧得人盡皆知。
屆時,蕭珺給蕭钰峙一個封號,便将此事揭過,那北境的真相,就再難查了。
且今時今日,朝中主和派良多,若沒了這個身份,将來,有誰會願意收複失地
這幫臣子,在朝中錦衣玉食久了,便連國恨都忘了!
如此,蕭钰峙便道: “關外六年風霜雨雪,已叫兒子變了模樣。可這六年,兒子未曾忘記惦念母後,兒子不孝,因此連累了母後。”
“你這是何話,你是我的兒子,我心疼你還來不及,如何還能怪你”
宋錦虞聽他這麽一說,悔心已起,她如何能懷疑自己的兒子,蕭钰峙離開京城多年,有些變化是常事。一想到六年不見,再見已是另一副光景,宋錦虞便心痛不止。
-
穆越回府時,聽管家說,今日府上來了一位女醫,頗善針灸之術,可活絡經脈,幫大姑娘減緩疼痛。穆憐箬知曉後,便将人請了進去。
“京城有這等名醫為何我從前沒有聽過”
“不是京城的,是從清河來的。”
“清河”
穆越疑神。
“憐箬心思純淨,莫要讓什麽江湖騙子給騙了。你盯着點,不要什麽人都往府裏帶。”
說罷,穆越便問: “可看清楚了那女醫長何模樣”
管家說: “她帶了帷帽,沒看清楚臉。只是隐約瞧着是個貌美的,不像江湖騙子。若是江湖騙子,以那身段,該去花樓裏,而不是裝什麽名醫。”
穆越不信這世上有如此湊巧之事,随即與管家說: “我去看看憐箬,順便去瞧瞧這位從清河來的女醫,究竟有什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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