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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姑娘這脾氣……”
蕭逸琅挑眉笑了聲: “倒是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穆青綿看着蕭逸琅,眼神中滿是厭惡。蕭逸琅歪了下頭,看着她的神色,忽然間皺緊眉頭。
她沒見過他不是嗎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她為何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所以,只是像。不是我,對嗎”
蕭逸琅笑了聲: “姑娘不是太師府穆三姑娘”
“不是。”
穆青綿壓着自己的性子,不讓他看出端倪,随即道: “太子殿下,既是你認錯了人,那我能否離開了”
蕭逸琅不動聲色地瞧着穆青綿,舉手投足間都是那個人的作派,可為何,她瞧見他并不欣喜,只想逃離。甚至,還有厭惡……
“姑娘請便。”
“多謝太子殿下。”
青綿離開時,還能聽見身後傳來的周恕衛的聲音。比起他兄長,他倒是很不沉穩。
“她竟敢對太子殿下不敬!”
蕭逸琅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随即,他說: “行了,去找姑母吧。”
秋日的京城,還如夏日一般炎熱。
長公主坐在室內,伺候的奴婢一個勁兒的加冰塊降溫。嬷嬷在她身旁搖着扇: “公主,今日賞菊宴上來了不少貴女,您不親自出去看看嗎”
長公主恹恹道: “太子的婚事已經定下了,我還去湊什麽熱鬧”
嬷嬷說: “您不是一直看不上穆家那姑娘嗎身子那麽弱,如何能伺候得了太子殿下今兒個,便為太子殿下選個合心的側妃。”
嬷嬷這話聲響落了,長公主掀了掀眼皮,正要說話,便見蕭逸琅進來。
“正說你呢,你便來了。”
蕭逸琅坐在長公主身側: “姑母在說我什麽”
“這偌大的院子,你瞧瞧,可有看得上的姑母替你做主,指給你做側妃。”
看上的
蕭逸琅倏然想到方才撞在他身上的姑娘,她和以前一樣,可是又好像不一樣。以前的她,最初看見他的時候,眼睛都是亮的,她生怕他會不喜歡她。可現在,她避之不及。
“姑母,這事兒便不由你操心了,我與阿斐的婚期就快要到了。”
“你當真不打算納側妃穆滟斐那丫頭,我瞧着,也就那樣。何況,我聽聞她與長澧……”
“姑母!”
蕭逸琅出聲打斷她。
“好好好,你喜歡她,不容我說她半句不是。你啊,這性子,跟你母後一模一樣。”
長公主嘆息一聲,元皇後死後,擔心蕭逸琅在繼後手底下吃虧,便将他托付給她這個做姑母的。當年,她問元皇後,問她是否後悔嫁給了她皇兄,她說沒有,這輩子都不後悔。
蕭逸琅聞言,思緒飄散,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也好像是近日才發生的事。
長公主說,他與他母後性子一模一樣,可他自己知道,不像的。
前些時日,他魇住了,做了一個夢。
那是嘉元三年,他繼位的第三年。
除去太師府之後,穆滟斐妄圖引誘蕭钰峙反叛,颠覆皇權。
那時他便想,她的野心還是太大了。
若讓她學乖了便不會一直忤逆他,同他犯上作亂,便好了。
于是,他想要馴獸。
想要将一個滿眼都是權勢富貴的姑娘馴化成一個安心寝居在後宮的女人。
“阿斐,若我廢了你的皇後之位,你是不是在冷宮待久了,就會受不了,來求我。”
“可你為何不來求我那我便賜你死。你那樣愛你擁有的一切,你定然不舍得輕易去死,對嗎”
他給了她很多次機會……
問過她很多次是否認罪……
可她都不認。
為了不放下她的傲骨,她願意抛下她所在乎的一切,寧死都不求他。
他逼着她,以為她會改。
可她死了,死在那夜大雪下,冰冷殿中。
周恕寧将鸩酒送去月明殿時,他便悔了。
他跌跌撞撞跑去,卻只見她搖搖欲墜。他抱住她殘餘溫度的身體,感受着她一寸寸僵硬,冰冷。
“阿斐……”
他呆坐在月明殿內, “你與朕是這世間最相像之人,我們都愛權利,愛富貴,愛地位,勝過愛彼此。”
“你為何不求朕只要你求朕,你就還是中宮的皇後!朕恕你無罪!”
“可你為何死啊!你為何要死啊”
蕭逸琅想不明白,她為何要死
是誰将他的阿斐了變成這樣
他還沒與她說: “阿斐,其實見你第一面,我便知道你不是她。”
不是因為她比穆滟斐嬌豔美麗,少了身上那份病弱。而是因為穆滟斐從來不會用她看他的眼神來看他。
穆滟斐的眼中,只有清明正直的蕭钰峙。
可她不一樣,阿斐從見他的第一面,就對他充滿了期待。
她渴望從他身上得到愛,得到權利,得到財富,她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是他給的。
這樣完完全全屬于他的人,怎麽會消失了呢
他本就是瘋的,而她死後,他更被天下群臣和萬年孤寂逼瘋了。
這一世,他會等。
等他的姑娘像從前一樣嫁給他。
他漸漸地收回自己的神思,平心靜氣。釣魚和奪位是一樣的,要有耐心。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無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
青綿到了晚間才回府,為了感謝路蘊,她特意拉着她回家中吃了一頓飯, “這是我哥哥特意請的清河廚子做的,嘗嘗我們清河的口味。”
等路蘊離開後,穆勤遠問她: “你今日去賞菊宴,可有收獲”
收獲自是沒有的,倒是遇見一個煞星。
想到穆勤遠特意央路蘊帶她前去賞菊宴,與他直言不諱道: “哥哥,從前我許是愛慕虛榮之輩,可今時今日不是了。”
穆勤遠蹙眉: “你這是何意”
青綿便道∶ “我的意思是說,哥哥往後不必再費勁心思,為我得嫁高門而求門路了。”
“你……”
早前回清河時,她忽然答應要嫁給袁沣,他便覺得奇怪,今時今日,她出現在上林京,他以為她來投奔,是想開了,如今又聽她說出此言, “綿兒,你變了許多。”
“哥哥這是說的什麽話,人都是要長大的,如何能一成不變”
穆勤遠見狀,便也不再管她。
叢葉和叢枝侍奉穆青綿洗澡過後,她便裹上被子窩在了榻上。
她哥哥為她挑的婢女好是好,可就是太過穩重了。從前她總責怪翠暖,如今倒有些想她那張叽叽喳喳的嘴了。
如今是七月七,前世,蕭钰峙足足在诏獄之中關了四月有餘,直至隆冬大雪,突厥人再次攻進,他才以戴罪立功之名離開诏獄。
如若軌跡沒有發生變化,他還是要在那獄中。六年,如若六年的功績可以視而不見,那麽這四月的牢獄之恥又有誰人在意
她不知自己是何時睡去的,再一睜眼,已是第二日天明。
從前在清河,她有做生意的打算。如今到了上林京,自也不能荒廢。學針灸之術的空餘,她便用來逛鋪子。
一連十幾日下來,還真有了成效。
她的針灸之術已學的有模有樣,醫館的大夫問她是不是幼時有過接觸,此番才能如此得心應手,她說沒有,那醫館的大夫便誇她聰慧過人。
她看鋪子,決定在上林京先開一家脂粉鋪子。她愛美,自來看重自己這張臉蛋。前世,她便對這些脂粉解過不少,以此番經歷,在上林京開間鋪子,準能賺到錢。
另外,有了看鋪子的理由,她也有了機會前去穆太師府,為穆憐箬施針。
這日,她前往穆太師府。
穆憐箬推着輪椅,正坐在窗邊澆花。瞧見穆青綿過來,她的臉上随之浮現出一抹笑來: “你來了。”
“見過大姑娘。”
穆憐箬瞧着她,沉吟半晌後,她還是沒忍住,問了起來: “那日,我父親喚你去書房,與你說了什麽”
“大姑娘不是猜的出來麽”
“是猜的出來不假。”穆憐箬盯着她瞧,随後又道: “可我想知道,你是何反應。”
“我拒絕了。”
“拒絕”穆憐箬疑惑地看着穆青綿,随後她說: “這個誘惑,換了旁人,或許不會拒絕。”
“為什麽呢”
穆憐箬覺得,這沒什麽好質疑: “能助你走青雲路,能助你成人上人。既如此好的生意,為何不做”
穆青綿有些好奇,便與她問: “若是那人是大姑娘,大姑娘會去做嗎”
“我”穆憐箬不禁笑了聲,随後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 “我這雙腿如何能去”
“那依大姑娘的意思是,若您的腿好了,您便會去做。”
青綿瞧着穆憐箬,只見她搖了搖頭,說∶ “我也不會。”
“我呢,生來便只想隐匿于世間,長命百歲。那等人上人的事情,我做不來。”說着,她又笑: “我一想到我要坐在那位置上,整日要虛以委蛇,顧及後宮衆人,做良忠之輩,我便覺得憋悶。”
說罷,她又頓了聲: “看來,穆姑娘與我志同道合”
“民女說句冒犯的話,民女也是這般想的。”
“在見到大姑娘的第一眼,我便覺得投緣。”
穆憐箬聽不得她那些話,開口道: “你不必與我生分,一口一個民女,我這兒沒那麽多的規矩。以後,你叫我穆憐箬,或直接喚我阿箬便是。”
“你比我年長,直呼其名怕是不妥。”随即,青綿便說: “不若我喚你阿箬姐吧”
穆憐箬應了一聲∶ “好。”
青綿聽罷,嘴角輕揚起來,不由地,覺得親切了幾分。她走上前,将銀針取出,而後整齊地擺放在穆憐箬邊上的案幾上,行至穆憐箬身側: “近來,你的腿……感覺如何”
穆憐箬笑罷: “還是老樣子。”
“總會好的。”青錦輕聲安撫她道。
随即,青綿開始為穆憐箬施針。
一根一根的銀針刺破她雪白的肌膚,穆憐箬的額頭逐漸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穆憐箬隐隐咬牙,她一貫不願在旁人面前落淚,更不會表現出自己有任何的痛苦。擡眸,她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與穆青綿無心問道∶ “近日,京中可有什麽事發生”
念起穆憐箬對蕭钰峙的關心,她又想起自己最初來太師府,結交穆憐箬的目的,青錦便說: “不知朝堂之中的事,阿箬姐姐是否感興趣”
穆憐箬的手隐隐用力捏緊了拳,面上卻不動聲色,她笑着說∶ “說來聽聽。”
穆青錦沒與她賣關子,直言不諱: “近日來,六殿下在北境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朝臣對他多有不滿,多次勸谏陛下要治其罪。朝中百姓亦然。”
穆憐箬蹙眉∶ “我與他相識多年,不信他有此罪。”
聞言,青錦瞧向穆憐箬, “雖然,我與六殿下并未相識,卻聽聞他在北境戰功赫赫,立下來汗馬功勞,并收複了九州失地。若要說有此功績之人叛逃,我也是不信的。”
聽到青綿的态度,穆憐箬看向她,面露詫異顏色∶ “你信他是無辜的”
青綿反問她: “若他真是那等貪生怕死之輩,如何去得了邊關”
誰人不知,北境是苦寒之地。作為朝中的臣子尚且不願去,何況是身為皇子的蕭钰峙。
想起蕭钰峙如今的處境,心中不免有憤,奸臣當道,陛下視若無睹,聽之任之,毫無改革之意。
奸詐狡猾,禍國殃民之輩無罪,忠君愛國,為民請命者有罪
這是何道理。
漸漸地,青綿平息下這些情緒,待時間到了,便收回銀針,與穆憐箬告辭: “阿箬姐,今日便到這裏罷,改日我再來看你,為你施針。”
穆憐箬聽罷,派人送穆青綿出府。
青錦提着藥箱,跟在她貼身婢女身後,想起前世穆憐箬的死,心下一陣疑惑。
思緒間,她離府,穆太師回府,二人直面相見,青錦收回自己的視線,低下頭去,腳下的步子也随之加快。
見狀,穆越微微蹙眉。
想到穆滟斐之事,他出聲道: “穆姑娘。”
穆青綿聽到他的聲音,腳步不得不停下, “穆太師。”
“阿箬的腿疾如何”
青綿有禮道: “好上許多了,再多些時日,應當能看到效果。具體的,還需您去問穆大姑娘。”
隔過這一個話茬,穆越提及自己的目的: “那日之事,不知穆姑娘可有後悔若此時還願意,我可以既往不咎,收你為義女。”
聞言,青綿便笑了起來: “太師,您是忘了嗎我嫁過人。”
她點到為止,未曾多話。
穆越打量着穆青綿,她是個聰明人,知道她做了他穆府的女兒會做什麽。
先前聽她經歷,他頭一遭便是嫌棄。等她離開,他才察覺到自己的莽撞。如今穆滟斐已死,除了穆青綿,無人能替她嫁給蕭逸琅。
除非,他要當衆宣布穆滟斐的死訊,主動放棄與皇家的婚約。
“只要穆姑娘願意,法子多的是。自會蒙混過去,送你入東宮。”
穆青綿聞言,淡淡一笑: “可是,這富貴路上,也是一條死路啊。”
聽她這句直言,穆越面上一怔。
“可問太師如何确定太子殿下對穆三姑娘的情意您送她入東宮,看見的除了權利富貴,還有沒有別的”
“若太師您不能确定,或是您明知道太子殿下對穆三姑娘的情意算不上真,只是利用,那您還願意送她入東宮嗎那入東宮之後呢穆三姑娘得不到太子殿下的善待,于您而言也只是虛禮,他日登基之後,如何不會除去太師府”
她原本不願說此良多。前世,穆越對她而言,二人只是合作關系,他對她甚至只有利用。
穆二郎因她至死,威脅了她半生的穆太師瀕臨死境之時,竟并未說出她的真實身份。
他終歸,不是害死她的人。
說出此言,便當還了他一恩。
穆越眯了眯眼,看向穆青綿。
“有此見解,你竟只是一個小小醫女”
“不敢。穆太師謬贊了。”
若是穆越不能站在太子一黨,也算折了蕭逸琅一只羽翼。
雖說這穆越也是貪權好勢之人,可涉及生死之事,他也不得不考慮。
滿門傾覆,還是養精蓄銳,他自有決斷。
“穆太師既想明白了,便不必再來勸我,小女子性子膽怯,謀不成大事。一世并無大抱負,只要家人平安康健,自個兒樂得逍遙,便是很好了。”
想到如今還在诏獄的蕭逸琅,她留下一句: “太師,今時今日您已身居高位,自古帝王容不下權臣,與其進取,不若收斂鋒芒,靜待明君。”
她言盡于此,若穆越執意,她也管不得什麽。
“告辭。”
說罷,青綿朝着穆太師行過一禮。
-
因她是避着穆勤遠出府的,故而,未乘馬車,只一人背着藥箱步行。
遠處,迎面駛來一輛華貴馬車。馬車門前鑲嵌金色飾物,四面挂着精美絲綢。
穆青錦側身避讓,誰知馬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扇門一推,馬車上的異香漫出。
穆青錦擡眸,只見蕭逸琅身穿華服,打馬車內探出半個身子。
她微微蹙眉,不知他為何意。可還是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民女見過太子殿下。”
“穆姑娘,當真是巧了,竟在此遇見了。”
蕭逸琅眉眼帶笑, “不若姑娘上馬車來,陪孤”
聞言,穆青綿一怔,蕭逸琅此時又是得的什麽富貴病,閑來便尋女娘陪他
她随即出言拒絕: “民女家中還有要事,不能在此陪太子殿下,還請您高擡貴手。”
“高擡貴手”蕭逸琅抓住她言語間的字眼,輕聲笑了下, “孤是什麽窮兇極惡之輩麽竟叫穆姑娘說出此言。”
聞言,穆青綿搖頭: “民女惶恐。”
說罷,她腳步動了動,似要離開。蕭逸琅身邊的親衛見狀,上前拔劍,将她圍攏。
穆青綿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随即複又看向蕭逸琅,臉上騰升薄怒之意。
“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蕭逸琅看着她臉上的怒意,臉上的笑容愈發肆意,對,就是這樣,就是這個神情,和從前的她一模一樣。
他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愈發貪婪。
“穆姑娘,賞個臉”
說罷,他側身讓了讓,将自己身邊的位置讓出,留給穆青綿。穆青綿見狀,蕭逸琅今日是不打算讓她離開了。
她一咬牙,随即聽蕭逸琅說: “穆姑娘不必擔心令兄看不到姑娘會心急,我已差人去傳了話,說你晚些時候回去。”
穆青綿聞言,看向他的神色愈發不悅。明知他是威脅,卻也要藏起自己的情緒,不能發作。
這個瘋子,他若瘋了,當真會殺人。
她不想她自己和阿兄再死在他手上。
随即,穆青綿上前,登上馬車。
見狀,蕭逸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滿意地笑了聲,順勢伸手,去扶穆青錦。
穆青錦看見他手的動作,只看了眼,便直接繞過他。
蕭逸琅的手落了空,回眸看向穆青綿,只見她離他很遠,手輕搭在車窗,掀起簾子,看向街景,一句話也不與他說。
臉上,還帶着幾分不耐煩的模樣。
蕭逸琅見狀,臉上喜悅神色淡了下去,只剩疑慮。如若他所記不假,穆青綿初入京城,是以穆滟斐的身份出現,而她見他的第一面,也是欣喜萬分,生怕他對她有不喜之意。
如今,全然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不是以穆滟斐身份出現,而是以穆勤遠之妹。态度也與從前大不相同。
與此同時,青綿看着外面街景,吵鬧的叫賣神也無法分去她的思緒。前世的蕭逸琅便是待穆滟斐好,起初也未曾有過強迫之意,他總是在等着她,等她上前,才肯與她攀話。
何況,她現在不是穆滟斐,而是穆青綿。
-
馬車行到一處停下,青綿擡眼一看,才見此處是一座琴坊,蕭逸琅先她一步下了馬車,随後青綿跟着下去。
二人一同走進去。
見來客是太子殿下,掌櫃的畢恭畢敬地将他二人請了進來,将他們帶到了一間雅致的包房。
甫一進去,穆青錦就見房間正中間放着一把琴。她天生不擅音律,故而從不撫琴,她心中忽然騰升出一個念頭,回眸看向蕭逸琅。
難不成,她是想用琴音試探她
蕭逸琅行至琴前,雙手随意撥弄着琴弦,悅耳之聲流淌。
穆青錦沒有絲毫欣賞樂曲的心思。她靜靜站在一旁,等他撫過琴,便道: “太子殿下今日邀我前來,是為了聽您撫琴”
蕭逸琅擡手按下琴弦,搖頭笑了聲: “并非如此,是孤想聽你撫琴。”
“民女并不擅琴。”
從前,她知道蕭逸琅愛琴,便也用心學過一遭,可奈何她徒有努力,沒有悟性,加之她心術不正,操之過急,彈出來的琴音自然上不得臺面。
“莫不是在騙孤”
青綿瞧他不信,走到他身邊,摸向琴弦, “太子殿下是愛琴之人,一人是否真的擅琴,想必您一聽就明白。”
她若彈了,便知道她沒有說謊。
說罷,青綿便擡手彈起來。
割據的聲音在空氣中撕裂,蕭逸琅身旁站着的親衛忍不住捂上耳朵,就連青綿自己也堅持不下去。
反觀蕭逸琅,聽罷她的琴音,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興奮。他在想,為何她的态度會和從前發生過的不一樣,可如今來看,他沒有認錯人。
幼年穆滟斐極擅琴,無論是古筝還是琵琶,她都信手拈來,而及笄後的穆滟斐卻極少彈琴,她彈的琴不是美妙,而是折磨。
青綿彈過一曲,心中腹诽。
如今她是穆青綿,不是穆滟斐,便是要拖着穆越下水,他也不應該對她如此上心。莫不是他已經知曉了穆越想偷天換日
可她未曾答應,蕭逸琅在她身上耗費心思也是無用。
“穆姑娘未免太過妄自菲薄了,孤聽着此音,甚是動人。”
穆青綿不禁瞪大眸子,她的視線看向蕭逸琅身邊的親衛,似是在問,動人麽
親衛忙低下了頭。
說罷,門外有婢女送了茶水進來。
蕭逸琅親自為她斟了一壺茶,然後朝着穆青錦方向推了過去。
“這是雨前龍井,嘗嘗。”
前世,她愛喝的便是這雨前龍井。
還鬧着,包了一座茶山。
若到炎夏時節,他會随她一起親上茶山,自個兒采茶,煮茶,而後坐在山頂的樓閣之中,一邊品茶一邊看着山下風景。
青錦瞧着他朝自己推遞過來的茶盞,擡頭朝着蕭逸琅看過去: “龍井太過苦澀,幼時便不喜喝。”
“你不喜龍井”
倏然,蕭逸琅臉色一變。
青綿點頭,随即她說: “或許殿下給的,有什麽不同的味道。”
說罷,她便嘗了一口。慢慢地,她蹙緊眉頭,難耐地看着蕭逸琅。
“還是以前那個招人讨厭的味道。”
聞言,蕭逸琅深深看了穆青錦一眼,将茶水重新放下,讓人給穆青錦送來了一壺新茶。
穆青錦這次沒有拒絕。
喝過茶,蕭逸琅又問了幾句。
穆青錦客氣地敷衍應和。
日落時分,天際昏暗了些,月亮高懸在頭頂。蕭逸琅似也乏了,這才命人将穆青綿送離。
她轉身離去,娉婷身影于離去時,可見歡愉。蕭逸琅看着這一幕,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
彼時皇宮,椒房殿。
蕭钰峙已下诏獄,求陛下不得,宋錦虞急促地在殿內踱步,反反複複折回,面上滿是擔憂之色。
她身旁的嬷嬷出言勸道: “娘娘,皇上只是一時被朝臣壓迫,無奈之舉,實則他一直偏愛于您,咱們殿下定會沒事的。”
聽到她這般說,宋錦虞眉頭緊皺,聲音也有些幹澀: “無奈之舉,他是無奈之舉嗎诏獄是什麽地方,是個人進去都要被剝掉半層皮啊!他竟然将長澧關進那種地方!”
至于嬷嬷提及的偏愛,不過是對宋氏的忌憚罷了。
宋錦虞如今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能讓蕭钰峙再被關在诏獄。
“嬷嬷,替本宮梳洗罷,本宮要親自去求皇上,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将長澧放出來。”
宋錦虞帶上一衆宮人浩浩蕩蕩地朝着皇帝居住的勤政殿去。
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李公公瞧見了她,上前去攔: “皇後娘娘,陛下今日還有政務要處理,不便見娘娘,娘娘請回罷。”
宋錦虞勾唇笑了聲,知道皇帝壓根就不是什麽因為政務繁忙,只是不想見她罷了。
想到此處,宋錦虞深吸一口氣,也顧不上其他,直接一把推開一旁的李公公,而後大步朝着殿內走去。
李公公眼看攔不住人,心下焦急,想要讓人去攔住,可她是皇後娘娘,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如何敢對皇後動手
宋錦虞闖入殿中,只見同順帝正在案前批閱奏折。
皇帝一早便聽見殿外動靜,只是不曾理會。看見宋錦虞闖入,他擡起頭,不怒自威: “皇後你這是做什麽一國之母如此行事,成何體統!”
宋錦虞哪裏還顧得上體統,她随即跪了下去。
皇帝看着宋錦虞煩躁不已。
她是因何事而來,不必說,他也知道。
果不其然,宋錦虞一跪下便哭着開口: “陛下,長澧是您的親生孩子,他是什麽樣子的性子你我最清楚!他如何能是那種棄城而逃的貪生怕死之輩此事一看便是有人故意誣陷于他,想要讓他承擔罪責。還請陛下明察,還長澧一個公道啊!陛下!”
皇帝擡眸,目光冰冷地看向皇後: “皇後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覺得此事是朕做錯了不成”
“再者,誣陷如何誣陷能使北境拱手于人”
皇後聽皇帝這般說一愣,而後連忙搖頭。
“陛下自是無錯。只是……”
“您就算是要處罰長澧也無需将他關緊诏獄去啊!眼瞧着,這天兒就要冷了,您不若将他放出來,在府上關禁閉”
說完了以後她抹着眼淚看向皇帝。
“夠了!皇後,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是什麽嗎身為一國之母,竟如此不分是非曲直。”
宋錦虞不料他竟然如此狠心,她震驚地看着皇帝,眼底滿是不甘。
“當初是他自己不願留在京城,非要去北境奪回失地,如今失地未收,反害邊境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他闖下如此彌天大禍,你做母親的不想着如何為他贖罪,卻只想着如何讓他不受苦若非他是朕的兒子,朕一早便就地砍了他!怎麽可能讓他活着回到京城!”
說罷,皇帝疲憊地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
宋錦虞淚流滿面,卻不能再做什麽,她站起身,無力又絕望,緩緩走出勤政殿。
她的嬷嬷看見了,忙上來扶住她: “娘娘,要緊着您身子啊!”
見這模樣,便知皇帝并未松口。故而,嬷嬷也不敢多問。
突然,她腦海之中,浮現出一個身影。她連忙沖着一旁的嬷嬷開口道: “嬷嬷你去派人送一封信,讓哥哥今日進宮來見我。”
聽到宋錦虞的話,嬷嬷沒有猶豫,立刻應說: “是。”
-
宋國舅來至椒房殿,瞧見憔悴了許多的宋錦虞,微微一怔: “妹妹,你這是何苦”
宋錦虞見到自家兄長來,顧不上其他,她忙拉着他央道: “哥哥,長澧如今被關在诏獄,無人幫他,也無人救他,你……你幫幫我,哥哥,你幫幫我,好嗎”
宋國舅聽完宋錦虞的話,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小虞,不是我不幫你。而是長澧他太過任性妄為,不肯聽我之言。他今日有此下場,實在是……”
宋國舅說到一半,宋錦虞央他的動作停下來。
六年前,年僅十四歲的蕭钰峙初露頭角,宋國舅已欲圖謀儲君之位,便想親自教授蕭钰峙。奈何蕭钰峙不肯認同于他的言論與立場,還不聽他的勸阻,執意離開京城,去了北境。
此後,宋國舅便不再幫扶蕭钰峙,反而一再勸說她從其他妃子膝下過繼一個兒子撫養。
聽到他這話,宋錦虞便明白了,她哥哥是不肯幫她的,宋家不會出手。不然,這些時日以來,宋家也不會如此坐的住。
他們認為蕭钰峙是一顆棄子了。
随即,宋錦虞說: “今時不同往日,從前是長澧年幼,不懂哥哥的苦心。若是此次宋家相幫,我與長澧日後定不會忘記宋家。”
聽罷宋錦虞的話,宋國舅猶豫着。
這一戰,也挫挫那蕭钰峙的傲氣,什麽邊境百姓為重連家都不要了的一個臭小子,看看今時今日是何下場。
若此次相幫,說不定,真能讓蕭钰峙看清局面。
随即,宋國舅看向宋錦虞,開口問道: “你打算怎麽救人,又打算如何救 “
聽到他這般詢問,宋錦虞就知道這事情大概率是成了。
“朝堂之上的事情我不懂,如何救還要看哥哥的。只要長澧能從诏獄出來,哥哥的要求我都會答應。”說着,皇後想起一個姑娘,便提到: “我記得哥哥家中的小侄女如今年紀已經不小了,也該到婚嫁的年紀了。”
聽到她這般說,宋國舅一愣,反應過來以後立馬勾起嘴角笑了起來。随即,點了點頭: “是已經到出嫁的年紀了。”
“本宮看他二人很是相配,不若就讓他們結親”
宋錦虞這般說着心裏已經有了打算,如果蕭钰峙能娶宋家的女兒,也算是給了宋家一個保障。如此,他們才會在蕭钰峙的事情上,不遺餘力地相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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