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7
chapter 17
他們在陳老爺子那裏,待到了午飯時分。
廚子手藝不錯,那兩三道時令菜做的,很合曲疏月的口味,她多伸了好幾筷子。
吃飯時,陳雲赓問起婚禮的事,元伯說:“請帖都發下去了,只發了素來相好的那幾家,沒有太聲張。”
陳雲赓聽後,看向曲疏月說:“小月,婚禮可能辦得簡單一點,賓客不會很多。”
關于這一點,曲疏月早就有心理準備。
陳家樹大招風,京裏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從簡行事,一是為了免于流言紛擾,被扣上大張旗鼓的帽子。
二來,也是防着那些想要巴高望上的,借着陳渙之結婚這個由頭,往陳家紮堆兒送禮,容易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橫加诟病,不堪其擾。
小心駛得萬年船。
陳家這艘船能行穩致遠,至今揚帆在大風大浪裏屹立不倒,能力才幹是一方面,重視對後代的教育和培養是一方面。
從上到下、一脈相承的低調穩妥,更像是一張到什麽時候都管用的保命符。
曲疏月點點頭,她很理解:“爺爺安排了就好,我都沒問題。”
婚禮隆重與否不是問題,他們陳家的規矩繁雜,也不是問題。
她最重的心病,也許,是陳渙之本人。
曲疏月不想再因為他患得患失,總是一副被辜負、被虧欠的樣子。
可陳渙之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她一點表示也沒有,他又能認真虧欠她什麽呢?
既然是暗戀,一場願賭服輸的較量,哪兒來的公平好講?
從前只是做同桌,曲疏月就不止一次私心裏覺得,這個站在主席臺上,光芒萬丈的傻小子是屬于自己的。
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就因為她近水樓臺。
因為陳渙之和別的女生都不說話,只跟她講題,只開她玩笑,就讓曲疏月生出這樣的癡心妄想。
也不去深究,其實他不過是懶得,懶得結交那麽多同學,懶得維系友誼。
如今成了正頭夫妻,曲疏月怕自己老毛病又犯了,總想将他占為己有。
想想看哪,在聯姻裏搞這一套,多沒輕沒重,多令人生厭。
說到底,被陳渙之看輕,是曲疏月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陳雲赓拿起公筷,給她搛了一筷子鲈魚:“小月真是懂事,來,嘗嘗看。”
吃完午飯,曲疏月攙着陳雲赓在院子裏散步消食,陪着說了一陣話。
陳渙之跟在後面,隔了一臂的距離,慢騰騰的跟着。
元伯笑着說:“渙之,娶了媳婦兒以後,你地位大不如前啊,說話的份都沒有了。”
“哪還敢談什麽地位?”陳渙之看着前邊親昵的爺孫,裝作怨聲載道,“還有口飯給我吃,就是爺爺發慈悲了。”
等到保健醫生過來,催陳雲赓去午休,陳渙之才帶着曲疏月告辭。
元伯送他們出去,陳渙之開了車門,把曲疏月讓上副駕,她笑着揮手:“元伯再見。”
他點頭:“好的,小月。我們婚禮上見。”
車門關上後,曲疏月像是從表演裏解脫出來,籲了口氣。
只是非常短暫的一息,但因為空間密閉,被陳渙之敏銳的捕捉到。
開出一段山路後,陳渙之沉沉開口:“如果覺得很累的話,可以跟我說,我會适當的,減少來這裏的次數。”
确實是累。陳雲赓身居高位太久,積威于內,和他說話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字句語氣都要拿捏。
曲疏月說:“不是太麻煩你的話,我希望是這樣。”
她的涵養功夫倒是好,只不過這副口氣,太像談判桌上的乙方。
所以曲疏月,這是把他當成甲方在相處?
想到這裏,陳渙之的眉頭一蹙,劃過幾分短促的不耐,很快又被風吹散。
//
十月六號那一天,曲疏月從曲家出嫁。
餘莉娜一大早趕來時,曲疏月已經坐在梳妝鏡前,快要化完妝。
她坐到床尾凳上,打個哈欠:“當新娘子真辛苦,我這個點起來都叫天,沒想到你還更早。”
曲疏月閉着眼睛說:“沒事,你以後找個代嫁。”
“......我會慎重考慮這個意見的。”
慧姨一直在客廳裏忙活,順帶當個前哨。
接親的車隊一到,她忙跑上樓報信:“月月,新郎官來了。”
餘莉娜一身啞光緞面裙,綴着釘珠,她堵住門,紅包接到手軟才肯打開。
門外擠滿了曲家的親戚,還有他們的小孩子,都抓了一把糖,扒拉在門口瞧個喜慶。
曲老爺子反而靠後,和曲正文站在最外圍,笑吟吟的往裏看。
曲粵文穿一件琵琶襟旗袍,佩了條翡翠珠子,不是新制的樣式,曲慕白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問女兒:“這是你媽媽的項鏈?”
曲粵文嗯了一聲:“是媽媽留給我的,她希望我出嫁的時候能帶。我不聽話,沒能讓她看到這一天。如今看着月月,就當是了卻她一個心願了。”
曲慕白嘆聲氣,大喜的日子,不曾多說什麽。
曲疏月身着繡金線的龍鳳褂,坐在床上,看着陳渙之走進來。
他西裝革履,忍冬紋的領帶打得很正式,額發倜傥的往後梳着。
不免叫人疑心,他肩上是不是還捎着院子裏未落的晨光,否則怎麽這樣清俊?
那一瞬間,曲疏月的心跳幾乎快到頂點,呼吸都不順暢了。
不管過程如何,在這一秒鐘,在這個屬于他們的時刻裏,她有過稍縱即逝的快活。
陳渙之是第一次見她這樣打扮,穿着中式禮服,頭發盤成一個圓髻,低婉着一張透着薄紅的臉。
他的太太身上,有種不多見的端莊文氣,是很經得住推敲的長相。
曲疏月鬓邊斜着的金簪下,珠翠搖搖晃晃,像水中月亮的倒影,顫巍巍的,在他心裏投下一圈圈漣漪。
來的人是陳渙之親自挑選,包括胡峰在內,頭天晚上他都打好招呼,讓別瞎起哄。
他知道曲疏月臉皮薄,禁不起。
但現在,竟生出一點微弱的悔意來,是不是把婚禮搞得太嚴肅了?怎麽都沒人他讓吻新娘子?
還好,得由他抱下樓,新娘的腳不能沾地。感謝老祖宗留下的一點傳統美德。
陳渙之一只膝蓋跪在床上,手腕輕巧的用力,盡量不碰亂她風琴褶的裙身。
他剛要把人抱起來,後面不知道誰使壞,大力推了他一把,陳渙之的肩膀往前一聳,壓着曲疏月,雙雙倒在了床上。
他的臉擦過曲疏月耳廓時,她聽見了自己快得出奇的心跳聲,幾乎蹦出喉嚨口。
曲疏月被他身上的氣息包圍着,一張臉紅得徹底,手腳都軟了,一時間也不知道往哪裏放,硬生生把床單揉得發皺。
那味道充斥在她鼻腔裏,檀木打底,清冽的杜松酒裏糅合進微辛的肉桂,幹爽又潔淨。
曲疏月曾看過一篇文章,大概是說人類對嗅覺的記憶,比任何記憶都要來的久遠。
那時,她就想,這個氣味,她會終生難忘的。
陳渙之沒有很快起來,而是在她耳邊問:“沒事吧?”
他的聲音很低,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得見,像情人間親密的耳語。
曲疏月的脖子也被悶出瓷紅色,這時候開口,話也不見得能說完整,只好搖頭。
她柔軟的臉頰,在他的側臉上輕微蹭動,像只乖順的小貓。
這個頭搖的陳渙之心裏發癢,一時也忘了動作。
胡峰吹了一聲口哨:“怎麽着渙哥?就舍不得起來了,這麽急啊。”
旁邊人的心思也活絡了:“陳工,這是不付費就能看的嗎?”
聽得曲疏月不好意思,輕推了他一下,陳渙之才撐着手肘起身。
他往後瞪了胡峰一眼,胡峰摸了一下鼻子,單手插兜,不敢再說話。
陳渙之抱着曲疏月上了車,路上,她打開車窗來透氣。
車內開着冷氣,并不算熱,但她臉上的漿果一般的紅熟,一直退不下去。
陳渙之擰開一瓶水給她:“還是很熱嗎?”
他認為,是今早過于悶熱的天氣,令她臉色緋紅。
曲疏月接過來,喝了一口,她鉗了兩下領子:“禮服太厚了,不透氣。”
陳渙之不疑有他:“再忍一下,等敬完爸媽的茶,就可以脫下來。”
曲疏月的心跳很劇烈,她不敢擡起頭,不敢看他。
她垂眸,撫摸着裙面上的金線花紋,嗯了一聲。
迎着熹微的日光,陳渙之整個人陷在光影裏,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兒。
曲疏月低眉斂首的樣子很乖,像個還沒走出校門的小女生。
敬茶的儀式安排在酒店,他們今晚要住的套房裏,是個獨門獨戶的院落。
曲慕白一行,因為是直接過來的,沒有在街道上繞行,比他們要到得早一些。
古意典雅的正門大廳內,兩家互相謙讓了一番座位後,陳雲庚和曲慕白一左一右,坐在了上首。
再往下,分別是陳紹任和曲正文夫婦倆。
坐下沒多久,陳渙之和曲疏月就相攜着走進來,接過身邊人遞上的茶,先敬家中兩位長輩,鞠躬喊爺爺。
陳雲赓喝的是曲疏月的,曲慕白則接了陳渙之的。
兩個老人家笑得,嘴都快要合不攏,忙讓派上紅包。
接下來,就是敬雙方父母的茶。
這還是第一次,曲疏月以新身份見陳渙之的媽媽。
從前都是在大小宴會上,跟着小輩們稱呼一句,不過點頭之交。
江意映溫雅端正的,坐在圈椅上,只占三分之一的位置。
她笑容恬淡,身上是一件文墨素雅的圓襟旗袍,汝窯的天青釉色,用密實的金線細織幾朵長葉蘭。
曲疏月遞茶過去,改口叫爸媽。
陳紹任喝下茶,笑着連說了幾聲好。
江意映拉過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兩下,很親熱的:“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到曲正文這邊,廖敏君一早就挺腰等着了,好拿一拿丈母娘的姿态。
陳渙之端上茶時,道了一聲:“爸。”
又遞給廖敏君,說:“媽。”
曲正文接得倒快,迅速喝完,忙拿上紅包給他:“渙之,難為你了。”
根本不給廖敏君開口的機會,氣得她瞪過去好幾眼。
岳父到現在,對他說話還是畢恭畢敬,陳渙之哭笑不得。
他接過紅包說:“不會,爸爸太見外。”
這一天忙中有序,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曲疏月站在陳渙之身邊,送走最後一批賓客。
陳渙之站在月洞門下,伸出兩根手指擰松領帶,解開襟前那顆螺紋紐扣。
那弧度不算高,他一只手撐了石壁,提醒她低頭:“當心點兒。”
“謝謝。”
曲疏月穿着最後一套禮服,一件黑色絨面抹胸禮服,很熨帖她高挑的身材。
她微微含胸穿過,又昂起修長的脖頸,在前面慢慢走着。
晚風吹拂下,胸口的寶石藍高珠閃動熠熠光澤,像湖面上跳躍的月光。
陳渙之幾步就跟上,他插兜走着:“流程安排得太多,你很累了。”
“結婚嘛,哪有輕省的。”曲疏月單手提着裙擺,穿着細高跟,小心踩在鵝卵石地面上:“你不也一樣辛苦。”
陳渙之推開半高的鐵栅欄門,先把曲疏月讓進去。
草木繁盛的院子裏,低矮的金葉菖蒲上,鋪着一層金黃的梧桐。
進去後,曲疏月徑直上了二樓套房,把鞋子踢掉,彎腰揉着小腿。
穿高跟鞋站了一天,又沒吃幾口東西,到現在,她又餓又乏。
曲疏月光着腳,站起來,走到浴室去拿一次性拖鞋。
聽見樓下“嘭”的一聲,緊接着傳來咔噠的響動。
應該是陳渙之在鎖門。
白天一直忙着應酬,堆起笑臉,對各路顯貴們,對兩家的親戚們,對她的同事,對每一個人笑,笑完碰杯敬酒。
曲疏月無暇顧慮晚上的事情。
此刻宴席陳畢,她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處理和陳渙之共處一室這件事了,這比任何事都要考驗人。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陳渙之那段健旺的步子,總像是踩在她心上。
咚、咚、咚。傳到心頭,成了又緩又重的聲音,壓得她呼吸都不暢快。
曲疏月撐着洗手臺,一只手扶了胸口,把她的腳伸到拖鞋裏。
門一合攏,為了掩飾緊張,她無所适從的,大力鍁開了水龍頭。
嘩啦啦的水沖流下來,又打着旋兒,順着半圓的孔消失不見。
水流聲不斷裏,曲疏月聽見他走了進來,她很快站直,裝作專心致志在洗手。
陳渙之換了鞋後,也挪過來,和她一起洗。
他低頭,瞥了曲疏月一眼:“不用洗手液嗎?”
看她那麽用力的搓,白嫩的手背都搓得泛紅了,也搓不出東西來。
曲疏月啊了一聲:“用、用的。”
陳渙之擠出一泵,用虎口抹在她的手心裏:“喏。”
是很快的一下,但蹭得曲疏月心裏,酥酥麻麻,過電一般。
曲疏月飛快的揉出泡沫,放到龍頭下面沖幹淨。
她扯出紙巾擦手:“你先洗澡吧,我腿還有點酸,休息一下。”
曲疏月擦完,把紙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慌張退了出去。
陳渙之回過身,低頭時,驀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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