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觀音

觀音

西直門地鐵口，車流穿梭，人潮洶湧。

一輛賣水果的小推車停在這裏，趙萱戴着草帽穿着簡便的運動裝站着正怡然自得地修菠蘿，面前玻璃缸中新鮮的菠蘿塊正映襯着清透的陽光在鹽水裏沉浮。

Sally出地鐵便看到這一幕。這些年她早已習慣阿萱突然随便找個身份“變身”，于市井天地之間尋找新的靈感。

“萱嬸，怎麽樣，在地鐵口賣水果的生活。”Sally摘下墨鏡道。

“還行，三塊錢一支，賣了一百多。”

“夠車馬費嗎。”Sally望向馬路對面，王浚支個簡易畫架蹲馬紮上正在給來往旅人寫生。

“這不重要，Sally女王殿下！”

“你的品牌發布會怎麽樣了？”阿萱的服裝品牌終于要正式面世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什麽東風？”

“我的品牌名為‘απειρκαλο’，中文我叫她‘空空’，發布會呢，就在北京做，秀場和酒會場地搭在我工作室後身。”

“終于啊，都期待很久了！”Sally開心道。

“邀請函都發出去了，喊你來是想問問，你能邀請到東風嗎？”阿萱指了指公交車廣告牌上的Luke，他新代言了搜索引擎。

“為什麽要請他？這是你的品牌發布會，一定是完美又難忘的，不要跟這些人牽扯上任何關系。”

“我有私心的，Sally。”

“怎麽說？邀請Luke會有好處？”

“當然了，家裏多年經營，時尚圈各路大師自然都會來捧場，也算是支持我這個後輩。娛樂圈的不必說，只要給錢就來。但是商界大鱷這一塊還有餘，如果Luke能來，相信很多人會因為陳家來赴約。我家跟陳家早些年還有聯系，可是給Luke發了多封邀請函都沒有下文。”

“所以你派我去當說客啊。”Sally拿起一支菠蘿咬了一口，手機一掃小攤上的二維碼，響起微信電子播報：“微信到賬，三元。”

阿萱俏皮道：“感謝大明星來捧場！這事兒吧，不勉強，你了解我的，什麽事情都想做得再好一分。”

“趙大小姐親自開口的事情，我當然要全力以啦。”

阿萱笑道： “你又這樣！話說，你和Santa第四站去成都咋樣？”

Sally望天摸了摸左臉頰，慢慢道：“很嚴重。”

“什麽？”阿萱回想，Santa昨天被人拍到獨自去海釣了一整天。

“就是好像失去了什麽，又好似從未擁抱過……哎呀，我不知道。”Sally又把墨鏡戴上了，信手拿起竹簽撥弄着水中的菠蘿塊。

阿萱專注剔黑色的菠蘿籽說到：“你們發展了？那是你主動的？”

Sally輕咳，“真沒什麽，就是親了一下。”

“親了一口他這麽大反應？自己跑去不聞世事釣了一天魚，這事兒年輕人竟然也能幹出來。Santa不是接受采訪說五十歲的時候就想當爺爺嘛，他這亞洲結婚腦是不是挑個地方獨自冷靜冷靜，然後把結婚的場地都訂好了吧。”

“不能，他、……好像生氣了。”

“怎麽會？他這輩子都不會生你的氣吧！”

“真的，回來北京之前趕早班機，我們都五點多起來的。公司安排的是不走VIP通道，所以化妝師需要給我們化機場照用的素顏妝。當時我太困了就點了兩杯冰美，喝第二杯的時候發現他在看我……”Sally回味了下他當時的表情，與其說生氣，不如更像失落。

阿萱哈哈笑出聲：“什麽生氣，明明是你欺負他。”

“我？欺負他？你認真的嗎？”回想起接吻時他的束縛，Sally脫口而出。

“咱就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小狗自我感覺跟你終于更進一步了，結果發現自己其實還未夠到你的門檻。歡喜地發現你點了兩杯冰美，認為自己會有，結果你直接噸了double，哈哈哈……”

“真的假的，不說別的，一杯咖啡而已，太小氣了吧。”

“人這個反應正常的啊，他很敏銳，啊，還生氣了，真可愛。不像些木頭，你說當代竟然有人不用手機也能活下去，更別指望他能開朵什麽花出來！”阿萱瞪了眼馬路對面那個盯着旅人一動不動的背影。

“我不想這樣。”Sally道。

“你讓他靠近你，你又不給他個準信，那只能這樣。唉，你說我趙許安英明一世，怎麽就生了個戀愛腦？像你一樣清醒，多好，男人這泥巴東西，污濁、讨厭！”

三天前。

《誰是王者》第四站比賽主題是“面條”。這次沒有抽簽，直接按照排名順序安排，墊底組是最辛苦的沒有攤位需要走街串巷的擔擔面，于是他們兩人去了成都。比賽模式是8小時無間斷直播選手賣面實況，以賣出數量決定排名。而營業額也非常重要，因為會直接計入選手賬戶參加第五站所用。

新加坡男女組去了伊犁，直播地點是租借的一家百年老店的鋪面。基礎的大盤雞蓋面湯汁在混沌的匆忙中做得過于辣，導致部分客人吃不了。最終是一盤蓋面35元，連賺帶賠賣出92份。

馬來西亞男女組的攤位在西安大唐不夜城，由于做面難度大，傍晚人流激增導致産品多次做面翻車。15元一份的油潑辣子面，兩人在鏡頭前足足忙了八小時最終售出108份。

中韓男子組在丹東鴨綠江界碑旁的小店賣牛肉荞麥冷面。這個鋪面做的是游客生意，他們跟節目組要求加碼牛肉出售，于是8元一碗的冷面搖身一變成15元。白天兩個選手把握好了翻臺節奏，短短幾小時一共賣出120份。太陽剛落，這處便只有穿梭的車流和靜谧的對岸，幾乎不見人。他們得閑直接在直播裏吃上了烤肉，小越恰好會一點韓語，于是兩人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金萌萌和泰國女選手直播地點在香港荃灣碼頭的郵輪，攤位前有絡繹不絕的客人，疊加上劃人民幣55元一碗的鮮蝦雲吞竹升面。兩人半做半劃水都賣出了275份，銷售額斷崖式第一名，沒花費別組一半精力卻将他們都遠遠甩在身後。

Santa和Sally在成都做擔擔面，定價4元一碗，Sally以找零不便為由，提出加面的分量提價為5元一碗。于是，擔子比原定的沉了些。

節目要求如果沒人買面，就需要挑着擔子一直走街串巷。Sally看着原材料的食譜“宜賓芽菜、面臊香、芝麻濃，做好見底無紅油，精選辣椒不上火”，于是心生一計。拌面的時候模仿時下烤肉店為賓客上主菜模樣，歡快，陽光念着擔擔面的小詞打着節拍拌。

Santa見此，迅速編出來這個“手勢舞”，接下來只要表演出十分的元氣活力，就足夠帶動街邊的氛圍。吸引到小孩駐足，生意就會源源不斷上門。Santa手勁大拌面又快又勻，Sally接過他拌好的面會仔細擦淨碗邊，幹淨利落地包好雙手交付，認真對待每一位客人。

Santa一直笑呵呵擡着擔子走，Sally有些擔心他才在《蒙面舞王》受過傷的肩膀。這擔子她挑起來估計走不出一刻鐘，但是直播鏡頭對着兩人無死角地拍，如果稍有懈怠肯定遭到口誅筆伐。

一擔面買完了，兩人簡單休息了下，就開始繼續走街。

Sally說：“我來試一試，看你挑着很好玩。”

他熱得把T恤脫了，只穿了件白背心笑道：“改天吧，加油哦，多多賣面~”于是又擡起擔子走起來。

她望着他被汗水浸濕的寬闊後背，片刻失神，又立馬打足精神站了起來跟上他的步伐。她看時間已經到了下班點，一邊配合叫賣，一邊在手機快速看着地圖，然後兩人走到一個廣場。太陽落山，這裏除去幾桌蔭蔽在樹下的麻将桌，空地已經開始了傍晚必備節目廣場舞。

Sally心裏又有了主意，她讓他将攤位放在一側，去跟廣場上的大媽們一起跳舞。他沒有多問就照做了，這個汗津津的小夥子混到大媽中，不出幾個節拍就學會她們的舞步，随着大喇叭中的音樂随心跳了起來。

旁邊打麻将的老少都被這處吸引，紛紛打着背手來看熱鬧，Sally抓住時機開始賣面。Santa意會她是變着法兒想辦法讓他不挑擔走，于是也承接住這份心意，跳得誇張滑稽逗樂婦孺，節目效果拉滿。

陽春白雪也好，下裏巴人也罷，舞蹈就是有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心被熱情的呼喊聲緊緊握住，生命的律動變得清晰而蓬勃，能讓人們切實地感受到自己活着。生活有很多紛擾，但是每次看到他的時候，她都想起舞

最終，兩人賣出了311份面條，營業額1555元。節目組問Santa來中國跳廣場舞是什麽體驗，他剛跳完下來還在大口喘着氣，他擡手擦汗，似乎是答非所問道：“如果說舞蹈給了我什麽，那可能、……”他看了一眼燈下正跟節目組仔細對賬的Sally，莞爾一笑，“是我全部的人生。”

這一幕本是随機錄采，結果他的這略微帶哲學意味的話語加上似乎無意識深情遙望，致使兩人的CP感瞬間爆棚，這一晚引得路人網友都多次看到這一段的路透。

“內娛異性戀有救了。”野檸檬超話裏的狂歡主旨。

今天強度屬實比較大，平時響到後半夜的工作群八點多點就沒了動靜，一些人回酒店晚飯都沒吃就直接回房間沖涼睡覺了。

Santa剛吹完頭發，她給他發微信了。他們兩人屬于嘉賓，被安排住在高層考究的套房。這一層的房間不僅有柔軟芬芳的地毯，還有完美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成都的夜景，房間的硬件也都是目前國內一流配置。電視旁邊的小酒櫃是日本進口的，酒櫃上都是日文，Sally不會開。他匆匆套上衣服，穿着拖鞋就去了她的房間。

本應是疲累到沒有力氣說話的一天，Sally卻精神地站在浴室望着起霧的玻璃門，今天身體的多巴胺似乎有些難以自制，她一直想着他被汗水浸濕的後背。

門是虛掩着的，Santa敲門無人應，他輕輕推門：“我進來了？……”

“進來吧，把門帶上。”Sally撥弄着吹得半幹不濕的頭發，披着浴袍從浴室出來，在他旁邊看他開酒櫃。

“這次回北京，我有件事情拜托你。”

“什麽事情呢？”

“我認識一對老夫妻，在三裏屯旁邊租了一個報亭，賣了很多年奶茶。最近他們打算翻新一下，但是老兩口預算有限，我想請你去畫個街頭塗鴉。”

“咔——”清脆一聲，酒櫃開了，Santa故意道：“No～nono，我很貴。”

Sally取出一瓶紅酒，Santa接過手順暢打開，倒了一點遞給她。她輕晃醒酒，“有多貴啊，你說。”

Santa笑道：“這個貴，是你告訴我，當時你在伊勢山頂許了什麽願？”

恨意戰栗，她許願為何念娣報仇雪恨。

Sally一愣，笑出聲，沒想到他在乎這個。她想起洗澡前微博熱搜給她推送，時隔二十年柯南劇場《貝克街的亡靈》要在中國重映了。她道：“我，…我許願呀，在日本玩還能許願什麽，我許願名偵探柯南《通往天國的倒計時》拍真人版。”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謊，因為何念娣和Luke的事情她并不打算讓他知道分毫。

“什麽？柯南？”他一臉疑惑，仔細回憶她的每一個單詞，生怕自己會錯意。

“對，柯南，這是我最喜歡的劇場版，動畫看太多遍了，希望能看看真人版的，新鮮一下。可惜啊，大家都說《貝克街的亡靈》最好，在我心裏柯南的第一名可是《通往天國的倒計時》。《貝克街的亡靈》內核優秀，但是替換成別的動漫角色劇情也會十分流暢。而《通往天國的倒計時》這個才是真正的柯南故事，愛、勇氣、哀傷、友情，裏面每一個角色無法替換成別人。我小時候很讨厭魯莽頑皮的元太和光彥，也讨厭總是陰森森的灰原哀，看了這個電影，我喜歡他們每一個。”

青年男女大晚上的兩個人在酒店房間聊柯南，這說出去誰會相信？ Santa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繞暈了一開始想求索的答案，“是、是嗎？我看柯南少。”

Sally飲了一點酒，“我以為跳街舞的，都會很喜歡動漫呢，我很喜歡街舞的街頭塗鴉，相信你也能畫出很有意思的作品。”

“報亭上畫畫我是OK啦，可是，你獎勵我什麽的？”Santa笑道。

Sally踮起腳尖輕啄了一口他的臉頰，抿嘴笑着看着他，“可以嗎？”

Santa定在原地一般，沒作聲。Sally放下酒杯，雙手搭上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上去，被荷爾蒙沖昏頭腦的他毫無保留熱烈地回應。當他回神的時候，Sally被他壓在床邊吻得意亂情迷，她伸手準備去給Santa脫上衣。他卻驚醒一般，“不行！”

Sally情意正濃，沒有聽清準備解開自己的浴袍，他又大聲道：“不行！你又在plan什麽！是不是又想戲弄我！”

“什麽？”Sally回過一點神智。

“那你回答我，我是誰！”他捏着她的雙肩。

“你在想什麽？”Sally嘆了口氣，“唉，一定要這麽複雜嗎？”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只跟喜歡的人睡覺。”Santa認真道。

“你不喜歡我嗎？”Sally沾染一點醉意，玩味地望着他。

“我、我……”他徹底推開她站起身來。

“你不願意的話…算了。”

他又急了，“你跟男人都是這樣相處的嗎？一定要這樣嗎？你明明不是這樣的。”

Sally坐起來斂好浴袍，“确實不是，Santa，你是特別的，我才這樣。”

“那為什麽不在一起？”

“我是真的喜歡你，可是現在不想談。”她起身拎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她一定要Luke付出應有的慘痛代價，沒達這個目的之前她不會想別的事情。

“那這算什麽，在中國，你這樣對嗎？我十八歲沒有故事，也沒有拯救世界，我等了許久，只有你出現了。”

“Santa，我也累了，酒櫃既然打開了，你回房間吧。至于我是怎樣的，對還是不對，來日方長，你自己慢慢感受吧。”

賽程過半，他們在《誰是王者》裏産出率創新高，舞臺劇《穿越千年的神話》正式亮相後引起了不小的沖擊，一躍成為不夜城最熱的王牌項目！有這麽一塊金字招牌，劇團其餘的劇也順帶一票難求，白家莊村民的小吃攤，最近半月的收入都超過去年全年的進項。

村民們源源不斷的往公司寄來花生、幹辣椒之類的一些土特産，龍總上班進大堂還以為進了農貿市場。丁姐對Sally的表現十分滿意，整合好手上的項目就來陪她，事無巨細都親力親為，曉雪在一旁只能做點雜事跑腿。

Luke在京有自己的馬場。在騎馬時得知她來了，他又驚又喜，興沖沖跑到休息區時，那個嬌小的背影正在打電話。

“媽媽，那個中藥太苦了，我根本喝不下去。”“我吃糖了，但還是苦得反胃。”“哎呀，我知道了。”“你知道我吃不來苦味的。”“好好好，我聽你的，媽媽，行了吧！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忙，先挂斷了。”Sally挂斷電話轉身撞在一堵牆上，是Luke的胸膛，這時她才發現Luke剛剛貼在身後站着。

Luke得意笑道：“大明星怎麽有時間來看我？”

Sally退了兩步，“你吓到我，Luke。”話音剛落，阿蘇送了杯咖啡來：“Sally，這裏沒什麽喝的，只有美式咖啡，你将就一下哈。”

Luke一聽，“美式？那玩意苦得很，不喝不喝，拿下去。”他攔住了Sally伸去接的手，“我帶你去喝別的。”

“啊，不用，這多麻煩。”

“怎麽會，這裏開車到市區才十幾分鐘，你想喝什麽，我帶你去。”話音剛落，湯叔穩穩的将一輛王朝定制版純黑帕加尼泊在兩人面前。這輛車名為“嘲風”，車門和車尾定風翼上描繪着龍三子嘲風的圖騰。吉祥，美觀，威嚴，全球僅此一輛，如今就在Luke名下。

Luke告訴她，“嘲風”是他最喜歡的車，當好兄弟一樣對待的。超跑空間逼仄，兩個人落座後陌生人的氛圍都會變得暧昧，這是是富家公子享受的“控制感”。Sally盤算着心底的事情，窩在副駕望着開車的他，他的原生頭發是自來卷，日常做發型也比較不好打理。

“你來找我什麽事啊。”Luke沾沾自喜道，她總是這樣，不聲不響默默看着他。如她所說，她真的很喜歡自己這張臉。

“阿萱想邀請你去她的服裝品牌發布會。”Sally開門見山。

“趙萱？發布會？”

“是，邀請你，不過不是嘉賓，是模特。”

“模特？我沒走過。”

“她将發布會定為一個古希臘神話的主題，模特都用雕塑的妝造展示衣服，重點是布料材質的定位亮相。”

“我不想，我沒走過T臺。趙萱的發布會，屆時國內外有頭有臉的設計師和大腕都會來，應該找專業的模特，我可以找鄭爺他們幫忙引薦一下。”

時尚圈和娛樂圈的嘉賓皆已到位，如果能邀請到陳氏太子，相信能順勢拉來更多商界大咖。邀請函發了數次石沉大海，阿萱求了她許久，Sally想這利用好也是加強和Luke聯系的機會，就主動來找他了。

Sally裝作遺憾的樣子嘆了口氣：“唉，那麽貴的珍珠項鏈說送我就送，我以為這麽點事情你會一口答應我的呢，沒想到被拒絕了，看來我只能另尋一個男伴陪我走秀了。”

“陪你走秀？”Luke來了興致。

Sally翻看着阿萱做的邀請函，“對啊，我是維納斯，男伴需要妝作波塞冬。”

“波塞冬、海王嗎？”

“是的，還是你雙魚座的守護神呢。”

“那你是什麽星座，維納斯。”

“我是天秤座呀。”

“啊，我聽說過這個星座。”Luke身邊有喜歡研究星座塔羅的文藝女，某次雲雨那女孩在他耳畔說，以為Luke是天秤，見一個愛一個每一個都是真愛，結果Luke是個不折不扣的上升雙子，見一個愛一個最愛的永遠是自己。

這原話怎麽說他已經不記得了，只笑着說：“Sally，天秤座是花心的星座啊，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人！”

“是嗎，我花心啊，行啊，我馬上去找上七八個男模，好好挑一挑我的T臺首秀partner。”

“不要。”他驚呼。

“你好好開車。”

他又乖乖看着路，“我赴約，Sally，我去做你的男伴。”

“一言為定。”Sally輕松快意，将邀請函插在身側，“Luke，你這臺車太惹眼了，等下進城區你找個地方停車，我帶你騎單車去喝奶茶。”

“為什麽，‘嘲風’這麽漂亮的車，你擔心什麽？是怕狗仔拍到我們嗎？”他略微不悅，外界目前還以為他們素不相識。

“陳公子！你想上頭條我可不想，這種超跑我雖不了解，但都是在冊有名。我跟公司有合約，現在不能談戀愛的，本來沒有的事情，別被狗仔曲解，職業生涯的罰款我可交不起。”她煞有介事道。

Luke悻悻然在地下車庫停好車，Sally帶他掃了共享單車，壓着帽子和墨鏡騎車到了三裏屯。

這個報亭跟五彩斑斓的三裏屯僅一街之隔，走路不過三五分鐘，那處常年熙攘，這處卻門可羅雀。他們兩人坐在報亭正對清冷商場的樓梯上喝奶茶，Santa的塗鴉讓整個報亭都亮眼了起來，亭子上還刷着街舞的彩圖字樣的“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這是Luke給女孩禮物賀卡上最常見的承諾。同樣，何念娣也有這樣一張卡。

Luke啜飲着，“這個奶茶有什麽特別嗎？”

“我讀書的時候喜歡來喝，攤主是一對老夫妻，他們很恩愛。”

“我以為你這麽兇，不屑于這種生活的。”

“兇？”

“你不像女人，女人應該是溫柔的，順從的。”

“我且當你誇我獨立吧，我不覺得不婚主義是不凡，同樣也就不會嘲笑追求平凡幸福的人。”Sally無奈笑道，Santa三觀清明，從業也屬于行業內的佼佼者，構建的幸福秩序始終是一家團圓。

Luke一知半解，“你最近在忙什麽，我才從米蘭回來，拍了好幾本雜志。”

“看到了，你在米蘭街頭吃水果。”Sally忍俊不禁。

“哦？你看到路透啦，這個有什麽好笑，你的笑點好奇怪。”

“你在鏡頭前只吃番茄，是不是別的水果都很難吃？”Sally攪動着杯中的珍珠。

“你怎麽知道。”

“新疆的小朋友怎麽會瞧上一般的水果。”

Luke得意洋洋，“那倒也是，我家鄉的水果自是世界上最好的。”

“聽說你在上海辦了一個粉絲答謝會，還取名‘夢回大商’，去參加的粉絲能得到你簽名的海報和禮包。粉絲禮包裏有愛馬仕的絲巾、迪奧香水和一個精致的紙封，裏面有一張你的2寸紅底登記照。”在這種粉絲向的答謝禮包中可稱男友力拉滿，奢華且罕見，當天徑直沖上了熱搜第一。

“對啊，Joe哥發起的，說是這樣是什麽‘雙向奔赴’，我的口碑會好。”

“送這樣的禮物，粉絲會把你當男朋友的。”Sally調侃。

“真的嗎？可是我送你澳白，你對我還不是冷冰冰的嗎？”

Sally忽而想起Santa在渭南農村送她的那面葵花鏡，道：“可能是我覺得珍珠不值什麽錢吧。”

Luke搖頭無奈笑道：“那你喜歡什麽，我去找來給你。”

“你又不欠我的，為什麽要送我禮物。”

“嗯？你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你的‘心意’太多了，我有點眼花。”

他急忙道：“金萌萌正在播的電視劇，跳城樓的那個，憑借這部劇她今年能成一線。”

“是啊，也不知道這些年電視劇都抽什麽瘋，幾萬年的神仙失戀了跳誅仙臺，公主王孫鬧崩了跳山崖忘川，孝賢純皇後富察氏都能被扽起來跳北京城樓。”

“因為拍了‘跳樓戲’的女演員都火了啊。”Luke如實道。

“金萌萌演一個女官也跳城樓了，所以她會成為大明星，成為我望塵莫及的大腕，對吧。”

“只要你想，你也可以。”Luke又開始了。

Sally抛出策略，“你知道嗎，我的頭發生來就是比較毛躁幹硬的，不精心打理就會蓬松難看。讀書的時候被班上調皮的男生抱團嘲笑是女鬼。後來到韓國聽不懂外國話，別人一個小時交妝我要多半個小時，因為嫌麻煩，發型師都不願意給我做，總是被他們拉來扯去的。直到回國出道，業績還看得過去，公司安排了發型師我才逃離了這種‘不舒服’。”

“這麽難嗎？我是自來卷，每次做頭發是會麻煩點，但是沒人說什麽啊。”

“因為你是Luke陳，你唾手可得的便利，是我努力很多年才能勉強得到的。”

“為什麽跟我說這個？”

“Luke，我一直都是一個腳踏實地的人，我不認為靠自己是什麽丢人的事情，相反我很享受自己賺取到的生活。是，我的确十分愛慕你的英俊，也很欣賞你，所以才跟你做朋友的。”

“朋友？”

“對，朋友。朋友應該是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的。很多關系都是先從做朋友開始的吧，就像現在，我帶你來私藏的寶藏店喝奶茶，就是把你當好朋友。”

“可是我不想跟你只做朋友！”

“那我無法接受花心的男人呢？就算我現在真的很沉迷于你的美，但是不接受就是不接受。”

“什麽？”Luke心一顫。

“我認為愛是一心一意，如果要到那種關系，一定是沒有第三個人的。”

他的表情明顯不理解，Sally繼續道：“看吧，你不理解，看來你從未真心愛過一個人，所以你現在也不愛我。”

“怎麽會！”Luke驚呼。

Sally用一張邀請函和一杯奶茶就撼動了金萌萌引以為傲的“幸福”。在趙萱的首次服裝發布會上，金萌萌對走秀不感興趣，坐在後排望着四周王浚的畫作正百無聊賴。結果Luke與Sally出現在了壓軸，波塞冬與維納斯T臺定格的造型是《被丘比特吻醒的普賽克》。

他們兩人近乎半裸，身上裝飾着白色長條棉布，展現了優越的男女身材。Luke少有的露出自己真實的自來卷，他一手立着三叉戟，一手抱着Sally的腰，低頭垂目深情地望着她。Sally則是仰頭雙手伸起想勾住身後的波塞冬，細長雙腿交疊。他們上臺超出了阿萱想要的效果，臺下一衆名流懂或不懂也被驚豔到失語，金萌萌則是直觀地感受到了驚天動地的危機。

秀後是酒會，Luke被金萌萌纏着抽不開身。Sally換了一身甜美的Giambattista Valli堆紗蝴蝶短裙，獨自喝了幾杯雞尾酒。她想起Santa為她調制的hailball，他好久都沒出現了，也沒來看過雞蛋。Sally拎着一瓶綠瓶金封的巴黎之花，拿着酒杯繞到秀場前面的工作室想避開這些嘈雜。

結果遇到一個氣質非凡，一身黑袍的老頭正在阿萱的工作臺上寫寫畫畫。他頭戴黑色寬檐休閑帽，露出的長發已經花白。Sally搖搖晃晃走過去，倚靠在工作臺邊，“你是誰，怎麽用阿萱的桌子，這是她裁衣服專用的。”

那人擡眼看了看他，沒有理會，繼續寫畫。酒精作用使然，Sally自言自語道：“你也覺得酒會‘吵’，對不對？要不要也來一杯香槟？”

她喝了一大口酒，“唉，我離想達到的目标越來越近，卻感覺愛人離我越來越遠。你說，當我放棄天長地久，愛人會不會就離開我了？他們笑我，生得金絲雀模樣，觀念卻陳朽得像一個處女。”那人淺笑，沒有作聲。

“如今這個世界，循規蹈矩會被嘲笑蠢，情深念舊被說成舔狗，我時常是不喜歡聰明人的，我希望這個世界屬于善良的人。”Sally現在十分想Santa，他還在生她的氣，“那你說，明天和意外誰都不知道哪個先來，如果天降橫禍，我孤身一人離開，法醫會怎麽定義我呢？

我會被放在冰冷的手術臺上，首先能看到的是我被反複燙染到幹枯焦黃的糟糕發質，為了穿戴美甲而薄如蟬翼的指甲，被南韓醫美針紮透而通體雪白的身軀。這是一個極端物化自我的女性，他們會斷定我是什麽職業，哪個階層的女人呢。

然後專業的法醫慢條斯理将我切開，他們能看見我常年練舞留下的腰傷，多年職業生涯給予的軟組織磨損，以及從幼年開始骨折多次的腳踝。他們會定論，我是有正經工作的人，也許、還擁有過理想。

如果手術刀再切深一點，他們會發現我隐蔽的疾病，我為了治病多年飲藥。他們呢，會嘆息會感慨，如此美麗的我卻很難擁有做母親的權利，是一個“不完整”的女人。”Sally因為作息不規律工作壓力導致了卵巢多囊綜合症，醫生一臉嚴肅告訴她和母親這個病不治好會很難懷孕，而治療沒有對症藥，只能慢慢調理。她媽媽吓得給她求了很多方子，齊齊用上，生怕女兒的人生有遺憾。

那人似乎畫完了手上的稿件，開始收拾簡樸的帆布背袋，Sally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臆想很荒唐。”

他看了看Sally，從包裏取出來一個小巧的佳能相機，又拿出一張白紙寫了幾個類似繁體漢字的字，他将相機放在紙上推給Sally，“Gift，for Venus.”然後就背包離開了。

這人竟是個外國人。Sally撚起那張白紙，仔細品讀着那幾個字，“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正看着，阿萱進來了，“看什麽呢？”

Sally道：“剛剛在這裏遇到一個奇怪的黑衣服老頭，他送了我一個相機，還有一句話。”

“奇怪老頭？”阿萱看了眼那幾個字，笑出聲來：“Sally，那可是山本耀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