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
第4章 「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
“我擾了你倆興致?”
等到江丞昱邁着步子走至自己面前時,姜且才悠悠開口。
江丞昱陰晦着臉,薄唇被緊抿作線,沒應聲。
和姜且錯肩而過時,步伐也絲毫沒減慢。
“你就感謝我吧,”被江丞昱直接無視了的姜且嘟囔起了嘴,“要不是本小姐及時出現,打斷你倆,堂堂江總怕是一秒鐘都裝不下去了吧。”
江丞昱這才猛地停下步子,眉頭也随之微蹙起,“我裝什麽?”
姜且繞至江丞昱的面前,一臉俏皮地看他。
變戲法似地從身後拿出了個小巧的首飾盒子,在江丞昱眼前晃了一圈,解釋道:“剛剛他們差人把這項鏈送來房間了,你不在,我就代你收了。”
江丞昱神色依舊寡然,一聲不吭地,卻第一時間地擡手去觸。
姜且勾腕,巧妙地将那首飾盒擦着江丞昱的指尖收回,随後展眸一笑,才将盒子重新放在他的掌心中。
江丞昱目光觸及那項鏈盒子時候,眼底才顯微微動繞,與他言語中的冰冷炯然不同。
一切都沒逃過姜且的眼睛,她似笑非笑地出言打斷了江丞昱正欲大步邁開的動作:“她在看。”
江丞昱果然動作一怔,停了腳下的步子,轉身回來,接過姜且不知從又從哪變出來的另一條珍珠項鏈。
“冒犯了。”江丞昱俯身湊前,認真地為姜且戴上。
他這時沒穿西裝外套,黑色襯衣是最簡單的款式,剪裁得當,勾勒出他的腰身深邃的線條,矜貴又倨傲。壁燈的光落下,不偏不倚地投在他挺拔的鼻梁,将眉眼襯得愈發地深邃,蘊于其中的目光也愈發地難琢磨。
任姜且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江丞昱只是緊緊盯着姜且後頸項鏈的鎖扣,視線沒有半點流偏到她潔白的肌膚上,像是丁點兒沾惹都算逾矩。明明是這般親密的舉止,他的手指竟沒觸碰到她肌膚半點,疏淡分寸,最正統的英倫紳士都要自愧不如。
“裝什麽?”姜且将江丞昱的話又重複一遍,細細品味。
接着上帝視角般地将這幾日江丞昱的所作所為細數一遭:“她與沈季青接觸,你能無動于衷,無非是知道沈季青早就心有所屬,與尹盼不過是清清白白地利用關系而已。”
“至于朱楚樵……你拿不準他是什麽想法,更不敢去想尹盼對他是什麽情感,所以人家兩個一說約會,你就想也不想地追過來,哪怕沒什麽立場也莽撞地去找她了。”
他與她之間,面上親昵恩愛之下,暗藏洶湧的盡是生疏相敬。
“江丞昱,承認吧,你的心早就亂了。”
“所以……我與你這場戲,什麽時候算個頭?”姜且失笑,換了個姿勢,雙手環在胸前,微仰下颌,語氣裏滿是大小姐的嬌縱。
“我們不算作戲。”江丞昱避重就輕,将項鏈為她系好後,立即撤回原地。
“有婚約在身,我會踐行。”
-
玻璃門外的尹盼,自然是不知道兩人這些兜繞心思。
偷偷遞過視線時,映入她眼的,只有兩人你侬我侬的依偎剪影。
海風乍起,不由分說地侵襲她而來,尹盼被激得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環住自己大片露在外的皮膚。
嘴角不免苦澀,她突然覺得微醺尚不夠,想擡手去取酒杯,就着兩人耳鬓厮磨的身影,一醉方休。
視線落在酒杯時,便注意到了被工整放在一旁的西裝外套。
尹盼不想記起,但看見外套的第一瞬,頭腦裏便不自覺地浮出江丞昱穿着它的樣子,是慈善晚宴上的那件、也是方才與他對峙時他身上的那件。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落下放在這兒的。
海風擾得她是有些寒冷難耐,尹盼一咬牙地擡手将那件外套取回,披在自己肩頭。
外套上還沾着他最常用的那款香。
冷調的雪松香、又覆以淡甜的佛手柑,如同傍晚時分漲起的潮,剎那将尹盼卷入汪洋。
尹盼還沒來得及再沾酒,卻已然更醉了些。
“認識?”朱楚樵不知何時出現,幽幽開口。
“見過,”尹盼垂眸,雙指攝起高腳杯,昧心繼續道,“不熟。”
朱楚樵雙手撐着欄杆,視線也追着走廊裏漸漸走遠的兩人,眼神裏寫滿了不屑,輕嗤一聲。
“江丞昱那人乏味得很,出了名的不好接觸,小爺我明裏暗裏地約了他不少次酒局,也給他介紹過不少好的美女苗子,他可好,一次面子都沒賞給我。”
朱楚樵言辭犀利,倒是黑白颠倒地将江丞昱批判了一陣。
像是在拍賣會上丢了的面子,都要盡數從話語諷刺上贏回來。
“大家都是男人,腦子能想的都是哪門子事都彼此心知肚明,他有什麽可自持清高的?”
“這麽多年,他身邊……沒有過女伴?”
話題被朱楚樵扯到這,尹盼便随口繼續問道。
只是眉宇處的疏淡,和言語之中的輕松,有意維系的痕跡重了幾分。
“真沒怎麽聽說他和哪家小姐傳過緋聞,就是前段時間不知道從哪突然冒出來了個什麽未婚妻,之後就有傳言說兩人戀愛多年,江丞昱寶貝她寶貝得不行,所以這麽多年才一點桃色緋聞都沒傳出來過,這麽說來,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見準江太太的真容,倒是卻有幾分姿色。”
一字一句,砸進尹盼心裏,将堆砌好的圍牆盡數砸爛。
潰于一軍。
他早就有了執手佳人,恩愛又般配。
自己卻還是孤苦飄零的浮萍,守着那段與他耳鬓厮磨的回憶,療解現實中的苦澀。
明明當初是自己執意松開了他的手,怎麽最終被困于囫囵,忘不掉更走不近的也是她自己。
尹盼擡眼,看向泳池上下肆意扭曳的勾人身姿的舞女,忽而覺得自己與她們并無區別。
都是股掌之間的玩物、都是圈養籠中的金絲雀。
她們游刃于男歡女愛之事,而她茍且于權勢的爾虞我詐,都是沒人疼愛、沒人憐惜,說不出來誰更高尚一籌。
只有在音色喧嚣、震耳發聩之時,尹盼才敢将心一層層扒開,最真實又最柔軟的情感才展露。
仗着周遭喧鬧、朱楚樵酒醉酩酊,她聲音又軟又輕。
“朱楚樵,你要是能真心愛我就好了——”
至少這樣,她就不是沒人疼沒人愛、孤苦伶仃也吃不到糖果的小女孩了。
面對江丞昱與姜且兩人的身影時,也能坦然自若地安慰自己,她離開了江丞昱,也還有人愛自己。
DJ将舞曲的音量鍵推至最上,轟然響起的奏樂,将少女難得袒露的真心遮蓋得完完全全。
沒人願意走入她的心,聽聽心裏喃語。
尹盼不願承認,但——
除了他,好像沒有人會愛她。
-
次日清晨醒來。
尹盼揉了揉發酸的眼眶,盡力回想了陣昨晚的情形。
被自己酒醉後冒出和朱楚樵堂堂正正地談上一場戀愛的四年老群每日更新完結文群四而二尓吳久以四棄想法驚到,她擡手撫去了身上因後怕而起的一層雞皮疙瘩,嘴角勾了勾弧度,自嘲意味十足。
且不說朱楚樵會不會喜歡上她。
尹盼自知她心裏對朱楚樵是半分心動都未有,寸草不生的荒涼地注定不可能再度春和景明的。
她翻身下床,準備再去與沈季青周旋一陣。
這樣看別人眼色,做着違心之舉的“任務”,尹盼反複掙紮了兩日,還是覺得自己勝任不來。
臨出門時,她餘光瞥見了昨晚她披回來的那件江丞昱的西裝外套,她怔着想了一秒,最終将它板正地疊入紙袋,随手帶上了。
尹盼叩響沈季青屋門,他不出半秒便旋開了門鎖。
像是等了她許久。
他屋裏的燈光,被調成了橘黃色的暖色調,卻莫名有種令人難以呼吸的壓迫感。
尹盼輕步踏入,對上沈季青那雙始終含笑的眸子。
“來了?”他明知故問道。
“我可以繼續接近朱楚樵,”尹盼以退為進,布下圈套,“前提是我要知道你讓我做這些的原因。”
沈季青安靜了幾秒,沒料到尹盼會這樣開啓話題。
驚詫的神色也只在他臉上逗留了幾秒,轉瞬便又恢複如常的溫煦。
“朱楚樵在娛樂圈裏手腳不算幹淨,背地裏經營着一條灰色産業鏈,你和他接觸了這兩天下來,看得出些吧?”
“嗯。”
尹盼想起了昨晚情景,下意識地應聲。
“朱家下部戲投資是《羅曼克終不渝》。”
沈季青話只點了半句,他收住,尹盼便繼續着思索。
這劇是個好本子是圈裏人都認可的事實,不少女星都沖破了腦袋地想分一杯羹,最後是女主角定了辰星娛樂的夏知荔。
尹盼與那個小姑娘在公司裏接觸過幾次,對她還算是好感,她長得甜美,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眸,望人時楚楚動人的模樣不像是能主動攀附上朱家高枝的。
“是她?”
尹盼靈光一現,她早知沈季青在圈裏有個白月光般的“初戀”,想到這她嘴唇微顫:“你替她做的交易?”
“朱楚樵想要她,借此就能拿下羅曼克的女主角,那部戲是多難得的資源你也知道。”
“可……”尹盼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可怕,“她可是你喜歡的女孩,你就這麽……”
她話還沒說完,自己就通徹了前因後果。
沈季青就算是再狠心的商人,也斷不會将自己心上人推去爪牙之下。
他賭,賭尹盼能讓朱楚樵愛上自己,賭朱楚樵會因此放下對夏知荔的污念。
或者說他不必賭,因為當他拿未來威脅尹盼時,她注定無所選擇。
哪怕使出渾身解數、費盡該有的不該有的心機,也會讓朱楚樵愛上自己。
夏知荔的女主角已是白紙黑字的既定事實,哪怕朱楚樵到時候真的心動想力挺尹盼做女主,為了顧及與辰星娛樂的面子,朱家也不會任他胡作。
夏知荔會全身而退。
沈季青也無功無過。
一切的一切都足夠完美,除了尹盼這個不知會面臨何難的獻祭品。
“為什麽偏偏是我?”尹盼問了與登船後兩人第一次對話時一樣的問題,字裏行間的荒涼更甚。
“我有很多選擇。”
沈季青誠實道,而後話鋒一轉,眸中帶笑,是審視、更是統率,“但你沒有。”
“能被朱楚樵看上、能被他蹂躏玩壞、能幫我保住我的利益,這、就是你這副皮囊,最大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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