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望着月亮」

第23章 「我望着月亮」

第23

“早上好——”

姜且坐在咖啡店窗邊的位子上, 看到江丞昱推門而進第一時間地擡手揮了揮，嘴角甜甜笑着。

江丞昱和身邊的鄧起交代了幾句，便擡手推開店門，緩緩走到姜且面前落坐。

開門見山：“我會和姜家提出解除婚約。”

他的話并沒有太出乎姜且意料, 姜且的眉眼在江丞昱的話語聲中彎成了月牙模樣。

聯想到今早發生的種種, 姜且實話實說：“不是很意外。”

“詳細說說？”她輕挑了挑眉。

江丞昱兩指将手邊文檔夾輕推向前。

是兩家當初拟下的訂婚婚約，一式兩份, 江丞昱與姜且手裏各拿一份。原本協定的是兩人都簽下字, 就算這婚約徹底起效。

姜且手裏的那份在姜家人的“凝視”下，早早地簽上了她的名字。她一直将自己的那份藏得極好, 自認如果她不想嫁，這世上沒人能從她手裏拿到那份訂婚婚約

她淡淡地将視線落定在江丞昱遞來他的那一份, 落款處是空白一片。

姜且怔了一秒，她本以為在這段聯姻關系裏, 她是更不情不願的一方。

每每商量婚約細節時, 江丞昱總是一副順應姿态, 看不出一點兒的不情願。更是無數次對她說過諸如“家裏的要求, 一定會履行”此類的話。

“你……沒簽字啊？”姜且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語。

她無端地想起了與尹盼在游輪上那個似乎都算不上賭約的賭約。

“看起來, 我贏了啊——”

“什麽？”江丞昱看穿了她的異樣。

姜且輕抿一口杯裏的草莓氣泡水，抱着看戲的心态，将與尹盼那段對話複述了一遍。

期間她還一直偷偷打量着江丞昱的反應，卻沒捕捉到他一絲神情的波瀾。他只是半垂着眼睑，神色端方地凝視着他面前的玻璃杯。

姜且最後一句話說完後, 江丞昱依舊一言未發, 似是真的對她的話題不感興趣。

兩人之間的氣氛尴尬得安靜了幾分鐘。

“你我婚約，就此結束, ”江丞昱再開口時，又是一成不變的清冷聲線，“他們如果怪罪下來，就說是我毀約在先，和你沒關系。”

他的話落入姜且耳中，不由得讓她眼睛淺淺一亮：“看來我的前未婚夫還是挺有擔當的嘛，但你放心，這聯姻明明是你我二人都不願再繼續，我就不會躲在你身後，讓你一個人去面對長輩的指責，這種事我姜且可做不出來。”

江丞昱鷹隼般的眼裏依舊寒意：“無所謂，習慣了。”

習慣了什麽？

姜且心中有些不解，想開口問，也自知沒有這個身份窺探別人的隐私，幾番猶豫後還是讪讪地閉上了嘴。

“那……需要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尹盼嗎？”

江丞昱依舊耷着眼睑，不見情緒：“和她沒關系。”

姜且無奈一笑，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倒是要看這個男人還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江總，看在你我‘相識’一場，我再溫馨提醒你一句，”姜且将江丞昱的“婚約書”鄭重地放入包裏，想起了什麽交易似地，她起身，“你這樣追女孩子，可是追不到的。”

她嘴角綻開了弧度，計倆瞬間湧上了心頭。

“聽說江禾最近會投資出品一個香水産研的綜藝，那……要不，江總勻我兩個名額，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教你怎麽追女孩子。”

姜且等了江丞昱許久，他只是極淡地低哼了一聲，辨不出是同意還是拒絕。

心裏不免慶幸自己拿回了婚約書，要是結了婚，天天面對這樣一個木頭撲克臉，不知道得郁悶成什麽樣子。

聽着姜且的腳步漸漸走遠，江丞昱的手才覆上玻璃杯壁。

他的動作力道之重，震得水中冰塊猛地一撞，清脆的響聲透着刺心的涼。

江丞昱為阖上眼，難得的開口，輕吐道：“算她賭贏。”

現場沒有任何聽衆，這話他是說給自己聽的。

記憶回溯到了昨晚，在他的家，他和她共賞過夜景的天臺上。

尹盼纖纖玉指覆在他臉側，似是月光傾落而下的微涼，指腹落于他唇上，輕而施壓。

玉口輕啓，字句脫口，不比六年前暖：“江丞昱，再給我一百次選擇的機會，我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我和你不可能，”尹盼眼眸裏挑染着情愫，卻沒半點愛意流露，“再多的機會，也回不了頭。”

江丞昱嘴角挂上了弧度，日頭的光暖暖地籠了他一圈，可江丞昱面上挂的表情卻更是陰怖得瘆人。

他在笑自己。

那個賭約，當然是算尹盼贏。

畢竟，依她所言，她本就沒有那麽非他不可。

江丞昱默默将目光分了遠處的窗景些。

雲霧胡亂地在藍色天際上被扯抹，日頭在雲彩的背後被輕輕勾出了輪廓。

日頭的輪廓漸漸清晰，江丞昱終于明白。

他沒忘。

他，放不下。

-

尹盼在江丞昱家“借宿”一晚後，次日清晨醒來，莫名覺得一切都神清氣爽。

她的生活也再度地回歸到了正軌。

她的衣裳被重新洗好烘幹，板正地擺在床邊，尹盼利落地換上。

本以為昨天她或許會再次借着酒醉，再次做出些逾矩之舉，可此時身體上的輕松舒暢顯然證明昨晚并未發生過什麽。

尹盼擡手輕輕按捏了幾下眼眶。

大概是因為，昨晚的她，明明醉着，卻異常清醒。

尹盼記得自己說過的每句每字，都是那麽的冰冷、薄情。

也是……與那顆熾烈的心，完全背道而馳。

尹盼将衣擺整理妥當，光着腳丫推開屋門，一路探索到了餐廳。

餐桌上也早早擺上了豐盛的早餐，一看就是江丞昱的做派。尹盼擡手撫上自己已然微痛的胃，眉頭也随之一蹙。

她沒選擇坐下。

只是指尖輕拂過玻璃質感的桌面，冰涼的觸感自指腹漸漸地蔓散而上，也漸漸染在眸裏。

“再見了吧，丞昱哥哥。”

六年前的她，總是習慣這樣追在江丞昱的身後“丞昱哥哥”地喚着。

這次重逢後，每一次地針鋒相對，尹盼都直白又生疏地叫着他的全名，亦或是帶上幾分諷意的尊稱“江總”。

尹盼沒動這個家裏的任何。

又輕聲喃喃地喚了遍他的名字，如視世間珍寶：“丞昱哥哥。”

六年前未畫的句號，如今，徹底地勾圓了。

-

沒了江丞昱的阻撓，尹盼的事業瞬間有了起色。

一切都恢複到了她登上那艘游輪前的樣子，尹盼手裏握着不少資方的邀約，雖沒有頂流之輩的可選項多，但于她而言只要尚有選擇權在手裏，其實就算是自在。

半個月前，尹盼從遞來的幾個劇本裏，敲下了一本她尚算喜歡的本子。

《南煙往事錄》是一部民國諜戰，制作成本不算高，但劇本裏關于家國紛亂下亂世情愛的刻畫分外的細膩而深刻，尹盼看本子的第一眼就深深陷入其中。

毫不猶豫地讓姜且接下了這場戲。

“秋秋寶貝，新劇組怎麽樣呀！”

尹盼剛做完妝造，姜且的語音電話就立馬撥了過來。

自從兩人談心過後，姜且便默默改了口地叫她，每次疊叫她“秋秋”的時候都洋溢着十足的寵溺。

明知對面看不見她的表情，尹盼還是淡淡地勾了勾唇沿弧度。

顯而易見地欣喜：“還不錯，終于能進組了，挺滿意的。”

“那就好——”姜且愛操心的本質根本隐藏不住，又說了些叮囑的話，最後淡淡地牽了句八卦，“咳咳，你這部戲的男演員裴卓，我覺得還挺帥的——”

那端的姜且故意地壓低了嗓音：“記得好好入戲，好好享受啊。”

“等我忙完手裏的應酬，就立刻去劇組找你！”知道自己的八卦不免要被尹盼一陣數落，姜且扔下最後一句話後，便果斷地按下了挂斷。

尹盼想反駁的話都被憋進了肚子裏。

只好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将手機擺正放回手邊。

她對對手男演員的顏值其實沒什麽概念，只要演技上能相互接住戲，尹盼就覺得還不錯。

尹盼之前也做了些功課，裴卓的演技片段有些真切打動到了她，所以她對裴卓的初印象也倒算好。

“姐姐好——”

說曹操，曹操到。尹盼正在心裏這樣想着，背後就傳來了裴卓的聲音。

尹盼聞聲起身，回應着他的招呼：“你好。”

裴卓的長相是典型的溫潤小生，臉蛋白皙，一雙圓眼配上恰到分寸的內雙眼皮，更稱得他面容清朗。

他本人比電視上看起來更要多幾分帥氣直逼。

“第一次合作，還多多請教。”裴卓口吻乖順。

尹盼依舊嫣然笑意：“當然。”

“切——”化妝室的另個角落，傳出一陣陰陽怪氣的女聲，“有什麽好裝的。”

尹盼遞了個眼神過去。

又是個“老熟人”，南清。

尹盼輕抿了抿唇，在心裏不禁地冷聳了一下。

一旁的裴卓倒是将娛樂圈女明星這些兜兜繞繞的心思看得明白，他湊身到尹盼耳邊，好心提醒道：“姐姐你離她遠點，聽說這個南清特別能搞事情，還是小心為上。”

尹盼擡眸，打量着面前的小男生，在他的真誠勸誡下，尹盼的心也輕而軟了下來。

她難得的柔和了聲線：“放心，我不會吃虧。”

尹盼又睨了他一眼：“倒是你，和我這麽直白地說這些，也不太好吧。”

“我……”這回羞赧的紅緋色浮在了裴卓的臉上，他伸手順了順腦後翹起來的幾縷頭發，“其實是有點事情想求求姐姐。”

“這不，投名狀得立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