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危宥年聞聲急忙向後退,與淩青歲拉開距離。
只是這樣一來,危宥年的頭頓時騰空了,只半邊還枕在枕頭上。
他本來就難受着,現下還要挪出幾分力氣來支撐自己的身子,一時間,危宥年覺得自己好似有些喘不過氣來了,頸上的汗生得更多,額上也蔓延出點濕意。
淩青歲夾不到人,腿大大的敞開來,趴在床上,睡相十分不好。
危宥年歪頭瞥了一眼淩青歲,又轉回來,将自己的身子往邊上挪了一點,翻身仰躺,給淩青歲讓出更多折騰的地方。他盡力平穩呼吸,控制自己的呼吸頻率,好叫自己的疼意趕緊過去。
……
好不容易,漸漸的,那細細密密從皮肉深處而來的疼意一點一點地緩解,跳動着抽離出去。
危宥年如臨大赦一般,緊張的肌肉放松下來。
他重新睜開眼睛,眼眶周圍一陣酸麻,他悄聲扭頭看向淩青歲。
只這一眼,那疼意似乎又要重卷而來。
他立馬閉上眼睛,不看淩青歲。
危宥年這樣緩了很久,半晌,他才覺得自己重新恢複正常。
想起剛才懸而未落的吻……
危宥年心裏總有些未盡的遺憾。
他思量半天,又是好一陣子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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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擡手,食指輕點了一下自己的唇,睜開眼睛,伸手向前,要去觸摸淩青歲的嘴唇。
眼見着兩人就要越來越近了……
危宥年的手忽而停下,在距離淩青歲唇瓣還有幾毫遠的地方。
食指前方是淩青歲溫暖濕潤的鼻息,一點一點有節律地撲向危宥年的指尖,潮潮的,濕濕的,暖暖的……
想到方才的痛意,還有當時皇後指着他,同他說這毒用處的話——若是沒有解藥,你的骨頭便會因為毒藥,發黑發臭發爛,如同你不齒的感情一般,終究要被世人唾棄。
危宥年心間一顫,手指略微僵了僵。
他很快地将眼睛閉起,又将手握成拳收回來,蜷在枕邊,整個人挪動着,又離淩青歲遠了一點。
一道無奈的嘆息在熟睡的呼吸聲旁響起。
兩道聲音短暫纏綿過後,嘆息便永久的沉默下去。
房間外頭風聲嗚呼作響,攪動葉片,刮過樹梢,吹入林間,掀起一陣洶湧。
而房間裏頭的洶湧,卻是驀地便寂寥了。
-
第二天,淩青歲是被樓下的叫罵聲吵醒的。
“他娘的,那個賤骨頭又來老子這裏撒野,這一潑血撒成這鬼樣子,真是又醜又晦氣!”劉掌櫃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整個客棧,“他最好別讓老子逮到,不然老子可給他好看!”
……
“長和!長和呢!”
“昨夜不是留了他在這嗎?”
“怎的那賤骨頭還能溜進來犯賤?長和這個兔崽子做什麽吃的,也不曉得攔住他抓住他?”
被迫吵醒,淩青歲懶洋洋伸伸手動動腿,緩緩睜開眼睛,呼出長長一口氣。
危宥年在不遠處站着,聞聲将視線投過來,問,“公子,醒了?”
淩青歲哼了一聲,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問:“樓下發生什麽事了?”
“是那個姓劉的掌櫃回來了嗎?”
“正是,當下正發着脾氣罵人。”
淩青歲揉揉太陽穴坐了起來,昨晚熬得晚,今早眼睛睜開以後,他總覺着有些發澀。
危宥年見了,心下有些心虛。
他小心問,“公子昨夜……睡的還好嗎?”
淩青歲擱置在太陽穴邊的手頓了頓,想起什麽,他擡眼看了一下危宥年,忽而又打消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太陽穴邊的手指又開始畫圈揉動,“其實還好。”
又揉了一會,淩青歲有些忍不住好奇,他出聲問了一嘴,“阿年,你昨晚一直都守在門邊嗎,門外再沒有別的動靜了嗎?”
危宥年很輕地回複一句:“嗯。”
“再沒動靜了。”
“哦。”淩青歲蔫蔫應了一聲,徹底将腦海中的畫面歸至于夢境幻象那一類中。
昨天應該是很晚的時候,淩青歲迷迷糊糊之間感覺自己似乎擁抱到了些什麽東西,那東西的輪廓似乎專為他而生的,他的手和腳攬過去正正好,像是将他填滿了一般。于是他抵着困意去用力睜開眼,去探了一下那舒服到底是什麽。
夜裏太黑了,淩青歲的視線又模糊,眼睛困重幹澀,迷蒙間,他瞧見一個人的側臉線條,只是來回眨眼閉眼好幾次,他都無法瞧清。
他只依稀看出那是很高的鼻梁和極其俊秀的眉骨,生得很是利落。
再後來,淩青歲太困了,再沒耐心去看那人的面容,便又閉上了眼睛,随後将那舒服抱得更緊了些,就沉沉地又睡過去了。
現下一問,既然不是危宥年,那便只能是他的春`夢了……
不過,春`夢?
淩青歲的手又是一停,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自己又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是因為昨夜同危宥年講了太多窈窕淑女了?
淩青歲睜開眼,面露困惑。
還能這樣?
說的多了就會發`春麽?
……
淩青歲煩躁地最後用力揉揉眼輪,俯身穿鞋站起來。
樓下又是一陣喧鬧,這回倒不是單獨的叫罵聲了,一堆瓷碗落地,叮當碎裂的聲音響起,尖利的破碎之音揪起人心,随後爆發出粗聲喊罵,“放你他娘的狗屁!”
“別同老子說這些,那些神神鬼鬼唬得住你,可唬不住老子,老子祖上……”高揚的聲調驟停……
如同下得正猛烈的暴雨失去了水源,猝然幹涸。
雨停片刻,又繼續哄然地下,
“總而言之,你今日的這些話,不要叫我聽到第二遍,若是再有第二遍,你就給我收拾東西走人,老子這裏不缺你這一個沒用的東西!”
“哼!”
“趕緊拿東西将這裏打掃幹淨!”
淩青歲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去,他披上外袍,開門走出去。
客棧裏頭蕭條得很,就算惹出了這樣大的動靜,除了淩青歲和跟在他身後的危宥年,再沒有別的人出來湊熱鬧看戲了。
淩青歲扶着欄杆向下看,只見那掌櫃一甩衣袖,雙手背在身後要上樓。
而長和站在樓下,擡頭仰望着掌櫃的背影,神色很是複雜的樣子。
一旁,另一個與長和生得有幾分像的,也是店小二穿着的人拍了拍長和的肩,接着也往二樓上來了。
淩青歲看在眼裏,叫來危宥年,“阿年,你早飯想吃什麽?”
危宥年思忖一會,“不如就馄饨吧。”
-
“要兩碗馄饨,一碗不要香菜不要蔥,另一碗多放香菜多放蔥。”淩青歲用腳将矮桌下的椅子勾着踢出來,自顧自坐下。
“诶,好嘞,兩碗馄饨,一碗不要香菜不要蔥,另一碗多放香菜多放蔥!”攤主将用舊了,沾滿洗不幹淨的髒污的布巾甩着搭在肩上,“客官坐着稍等,馄饨立馬就好!”
危宥年站在矮桌邊,遲遲沒有坐下,表情嚴肅地觀察着這個只架了個遮雨布擋頭,擺了三張矮桌和一鍋爐子的馄饨鋪子。
“公子,要不換一處?”危宥年道:“此處怕是不幹淨。”
攤主聞言白了危宥年一眼,手裏的動作更加利索,“看不起我這小攤,卻不知只有在這樣的小攤才能尋到好滋味。”
“老板說的是。”淩青歲應和道,又對危宥年說,“阿年,坐下來罷,難得嘗一回。”
危宥年聞言,又站了一會,斟酌幾下,只好勾出椅子坐到淩青歲對面。
小攤的椅子對于兩人來說都太矮了,他們都只能叉開腿,大剌剌往旁邊支開。
淩青歲不顯局促,危宥年卻不同。
許是揣着擔憂的緣故,他一直環視着周圍,險些将這家店的東西吃了就會死人的內心想法寫在臉上。因此這樣的坐姿放在他身上,總有些提防戒備的感覺。
那邊攤主包好了馄饨,将它們扔下沸水鍋。
他一手支在竈臺邊,旁邊是熱水翻滾的泊泊聲,白霧水汽蒸騰起來,在他褐色皮膚上蒙上對比分明的色彩。他斜斜歪着身子看向兩人,與二人搭話:“兩位公子頭一回吃小攤哪。”
“其實……也不算頭一回,不過正兒八經的吃,是得算頭一回。”淩青歲笑着同攤主說。
看淩青歲笑得親切,攤主從危宥年那裏受來的氣登時消了,他也咧起嘴笑着道:“那公子可得好好嘗嘗,你們衣着華貴,瞧着就是山珍海味喂大的。如今也該來嘗嘗咱這市井裏的煙火氣,比之你們桌上的大魚大肉,我們別有一番風味嘞。”
“好!”淩青歲一口答應下來。“我可很是期待老板的手藝呢!”
那掌櫃聞言欣喜,見馄饨煮熟還要些時間,便用小碟盛了點小菜給他們送來,又提起茶壺幫淩青歲和危宥年燙了燙碗筷勺子。
這樣一來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回去撈起馄饨撒上香油,一碗多加香菜蔥花,另一碗不加,他端着兩碗馄饨擺上桌,“兩碗馄饨!”
“客官,慢用!”
淩青歲将沒加香菜蔥花的推到危宥年面前,自己執起木勺舀了一個馄饨,入嘴嚼爛,他點頭笑起來,“果真好滋味!”
另一頭危宥年将信将疑地,也嘗了一口,原本嚴肅的表情微動。
攤主細致看着二人的反應,驕傲地一擡頭,“先前我也沒好意思說,其實我這攤子,在二平巷裏可是鼎鼎有名的!”
“你們這一遭來啊,可是撞大運了,哈哈哈哈哈哈。”
“可怎的只有三張桌子,若是真鼎鼎有名,難道不應該架更多的桌子來招待食客麽,如今又怎會連三張桌子都坐不滿?”危宥年咽下馄饨,“不過味道雖然欠佳,但這肉還算得上新鮮,看來沒有在用料上偷奸耍滑,以此來節約成本。”
“公子,可以多吃些。”危宥年品評一番,如是說。
“嘶……”老板被說的臉一陣紅,“你這到底是什麽身份什麽背景,吃的這樣講究,既然嫌棄我這裏的東西,為什麽要坐下來用飯,我倒是也不稀得賺你們這些富貴人家的錢。”
淩青歲出來救場,臉上端着抱歉的笑,“老板見諒,是我自己身子不好,從前在外頭吃壞了東西,半條命險些沒了,從此我的兄長便開始對我吃的東西很上心,夏日裏的點心,他從來都是取即刻做好的送來給我的,生怕天熱了放壞,我又得去半條命。”
“是吧,阿年?”淩青歲說完不忘問危宥年,暗示他循着他給的臺階走下來,給老板一個面子。
危宥年點點頭,“是。”
不過他應話卻不是為了要給老板面子,而是确确實實擔憂淩青歲的脾胃。
淩青歲卻是不曉得,即刻順着危宥年的話将戲演足,“阿年,我如今已經好全了,不必擔心了。”
說罷,淩青歲對老板笑了笑,暗自在心裏多謝危宥年總算沒有再耍脾氣。
“真是曉不得你們這些富貴人家的腸子怎樣長的。”攤主感慨一聲,不再逗留,起身要走回自己的竈火旁邊。
淩青歲想起什麽,叫住他,問他道:“對了,老板,向你打聽個人。”
“什麽人?”攤主轉過身來。
“近日有沒有一個總是來二平巷買雞血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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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