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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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定離手!”
“押大,我押大!”
……
“操·他娘的,又輸了。”
“要不你收拾收拾回去吧,你今兒帶來的都快賭光了,不怕回家婆娘哭啊?”
“管她哭不哭,老子我這的辛苦她能懂,這些個婆娘家家的,理她們做什麽,再來,老子有的是本!”
……
危宥年走進去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烏煙瘴氣,人聲鼎沸的模樣。
寬敞的大廳裏擺滿了賭桌,每張桌子旁都圍滿了人,個個豺狼虎豹似的盯着桌上的骰子,眼冒貪婪金光。除了最裏頭正中間那一張桌子冷清,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不過只說它是一張無人光顧的桌子,倒是顯不出它的特別之處,甚至有些埋沒了它。
它上面鋪滿厚厚一層金條,金條上面,開了兩朵花,一朵芍藥,一朵月季,都是金色的,想來用的材料就來自其下的金條。
這樣的擺設雖然富麗,卻沒來由有些輕浮俗氣,沒什麽欣賞的價值,倒是很符合當下場所的規格。
“公子,要玩什麽啊?”一個妝容濃豔的紫衣女郎扭着腰肢走上前,步伐很是輕盈,宛若病柳姿态,搖搖欲墜,惹人生憐。
走到危宥年身前幾步遠的時候,她的外袍正好随着她的步調向一旁歪斜了去,落到肘間,露出一片滾圓粉白的香肩,而再走一步,她似是有些站不穩了,扭的姿态幅度更大了些,看上去就像是要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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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場面,換了随便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恐怕都難以自持,立刻要伸出手去攬住她的腰肢,一口一個好美人的哄。
可這些把戲,對危宥年是無用的。
他只冷漠瞥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
那紫衣女郎表情愣了一瞬,随即用手去挑起落下的衣裳,将它勾回來,眼裏有幾分怪危宥年不解風情的埋怨。
“我要玩下十萬兩黃金賭注的游戲。”
危宥年話一出,紫衣女郎的手一頓,臉上的媚意和怨氣頃刻間都消散了,她正了正神色,似是怕自己聽錯了,她又問了一句,“公子确認是十萬兩黃金麽?”
危宥年視線垂落下來,斜眼看向紫衣女郎,“我只最後說一遍,我要下注,賭注是十萬兩黃金。”
“好,公子跟我來。”紫衣女郎反應了一下,也不再為危宥年那對她不屑一顧的态度而生氣了,走到他前面,給了他一個讨好的笑臉,哈腰引着他往前走,“公子這邊請。”
紫衣女郎說完轉過頭,臉上的谄媚立即消失了,她眸子裏閃着精明的光芒,心裏打着算盤。
——十萬兩黃金的賭局,可是賭坊裏不成文的,絕對贏不了的賭局,也是東家明示了,可以大膽做手腳的賭局。
這樣的賭局,若是她接下,不管是做陪侍還是直接與他做局賭,分到的提成……
紫衣女郎眼裏的光又閃了閃,她低下頭笑起來,應當夠她還清他賭鬼老爹欠下的賭債,也能夠替自己贖身了,恢複自由身以後,就算往後沒有夫家願意要她,只要她安分度日,也夠她活到七老八十了。
想到這裏,紫衣女郎心砰砰直跳,不自覺又加快了步伐。
她怕危宥年跟不上,還回頭看了他一眼,勾唇笑笑,對他說:“請。”
危宥年面上依舊沒有任何松動,板着臉,看上去很不喜歡這裏的樣子。
管他喜不喜歡呢。
紫衣女郎也不甚在意這些。
只是轉身回頭看的這一眼,叫紫衣女郎忍不住在心裏感慨一聲,自己的眼光真是好,今日的運氣也是上佳。
雖說今日開工之後,她沒有搶着客人與她做賭局或是陪侍。不過現下她接待的第一個,便是這樣一個平日裏難見的富商,而且還氣宇不凡,一身玄色闊袖袍子,前胸有一只用銀線繡的騰雲仙鶴。
不過就是有些病恹恹的。
今日天也不算太冷,他卻在外頭披了一件油光水滑的黑狐皮毛制成的大氅。
他的長相大體看來也是不賴的,就是有些可惜,他左半邊臉戴了一塊紅玉制成的面具,将他左邊上半張臉給遮住了,按理來說這也沒什麽。但是他左邊脖頸到下颌連了一條紅色的瘢痕,看上去很是觸目驚心,總讓人忍不住猜想,紅玉之下的臉被毀成了什麽模樣。
啧。
可惜可惜。
方才感嘆完,又走了幾步,紫衣女郎便顧不上想這些了。
眼見着黃金臺愈來愈近,紫衣女郎心裏只剩下緊張與激動,思索着等會怎麽使手法更好些。
……
“公子,是要在黃金臺上下注麽?”一道有些清高的聲音自兩人上方飄來,是個女聲。
她的聲音不大,她說完以後,整個賭場卻是如浪潮一般,從近到遠逐漸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将視線投向這邊。
有些站得遠沒聽清的,當下抓着身邊的人小聲問,“怎麽了?”
“看不見嘛,黃金臺前站了人。”
“要下注?”
“似乎是。”
……
危宥年和紫衣女郎齊刷刷擡頭看上去。
只見黃金臺正上方的欄杆上,坐了一個身着墨藍色衣袍的女子。
她一看過去就與賭坊裏其它的女子不同,不光衣着不似其它女子輕薄,色澤不似她們鮮豔,臉上也沒有妝容,頭上沒有或是華麗或是廉價的珠翠,只用一根樸素的烏木簪子挑起一半的秀發,另一半任其垂落,搭在肩上。
危宥年看清楚了說話的人,應道:“正是。”
那女子淡淡然看了他一眼,放下手裏拿着的酒壺,一手撐着欄杆跳下來。
樓下人群中發出一聲不小的驚呼,似是被那女子跳下來的動作吓到。
見那女子穩穩落地,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呼。
那女子一下來,旁邊立即有人上來将紫衣女郎拽走。
聽見動靜,危宥年餘光往旁邊掃了一眼,聽到扯着紫衣女郎的人小聲呵斥:“檀煙姐都下場了,你還在那站着做什麽。真以為十萬兩黃金的賭局能落到你手上?別做夢了!”
看熱鬧的其它女郎瞧了,臉上露出戲谑的笑,“果真是新來的,不識趣的很,這樣大的單子也敢上前去賣弄,真顯着她了。”
“誰不知從前的芍藥局和月季局都是檀煙姐上的,這一個新來的……呵,不要臉。”
檀煙?
聽聞面前這個女子的名字,危宥年的餘光收回來,直直看向前。
檀煙不似之前那個紫衣女郎,上來一見着危宥年,便扭腰提胯露香肩的,她先拱手朝危宥年行了個禮,而後禮貌問他,“公子,可想好了?”
“賭坊的規矩,買定離手,輸贏自負!這十萬兩黃金的賭注,若是輸了,便分文取不回來了。”
先前在客棧裏,危宥年早就聽說過規矩。
長和不再隐瞞,将他知道的所有都和盤托出,他們一行人根據所知信息商量合計了好一番,最後推選他出來扮貴人,還特意給他買了一身新衣。
淩青歲還嫌不夠,生怕外頭的人覺着危宥年窮,翻出了自己最新做的大氅出來給他披上。
新做的衣裳哪哪都顯貴,就是有一件不好的地方,
——太熱了。
危宥年背上已經沾了層薄汗,他點頭回答,“願賭服輸。”
“公子爽快!”檀煙贊道:“只是開局之前,我們得先驗驗公子帶來的東西,還望公子理解。”
“理解。”危宥年道:“門口的馬車有姑娘要的東西,姑娘随便驗。”
檀煙朝危宥年略一點頭,随即招手喚來人,她側頭吩咐一聲,“去查一下,十萬兩黃金。”
幾個小厮立馬奔出去。
檀煙重新看向危宥年,對他投以不深不淺的笑臉,“我看公子一表人才,想來不是偷奸耍滑之輩,相信公子帶來的東西一定沒有差錯。既如此,公子就先請入座稍候一下罷。”
說完,檀煙擡手點了點黃金臺對面的檀木椅子。
危宥年明了,略一颔首,走過去坐下。
檀煙随即坐到危宥年對面。
剛坐下,檀煙又開口問,“公子,瞧見黃金臺上的花了吧?”
危宥年略一挑眉,“有什麽說法?”
檀煙:“黃金臺上的賭局都落名字,有了第一位公子用花取名的先例,自此便延續下來了,不知到了公子這裏,公子要不要改?”
危宥年盯着那兩朵花細看了幾眼,道:“其實不改也行……”
“那公子現下可有主意?”
“我思忖着,不如我這一局,叫青蓮局。”
“青蓮?”檀煙聞言頓了片刻,“雖說青蓮也是花,卻不同于這桌上的月季芍藥,是凡塵中難見的稀世品種。想來公子不光家財可觀,游歷四方見識亦是匪淺。失敬失敬。”
“不敢當。”危宥年道:“其實青蓮我也未曾見過,只是曾在書中翻到過,‘目淨修光如青蓮’,此一句贊嘆世尊兩目明淨,美似青蓮。今日我帶來十萬兩黃金,種下黃金青蓮一朵,置于你這賭坊之中,此後便是佛目垂落,降臨于此,洞察人間疾苦災難。”
檀煙覺出淩青歲話裏的不友善,卻還是很機靈地笑着應對,面上的表情也沒有差錯,“公子這就是在說笑了,賭坊裏,從來都只有千金一擲的豪爽,哪來的人間疾苦與災難?”
“是麽?”危宥年望過來。
兩人對視,危宥年漆黑的雙眸似是要将檀煙看穿,檀煙也絲毫不怯,直勾勾地看回去,裏頭還有幾分清淺的從容溫和。
危宥年半晌沒挪眼。
檀煙盯着危宥年回看,看着看着,她眨了眨眼,突然笑出了聲。
危宥年一怔,心中覺着怪異,不知這有什麽好笑的。他坐直來,目光死盯在檀煙身上,想要看看她下一步要做什麽。
檀煙緩了緩,将方才的笑意整理成得體的模樣,淡淡挂在嘴邊,道:“我也曾期盼過佛目垂落,洞察人間喜樂哀苦。”
“可公子見過普渡世人的神佛麽?公子又可曾被眷顧過?”檀煙不答反問,她的語氣中沒有苦大仇深,沒有洋洋得意,有的只是平平淡淡,可問話勾起來的尾音像是鋒利的鈎子,不見一閃而過的殺意,直接便紮進了人心中,滲出血跡。
危宥年被問住,喉間一哽,眼裏的氣勢倏然弱了。
之前出去驗貨的小厮很快地回來了,噠噠噠匆忙的腳步聲中止了檀煙和危宥年之間不見刀光,不見狼煙的戰局。
兩人之間的氛圍驀然松快下來。
小厮彎腰,附在檀煙耳邊說,“缺了十根。”
小厮話音雖小,危宥年卻聽到了。
黃金裝上車的時候,他是盯着的,明明正正好十萬兩,如今怎麽會缺?
危宥年皺了皺眉頭。
檀煙察覺到危宥年的神情,也不惱,反而出聲安慰,“公子,莫要擔心。”
接着她又對小厮說,“老規矩。”
那小厮也明白了,朝檀煙彎腰點頭,立即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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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