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章
第 52 章
淩青歲小心打量着他們,不動聲色将系在腰間的香囊拽到身前,雙手交叉擋在胸前,做出一臉驚慌的表情,道:“你們……你們要做什麽?”
看着死士逐漸逼近,他沖外頭喊:“來人哪,來人救命啊!”
淩青歲生怕自己掙紮得不夠厲害,與從前的那些女子相比,太過老實聽話,引起他們的懷疑。
在死士拽住淩青歲的手腕之後,淩青歲奮力一甩。
結果他沒收住勁,将死士的手甩脫了……
死士有些自我懷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淩青歲的手,愣住了。
……
淩青歲心裏暗叫一聲不好。
突然一記手刀甩到淩青歲後頸,淩青歲目光登時失去焦點,整個人癱軟下來,向後仰倒。
敲暈淩青歲的領頭順勢接住後倒的淩青歲。
他看了眼其餘兩人,将淩青歲打橫抱起,與他們道:“醉花樓裏有異動,大人吩咐過,叫我們莫要耽擱時間,接到人便趕緊上路。”
其他兩人點頭,其中一人拿來黑色披風,将淩青歲罩住。
三人一同向外走。
他們熟門熟路穿過一條無人的小道,路的盡頭,雜物堆積在一塊,壘成小山。
兩個死士上前将雜物搬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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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貨移開,徐徐露出嵌在牆中的黑色木門。
這處地方很不起眼,加上平日裏有貨物遮擋,根本沒人能想到這裏還有一扇門。
死士動作迅速地拿掉門闩,吱呀一聲門打開,入目是一片翠綠。
除了門內,門外也有遮擋,是一片郁郁蓊蓊的小竹林。
領頭和一個死士穿過門從小竹林出去,上了停在外頭接應的馬車。
剩下的那個死士沒跟上去,見他們離開了,關上門,上好門闩,将一切回歸原位。
馬車上等候的人見後頭坐好了,揮着馬鞭駕車離去。
馬蹄噠噠作響,敲在這青灰色石磚上,帶着一車人遠去,沒入人群。
……
醉花樓的另一角,危宥年換下之前那身華貴的僞裝,穿了一身簡便的黑衣,候在他所知道的醉花樓唯一的偏門外。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過去了。
門依舊緊閉,甚至連只飛蟲都沒有從裏頭冒出來。
危宥年皺皺眉,他有些急了,焦躁地開始生出懷疑,幾度想要沖進門看看裏面的情況。
但想着如今淩青歲在他們手上,由不得他沖動胡來。
他生生壓下那股莽撞,想着要不去醉花樓四周探探,看看別處有沒有桂花灑下的痕跡。卻又生怕同他們錯過,只能耐着性子等。
又等了一刻鐘,危宥年實在待不住了。
他沿着醉花樓看了一圈,得到的結果讓他更加焦躁不堪,薄薄單衣之下生出熱意,一路往上攀爬。
危宥年擡手扯了扯前襟,松開一段口子,放了點風透進去。
醉花樓四處并無桂花标記,也無桂花沁香,甚至連任何一點桂花末都沒有。
之前淩青歲和危宥年想過,若是路上撞見其他桂花樹該如何。
危宥年當即将一塊布匹撕成小碎片塞進香囊,并與淩青歲約定好,布匹碎片只在遇見桂花樹時使用,其他時候一概用桂花。
一是香味得以延續,方便找尋;再就是正值桂花花期,地上的桂花标記總比布匹标記更加隐蔽。三來,桂花本就是二手準備,危宥年原本的計劃就是離開醉花樓之後,即刻換下裝扮,等車馬出來,他便即刻跟上。路上總有阻攔,添上桂花才能萬無一失。
可此時,危宥年尋不到一點關于淩青歲的蹤跡。
馬車也好布匹也好,桂花也好,危宥年什麽都尋不到。
鳥鳴的聲音漸弱,玉京逐漸蘇醒,人們忙碌起來,四周的聲音如潮水一般灌入危宥年耳中。
豐腴身形的婦女轉到家門口潑水,與隔壁鄰居寒暄幾句;包子鋪開始叫賣,扯着嗓子喊叫,客人随即來了,沖老板一喊,“一個肉包子!”,拉車的,趕路的,喝茶的……
鋪天蓋地嘈雜萬分,幾乎将他溺斃。
危宥年拼命想于這俗世喧鬧中找尋到一絲關于淩青歲的痕跡,可他站在街角,盯着醉花樓的大門,唯餘茫然……
“起開!”一道女聲厲喝。
馬蹄聲急急奔踏而來,從遠逼近。
危宥年側頭看過去。
一個墨藍色衣袍的女子手持缰繩,在街上縱馬奔馳。她不似玉京中別的女子那樣帶着頭紗,只在臉上蒙了一塊黑布。
馬前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在街上橫行。
男人方才從醉花樓裏出來,想來是喝了一夜的花酒,宿醉尚未清醒,走的路線歪七扭八的,女子扯着缰繩調轉了好幾次方向,想要避開他。
結果那男人都好巧不巧直直對上了馬調轉的方向,奔着送死的方向悶頭走。
見怎麽都避不開他,女子這才惱怒。
被女子吼了一聲,那男人注意到這邊打馬而來的人,所幸他的醉意中還有幾分惜命的清醒。
愣了一秒,他立即舉起手慌慌張張,張嘴喊着咿咿呀呀,救命救命,加快步伐歪歪扭扭奔向街邊逃命去了。
在男人摔倒在街邊的那一刻,馬蹄正好踩在他上一步停留的地方。
馬蹄揚塵而起,吓得那個男人抱頭在地上尿着哭了出來。
危宥年瞧着那膿包,嫌惡地移開眼。
黑馬一路往危宥年這邊而來,危宥年擡腿欲後退讓路。
馬上的女子突然盯着危宥年的眼睛,沖他喊了一聲:“青蓮公子!”
危宥年怔愣一瞬,不解地看回去,擡起的腳落下。
馬行至危宥年旁邊,女子用力一拉缰繩勒馬。
馬前蹄高高擡起,馬仰頭沖天嘶鳴一聲。
身子幾乎傾倒,那女子也不慌張,冷靜牽着缰繩穩住身形。
馬蹄重重落地,女子拉下黑色面罩,垂頭看向危宥年。
女子一半墨發被烏木簪子盤起,另一半披在身後。
披下來的那一半頭發随着她扭頭的動作甩開,拂過她的面龐。
待到所有的墨發老實垂落下去,危宥年認出了來人。
——是檀煙。
危宥年不解她的來意,默默盯着她看,不做聲。
檀煙擅長察言觀色,瞧着危宥年神情的細微變化,她很快明了他認出自己了,于是将面巾拉上去遮住臉,緩聲道:“我曉得你要尋誰,我知道他們的路線。”
危宥年眸光一閃,像是尋到希冀,擡頭仰望檀煙。
只高興了一瞬,危宥年想到檀煙是賭坊的人,雖說之前黃金臺上她曾多言提醒過自己,但他們畢竟只有一面之緣,于是他斂了斂神色,對她還持着懷疑态度,“所以?”危宥年問。
“你跟不跟我走,我帶你去尋山溪。”檀煙略一頓,目光稍沉,她将聲音壓低了些,“又或者說……”
“是太子殿下。”
“你怎麽知道?”危宥年又驚又急,一聽到她戳破淩青歲的身份,便顧不得再掩飾什麽了。
畢竟在檀煙面前,他幾乎每次都被看透,刻意隐藏倒是白費功夫。
“沒那麽多時間解釋了。”檀煙有些着急,“我就問你一句,你肯不肯拿你主子的命賭。”
“他即将去往的地方是個比醉花樓花冠客棧可怕千百倍的地方,若是我們晚一步将他劫出來,他真的去了那地方,有些事情真的發生了……”
“就算後面你再找到他,将他救出來,他身心怕是也被摧殘的差不多了。他落到非瘋即傻的地步,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危宥年瞳孔微縮,輕輕顫抖起來。
喉頭有些艱澀,危宥年死盯着檀煙,一副氣勢洶洶,赤手空拳便能要了她命的模樣,心裏卻是一陣一陣地發虛,一陣一陣地湧上不安的情緒,“可你到底是賭坊的人,你要我如何完全信任你。”
“萬一這是你們的調虎離山之計呢?”
檀煙與他對視着,絲毫沒有被他威吓到,目光依舊淡然清冷淡然,只是因為眼下的情況,稍稍帶了一些焦急。
從頭到尾,始終沒有害怕。
危宥年氣勢不自覺弱下去,他首先移開了眼,目光低垂下去,算是認輸。
這樣的選擇擺在危宥年跟前,叫他糾結得心髒都攣縮起來。
賭注可是淩青歲!
若是檀煙騙危宥年,将他帶走,而淩青歲在這段時間內被轉移。那麽等危宥年再回來的時候,那标記指不定被擾亂成什麽樣,畢竟這是在鬧市,标記做得再密,行人來來往往,最終也是一塌糊塗。
可若是檀煙說的屬實……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語調弱下去,有些無助,他認輸般說了一句:“他的命……我賭不起。”
“如今我将話都說明了,如何決斷全看你,”檀煙向危宥年伸出手,“我只最後問你一次,只一次,你敢不敢賭。”
危宥年看向檀煙身後醉花樓的大門。
醉花樓這樣的地方,向來是晚上熱鬧,早上冷情。
現如今是清晨,玉京四處忙活,唯有此處格外安寧。
檀煙看出他的猶豫,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麽決斷,“我是賭坊的人沒錯,只是如今我有求于你們,所以想要铤而走險悖逆賭坊,悖逆我的東家一回。”
“若是你上馬來,之後你們要查什麽,要問什麽,我盡數告知。若是你不肯,我即刻打馬回去,你只當我們今日從未見……”
檀煙話沒說完,危宥年盯着後頭發散的目光忽而聚焦,一瞬之間狠利起來。
他握緊檀煙的手,飛身上馬,“我跟你走。”
“但你最好不要拿他的命來騙我。”
“他若是出事了,我要你從此再無好活。”
檀煙不吃他威脅的這一套,又或者說她今日前來,早做好舍身賭命的準備,她面巾之下的嘴唇勾起。
她看着前頭的路,眼神亮了起來,“你放心,今日下注的不光是你,還有我。”
“若是救不回你家主子,讓我沒好活的人,可不光只有你。”
說着檀煙一踢馬肚,帶着危宥年沖城門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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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