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章

第 56 章

-

檀煙和淩青歲一道走，一路上推開一扇又一扇門。

見裏面都沒人，淩青歲漸漸地有些沒耐心了。

檀煙瞧出他的着急，心下仔細想了想從前別人跟她說的話，反複咀嚼盤算。

腦海裏雜亂一陣，檀煙突然擡頭，“殿下，或許我們可以先去那處地方找找。”

淩青歲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擰着眉回頭看她，“哪裏？”

——

“便就是這處了。”檀煙拉着淩青歲躲在牆後，齊齊看向練兵場裏最高大的屋子。

這間屋子端坐在整個練兵場中央，享有的是中軍帳的待遇。可裏頭蒙着的窗布紗簾，卻是桃粉色的，一片暧昧朦胧之色，叫人浮想聯翩，怎麽都正經不起來，與整個練兵場格格不入。

“這裏？”淩青歲有些難以置信。

“具體的地點我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聽別人提起過，若是在一天訓練末尾的比試中，拔得小組第一，便有資格去練兵場中間那個屋子裏面去領賞。我見那人談及此，臉上神情飄忽，嘴邊含上意味不明的癡笑，又想起聽過的一夜魁的用處……便不自覺聯想到了。”

淩青歲抿抿嘴，不吭聲。

突然起了一陣大風，大風刮來沙石吹進淩青歲的眼裏，淩青歲迷了眼，擡手要揉眼睛，忽而鼻尖吸入一股怪味。

淩青歲即刻皺了眉，他将眼前的沙石揉去之後，立馬擡手捂住鼻子，問一旁的檀煙，“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有。”檀煙也覺着這味道很是惡心，“花香味中間似乎夾雜着……”

Advertisement

檀煙辨認了一會，弱聲道：“腐屍的氣息？”

淩青歲頗為認可檀煙的說法，只是看着近在眼前的屋子，淩青歲同檀煙說：“先找到又柳，将她帶出來，我們再去尋味道傳來的方向。”

“好。”

兩人說着往前跑。

淩青歲在前面，檀煙跟在淩青歲後面，她握緊手中的鹿角刀，成戒備的狀态，四處張望，觀察周圍情況。

淩青歲推開門，急匆匆提步去尋人。

“殿下小心！”淩青歲還沒看到又柳在哪個地方，又柳的尖聲喊叫便傳進他的耳中。

淩青歲小腿前側突然出現一道細細的阻力。

他低頭去看，發現是一根細長的漁線。

還沒等淩青歲反應過來，頭頂前方響起空氣被割裂的聲音。

“殿下！”又柳見狀，緊張尖叫起來。

突然，淩青歲身前邦邦響了兩聲，尖銳清脆。

淩青歲擡頭去看。

檀煙飛身擋在了他身前，将飛來的箭格開。

氣勢洶洶的箭改換了方向，掉落在地，箭頭閃着銀光，淩青歲看着不住有些後怕。

“多謝。”淩青歲微微欠身向她道謝。

檀煙見了，立即彎下腰去，連忙道：“殿下多禮了。”

“殿下……殿下沒事吧！”又柳被捆在柱子上，她使勁別過頭，一個勁嚎叫。

淩青歲朝那邊走過去。

只是一想到又柳到處亂跑的事情，淩青歲又來了氣，他正色道：“我沒事。”

“我來之前去找過王康，王康說你送他回驿站之後，他就沒再見過你，也竹也說你沒回去過，你究竟為何到了這裏？”淩青歲質問又柳。

又柳心虛地垂下頭，“其實，也沒什麽……”

“說！”淩青歲厲聲道。

又柳渾身抖了一下，老老實實交代，聲音弱下去，“回來的路上，我見了買冰糖葫蘆的攤子……沒忍住，想去買一串吃。”

“然後走着走着，我就……莫名其妙暈倒了。”

“再一睜眼，我就到這裏來了。”

淩青歲聽得原因，無奈地擰起眉毛，閉起眼。

想到一切都是冰糖葫蘆引發的，他頭開始疼了起來。

又柳瞥了他一眼，看到了他的表情，即刻找補道：“殿下莫要動氣，莫要動氣，動氣傷身。”

“我知錯了，我已然知錯了。如今殿下沒事就是萬幸，方才可吓死我了！”

“……若是殿下為了救我而出事，我怕是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檀煙跑過去，替又柳将繩索劈開，又幫她解開手上纏繞的繩子，中間還不忘出聲向淩青歲解釋，“有件事忘了同殿下交代，先前那個自盡的死士，他死前同我說了，在醉花樓的時候，梁碩早已在暗中派人監視又柳姑娘，想來是發現了什麽端倪，叫我讓你們小心應對。”

“當時我顧着同殿下交底，又想着我們即刻動身趕去調動官兵了，想來不會出什麽事，誰知，梁碩的動作竟然這麽快……”

檀煙垂眸，嘆氣道：“若是沒有那一串糖葫蘆，又柳和也竹姑娘中間，只怕還是得有一個人被抓走。”

淩青歲聽完，氣消了不少，只是心中覺得此事怪異，對梁碩抓人的行為感到莫名。

若是又柳和也竹是餌，只是為了引他過來，那麽這裏面應該危機四伏，而不是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出現的只是幾根輕易能夠躲掉的長劍，和輕盈小巧，像是只做恐吓的袖箭。

雖然每次都能讓人的神經繃緊，但是下一刻，卻又猝然沒了後招，空落落的，似是在給人留生路。

又柳到底還是小姑娘，聽完這些，尚且還沒意識到這後頭的陰謀詭計，她心裏森然湧上逃出生天的慶幸，委屈勁一下子上來，臉上随即淌出眼淚，她看着淩青歲嗚咽道：“——啊，殿下……太吓人了，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再也不饞嘴糖葫蘆了。”

“我，我發誓，從此以後再……再，再，也不亂跑，跑了。”

淩青歲看着頗覺無奈，可又柳落了淚，一副肝腸寸斷的難過模樣，想來也是知錯了，再加上這本就是梁碩設的局，錯處還不能盡數算到又柳身上。

他喟嘆一聲，将罵她的話收回肚子裏，只嘆出兩個字來，“你啊……”

“姑娘可還安好，這裏的人沒對姑娘做什麽吧？”檀煙目光掃遍又柳全身。

又柳看向檀煙，發覺是個生面孔，瞳孔裏閃過茫然之色，她抽噎着答道，“嗯……嗯，他們未曾對我做什麽，只是在門口設了個機關，便匆匆忙忙走了。外頭也響起了好一陣的吵鬧，但也是一會，便什麽動靜都沒有了。”

“那就好。”檀煙松了口氣，“所幸他們還沒來得及對你做什麽。”

“所以……姑娘你說的，到底是做什麽啊？”又柳抽噎着問。

檀煙腦中閃過那些污糟事，她表情一瞬難看起來，躲開又柳的目光，“罷了，你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

淩青歲倒是明白一些。

之前檀煙提起過，若是在一天訓練末尾的比試中，拔得小組第一，便可以進來領賞。

如今打開門，裏頭關着的是又柳。紙條上又說了，之前一夜魁跑了，又柳名義上是來頂上一夜魁的……

淩青歲往屋裏四周看去。

窗邊輕佻的桃色紗簾，若有若無的暧昧腥臭氣息。還有落在角落，不易察覺的碎裂肚兜……

他腦中想到些不堪的事情，泛起惡心。

淩青歲搖搖頭，清除腦中想到的污穢，彎下腰，拽住又柳的胳膊将她拎起來，“行了，此處到底不安全，我們得趕緊離開才是。”

又柳腿雖然還軟着，卻也知道此時此刻矯情不得，只能奮力脫着軟乎乎的筋骨，奮力地跟上淩青歲他們的步伐，“好。”

外面的風越發大了，他們方才走出去，那股奇怪的味道便再次猛地撲過來，叫人怎麽都無法忽略。

淩青歲和檀煙對視一眼。

檀煙問：“殿下，去看看嗎？”

淩青歲點頭。

三人便尋着味道摸過去。

一路上，檀煙始終不忘使命，将手中的刀緊緊握在胸前，警惕地觀察四周。

那鼓難聞的味道愈發強烈，又柳實在忍不住，幹嘔了一聲，她問，“殿下，我們到底要去找什麽啊？”

淩青歲也被嗆得有些開不了口，他道：“到底是什麽，我也不是很清楚……”

檀煙心裏有數，提醒一句，“味道這般難聞，想來不會是什麽體面的東西，又柳姑娘，還要做好心理準備才是。”

又柳被他們說的有些懵，只是味道愈發刺激，她再也不想開口問了，使勁将鼻子捂得更緊了些。

檀煙見狀，不動聲色走在她側前方的位置。

又柳發覺了，正納悶着。

檀煙忽然過來遮住又柳的眼睛。

淩青歲也停下了腳步，胃裏一陣翻滾，差點吐出來。

危宥年聽到了後面的腳步聲，緩緩回過頭，他面色蒼白，表情沉重。

瞥到一旁安全站着的又柳，危宥年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他看向淩青歲，“殿下，你們來了。”

淩青歲輕輕點頭，眉頭皺緊看向前方。

危宥年身前幾米外的深坑裏，整齊橫躺着一排屍體。

淩青歲從左到右數了一遍，數量與之前老妪同他說的差不多，正正好十具屍體。

從體型特征來看，那些都是女屍沒錯，她們身上的衣服并不完整，甚至連完好的皮肉都幾乎沒了，有的已經露出了白骨，有的皮膚上泛出顏色醜陋的屍斑。

而四處飄散的惡心氣味，就來源于這裏。

至于花香味……

淩青歲看着那些女子身·下隐秘處塞入的燦黃色菊花，心裏面油然生出個深淵，裏面被悲怆無力填滿，一瞬叫他覺得渾身的骨頭都疲軟下來。

菊花本沒什麽味道，倒還不至于混入屍腐味中，香味摻着臭味，令人覺着惡心。

他擡頭看向深坑一旁格外高大的桂花樹，脊背卻在不自覺中彎了起來，似乎脊柱被人扼住了，用力向下按壓。

正值好時候，桂花開了滿樹，亦灑了滿地，枝桠上金黃一片，地上的卻不然。花朵之上除了泥土塵埃，還有不少腳印，腳印将花朵死死踩進泥地裏，碎成花泥。

“殿下……究竟是什麽東西，這般，又臭又……又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