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章
第 65 章
二福扒在門邊,透過細縫焦急迫切地往屋裏望。
見還是沒有來人給他開門,二福向後退了一步,擡頭打量了一下這宅子的磚瓦,心裏頭說不出來的酸臭滋味。
想到賭場裏的人因為他欠債,就将他丢出來,不讓他繼續賭。他朝路邊“呸”地一聲吐了口唾沫,兩手揣進兜裏不停揉搓,腳下跺着碎步。
“操他娘的,老子都說了下把就能贏回來……還不讓老子賭。”
“咔噠”一聲,門從裏面開了。
二福聽了,立即站直,換上笑臉,“我這……是可以進去了?”
“進來吧。”
“诶诶诶,好。”二福哈腰,跟在那人身後往裏走。
梁府很大,走了很久,他們才停下。
進門前,帶二福進來的小厮側身回頭同他說了一句“等一下”。
二福立即止住繼續前行的腳步,笑着應道:“诶,好,好。”
“大人,人帶來了。”小厮彎着腰在梁碩面前回話。
梁碩擡手。
小厮會意,“是,奴婢這就傳他上來。”
二福端着手佝着腰邁步上來,一看到梁碩,他激動地加快了步伐,走到梁碩跟前,“大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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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我遠點。”梁碩嫌棄地對他說。
二福面上的笑容一僵,聽話地後退幾步,與梁碩保持距離,“大人。”
“何事?”
“今兒……呵呵,今兒在城牆外邊,小的沒少幫大人說好話,大人可曾注意到我?”
梁碩擺弄着衣袍上的褶皺,本沒用正眼看二福,聞言他擡起頭,細致地将二福從頭到腳打量過一遍,再回想了一下他的聲音……
“是你帶頭喊的廢妖後?”梁碩挑起眉毛,意外地盯着二福看,眼中充滿輕蔑。
“是,正是小人。”二福也不在意梁碩的目光,呵呵笑着答道。
“你為什麽幫我?”
“這……天下……”二福本想賣弄一下,話到嘴邊卻卡了殼,他有些尴尬地停止丢人現眼,“不是皆為利來嘛,我幫大人,自然是因為大人能幫我。”
梁碩開始忽而覺着這人有趣了,“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錢,夠我賭的錢。”說到這裏,二福眼冒金光。
“錢?”梁碩有些好奇,“在城牆外你沒聽太子殿下說嗎?我禍國殺人,或許很快就要謀反,馬上就要挑起戰亂了,你也不怕嗎?”
“反正我也不一定會死,不是嗎?”二福答道:“我又不當兵,不上戰場,哪那麽容易死呢。說白了,國是國,我是我,與其擔心國什麽時候亡,不如滿足自己眼下的迫切。人生在世,就靠着這點迫切活着,大人想要了這國,是大人的迫切,大人盡管去做就是了,只是……別忘了滿足一下小的的迫切。”二福賊溜溜地看向梁碩,看着他表情逐漸舒展,他問他,“大人,你覺着是不是這個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梁碩爽朗大笑,“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番說辭,倒是……有意思的很。”
“那……”
“黃金臺上的金條已經被查抄,我是給不了你了,但那幾朵花還在,我便将那些個花賞給你,也夠你賭上一時半會了。”梁碩說道。
二福的腰即刻挺直了,腳尖挪騰着往門外拐,恨不得當即就沖去賭坊去了。
梁碩看出來了,“行了,我話也說完了,你去吧。”
二福得了令,也不道謝,馬上就轉彎出門去了。
待人走遠,屏風後一道蒼老的聲音問:“他這副德行,怕是沒幾日又要輸個精光,你是打算一直供着這個賭鬼嗎?”
“我又不是濟世菩薩,誰的願望我都實現。”梁碩輕拍一下大腿,“只是他這番見解很得我意,我高興了,便施舍給他一些罷了。”
屏風後的黑衣男子慢慢走過來,“那之後你打算如何待他?”
梁碩微眯起眼,“在這種人心裏,利益總是最大的,到時候在我這裏讨不着好了,肯定又會将我出賣,去讨好別人……”
“實在算不得什麽好貨。”
“到時候……”梁碩想了想,“讓他在随意死在街邊也算是好結局了。”
“呵……梁大人還真是冷血得很。”黑衣男子半是嘲諷半是贊賞地說道。
“至少給他留了一副全屍,已經很是良善了。”梁碩偏頭看他,上下打量黑衣男子的穿着,視線停在他胸前的青銅色吊墜移不開眼,“再說……你也不賴。”
黑衣男子聽着梁碩的話,沒什麽反應,在梁碩旁邊坐了下來。
頓了一會,梁碩再一次開口試探,“你這吊墜……我總覺着很是眼熟啊。”
“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既然想不起就不要為難自己了。”黑衣男子慢悠悠道。
“切。”梁碩扭過頭,不看他。
兩人靜靜待了一會。
“既然上頭下了旨,這些時日你就好生在府裏呆着,不要鬧出什麽太大的動靜。”黑衣男子說道。
梁碩有些氣不過,“都是要謀反的了,在乎這一時半刻的名聲?”
“名聲?呵,你不在意随你。”黑衣男子說,“只是如今要緊的倒不是名聲,而是不能把兔子逼急了,張弛有度,溫水煮青蛙的戲碼,才更為精彩動人不是嗎?”
梁碩不說話了。
黑子男子也不多言,擡腿欲走,“今日便先到這吧。你自己注意分寸。”
梁碩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心頭的疑惑和不解很快又上來了,“所以今日不用謝寒生也是因為你在意的分寸,那那個草包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派上用場?今日這時機不是很好嗎?”
黑子男子停下腳步,沉默了一會,他重新擡腳向外走,丢下一句,“你太着急了。”
……
“哧。”看着黑衣男子走出去,梁碩十分不屑,“真不知道這樣的憋屈日子還要過多久。謀反就謀反嘛,還要什麽好名聲,當了皇帝再改寫史冊又有何難?不愧是罪臣之後,真是小家子氣。”
梁碩正說着,門外廊上,一個穿着道袍的身影蹑手蹑腳地走過。
梁碩定睛一看,認出來是又想要出去逛窯子的謝寒生,表情愈發嫌惡,看着他蹿過去,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忽而想到了什麽,垂下眼斂沉思起來。
算命格當日,黑衣男子像是早有預感謝寒生會被人追殺,讓他命司空兼裝醉離席,去告訴謝寒生,讓謝寒生公布命格之後,到禦花園的假山後與司空兼碰頭,由司空兼帶謝寒生出宮。
為防意外,黑衣男子還給了他一個藥瓶,說如果謝寒生中毒了,就讓謝寒生服下,若是遇見身後有人跟着謝寒生,就讓謝寒生服下假死藥。
當初好奇,梁碩打開藥瓶來看過。
裏面飄出來一股血腥味,那分明就是人血。
梁碩有問過黑衣男子,可黑衣男子不肯回答,只告訴他,喂給謝寒生,給他解毒就是了。
之前梁碩還覺着又是黑衣男子一次裝神弄鬼的顯擺。
誰知後來的一切,竟然真如黑衣男子所說,謝寒生跑到司空兼面前的時候,嘴唇發紫,哇地一口沖外塗黑血,渾身上下就只剩了一口氣。
司空兼趕忙将血喂進謝寒生嘴裏,不出一刻,謝寒生面色便好了許多,掙紮着要站起來。
可司空兼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漸近,即刻又摁住了謝寒生不讓他起來,将假死藥強喂進謝寒生嘴裏,趕忙躲到石頭後面藏起來,透過石縫,司空兼居然看到了皇後身邊的崔令。
當初司空兼向他回禀的時候,還十分驚訝,久久合不攏嘴。
司空兼向梁碩描述當時的場景:崔令試了試謝寒生的鼻息,然後便小心翼翼地将謝寒生拖走,帶上馬車。
崔令掀開簾子的時候,司空兼發現馬車裏還有另一個女人。
司空兼派人一路跟,發現崔令将謝寒生丢進了亂葬崗,跟去的人便趕忙将謝寒生救了起來。
至于另一個女人,跟過去的人遠遠看到崔令在立碑,便不再管了。
如今再仔細想想,這黑衣男子身上的謎團真是愈來愈多,讓他捉摸不透,當初他許給他的皇位,到時候究竟還算不算數?
梁碩的表情陰了一瞬。
外頭吵嚷起來。
謝寒生被看門的小厮抓住,正咿咿呀呀地叫喚着。
“那公鴨嗓真是難聽的很。”梁碩黑着臉罵道。
從前他還覺着司空兼那人上不了臺面,可跟謝寒生對比起來,司空兼簡直是天上神仙了。
像一個聽話任由擺布的肥豬那樣好使,容易看透,也比那黑衣男子要好的多。
可惜啊可惜,居然讓他栽在了醉花樓裏。
-
“殿下,好些了嗎?”危宥年端着水送到淩青歲旁邊。
“外面來的人,是宮裏傳旨的公公嗎?”從城牆外面回來之後,淩青歲便直挺挺地暈過去了,前不久大夫來看過,說淩青歲是最近太過操勞,又沒有好生歇息,好好吃飯,發了高熱。
“殿下,管他是傳旨的還是別的,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危宥年擔心又心疼地皺起眉,額上出了些薄汗,“我先扶你躺下吧。”
淩青歲燒的頭有些脹,但他還是擡手抵住危宥年,掙紮着坐起來,“不,你去叫他進來,我要聽聽,他到底想要說什麽。”
“殿下……”
“去!”淩青歲咳了兩聲。
危宥年便再不與他犟嘴了,松開扶着淩青歲的手,出去打開了門。
等在門外的太監早就已經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知所措地原地踱步,見門終于開了,他直呼謝天謝地,從門縫中鑽過去。
危宥年攔住他,小聲警告他一聲,“慢些說。”
皇上早囑咐過他,這旨意要傳得小心,但太監也看過,當即便犯了難。
這樣的旨意,再小心傳又能好聽到哪裏去。
如今……
如今又有人來他跟前警告。
太監腳軟了,忙慌着點頭,往裏走了幾步,腿便哆嗦得不像話。
他诶呦一聲,幾乎快要哭出來。他不挪腳步也不走了,在原地直接簡潔地轉達旨意,“太子殿下,皇上這聖旨,是命您守邊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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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