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章
第 80 章
淩青歲收回目光,低下頭,握劍的手些微顫抖。
在一旁訓練的隊伍中照常跑出來一小隊人。
大家都對此習以為常,但淩青歲想讓這個習以為常成為過去。
“殿下……”柳戈叫了一聲淩青歲。
淩青歲擡眼,與柳戈對視。
柳戈的嘴微啓,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後半句話似乎卡住了,久久說不出來。
不過眼下,淩青歲也覺着沒有必要說出來了,他看着柳戈的眼睛,目光流轉之中,他讀出了很多。
淩青歲輕扯一下唇,眸中蓄起殺意,“将軍與本宮一起出去迎敵,如何?”
柳戈愣了愣,歪嘴笑起來,他哈哈兩下笑出聲,沖一旁的人說,“來人,給太子殿下準備盔甲,這次,我們好好與那堆鼈孫碰一碰!”
淩青歲換上盔甲,與柳戈一同向外走。
戰場上,大家都很是懶散,敵方與我方士兵隔着一裏遠,各自揮着刀槍,似乎與空氣打鬥一般。
柳戈站到一旁,同淩青歲說話,“平日裏,便就是這般景象了。只是小打小鬧幾次,總會折騰一次足夠聲勢浩大的,一是為了傳入京中,二來,也叫我底下的将士們不要怠惰,總得上沙場歷練一番,雖然不真切地動刀子。”
淩青歲看着服飾怪異的夷族人,“将軍這麽肯定他們會守信?”
柳戈笑着嘆了口氣,眼神望着一個生得臉歪嘴斜的夷族人,露出鄙夷,“夷族人也就守信這點美德了,就連這點美德,也是憑靠糧食維系的。除此之外,他們實在算不得什麽好東西,在我來雁北塞之前,他們攪擾周圍的百姓那是一個不得安寧。”
“說來也蹊跷,就雁北塞這一關之隔,對面夷族的土地那是十分貧瘠,種不出好吃的糧食。我也不怕你治我不敬神明的罪過,在鬼神一事上我始終持懷疑,對因果報應一說,我卻是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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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不同情他們,只覺着可憐的人必有可惡的地方。說不準他們從前怎麽糟蹋人命糟蹋土地,這才遭了報應。”
“就算如此,他們仍舊不加收斂,頻頻擾我大寧,劫掠婦女嬰孩。有一陣子對面不知哪個沒娘生的鼈孫研制出一種什麽……嬰孩餃子,據說是将懷孕的婦女腹中的嬰孩取出來剁碎包餡,根據不同的月份起了名字……總之惡心殘忍得很。為此咱們這邊的婦女那是一個接着一個的消失,他們将人搶回去,先奸,叫婦女腹中落下種,而後将其囚禁,為了避免她自殘,還困住了手腳,整日吃喝拉撒都在一張刑床上,為着口感,他們還像趕畜生一般叫婦女們出門溜達,曬太陽喝羊奶……反正進去的,都不像人了。”
“我來之後,這樣的狀況雖然少了不少,但私底下依舊有,怎麽也除不幹淨,所以我就常常覺着啊,他們那是活該。”
淩青歲的面色難看極了,握劍的手極盡用力。
“我與殿下說這些,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只是殿下要是預備動手了,預備叫這杆子銀劍吃血,心裏大可不必有負擔,只想着,是替那些被糟踐的生命讨債罷了。”
淩青歲聽完,一步一步往前走過去。
柳戈看到淩青歲移腳了,為了保護淩青歲,緊跟在後頭。
走到戰場之上,對面夷族的士兵看着這格格不入,殺氣騰騰的人,都覺着好奇,挑釁地舉高了劍,在淩青歲面前揮動。
旁邊很快就有夷族人來攔了,操·着蹩腳的大寧語言,譏笑道:“別惹人家啊,小心給人家細皮嫩肉的士兵劃出血了,人家一着急,不讓咱們吃好吃的白米了。”
前頭挑釁地人回頭,将劍舉得更高,咿咿呀呀說了一通。
淩青歲聽不懂,便問一旁的士兵,他們說的什麽。
一旁那士兵也是氣的很,臉漲紅了,“他們說,這有什麽怕的,正好我們殺過去,以後大白米全是我們的了,姑娘也是我們的了,有了女人,往後嬰孩餃子,還會少嗎?”
淩青歲瞪大雙眼,憤恨地盯着前頭那個嚣張的人。
那人察覺了,挺起胸膛,用力捶了兩下,逼近淩青歲,将劍随意往他附近晃蕩,“喲,這小白臉,生在大寧實在可惜,要不要跟我回去,伺候我一晚上,我請你吃五個月的嬰孩餃子……”提到這個,他的臉上露出癡迷的笑,眼睛眯起來,“那味道,簡直是妙不可言。”
淩青歲握劍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看着那人不加掩飾,毫無道德的笑容,像是惡鬼撕開了地皮,從無間地獄探出了頭來。
淩青歲再也忍不下去,舉起劍,動作利落地往前一揮。
——刺啦!
頸部的鮮血噴湧而出,濺上淩青歲的劍刃。
而那嚣張士兵臉上的笑意在一瞬間消失,他驚訝地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淩青歲,雙手捂頸,待整個手掌被血液沁透,流過指縫,他倒到地上,開始抽搐。
所有刀劍揮舞的聲音一下休止,風聲嗚嗚而過,被無限放大,從耳邊劃過,催進鼻腔,叫人猛地吸進一口涼得發刺的氣息,渾身上下的躁動便止不住。
頭盔之下,幾縷黑發淩亂地飛舞在眼前,像是瘢痕一般,在淩青歲臉上爬來爬去,平添幾分野性與淩厲。
淩青歲擡起眼,冷然漠視着那堆呆住的夷族人,高舉長劍,長嘯一聲——“殺!!!”
柳戈在淩青歲身後努努嘴角,落在淩青歲身後的眼神露出光芒,血性逐漸從眼底上浮,他也揚眉吐氣地高喊一聲,“衆将士聽令,我等随太子殿下,鏟奸除惡!!!”
“殺!”
“殺!”
“殺!”
大寧士氣空前高漲,所有人發出了自己掩埋已久的憋屈,各個像是重新活過來一般,握緊了刀劍,擺足架勢,沖前頭揮刀一刺。
……
一場厮殺過後,夷族只剩了一個回去報信的人。
看着那人跑遠,淩青歲脫了力,向後退了幾步。
柳戈擡手撐住淩青歲的後背。
淩青歲側頭一看,柳戈沖他笑了一下。
其實淩青歲并沒有殺幾個人。
由于練的時間不長,好幾次他差點輸給被對面的夷族所傷,都是柳戈在旁邊及時替他掃清障礙。
盡管如此,淩青歲還是覺得渾身疲憊,雖然體內的血液奔流不息,穿梭與每一條血管之內,十分有力,他現如今都還覺着雙手熱乎乎的。
血腥味萦繞在鼻頭,實在算不得什麽好聞的味道。
淩青歲對上柳戈明亮的雙眸,突然懂了什麽,他目光閃了閃,也沖柳戈笑了起來。
若為君主,不一定要擅長殺人,但一定要敢殺人,敢用手下的權力殺人。
這樣,才可立勢,才可立威,才可除奸佞,才可保忠良。
危宥年從前頭退下來,自然地接過淩青歲手裏的劍,收好,拉着他的小臂,讓他站直。
淩青歲不抗拒,只是深深地看了柳戈一眼。
“将軍給本宮上的這一課,本宮明白了。”
-
回到軍營之後,柳戈一行人還沒坐熱椅子,對面重新卷土而來。
夷族長老在最前頭,憤怒地喊着:“你們這群不講信用的大寧人,殺我兒子,我要踏平你們的土地!”
淩青歲有些意外,“方才夷族王子也來了?”
柳戈平淡地回答:“嗯,你殺的那個就是。”
……
淩青歲半晌沒有回應,柳戈側頭看了一眼,打量了一下淩青歲的神色。
波瀾不驚,絲毫沒有觸怒對方底線的害怕。
“将軍是覺得本宮會怕嗎?”淩青歲頭也沒轉,問他。
“殿下眼睛真是斜着長的。”柳戈嘆了一聲,“不過早前我确實擔心你會怕,所以同你講了那些。”
“将軍很希望本宮學會殺人?”
“畢竟老臣把賭注壓在你身上了,對你希望總是要大一些的,這不奇怪。”
風聲又嗚嗚地吹起來,将底下那堆夷族士兵的吼叫吹弱了不少。
淩青歲有些晃然,對柳戈說的賭注,只是現下并不是與他詳談的時機,“将軍還是先看看眼下的事情吧。”
柳戈掃視過去,“其實要是五年前,他們說要踏平大寧,我還是會信的。”
“只是現如今不同了。”
淩青歲搭話,問他,“是否與将軍先前說的糧草有關?”
柳戈痞笑一下,擡手,拍了拍手下的石頭,“如今看來,這賭注下的越發叫我安心了。”
淩青歲:“所以是了?”
柳戈:“哈哈哈,正是,這糧草裏頭下了東西,若是到了時間沒吃相應的解藥,那人可是要生病的。”
柳戈正說着,前頭那長老的面色便有些不對勁了。
只見他的臉慢慢紅了起來,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又沖上面喊了幾聲,便沒力氣說話了。
“喲,這麽快。”柳戈有些大驚小怪,只是嘴上的笑容掩不住,“許是受了刺激,一時間藥勁沖上來了,這便快了。”柳戈自問自答道。
越來越多的人呼吸急促起來,長老看着周圍漸漸皺起眉的人,猝然反應過來,他擡起頭,顫顫巍巍地指着柳戈,“你……你們,給我們的吃食,下了東西?”
柳戈不回避,就那樣看着長老,伸長脖子沖他喊:“正是,是下了東西。”
“誰叫你們吃的東西一向泯滅人性,我只是給你們加點佐料罷了。”
“你……加了什麽?”
“說來也是你的口福了,裏頭摻了一些咱們玉京中流行的一道佳肴,青花雞的肉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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