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章

第 90 章

危宥年方才說完，外頭一個太監急匆匆往裏跑，顫抖着在淩青歲面前跪下，嘴裏喊着：“殿下……大事不好了……”

淩青歲視線落到他身上，有些不解，問：“何事？”

太監擦了擦額上的汗，“京中突發怪疫，不少人已經病倒了，但尋了大夫去看，大夫都束手無策……”

淩青歲一下就曉得了那怪疫的來頭，“行，本宮知曉了，下去吧。”

太監卻沒有起身，稍稍擡起點頭，目光忐忑地望淩青歲身上掃。

“還有什麽事？”淩青歲問。

“……還有，還有……”

“說！”淩青歲呵斥一聲。

太監撲倒在地，“京中有傳言，說此次天降怪疫，是因為太子殿下謀權弑父，違背人倫，大逆不道，惹怒上蒼，這才招致罪罰……”

“他們……他們要……”

太監重複着後面幾句話，再不敢說了。

淩青歲目光冷下來，沉聲問：“要做什麽？”

太監：……

淩青歲自己猜了猜，“要殺本宮祭天，以平息上蒼怒氣？”

太監遲緩地點了一下頭。

危宥年怒了，大吼一聲，“荒唐！”

“這……這也不是奴才說的啊。”太監吓得打起哆嗦。

“下去吧。”淩青歲平靜地說了一句。

危宥年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等太監跑出門，才跪下來，同淩青歲說：“殿下，方才的話也太過荒唐了些，為什麽不作處置？”

“處置？自然是要處置的。”淩青歲淡淡地道，“只是不是現在。”

淩青歲側過點頭，同危宥年說：“囤積紅草那人現在在哪？帶我過去。”

-

“是……是你？”蹲在地牢裏的人聞聲擡起頭，透過鐵欄杆望向前頭站着的人。

危宥年身形一頓，也有些驚訝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為了找皇後下毒的解藥，他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但危宥年沒想到，這位大夫現在還記得他。

因着淩青歲在旁邊的緣故，危宥年并沒有回應他。

那大夫似乎也知曉了些什麽，閉口不再喚他了，扶着陰冷透着潮氣的牆壁站起來。

淩青歲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視線稍稍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蕩一下，只是看他們各自躲避，便也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追問下去。

淩青歲上前一步，問，“你為何要囤積紅草，又是受了何人指使？”

大夫有些茫然地擡起頭，“紅草……那是什麽？”

“還有你們說的……指使？”

“我未曾受到什麽指使啊。”

淩青歲掃過大夫的眉眼，盯着他的眼睛瞧了半晌，覺出他并沒有什麽刻意隐瞞的意思，眉頭擰了擰。

危宥年在一旁出聲解釋，“你費盡周折從各地摘回來的東西，那就叫紅草，是可以治病救人的藥草，你為何突然跑到各地去采摘？”

“紅草……原來你們稱呼那草為紅草。”大夫嘴裏嘀咕兩聲，擡起拷着鐐铐的手擺了擺，鐵器碰撞的聲音冷森森的，“我……沒人指使我，只是我發覺京中的吃食有些毛病，去探親的時候意外發覺了這個藥草，便對它生了些好奇，後頭研究了一下，就發現這草大有文章。”

“我也不知京中的禍患何時會爆發，于是才想着……跑到各地去采些紅草，想着批量種植。可是……說來也奇怪的很，這些個草離了原地，那草籽種在別的地方，便怎麽都活不下來，也是……唉，讓人愁的很。”大夫道。

“您在試着種植紅草？”淩青歲有些意外。

大夫點了點頭，“正是。”

“那您知道怪疫的源頭是什麽嗎？”淩青歲問。

大夫想了想，“有水，也有吃食……”

“大概的規律我也還未曾弄清楚。”

“只是有一點覺得奇怪，為什麽京中的青花雞可以導致怪疫，但草籽卻種不活。在其他那些有怪疫源頭的地方，紅草的生機卻那般好。”

淩青歲聽着，咂摸兩下，同大夫和盤托出，“那些怪疫發生的地方，屍體通常得不到及時的處理。而怪疫發生的地方，有紅草伴生……”

“所以紅草的汁液……”大夫的眼睛瞪大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死人血！！！”

淩青歲對上大夫的視線，點了點頭。

驚訝于自己的發現，大夫久久回不過神，在原地愣了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他還不知道眼前的人的身份，“你們……你們是誰，怎麽會知道這些？”

“老人家，你不要緊張。本宮同你說這些，并不是因為本宮制造了這場災禍，實在是本宮也需要你的幫助，來解除這場災難。”淩青歲同他緩緩地說，“現在京中已經開始爆發疫病了，需要大量的紅草來救人……若是老人家你有心，可否願意試着救一下這蒼生？”

“本宮……”大夫嘴唇嗫嚅着發出音節，良久反應過來這個稱謂的意義，慌張地跪下來，沖淩青歲行禮，“太子殿下，草民，草民自然願意。”

“好，本宮會派人手保護您，也會叫來工匠同您一起鑽研種植紅草的事宜。只是老人家，現在京中需要紅草，還需得您告知，您将紅草存放在了哪裏。”淩青歲道。

大夫連連點頭，“好，我這就帶你們去找。”

大夫說着，視線落到一處地方，語聲霎時頓住，而後他擡起手，伸手指了個方向，“只是有一點，太子殿下……我可不可以叫他陪我一起去？”

淩青歲順着大夫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目光落到危宥年身上。

淩青歲并沒有擡頭對上危宥年的目光，眼睛眨了眨，松口答應，“好。”

淩青歲很快轉身離去。

危宥年等在門外，等獄卒将大夫的鐐铐解開，他才轉身，“走吧，帶我去找。”

大夫出了門，跟在危宥年身後走了幾步，盯着他的背影望了幾眼，猶豫着道：“你……近來好些了嗎？”

“你說那毒會叫人疼……你如今，可還受的住？”

“要老夫我……為你開些止疼的藥麽？”

危宥年聽完，停下腳步不走了。

大夫看着危宥年的脖頸低垂下去，有些着急地走到他面前，問，“你這是怎麽了，又疼了？”

危宥年扯了扯嘴角，外頭透進來的白光描在他臉上，勾勒出幾分釋然，“多謝您還肯記得我。”

“我的毒怕是這輩子都解不了了。”

“太子殿下知道嗎？依憑他的勢力，為你找來解毒的法子應該不難。”

大夫這麽一說，危宥年想起他們那日的荒唐。

之後淩青歲也不止一次地問過他，他究竟為何會疼成那樣，究竟是什麽導致的。

危宥年不想叫他知道李氏的所作所為，騙他說是之前在醉花樓中的毒，解藥本來在那夜與一夜魁歡·好後便能得到，不過後來出了些意外……

淩青歲雖然有些疑惑，卻還是信了。想着那天他突然撕開他繃帶的行為，基本每天都問他，要不要他自己割破皮膚，給他喂點血止疼。

其實每次淩青歲那麽一問，危宥年心裏便忍不住泛起燥意，燥意烘得他整個人暖呼呼的，骨子裏面卻泛出疼意。

但他也是幾乎每次都忍着跟他說不疼。

淩青歲現下身子太虛了，實在禁不得他折騰。

“我的毒……這輩子怕是都解不了了。”危宥年回答。

他重新擡腿往前走，勾了勾唇，“不過也沒事，反正有他……我也死不了。”

-

蕭容跪坐在桌邊，将才泡好茶倒進杯中，身後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手中的茶壺微微晃了一下，茶水便不受控制地往桌面上滾下去。

他平靜地放下茶壺，從容地扶着桌子站起來，轉過身，看着禦林軍将自己包圍起來，沒有一點反抗地站着不動，一雙眼睛遠遠地望門外望，直到一道颀長的身影擡腳踏進門內，蕭容的視線才追着他往回收了一些。

“殿下。”蕭容恭敬地跪下行禮。

淩重桦背手走到他面前，絲毫不帶情緒地審判：“蕭容，你私藏禍心，在先帝每日服用的湯藥中下毒，謀害君主，你可知罪。”

蕭容擡眼，去看淩重桦的神情，見他臉上連怒色也沒有分毫，只是淡漠地站着，眼中有光暗了下去，“奴婢，知罪。”

淩重桦擡手，兩個禦林軍立馬上前扣住蕭容的肩膀。

“将他押去地牢。”

“是。”

蕭容被押着往前走，視線卻一直不死心地黏在淩重桦身上，哪怕現在周圍圍滿了人，他依舊不管不顧地望着淩重桦，像是期盼着能用這樣執着的眼神換淩重桦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可直到擦身而過，淩重桦都沒有正眼瞧他。

蕭容突然急了，原本的和順從容一下子崩盤，他掙開身後兩人，跪到淩重桦腳下，“你為何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竟然叫你這般嫌惡嗎？”

禦林軍見狀趕忙上前來拉蕭容，蕭容卻是不肯離去，拼盡所有的力氣做出對抗，叫一衆人難堪得很。

于是上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抓住蕭容的手臂，将他往後拽。

終于……好不容易将蕭容拉起來。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