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章

第 95 章

繼玄行完禮起身,目光與淩青歲對上。

看着繼玄身上穿着的衣袍,還有腳下的血印子,淩青歲恍然想起些什麽。

他兩手交叉,發覺自己的身體變得透明,發着瑩光,左手可以直接穿透右手。

淩青歲猛地擡起頭,重新對上繼玄的目光。

繼玄同他笑了笑,似乎并不意外他此番的到來。

淩青歲卻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他……

怎麽會到了這裏?

這分明是他從前第一次做夢時,夜半跑來紫星殿的景象……

怎麽會,怎麽會?

“殿下現在所處的境地,是否與當初的抉擇相同?”繼玄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問得淩青歲有些不知所以。

繼玄并未催促,靜靜地看着淩青歲,微微扯起嘴角,瞳孔悲憫而又淡漠……

淩青歲有些晃神,想到了從前那些佛像的神情。

繼玄問,“殿下可有什麽要問的。”

淩青歲又盯着繼玄瞧了幾眼,有些鬼使神差的,他開口問,“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神?”

“若是有神,為何人間還有疾苦,戰争,災難,仇怨,饑餓,為何人要受生死束縛?為何命格不公?”

繼玄反問,“那太子殿下覺着世上有神嗎?”

淩青歲:“從前不确定,現在有些懷疑。”

“若是沒有神,我為何會做那些夢,又為何……會在這裏再次見到你?”

繼玄笑意更濃,緩緩回答,“有沒有神,其實取決于人。”

“信,則神無處不在;不信,若是神站在他眼前,也與普通人無異。”

“至于你說的災難,仇恨,困苦,病痛……這些與其說是神決定的,不如說是人決定的。這世上種種命運,經歷,其實都是各人的選擇。所有人都活在一個巨大的迷宮齒輪裏,岔路口前的抉擇,直接影響了他之後的命途。有些看似神跡般的事情,若是放大了看,你會發現那些神跡早在她從前的選擇裏,便慢慢初具模型,只是當下因果不顯,累積到了後頭而已。”

“生死并非束縛,而是界限。若是放入輪回中看,不過是一場功德的結算,有人生來富足,說不定他前世困苦;有人生來困苦,又說不定是前世罪孽的報應顯現。”

“我最愛你們人間說的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不對世界行惡,惡果又怎會報應到你身上?”

繼玄說着頓了頓,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其實神不大有功夫管到人間具體的事情的,因果面前,誰都難以抗衡,如果我們要幹預,那得廢很大勁的。再說,神也有公務,平時也是很累的。”

淩青歲聽完,目光變得讷然,“你……所以你是神?”

繼玄笑笑,不答,兩手合掌一拍,“時間快到了,不能與你多說了,小太子。”

繼玄雙手一合,淩青歲眼前景象飛快倒轉,原來轉身而出離去的淩青歲倒退着,穿過淩青歲現下的幻影站回原地,繼玄忐忑着看着淩青歲的肉身,同他緊張地說着國運……

淩青歲忽而有些大悟般看着眼前一切。

忽而空氣又凝滞住,所有景象物體都頓住,停着不動。

繼玄正在算卦,幾枚銅錢被他扔到桌上。

因着時間停滞的緣故,銅錢在空中立起來。

繼玄突破時間的禁锢,轉頭沖他笑了笑,“殿下這次想替自己選一個怎樣的結局?”

聽到這個問題,淩青歲渾身一震,像是當頭一棒将他打得渾身通透。

也就在此時,他明白了方才繼玄那般玄之又玄的話。

——“至于你說的災難,仇恨,困苦,病痛……這些與其說是神決定的,不如說是人決定的。這世上種種命運,經歷,其實都是各人的選擇。”

“當啷”一聲,銅板落平到桌面上。

繼玄面色凝重,看着銅錢愣了好一會,同赤腳踩在地面,十分緊張等着答案的淩青歲道。

——“大寧,亡矣。”

-

登基大典結束以後,王康捧着一個信封,交到淩重桦手裏,“陛下,這是太子殿下留給您的。”

淩重桦有些意外,怔愣片刻,很快接過來拆開。

裏頭是淩青歲寫得板正的字體,看着其上的字跡,淩重桦心裏有些發酸。

……

王兄,我曉得我從前行事荒唐,惹王兄不快了,可我不得不那麽做。我前半生享盡命格帶來的尊容,也該由我這樣尊容的命格的倒塌,來警醒世人,命格一說,實在荒謬沒有道理。就算冥冥之中有命格,那也不能缺少人力這一個環節,不能事事倚靠命格決斷,而人什麽都不做。

由着我頂着興盛大寧的命格,這皇位我是無論如何都坐不成了。

如今王兄應該已經登基了罷,如今該喚王兄一聲陛下了。

我曉得我這般多嘴實在僭越,只是王兄,大寧再不可大興巫蠱神佛了。

從前推倒的廟不用再扶,而留下來的廟,也不必再勞累民力去推翻。

那個慌亂的時期已然過去了。

如今百廢待興,大寧該有新景象了。

死了我一棵病樹,就該生萬木了。

嘿嘿。

……

信紙的最下邊,淩青歲畫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樹。

淩重桦眼眶一下酸脹起來,掰着王康的肩膀,問,“青歲……青歲是不是沒死?”

想着前不久那場大火,斜眼瞥了瞥不遠處那處黑焦的廢墟……

王康嘆氣,“陛下,雖然老奴并不知道信紙中寫了什麽,叫陛下覺着殿下還活着……但,這信是殿下早前就交給了老奴的。如今經歷了那場大火……”

“陛下,節哀啊。”

-

“啪!”醒木一敲。

“那太子殿下大開宮門,就是為了引賊子入內,聯合禦林軍和柳戈将軍帶回來的軍隊,使出一招甕中捉鼈,将賊寇困在中間,叫他們沒了出路沒了退路,一舉殲滅。”

“可劉念籌謀多年,怎會看不出那太子是要使出這一計謀,他入內啊……”說書人拖長話音,再拍一下桌面,“是早就生了悔意,想要自投羅網啊。”

“但既然生了悔意,為何會有福寧殿的大火呢?”下頭有人嚷嚷着問。

說書人舉起醒木,點了一下那人,道:“劉念雖罪大惡極,但祖輩命運凄苦,誓要報仇,于是劉念尚為孩童時,便不得不背負家族的血海深仇。但人,總是有自己的訴求的。或許他放的那把火,是想要試試看,有沒有人會穿過火海來救他。”

“那太子不是在那火海中喪命了嗎,大火撲滅之後發現了兩具焦屍。劉念不是來殺太子,與太子同歸于盡的嗎?”又有人問。

“可面容全非,無法辨認。”說書人道,“所以到底是生是死,無從得知。”

“切,什麽爛故事,不如說從前太子負荊條,為咱們女子開設街道經商的故事。”下頭一個頭裹布條的女子磕着瓜子,同對面坐着的,像是白玉蘭一般的女子說。

那女子扯唇笑了笑,“那是個什麽故事,早前聽說過一些風聲,但因為在外頭做生意的緣故,并不知道個中細節,姐姐,不知可不可以将故事同我說一遍,今日這茶,便算我請姐姐的。”

頭裹布條的女子一聽,來了勁,“好,那我便同你說說……唉,只是,該怎麽稱呼你?”

“我姓蘭,名栩。”

“嗯,蘭花的蘭?”頭裹布條的女子眼睛一瞪,十分驚訝。

“是。”

“蘭氏,經商……莫不是?”

蘭栩點了點頭,“正是,此次回京,是将生意做來這裏了。”

……

兩人背後的椅子上,淩重桦撩開淩青歲的頭紗,問,“如何,這我叫人寫下來的故事?”

淩青歲的手搭在危宥年腿上,一邊替他揉着膝蓋,一邊扭着眉回應,“還……還行吧。”

“就是有些可惜……”

淩重桦:“你可惜什麽?”

“可惜我都做好背負千古罵名的準備了,你卻突然替我洗清罪名。如今看來,不能窮兇極惡地聞名千古了,嘶,沒意思。”淩青歲嬉皮笑臉道。

淩重桦擡手恨鐵不成鋼地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你啊……”

“不知好歹。”

“對了。”淩青歲從懷裏抽出一個盒子,“兮音的生辰快要到了,王兄替我送給她吧。”

淩重桦接過,不知這是他多少次替他代勞這件事,熟練地抽開匣子,眼睛都還沒往下面掃,就猜出,“又是珠釵?”

“嘿嘿,”淩青歲撓了撓頭,“不然呢,我還能送她些什麽?”

淩重桦低頭看了一眼珠釵,指尖拂過翠綠的翡翠,語聲忽而一沉,“當真不要見見她嗎?”

淩青歲想了一會,答道:“不必了,不必叫她知曉我還活着。”

淩重桦收好盒子,起身,“既然你決意如此,我也不替你拿主意了。”

“宮中還有事務要處理,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日後有時間,我去你的病樹居瞧你。”

淩青歲點頭,“行,王兄去吧,我們再坐一會,也回去了。”

淩青歲聽着上頭講的故事,将一整盤瓜子磕完,才問危宥年,“阿年,我們回去嗎?”

危宥年點頭,擡起雙手,淩青歲起身在他身前彎腰,攬住他的膝窩往上一擡,掂了掂,“阿年你又輕了。”

危宥年同他打趣,“這不是擔心阿歲背我太吃力嗎?”

“嗯?你大可不必擔憂我背不動你……咳咳。”淩青歲說完,便咳了兩聲。

“你瞧你,還逞強。”

淩青歲靠在茶樓門邊緩了緩,垂眸看着一旁穿着漏風衣裳和破鞋的老道閉着眼睛搖頭晃腦,沒頭沒尾地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真神?”

“誰曉得呢?”

……

“不過這種事……”

“不可偏聽,不可偏信,不可不聽,不可不信……”

淩青歲盯了那老人兩眼,笑起來。

正準備擡腿往前走,一個小孩突然從旁邊蹿出來,左手拿着小木劍,右手拉住淩青歲的衣擺扯了扯,“爺爺,你知道江湖在哪嗎?”

淩青歲低頭看他,對上那雙亮晶晶充滿生氣的眼睛,忽而一怔。

這個問題忽然将他打回多年以前,他意氣風發穿着白衣,背上背着沉舟劍,在路上逢人便問“你好,江湖怎麽去”的時候。惹得路上的小姐們紛紛為他停步,争先恐後要給他送花……

“爺爺,你到底知不知道啊,你若是不知道,我就該去問別人了。”

淩青歲目光一怔,回過神來,他微微弓下腰,笑着同他說,“其實我并不知道你的江湖在哪裏。”

小孩有些失望地垂下頭,“那我再去別處找找。”

淩青歲目送小孩離去,看着稚氣而又滿是莽撞無畏的生命力,宛若新抽芽的小草一般,在鬧市中亂竄,找尋着自己那一方生長的天地,嘴角勾起來。

他是不知道那小孩的江湖在哪,但淩青歲知道自己的江湖在哪裏……

在秀峰山那坐在半山腰的名叫病樹居的茅草屋;在每一個他怡然自得的與危宥年看過的日出日落裏;每一個歲月靜好,百姓安樂的日子裏;在每一餐的大米與蔬菜裏……

那便是他,畢生所求的江湖。

“阿歲,在想什麽呢?”看着淩青歲久久不走,危宥年拍了拍淩青歲的肩。

當年危宥年到現場的時候,福寧殿已經燒得太厲害了,幾乎沒有人敢進來救人。但危宥年想着裏面還有淩青歲,便不管不顧地沖了進去,抱着暈過去的淩青歲從窗口翻出來,當時窗棱塌了,帶着滾燙的火焰燎傷危宥年的背,危宥年方才踏出一只腳,便承不住疼意摔倒在地,膝蓋重重落到地面,受了重傷。

本來及時醫治是能好的。

但危宥年顧着将身上的火撲滅,又聽着忽而轉醒,并不算太清醒的淩青歲說:“阿年,你帶我離開這裏,離開皇宮。”

危宥年便強撐着,将淩青歲帶到了秀峰山破落的屋子裏。

自此落下病根。

淩青歲猛地回過神,側了點頭同危宥年笑笑,颠着他又網上了一些,“走,這就走,我們回家喽!”

兩人朝着夕陽的方向走去,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他們身後的老道還在閉着眼,一手在空中胡亂指點,“國之根本,在于民,民心似流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若是想行舟,就得哄好水……水不安穩,國便動蕩,水起波瀾,國本動搖……”

-

淩重桦參加完淩兮音的生辰宴,并沒有立即回宮,轉而坐着馬車,經過一個時辰,到了一個山水相依,景色宜人的地方。

他下車步行,走到一處墓碑前,将從淩兮音生辰宴上順來的酒拿出來,又在碑前放了一只酒杯,往裏面倒滿酒,“阿容,我來看你了。”

淩重桦說完,往四周望了望,十分滿意地點了一下頭,“我選的這處地方真是極好,想來你也是喜歡的。”

淩重桦摸了摸碑上蕭容的名字,目光柔和,“放心,我這輩子都沒有娶別人。”

“我曉得我此生虧欠你,我招惹了你,卻又護不住你,我們之間又隔着那樣的倫常秩序……”

“下輩子,若是有機會,我生女兒身,來配你,好不好?”

四處無人,這一句問話像是落了空。

可遠處竹林裏的樹葉簌簌下落,落到湖心裏,争先恐後地搖起波紋,一圈一圈地晃開來。

……

淩重桦回到宮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淩明辰等在淩重桦的寝殿,看到淩重桦回來,立馬跳下椅子,沖淩重桦撲過去,“皇爺爺,你又去看那個爺爺了嗎?怎的不帶孫兒一起去?”

“你去做什麽?”淩重桦頗為寵溺地刮了刮淩明辰的鼻子。

“那處風景甚好,孫兒喜歡。”

淩重桦一眼看破,“朕看你是不想讀書吧。”

淩明辰撇嘴,不說話了。

淩重桦失笑,勾住淩明辰的手指,“那皇爺爺帶辰兒去禦花園逛逛吧,這一去,今日的晚讀便曠去算了。”

淩明辰眼睛一亮,“辰兒最喜歡皇爺爺了。”

“走。”

淩重桦登基那年,微服私訪的時候,在民間撿到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他将他帶回了宮中,教他讀書寫字,讓他喚自己為父親。

于是名正言順的,那孩子就成了太子。

五年前,淩重桦疲于朝政,禪位于他。

期間淩少軒長孫淩明辰降世,那孩子受淩重桦恩惠多年,同淩重桦商議過後,決定立淩明辰為太子。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禦花園。

淩重桦松開手,“去玩吧,玩不盡興不要回來找皇爺爺。”

淩明辰立即撒開腿瘋跑出去。

不過沒過多久淩明辰就回來了,拉着淩重桦往一處地方走。

淩重桦問,“你要帶我去哪?”

淩明辰:“皇爺爺跟來就是了。”

兩人最後停在一棵枯樹前頭。

淩重桦有些不解,“辰兒為何要帶我來這?”

淩明辰示意淩重桦彎下腰,淩重桦聽話地順從,于是淩明辰湊到淩重桦耳邊,小聲同他說,“皇爺爺帶我去見的那個茅草屋裏的,不許同別人說的白頭發爺爺曾經指着院子裏的枯樹同我說,枯樹是生不出綠芽的。就像他的頭發一樣,白了就再長不出黑發了。”

“今日我想到一個辦法,叫枯樹生出綠芽。”

淩明辰說完高興地後退一步,沖淩重桦笑了笑,将手心裏藏着的樹葉掏出來,搖了搖,而後轉身跑到枯樹旁邊,用他一早便準備好的藤曼将綠葉纏在枯枝上,“皇爺爺,你瞧。”

淩明辰朝綠葉吹了好幾口氣,“你看,都不會掉的。”

淩重桦眉眼彎起來,走過去抱起淩明辰,“辰兒真聰慧。”

他湊到淩少軒耳邊,“那下次皇爺爺帶你去茅草屋,你變給那個爺爺看。”

-

“殿下,哈哈哈,又坐在那發呆呢。”又柳提着一大塊豬肉上山來,背後跟着白錦兒。

淩青歲在椅子上坐着,聞言側過頭,“喲,女俠又來了?”

“這不是想你嗎。”又柳熟門熟路地将肉挂好,走到淩重桦身邊,沒大沒小地将胳膊搭在淩重桦頭上,高度正好。

淩青歲對此有些習以為常,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卻還是習慣性耷拉眼皮,吐槽一句,“你現下是武林第一女殺手就很了不得了是嗎?”

又柳毫不避諱,十分得意地點了點頭,“是。”

淩青歲:……

又柳低頭看了眼淩青歲,本來正心疼着淩青歲的白發,視線忽而一轉,落到淩青歲頸側,“殿下,你……這脖子上怎的這麽多紅印子?上次我才看到你的手腕上有刀痕……喂,殿下,你同我認真說,山上是不是有匪徒,你是不是受欺負了?要是受欺負該跟我說啊……”

淩青歲打斷:“沒有。”

又柳:“真沒有?”

淩青歲:“又柳女俠,真沒有。”

為了岔開又柳的思緒,淩青歲道:“難得來一次,說幾句好聽話讓我開心開心呗。”

又柳一下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我來看你你一杯茶都不給我,我口幹舌燥,是沒法誇你了。”

“白錦兒,還是你過來同殿下說說我們近日的戰果吧。”又柳指揮道。

說起這個,白錦兒來了勁,她跳過來,滔滔不絕。

淩青歲耐心聽着,直到太陽赤紅一圈挂在遠處的山脈上,慢騰騰地向下挪,淩青歲打斷白錦兒,“你們做飯去吧。”

“別每次都來這吃白飯好嗎?”

“哪有就每次了,不是給你們帶肉來了嗎,還這般嫌棄。”又柳嘴上不情願,卻還是很轉身拉着白錦兒進了廚房。

聽着遠處叮叮咚咚傳來的聲響,淩青歲笑了笑,起身走到屋內。

彼時危宥年正坐在檐下,低頭翻看手裏的話本,背後是一棵枯死的老樹。

淩青歲忽而一怔,停住腳步,思緒飄回多年前。

那時他正打轉回去,想要将玉佩送還給危宥年。

危宥年就站在圓窗前,背後是枝桠秀氣的梅花樹,風将紗簾吹得飄飛。

淩青歲不由得摸向腰間的玉佩,笑着沖前頭喊:“阿年。”

危宥年一下子擡起頭,他的頭發并不似淩青歲這般白得徹底,黑發大批地摻在白發中,沖他笑了笑,皺紋堆起。

淩青歲眼神微晃,恍惚看到了那個午後,那個少年……

淩青歲笑起來,“阿年,太陽落山了,我背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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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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