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搖

第47章 搖

綿長的吻結束, 程落撲簌着睫毛睜開眼,仰着頭看着他。

陳望洲俯身,緊緊地把她擁在懷裏, 貼在她的耳畔, 他問:“喜歡嗎?”

喜歡這種告白嗎?

喜歡這種堂堂正正的愛嗎?

她輕輕點頭, 小聲說:“喜歡。”

哪有女孩子不喜歡鮮花?不過是以前不敢奢望。

兩年前在一起的時候,在路上碰見賣花的,他買給她,她當作寶貝一樣捧了一路, 可車子行駛到別墅區的時候卻開始束手無措。

她不敢拿着一束玫瑰進陳宅, 她怕引起家裏人的疑問。即使是随口一問, 她的心都會提到嗓子眼。

所以,很多次,玫瑰花都進了車庫旁的垃圾桶裏。

還沒枯萎的鮮花被丢盡了垃圾桶, 沒人知道她有多心痛。

陳望洲摸了摸她的頭發,說:“等你哥哥回來,我們就公開吧。”

他太會遷就她的情緒, 用的是“回來”,而不是“出來”。

程落鼻子一酸,攥住他的衣服, 說:“好啊。”

他松開她,扶着她的肩膀,“說話算話, 如果不算話……”

“不算話怎樣?”她踮着腳尖,嘟着嘴挑釁地看着她。

他輕輕一笑, “那就只能家法處置了。”他攬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你懂嗎?”

程落突然想到那天晚上,他把她扛在肩上,打了她屁股一下。他沒用大力,可她還記得那種感覺,酥酥麻麻的,渾身僵了一下。

她從小到大都沒挨打過。

程落噎了一下,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別想那麽對我,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就說話算話。”

程落揚了揚下巴,“勉勉強強吧。”

陳望洲輕笑一聲,拉住她的手,“冷不冷?”

“冷。”

雖說北城現在太陽高照,但正值寒冬,氣溫零下,自然很冷。

陳望洲輕“嗯”一聲,“那我們進去。”

他牽着她的手,拉着她一步一步踏下白色的高臺,越過那片花海。

程落頻頻回眸,看見陽光照在冰雪之上,泛着耀眼的光。

趙霁月迎了上來,攤了攤手,臉上有點兒意猶未盡的表情,“三哥,我還以為你得在兜裏掏出一顆大鑽石直接和落兒求婚呢。”

“我都想好給你當氣氛組了,氣都憋足了,你愣是沒給我這個起哄的機會。”

陳望洲勾了勾唇角,偏過頭看了程落一眼。

她曾經說過,她哥哥沒出來之前,誰都別想把她騙到手。他知道她依賴程樾,所以他不急這一步,反正程樾很快就出獄了。

“不急,我們一步一步慢慢來。”

趙霁月輕“嗯”一聲,嘀咕了句:“凍死我了。”

繼續往前走,秦真滑着輪椅過來了。

本來她腿就沒好利索,最近又有點兒感冒,所以陳望洲本就想請她打個電話幫忙把程落騙過來,結果她還是親自過來了。

她說:“我多拍點兒照片,以後給程樾看。”

秦真把手機收起來,靜靜地看着程落。此刻的她比程落矮了一截,可程落卻松開了陳望洲的手,蹲在了她面前,攥住了她的手。

當年秦真和程樾談戀愛的時候,她每次來程家,程落都喜歡粘着她,喜歡給她看自己的畫。

她總覺得秦真這個敏感的女人,比哥哥更能理解她畫中想要表達的意思。

“嫂子,你居然聯合他們一起騙我,你變壞了。”

秦真怔了一下,落兒是在和她撒嬌?她隐約覺得光景倒退到幾年之前,倒退到一派祥和的時候。

“你開心就好。”秦真笑了笑,擡頭看了眼陳望洲。

兩天前她從這個男人的口中得知他和程落在談戀愛,那一刻覺得不可思議至極。雖然這幾年她沒在北城,可程落父親去世之後,她特意打聽了下程落的事,知道她被接到了陳家。

程樾托陳家照顧好程落,而陳望洲卻把她照顧到了床上。

秦真是外人,在她眼裏,有種哥哥欺負了妹妹的認知感。

那一刻,秦真是有些崩潰的,覺得世界坍塌,甚至把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她,程落至少還有個親哥在身邊。

她提出了質疑,甚至想罵陳望洲兩句,盡管她沒什麽立場。可這個男人卻開車把她帶到了進行策劃的告白現場,認真地回答了她一系列問題。

她想,長嫂如母,她更希望程落開心,所以摒棄了一些偏見。

事實證明,她做的是對的,至少程落的笑是發自內心的。

秦真捏了捏程落的手,“走吧,先進去吧,天涼。”

程落繞到她身後,“那我推你。”

直到到了室內的那一刻,程落才意識到,室內也被布置了。

只是因為她喜歡蝴蝶,所以大廳內金碧輝煌的支撐柱上圍繞着一圈蝴蝶标本。而地上則是花團錦簇,除了玫瑰,還有嬌豔的百合。

室內的空氣流通較慢,氣溫高人的嗅覺也發達了起來,她覺得濃郁的花香裹挾着她。

“原來室內也有。”她小聲嘀咕着。

陳望洲解釋說:“按原計劃沒有,可時間充裕了起來就又布置了一下。你最近不是沒什麽事?我們在這兒住幾天吧。”

程落前兩天剛考完試,手頭也沒活,确實是沒什麽事。

趙霁月偏過頭,很有自知之明地問:“你們需要電燈泡嗎?我看這兒環境不錯,我也想住兩天。”

陳望洲蹙眉,顯然是不想要這個電燈泡。趙霁月結婚前就喜歡做電燈泡,當年她二哥談戀愛的時候,她就喜歡粘着她嫂子住,最後被她二哥掃地出門。

可現在,人都已經結婚了,還是不安分。

“你老公那麽多處房地産,缺着你了?”

趙霁月:“你別提他,我們冷戰呢。”

得,陳望洲唉嘆一口氣。

果然不出他所料,程落立刻說:“那你就在這兒玩兒吧,不搭理他。”

就這樣,趙霁月這個電燈泡被留下了。

而秦真簡單吃過一頓飯就離開了,她說她是打工人,得努力工作賺獎金。

-

夜幕降臨之際,吃過晚飯,兩人偎在房間裏。

程落放了一個法國電影,名為《花容月貌》,講述的是十七歲的妙齡少女用一種很極端冒險的方式對性.愛的追尋,對自我的追尋。

這部電影,程落第一次看的時候還沒成年。那時候班裏的女生間流行一些網文黃色小說,而班裏的男生喜歡偷偷聊一些限制級的影片。

程落也不例外,對這事有萌動和好奇,但是那個年齡段的她對自己的這種好奇是選擇隐藏的。她會把自己鎖在房間,躺在床上看些小說,偶爾在刷視頻的時候看到了這部電影的解說。

抱着好奇的态度,程落播放了這部電影。

陌生的語言,她僅限能聽懂一個“merci”,一個“bonjour”,可還是開着燈,盤坐在沙發上,認真地看這部電影。

電影的尺度确實夠大,從女主和初戀在沙灘上發生關系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慌死了。

一邊害羞地自我欺騙式地捂住臉,一邊又忍不住透過指縫看着唯美又有些痛苦的場面。

周圍沒人,她卻覺得自己的臉頰發燙。

可她依舊沒關掉電影,沙灘上的夜晚一閃而過,女主角回到家坐床上,收往下探,指尖是一抹紅。

程落不是對性沒有任何了解,可還是為之震驚,甚至對故事接下來的發展産生了更濃烈的好奇心。

正在她沉溺于一個之前不曾涉及的世界的時候,一陣敲門聲打亂了她。

盡管屏幕上的畫面很正常,可程落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她聽見陳望洲說:“落兒,開門。”

程落立刻關掉電影,穿着拖鞋去開門,男人給她送上了一杯熱牛奶。

“你怎麽了?臉怎麽那麽紅?”

程落搖搖頭,尴尬地說:“有點兒熱。”

他把牛奶遞給她,微眯着眼打量着他,他的眼神中有洞察一些的力量,心虛的她立刻低下了頭。

“幹什麽壞事呢?”他問了這麽一句。

“沒幹什麽,剛剛在拼樂高。”

陳望洲蹙眉,“你剛剛說你在畫畫,你到底在幹什麽?”

他這麽一炸她,女孩兒的心理防線就崩潰了,結巴地說在看電影。

陳望洲本來沒多想,只是女孩兒的心思太過顯露,讓他不得不追究。他問:“怎麽不看了?”

她低着頭撒謊,“剛看完。”

陳望洲心下了然,也是在那一刻,他意識到小姑娘對人之原始開始有一些探索了,而且,還沒有人給她正确的引導。

可他這個哥哥,是沒法給她做這些工作。

陳望洲沒再多問,告訴她喝了牛奶就早些休息吧,然後就離開了。

後來,是蘇蓉找她聊天,聊感情狀況,聊男女關系,聊自我保護……

而現在,随着年齡的增長,性這個東西不再是一個燙手山芋般的話題了。

程落伸了伸攔腰,倚在男人的肩膀上,講起了這段往事,“其實我想和你說,我當時偷偷看的就是這部電影。”

“看過很多?”

程落搖搖頭,“第一次,可是運氣不好,差點兒被你撞到了。不過好在,我騙過你了。”

陳望洲扣住她的手,偏過頭看着她,問:“落兒,你怎麽知道你騙過我了?”

她心底好像寒冰漸漸融化,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雙眸撞在一起的那一剎,她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陳望洲給她揉了揉肩,散漫地說:“當時猜到了,你習慣把什麽都寫在臉上。”

“那你為什麽裝作不知道?”

“你想想,當時我要是戳穿你,即使是善意地戳穿你,你也一定會尴尬的,甚至以後都不知道怎麽面對我。我不是你親哥,我的身份很尴尬。可我覺得即使是程樾,他也未必有立場會和你說。哥哥和妹妹之間,随着年齡的增長,本就該拉開距離。”

那時候程落真是單純,一點兒瞞人的本事都沒有。

可也是這個姑娘,把她心裏那道關于孫媛的坎瞞了下來,瞞天過海,竟然讓他分毫未察覺。

程落在他的懷裏蹭了蹭,“三哥,你真好。”

陳望洲輕哂一聲,他以前不覺得他是個好人,可對程落,他确實算是個好人吧。至少,在她未成年之前,他是個好哥哥。

陳望洲揉了揉她的頭發,順着她的話說:“我也知道我很好。”

程落撲哧一聲笑了,“你猜我想說什麽?”

“說我不要臉?”

“這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說的。”

屏幕上的電影還在播放,燈光或明或暗,只有她那雙眼睛很明亮。

陳望洲箍着她的腰把她拉起來,蜻蜓點水地吻着她的唇,呢喃着說:“落兒,我是不是太慣着你了,這麽沒大沒小。”

“你現在和我說沒大沒小,你和我上床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你自己是為老不尊?”

調情的話說得多了,氣氛自然又暧昧了起來,他們的視線不自覺就開始拉絲。

程落舔了舔唇,聽見呼吸聲漸漸沉重,不是她的,也不是他的,而是背後屏幕上的電影。

電影中的女主缱绻着坐在副駕,彎下了腰,男人的手覆住了她的後頸。

程落只是回頭瞄了那麽一眼,她好像是青春期的時候,對性又開始了探索。她擡了擡下巴,滑坐在沙發上,“三哥,你要不要試試那樣?”

她說着,擡手去解他的腰帶,腰帶有些涼,和手上的溫度形成鮮明的對比。

陳望洲手上青筋暴起,他的視線一直緊緊地盯着電影,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身為一個男人,有劣根性,有占有欲,有征服欲。

他恍然了幾秒,“啪嗒”一聲,卡扣已經被按開。

程落小心翼翼地解開,模樣比拼樂高的時候還認真。她的指尖不經意的劃過,他立刻神經緊繃,吸了一口涼氣。

她緩緩釋放出他的,用指腹撫慰了一下,然後彎下腰,烏黑的秀發遮住她的臉。

程落的唇還沒碰到,就被一股力量給拉了起來。

陳望洲一手拽着她的胳膊,一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他聲音沙啞地說:“落兒,我不用你這樣。”

他看着那雙澄澈的眸子,說:“我不舍得。”

比起那些征服欲、占有欲,他更舍不得她。

他養大的小姑娘,他舍不得為了滿足他的某些心理而低頭含住。

陳望洲攔腰把她抱了起來,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扭了扭她的臉。“我的話,你明白了嗎?”

“可我覺得你會開心。”她小聲說,還帶着半分羞恥感。

剛剛電影中,就是男人讓女主這麽做的。她也讀過很多社會學的書,從心理和生理上了解過男女的需求和差別。

陳望洲露出個無奈地笑,“和你在一起我就開心,我不需要你在這事上取悅我。”

他話音一轉,“但我會取悅你。”

程落上一秒還在仰着頭看着他,下一秒,她的睡裙就被撩了起來。

滾燙的呼吸噴灑着,她哆嗦了一下,小腹抽動。

她有些手足無措,緊緊攥住身下的床單,偏過頭調整呼吸,像是擱淺的魚。可她還是覺得缺了一些什麽,像是手上缺少了一個附着力。

直到密密麻麻的吻落下來,舌尖挑逗着她。

她才徹底崩潰,擡着手去尋找一片支撐,緊緊地抱住了他的頭,指尖插進了他的發絲。

程落咬着唇,呢喃聲還是輕輕溢了出來。

她想起他剛剛的用詞是“取悅”,他的确做到了。他帶着她好像跌進了仙境,騰雲駕霧,電閃雷鳴。

程落覺得她已經麻木了,渾渾噩噩的時候想起了畫畫的過程,一筆一劃,勾勒出一個龐大的、曼妙的世界。

她覺得他就像那支畫筆,而她成了一張透徹的白紙,被他描摹成最美的、最純真的模樣。

程落尾音漸漸破碎,如同窗外的冰雪,會随着溫度的升騰而消融。她頭腦中白光乍現,恍惚間,好像從斷崖處跌落,迎風而下,既跌宕,又伴随着快意。

陳望洲擡起頭,擦了擦嘴角,勾着唇看着她,幫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舒不舒服?”

她才不要回答,倔強地偏過頭,悶悶地說:“你快點。”

“哦,我們落兒是在邀請我。”

他垂眸,打量着那張緋紅的小臉,褪去身上礙事的布料。

他提刀而入,那是一把寶刀,三兩下而已,小姑娘就已經屈服,擡着胳膊去探他的手。

他緊緊地拉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這個姿勢是程落喜歡的,她是絕對的坐享其成者,她喜歡埋在他的懷裏,喜歡他的汗水滴在自己的身上。

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偷偷把自己鎖在房間像做賊一樣看電影的小姑娘了,她喜歡這樣的淋漓盡致的愛欲,喜歡這種透徹的表達,喜歡這種最直接的闡述愛的方式。

程落咬了咬他的肩膀,故意在他的肩上留下一個吻痕,很重很重的。

陳望洲擰眉看着她,逗她:“今兒是屬什麽的?”

“屬狼的。”她咧着嘴笑。

說着,她還要學一聲狼叫,結果感覺身體驟然騰空,被他抱了起來。

他說:“我們換個地方好不好?”

“哪裏?”

陳望洲将目光投在了房間的搖籃上。其實程落卧室的陽臺上也有一個類似的搖籃,這個念頭他以前就動過,但是壓抑住了。

可這次,他很想試試。

程落緊緊環住他的脖子,雙腿勾住他的腰,像只樹懶一樣挂在他身上。

她從來沒覺得時間這麽難捱過,他每走一步,她就被迫着颠簸一下。而她和他像陷進了磁場一樣,從未分開過。

程落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輕輕去咬他,試圖掩蓋有些感官的敏感,可似乎沒什麽作用。

她眼圈都已經泛紅,他才走到搖籃邊。她有理由懷疑他是故意走得這麽慢還繞遠的,但她沒證據。

陳望洲坐在搖籃上,牢牢托着她。

搖籃搖動,在靜谧的夜,本該聽一曲催眠曲,可他的耳邊只剩下了她的輕嘤聲。

搖籃的擺動着,刺激着她的神經,悠然又緊繃。

程落覺得自己甚至都不記得今夕是何年,只能緊緊盯着窗簾上的紋路,一條一條數過去。可她不是靜态的,颠簸間一恍惚,又遺忘掉了自己剛剛數到了哪條花紋。

陳望洲箍着她的腰,粗粝的指腹滑過她光潔的後背。

他想,這種時候,她的蝴蝶骨一定和她鎖骨處的紋身一樣,正翩翩起舞。

室外的場景布置還沒有收拾,如果此刻拉開窗簾,他們也許還能看到冰天雪地,看到熾熱的玫瑰,看到靓麗的蝴蝶。

陳望洲從來沒覺得自己的浪漫細胞這麽多過,也對,他僅有的耐心全部都用在了她身上。

他蹙了蹙眉,引着她攀升又降落。

程落想到了當年跟着他一起馳騁在馬場上,好像就是這樣颠簸,一望無際的原野,兩人為伴。

陳望洲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場景,按住她的腰。

他的汗水順着下颌線低落,他将臉埋在她的肩窩,叫了一聲落兒,和她一起奔赴了巅峰。

汗水交織,呼吸紊亂,空氣旖旎……

他們一動不動地抱了好久,感受着餘韻,直到搖籃完全靜了下來。

陳望洲撫慰性地吻了吻她,又拍了拍她的後背,才撈過睡衣給她套上。随後,他自己也裹上睡袍,起身,将她放在搖籃上,自己則去拉開了窗簾。

寂靜的夜,潑墨的天空,繁星點點。

陳望洲仰着頭看了看天,勾了勾唇角,讓她往下看。

程落抻着脖子,腳尖點地,搖籃晃動起來,她的嘴角挂着笑。

因為她看見了用玫瑰拼成了字樣,簡簡單單的一句“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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