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耳熟

第23章 耳熟

院裏, 崔冶還擒着孟昔昭的手腕。

“你跑什麽?”

孟昔昭十分着急的指向院外:“我大哥他——”

突然,他頓了頓。

是啊,他跑什麽?

都怪這些日子孟昔昂盯他盯的太過分, 現在他已經快取代孟昔昭高中時那位禿頂年級組長的位置,成為孟昔昭第一怕的人了。

孟昔昭就是這樣, 他敢逃課、敢抄作業, 但就是不敢當着面跟那位年級組長耍橫,畢竟人家也是一心為學生嘛, 最基本的好歹他還是懂的。

眨眨眼,孟昔昭僵硬的身子放松了下來, 這一放松, 他就低下頭,看向自己被攥住的部位。

崔冶同他一樣, 垂眸看了一眼,然後輕輕松開手指,只放開了他, 手卻還在他腕子邊緣上圈着, 也就松開了一指寬的距離。

孟昔昭感覺這樣子怪怪的,卻一時分析不出來哪裏怪, 他只好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然後沒話找話的說:“你手好涼。”

崔冶也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動聲色的藏在袖子裏, 他擡起眼,對孟昔昭如常的笑了笑:“二郎的手卻很暖。”

孟昔昭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手腕,“男人嘛, 火氣旺盛。”

說完了,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趕緊擡頭補了一句:“我是那類火氣流于表面的,像殿下這樣的,就是将火氣收斂于內心,如此從容不迫,我就是羨慕,也羨慕不來。”

崔冶聽着他的話,又笑了一下。

他發現,孟昔昭只在求他辦事、還有想要讨好他的時候,才叫他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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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孟昔昭的話,崔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看了一眼院外:“你大哥還在外面。”

孟昔昭這才想起被他忘幹淨的大哥,愣了一下,趕緊朝崔冶拱手:“那我先去把他打發走……殿下,對不住。”

說完,他急急忙忙走向外面。

崔冶看着他離開,然後轉身回到屋子裏。

孟昔昭出來的時候,孟昔昂正站在院門外的不遠處。

金珠說孟昔昭在裏面會友,勸孟昔昂先離開,孟昔昂卻伸胳膊揮開她,表示自己死也不走。

他用狐疑又警惕的眼神看着張侍衛,而張侍衛虎視眈眈的站在院門口,也同樣看着他。

張侍衛心裏還在想,這孟家的人是不是都有點毛病,怎麽一個個的,都跟他們殿下過不去!

院門被推開,張侍衛回頭看,發現是孟昔昭,他抿了抿唇,老大不情願,但還是讓開位置,讓他走了出來,然後順便往後一靠,自己走進了院子,同時一伸手,拽着院門,砰的就給關上了。

剛張開嘴想說話,聽見這個動靜,孟昔昭一回頭:“……”

行叭。

孟昔昂快步上前,他嚴肅的問:“二郎,這裏面的人是誰?”

孟昔昭眼珠轉向金珠,後者站在孟昔昂身後,瘋狂搖頭。

“……是我的一個朋友,得了風寒,就在這裏一邊修行,一邊養病。”

他說崔冶得了風寒,本意是想讓孟昔昂聽了就知難而退,別想着進去看看了,然而孟昔昂的注意力全在另一個地方。

他得了風寒你都要來看他,你就不怕傳染嗎?!

再進一步就是,你們倆到底什麽關系?!

這也不能怪孟昔昂多想,畢竟他弟弟的花癡病是出了名的,最近幾個月一直沒有動靜,連唯一的緋聞都是為了陛下才鬧出來的,孟昔昂其實一直在等,他覺得他弟弟絕對維持不了多久,早晚有一天要現出原形。

現在好像是現了。

但怎麽現的這麽……這麽……

這麽讓他渾身冒冷汗呢!

孟昔昂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院門,眼前再次出現了那只修長有力、呈現出不健康白色的大手。

孟昔昂一臉恍惚,真的好大啊……

孟昔昭就這麽看着孟昔昂的表情越來越空白,仿佛馬上就要表演一個靈魂出竅,孟昔昭一臉納悶,他伸手晃了晃孟昔昂的眼睛:“大哥?大哥??你怎麽了,你也得風寒了?”

孟昔昂一個激靈回過神,他怒視孟昔昭,張口就要說什麽,然而想起來這是佛門重地,而且現在也是大白天,光天化日的,同時還是在這戶人家的門口……

孟昔昂瞬間閉上嘴,露出了一個仿佛被噎着的表情,然而須臾之後,他又怒起來:“跟我回去!阿娘找你半天了,明遠大師父忙得很,人家可不會等你!”

孟昔昭本來都要跟着下去了,一聽這個,他突然停下:“明遠大師父是誰,不是上香麽,怎麽還冒出個大師父來?”

孟昔昂現在已經把孟夫人所說的“不要告訴二郎我在明遠大師父這裏”忘幹淨了,他脫口回答:“還能是誰,就是那個在你小時候給你下批命的大師父啊,三年前你不是還見過他嗎,隔幾年阿娘就要帶你來見他一次,但那大師父十分頑固,就是不願意說點好聽的……”

孟昔昭:“…………”

就說麽,好好的,他娘上香為什麽還要帶上他。

敢情是想帶他來算命!

不不不,絕對不可以。他不知道這大師父到底是坑蒙拐騙的好手,還是真的有幾分本事,如果是前者,他才不去給他貢獻被騙基金,如果是後者,那他就更不能過去了!

萬一被他看出來自己是借屍還魂,那還了得!

孟昔昭面無表情的看着孟昔昂,一瞬之後,他用力錘掌心,滿臉都寫着苦惱和痛惜幾個字:“大哥,不是我不想過去,實在是我這邊走不開啊,你不知道,我朋友家境不好,此次風寒又來得猛烈,這樣,我留在這,照顧他一段時間,等大夫來過,我再離開。你回去以後,跟阿娘和大師父說,等日後我有空了,一定親自過來給大師父賠罪,啊,就這麽說,好了,你快回去吧。”

孟昔昭推着孟昔昂的肩膀,把他推得走了七八步,然後自己迅速回身,跑回了那個院子,裏面的院門竟然沒鎖,孟昔昭一推就開了,他竄進去,然後又是砰的一下,把院門緊緊關上。

孟昔昂:“…………”

他氣的想上去砸門,然而他遺傳父親更多,并沒有繼承母親那說動手就動手的魄力,再說了,他是個标準的文人,并不是那等武德充沛的文人。

扭過頭,他看着金珠,順便生氣的指着院門:“他、他他……”

金珠沉默一瞬,又福了福身子:“大公子息怒,郎君喜歡助人為樂,您是知道的,還請大公子回去以後跟夫人好好解釋,別讓夫人生郎君的氣。”

說完,她螃蟹一樣的左移兩步,“大公子見諒,郎君從未照顧過病人,這等事,還是由奴婢來做比較好……”

說完,她也快步上了臺階,還不等推門,一只胳膊從裏面伸出來,直接把她拽了進去,孟昔昂看的分明,那衣袖的材質和顏色,都跟他今日穿的一樣,制造商正是他們親愛的阿娘。

孟昔昂:“……”

在門外沒頭蒼蠅一樣的亂轉了一圈,最後,他仰頭看看關閉的院門,沉默的看了一會兒,還是轉身離開了。

金珠一直在門口盯着,見孟昔昂走了,她回來禀報:“郎君,大公子已經離開了。”

孟昔昭聽見,松了口氣:“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金珠是站在院子裏說話的,說完了,聽到孟昔昭的回答,她也沒進去,而是繼續在院子裏待着,張侍衛則抱着一把長約一尺多一點的手刀,一臉不順眼的看着她。

然而有什麽主人就有什麽丫鬟,金珠瞥他一眼,做足了卑微膽小的模樣,但就是不從正屋的門外走開,就繼續在這守着,時不時的,還對他露出一個“您真威猛”的真誠微笑。

張侍衛:“……”

屋裏,孟昔昭坐在桌邊,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

崔冶坐在他對面,看着沒什麽精神和氣力的樣子。

要知道崔冶這個人是非常能忍的,輕易不流露自己真正的情緒,如果他能表現出來一分,那就說明他正在承受十分。

孟昔昭倒完了茶,摸摸杯沿,感覺有些燙:“你不回去躺着嗎?”

崔冶:“無妨,我想坐在這裏陪二郎。”

孟昔昭:“……”

三個月過去,他已經從臭名昭著的纨绔,進化成了臭名昭著的官員,但崔冶還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麽黏黏糊糊。

手一直摩挲着杯沿,感到溫度降低了一些,可以入口了,他把茶推到了崔冶面前,“你這樣,我會覺得我是來搗亂的,弄得你都沒法休息了。”

崔冶伸手,緩緩覆在那茶盞上,感受着蒸騰的熱氣,他笑了笑:“沒關系。”

孟昔昭面露疑惑。

崔冶說道:“或坐或躺,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

孟昔昭看看他。

然後低下頭,沒說任何話。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他不能暴露自己知道崔冶中毒的事情,也不能去問崔冶究竟怎麽回事,他們還沒那麽熟。

崔冶身上一堆秘密,是即使看了書的孟昔昭,都只能停留在一知半解狀态的程度;孟昔昭的身上也有一堆秘密,是崔冶決計猜不到的那種大秘密,即使猜到了,恐怕他也不敢相信。

自從發現自己穿到古代,孟昔昭就自動放棄找個知心愛人和生死之交這種事情了,觀念不同,怎麽睡覺;眼界不一,怎麽掏心。

他陷入了沉默,卻不知道,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應,而且回應的更大聲。

崔冶看着他腦袋上的白玉冠,冠随人動,人心浮氣躁,那潔白無瑕的小冠也一點一點,看着不太老實。

孟昔昭有的顧慮,崔冶也有,只是看着孟昔昭這個知情知趣的模樣,他又覺得心裏不太好受。

他不知道為何世人對孟昔昭有那麽大的誤解,他只知道自己認識的孟二郎絕不是那等愚笨污濁之輩,恰恰相反,他活得很通透,或許就因為太通透了,才總是殚精竭慮,難以表露自己的真性情。

一段時間過後,安靜的室內突然響起崔冶的詢問:“上次在宮中,我對你置若罔聞,你可生氣了?”

孟昔昭擡頭,有點茫然。

這都過去快一個月了,怎麽還提這件事?

眨眨眼,孟昔昭當然是搖頭否認:“哪裏的話,我怎麽會生殿下的氣。”

崔冶聽了,卻小小的勾唇一下,仿佛看見魚兒傻乎乎游過來的貓,“看來是生氣了。”

孟昔昭:“……”

他搞不懂崔冶從哪得出的結論,趕緊為自己正名:“真的沒有,我知道殿下這麽做,是有殿下的道理。”

崔冶點點頭,嘆了口氣:“看來生氣的時間還不短。”

孟昔昭:“…………”

“沒有,确實沒有。”

崔冶給了他一個憐惜的眼神,仿佛在說,我都知道了,不用再撒謊了。

孟昔昭:“……”

他不想讓崔冶誤會他,被逼無奈之下,只好說了實話:“當時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失落……但是就一點點而已啊,殿下的處境我也是有所耳聞的,我确實沒有生你的氣。”

崔冶歪頭:“真的?”

孟昔昭趕緊點頭,恨不得對天發誓:“真的,絕對真。”

崔冶聽了,反而有點失望:“其實我是希望二郎對我生氣的。”

孟昔昭:“……”

是不是那毒已經進入你的腦髓了,怎麽生病以後你的腦回路我就看不懂了呢?

他正疑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突然,外面進來一人。

來者身高八尺,卻步伐輕盈,一點腳步聲都沒發出來,要不是他說話了,孟昔昭還沒發現有個人進了院子。

“殿下!”

進來了,看見孟昔昭坐在凳子上,他愣了一下,然後就神色如常的對他拱了拱手:“孟少卿。”

孟昔昭有點拿不準,自己認不認識這個人。

還是崔冶體貼,直接為他介紹:“這位是郁浮岚,郁都頭,在我身邊辦差。”

孟昔昭恍悟,原來是太子殿下的心腹,那他絕對不認識這人,他早就旁敲側擊的跟家裏人問過了,他和太子見過,但僅限于見過,屬于是太子在臺上端坐,而他在臺下大部隊裏跪坐那種見過。連太子都只是遙遙看上一眼,他的心腹,自己就更不認識了。

孟昔昭站起身,也還了個禮,郁浮岚點點頭,然後就走到崔冶身邊,有些着急的看着他。

崔冶看他一眼,郁浮岚得到示意,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耳語了兩句。

崔冶聽了,低聲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郁浮岚聽令離開,只是臨出門之前,又看了一眼老實坐在凳子上的孟昔昭,然後才大步走了出去。

在他走了以後,崔冶擡頭,對孟昔昭笑:“今科杏榜已經張貼出來了,頭名會元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公子,來自興仁府,如此難得,一甲必是跑不了的。”

孟昔昭眨眨眼。

雖然崔冶沒表現出來,但他就是覺得崔冶現在心情不太好。

“這人叫什麽?”

崔冶回答:“臧禾。”

孟昔昭……孟昔昭沒什麽反應。

他在書裏沒見過這人的名字,不知道是他的蝴蝶翅膀導致了這人突然大放異彩,還是這人能力不行,竟然在詹不休開創的新朝裏一點水花都沒有。

春闱考試分兩步,第一步會試,也就是剛考完的這個,之後還有殿試,過了殿試,才會知道誰是狀元,誰是榜眼。

但無論如何,狀元都會從杏榜上的三百人當中誕生,會元雖然含金量非常高,然而會元不一定能當狀元,能不能當狀元,還要看自己受不受皇帝的喜歡。

畢竟殿試是由皇帝全程指導的,他喜歡誰,誰就能當第一,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孟昔昭剛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卻聽崔冶突然笑着換了話題:“二郎為何不願意去見明遠大師父?”

孟昔昭:“殿下知道啊,我不信神佛。”

崔冶:“可信與不信,不影響你去見他。”

孟昔昭:“……是這樣沒錯,但是我不喜歡他。”

崔冶一愣。

孟昔昭哼一聲,看上去仿佛積怨已久:“就因為他一句批命,弄得所有人都覺得我是活不長的廢物,殿下看我像廢物嗎?”

崔冶含笑搖頭:“不像。”

孟昔昭這才得意的笑了一下:“就是嘛,批命一點都不準,還害人,這等大師父,不見也罷,免得我見到他,一個怒上心頭,就跟他打上一架。”

崔冶上下打量孟昔昭的身板,“明遠大師父每日揮舞禪杖數百下,二郎怕是打不過他。”

孟昔昭:“……”

那更不能去見他了,要是被他發現自己的來歷,當場一禪杖敲下來,他可不是白骨精,還能再去重生一回。

說話間,日頭就西斜了,孟昔昭起身告辭,想起什麽,他問:“殿下今日回宮嗎?”

崔冶搖了搖頭:“每月初一,我都會來雞鳴寺住上三日,齋戒沐浴,初四再回宮去。每月十五,則是在大報恩寺敬香,從我十歲到現在九年,年年月月從未斷過,宮人皆知道此事,他們也習慣了。”

孟昔昭想起他們第二次見面,那天就是十五,難怪他能在外城見到崔冶,原來那天他也出門上香了。

還有第一次見面,那天好像是初四,也就是說,崔冶剛從雞鳴寺回來。

那他怎麽會一個人的,還看着那麽狼狽。

孟昔昭覺得奇怪,但他什麽都沒問。

一個口口聲聲說不信神佛的太子,卻九年如一日的虔誠禮佛,他要是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那還是趁早辭官回家算了。

跟崔冶道別,孟昔昭出去以後,也沒去雞鳴寺的前殿轉一轉,而是直接順着那條幽深小道,又下山了。

孟夫人被他氣着了,午時就帶着孟昔昂和孟嬌嬌打道回府,好在她還給孟昔昭留了一輛馬車,不然在這山下,想雇馬車都不好雇。

回去的路上,孟昔昭垂着眼睛不說話,金珠在一旁坐着,也不敢出聲打擾他。

突然,孟昔昭開口:“金珠,先別回府,去貢院,我看看今科進士們都有誰。”

金珠應了一聲,然後問:“郎君,要不要命人抄一份?”

孟昔昭想了想,點點頭:“回府以後你再找人去抄。”

回程不像來的時候,人多,速度慢,回程的馬車在孟昔昭的示意下,趕出了騎馬的架勢,沒多久,他們就進了內城。

來到禮部貢院,貢院門口還稀稀拉拉的站着幾十個人,但是沒有上午那麽多了,上午人山人海的,應天府衙都派衙役過來維持秩序了,現在雖說也有兩個衙役站着,但他們也是一臉的百無聊賴,顯然到了這個時候,該知道消息的人已經全都知道了,不怕會有過來鬧事的。

孟昔昭從馬車裏下來,朝着杏榜走去,而杏榜旁邊,一個正看榜的家丁餘光看見他,連忙扯了扯自家主人的袖子。

他的主人扭過頭,看見孟昔昭,頓時吃驚的瞪眼,他趕緊低下頭,一邊催促家丁,一邊快步回到自家的馬車裏。

榜都沒看完,那家丁就駕着馬車一騎絕塵,跑的飛快,仿佛後面有人追他。

孟昔昭對這一幕視若無睹,還是金珠一臉複雜的目送那輛馬車離開,然後轉頭提醒孟昔昭:“郎君,剛剛那輛馬車好像是梁郡王府的。”

金珠每次說好像,都不是好像,而是必然就是,孟昔昭腳步一頓,他有些驚訝的轉頭,“哪裏?”

金珠:“……已經走了,馬車主人看見您就立刻回車上了,奴婢看着,那人好像就是郡王爺。”

呀,那肯定就是梁郡王啊,他家金珠的眼神沒得說,比屎殼郎還賊呢。

金珠要是知道孟昔昭在心裏是這麽誇她的,估計明天就得去找孟夫人,申請調去伺候小娘子。

……

梁郡王是皇帝的堂弟,梁郡王的爹是梁王,和那個一輩子都想做仁君的先帝是親兄弟,都是太後生的。本來在他爹死了以後,梁郡王是可以不往下降級的,他還能繼續當親王。但他這個人,太膽小了,竟然自請上書,說他無德無才,不配當親王,還是讓他當個郡王吧。

皇帝那時候年輕,心中抱負不少,本來不老樂意的,因為他覺得梁郡王這個弟弟挺好的,威脅不到他的皇位,還特別聽話,很适合給個親王的位置來顯示自己有多大度。但奈何梁郡王三請四請,最後還進宮來哭訴自己真的不想當親王,皇帝實在沒辦法,就給他降級了。

級雖然降了,可封地沒變,那每年的收入,大把大把的。

同時也多虧了他自請降級,要不然,他們家哪能跟梁郡王結親,如果不降級,梁郡王的女兒就是郡主,七年前定親時,孟舊玉還不是參知政事呢,孟昔昂也還沒考上舉人,根本高攀不上郡主。

現在就挺好,他女兒崔永寧只是縣主,自家大哥努努力,也還是配得上的。

說起崔永寧來……孟昔昭不禁想起她的封號了。

——壽光縣主。

這聽着就水靈靈的……很營養很健康的樣子……

孟昔昭看書的時候,一直覺得梁郡王這人應該是挺聰明的,他裝作膽小的模樣,其實是有自己的打算,畢竟大齊公主是個高危職業,不知道哪天就被送出去和親了,郡主也不遑多讓,要是公主暴斃了,或者數目不夠,那就得郡主來湊。

虧得孟昔昭還挺敬佩梁郡王,覺得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父親,直到今天這擦肩而過,他才發現,梁郡王可能是真的很膽小……

不然沒法解釋他看見孟昔昭為什麽跑的這麽快,不就是來看個杏榜麽,還偷偷摸摸的,是不是覺得自己出現在這,會讓孟家人誤以為他還是喜歡進士,容易心裏産生芥蒂啊?

搖搖頭,不再關注已經逃之夭夭的梁郡王,孟昔昭上前幾步,找了個空位擠進去,然後挨個的看上面的名字。

他現在已經看字讀書無壓力了,然而看着這上面的三百個名字,他還是有種睜眼瞎的感覺。

……這都誰啊,怎麽一個都沒聽過。

書裏可是圍繞詹不休建立的新皇朝寫了整整一百二十萬字!你們這群人,竟然一個效忠新朝的都沒有?!

不能吧,這年頭的讀書人可沒有那麽迂腐,改朝換代是常有的事,扭頭就效忠新君也不是什麽很有壓力的事情。

那就只有一個答案了。

是這三百人都沒啥本事,到了百廢待興的新朝,竟然也混得查無此人……

孟昔昭正想離開,卻聽到旁邊兩個文人打扮的秀才正在小聲讨論。

“會元竟是臧禾,先前在押注的人選中,臧禾都快排出十名之外了,誰知道他竟然一舉拿下了會元。”

“這算什麽,你看看我押的是誰,謝原!虧得我信誓旦旦的跟啓光書院的人說,謝原必為會元,他、他也太讓我失望了,就是發揮不當,也不能直接掉到二百名開外啊!要不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我都想找人揍他一頓了!”

“哈哈哈,葉兄的脾氣還是這麽直爽。”

孟昔昭:“……”

賭博輸了就想把賭注揍一頓,這叫直爽啊?

皺了皺眉,孟昔昭在榜上搜尋起謝原這個名字。

金珠悄悄擡手,替他指了一下,“郎君,在那裏。”

孟昔昭看過去,果然在二百名開外,二百二十一名,這個名次,一甲絕對沒戲,二甲都非常懸。

孟昔昭盯着這個名字,半天都沒挪眼。

他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了,是書裏的嗎?

就算是,應該也不是什麽重要角色,而是被一筆帶過那種,不然他會有更深刻的印象。

實在想不起來,孟昔昭只好放棄,轉身打道回府。

到家以後,孟昔昭先去找孟夫人,又是一番捏腰捶腿,好話一籮筐的往外扔,這才把孟夫人哄好了,孟夫人表示過段時間再帶他去找大師父,孟昔昭則十分熱情的點頭,回複自己一定會去。

同時心裏想着,到時候就是自己吃痛經藥,他也一定不會去的。

……

吃過晚飯,回到自己房間,孟昔昭拿起字帖,準備再練練自己的狗爬字,然而寫了沒兩個字,他突然擱下筆,嘀咕道:“我真的好像在哪裏聽過謝原這個名字。”

慶福在一旁看他練字,聞言,他說道:“郎君是聽過啊,不尋天的貴賓登記冊上,就有謝原的名字。”

孟昔昭一愣,他轉頭看慶福:“啊?有嗎?”

慶福點頭:“有的,謝原的弟弟謝韻,他是大理寺少卿謝幽的兒子,這個月來咱們不尋天想登記,本來看他沒什麽本事,金珠姐姐想把他卡下去,但是後來聽說他爹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跟咱們又有點交情,就把他放進去了,他登記陪同的時候,一個寫的是他哥哥謝原,另一個寫的是他相好,一個叫岑翠翠的行首。”

孟昔昭:“……”

“這事我都不記得了,你居然記得這麽清楚?”

慶福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郎君平日太忙了,才會不記得這種小事,我最近一直努力替郎君分憂,因此對這應天府的大事小情,都略知一二。”

孟昔昭不禁笑了一聲,“還挺厲害,居然整個應天府都略知一二。”

頓了頓,他又露出了幾分疑惑:“謝幽,這名字怎麽也聽着耳熟呢?”

慶福嘿嘿笑:“能不耳熟嘛,謝幽在應天府也很出名呀,他的名聲,就比郎君您的名聲差那麽一點點。”

說着,他還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

孟昔昭:“……”

這種優勢他并不想要。

把寫了一半的宣紙推開,孟昔昭坐下去,轉而端起一旁的點心,完全陷入了好奇又興奮的八卦狀态,“說說,這個謝幽怎麽出名的,是不是跟我舅舅一樣?”

孟昔昭的舅舅,吳國公府的世子爺,年輕時是個連孟昔昭都比不上的著名纨绔,他都已經不做纨绔二十年了,大齊還有他的威名傳播。

慶福搖頭:“看來夫人說的沒錯,郎君您的記性是真差。”

孟昔昭:“……”

“說八卦就好好說八卦,不許诋毀郎君!”

慶福讨好的笑了笑,“小的遵命。其實也不是什麽多大的事,謝幽以前是咱們大齊的國舅爺,本來風頭很盛,皇後娘娘沒了以後,謝家門庭冷落,皇後娘娘的父親,房陵郡公就辭官回家了,謝幽雖然還一直當官,但是老也升不上去,他都四十多歲了,還在大理寺當少卿,跟郎君您一樣,怕是以後要在大理寺中致仕歸家了。”

孟昔昭怔住。

慶福見他反應不對,還以為自己說八卦的姿勢有問題,趕緊調整了一下,用更為神秘的聲音說道:“雖然外面沒人說,但大家私底下都傳,謝家這是完了,以後也就這樣了,謝原參加科舉,也就是那些不知道內情的人,會覺得謝原學問高,肯定能高中,其實真正有眼力見的都知道,謝原名次肯定高不了,還有人覺得謝原必定落榜呢。”

現在,孟昔昭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覺得謝原和謝幽的名字耳熟了。

應該是劇情進入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吧,江州造反的人殺到了鄂州,鄂州知州帶着金銀細軟逃命去了,通判沒有走,一直跟鄂州

喃風

的百姓留守在一處,造反軍破開了鄂州的城門,在城內燒殺搶掠,鄂州通判是裏面最大的官,被他們拉出去當衆烹殺,這個通判的名字就叫謝原。

然而就像孟昔昭判斷的那樣,這個名字,只是一筆帶過,謝原出場就這麽一句話,而他的作用是,讓詹不休帶兵打到鄂州的時候,聽到這段往事,十分氣憤,一鼓作氣,就把鄂州拿下了,而且把當時鎮守鄂州的造反軍将領直接淩遲,鄂州百姓見了,激動的潸然淚下,高呼詹不休萬歲。

謝幽則是在快結局的時候才出現,那時候崔冶已經死了,詹不休是皇帝,他為崔冶大辦喪事,辦完以後,有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求見,說想要替崔冶守陵,當時詹不休還挽留他,大概是因為他知道崔冶沒死,而老人非常堅持,詹不休只好同意。過後他去後宮,跟自己的皇後感慨,崔冶雖然死去,但他仍有家人惦念,而他雖然活着,卻再沒有一個家人可以出現在他眼前了。

皇後聽了這話,心裏非常複雜,因為她發現詹不休根本就沒覺得自己是家人,她不算,後宮的其他人不算,甚至連她們生的子女都不算,皇後感覺很心寒,但她又不敢說,畢竟,沒人敢得罪皇帝。

然後作者就一路都在描述帝後之間的相處和交鋒,那個叫謝幽的老人,再也沒出現過。

打天下用了四年,治理天下用了六年,也就是說,崔冶死的時間,是十年後,十年後謝幽才五十來歲,怎麽也不至于到了白發蒼蒼的階段,所以,這些年他經歷了什麽?

孟昔昭發現,書裏沒提到過的,太子崔冶的故事和秘密,他好像已經知道一點了。

孟昔昭心情怪複雜的,晚上都沒睡好覺,書裏看着人們苦苦掙紮是一碼事,而親眼看見、親耳聽見,又是一回事,第二天,頂着兩只熊貓眼起床,孟昔昭把大家吓了一跳。

孟夫人小心翼翼的問他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孟昔昭帶着黑眼圈,對孟夫人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沒有啊,阿娘,我很好,我去上值了。”

孟夫人:“……”

她又開始擔心了。

而她這一擔心,李淮就又上門了。

下午回到家,看見腆着臉對自己賠笑的李淮,孟昔昭差點沒吓得蹦起來。

他大喊出聲:“金珠,把他給我轟出去!!!”

金珠聽了,立刻行動,一揮手,就招呼了六個護院過來,要把李淮架出去。

李淮趕緊求饒:“表弟!這回我是真的有好事要告訴你啊表弟!”

孟昔昭看着手舞足蹈生怕他不信的李淮,心裏開始認真盤算,去找個匈奴人販子,把李淮賣到基輔羅斯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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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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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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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