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沉浸
第33章 沉浸
……
“孟昔昭。”
聽到天壽帝叫自己的名字, 毫不誇張的說,孟昔昭感到了一股電流從背後滋的一下直達天靈蓋。
現在他終于知道什麽叫做生死一線間了。
孟昔昭轉過身,別說哭了, 他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只是深深的低着頭:“陛下。”
三皇子怕天壽帝敵我不分把他遷怒上, 孟昔昭也怕啊!他之前都是想象, 今天才是第一次見到天壽帝發怒的樣子,哪怕他不是他的暴君爺爺, 孟昔昭也有點犯怵。
萬一他遷怒自己,覺得今天這事是自己惹出來的, 那他的仕途, 就可以宣告終結了……
安靜的氛圍中,天壽帝問孟昔昭:“你從雞鳴寺買的是什麽佛經?”
孟昔昭一愣, 連忙回答:“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就屬這篇經書字數少,所以他一口氣買了兩本。
天壽帝聽了,沒發表什麽意見, 卻突然吩咐秦非芒:“去, 拿一份紙筆來,讓他寫。”
孟昔昭:“……”
他還沒什麽反應, 孟舊玉卻一副天快塌了的樣子, “陛下,犬子只抄寫了幾日, 怕是寫不出幾句來,恐污了聖目……”
天壽帝看他一眼,覺得有點累, 懶洋洋的往後一靠,“無妨, 能寫多少就寫多少。”
甘太師本來一直揣着袖子裝木頭,聽到這一句,他突然擡起頭,看向天壽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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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舊玉兩年前才當上參知政事,再之前,他是吏部尚書,十年前孟舊玉為什麽能被派出去抄詹慎游的家,一是因為,那時候他剛混進權力中心沒多久,地位在奸臣集團裏最低,二是因為,那時候他的職位是中書舍人,這個職位本來就是起草诏書、下發政令,相當于皇帝秘書一樣的地位,他出面抄家,正合适。
也就是說,孟舊玉進入天壽帝身邊的核心圈子,其實才十年多一點,這十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是孟舊玉憑着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一點點贏得了天壽帝的信任。
而甘太師不一樣,人家打一開始,打把女兒乖乖的送進宮中開始,就跟天壽帝特別親近,可以這麽說,連秦非芒,都沒他這麽了解天壽帝。
所以剛剛聽到天壽帝的語氣變化,他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他發現,天壽帝已經不怎麽生氣了。
他這人就這樣,十分任性,十分随心所欲,剛才看着是特別的生氣,但把罪魁禍首收拾了,他又能立刻恢複過來,繼續享受他的尊貴人生。而他能這麽快的恢複,就說明,其實他已經相信孟昔昭跟此事無關了,只是帝王多疑的性子,要他必須驗證一下,驗證得好,萬事大吉,驗證不好,嗯……
甘太師下意識的看向孟昔昭,後者被孟舊玉擔憂的看着,低着頭,頗有幾副被吓到的模樣。
很快,秦非芒拿着紙筆來了,別的內侍還搬來一張桌子,衆目睽睽之下,孟昔昭有點為難的看向天壽帝,後者卻忽視了他求助般的眼神,一定要看着他默寫經書。
不是說你一直在練習嗎?
心經就那幾句話,你要是真的練習過,肯定能寫出來。
撓撓頭,孟昔昭伸手,抓起筆。
一看他那抓筆的姿勢,孟舊玉就想暈過去。
跟抓筷子似的!
孟昔昭卻渾然不覺,已經開始在紙上寫字了,一開始寫的挺快,後來就越來越慢,再後來,他冥思苦想,卻怎麽都寫不出來了。
最後他只能紅着臉,直起腰:“陛下,微臣就記下了這麽多……”
秦非芒把宣紙小心翼翼的拿起來,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跡,秦非芒微微挑眉,等到轉身之後,他又恢複了那個謙卑的內侍模樣。
把紙張呈給天壽帝,天壽帝打眼一看,發現孟昔昭最起碼背下了一半,只是磕磕絆絆,有的地方還有錯別字。
天壽帝感覺挺正常,畢竟孟昔昭的學問如何,大家都知道,他要是能全部背誦下來,那才奇怪呢。
這字确實不咋樣,但也還好,能看清寫的是什麽,字裏行間,也有幾分優美的風格。
把宣紙折起來,放一邊,天壽帝問他:“這不是寫的還可以嗎?怎麽就到了會亵渎佛祖的地步了?”
孟昔昭小聲回答:“這是練了幾天的成果,一開始,确實是亵渎佛祖……”
天壽帝聽了,還挺好奇,讓他再寫幾個心經裏沒有的字來看看。
孟舊玉聽見這話,有種想上去捂住天壽帝嘴的沖動。
你還有完沒完了啊!我兒難道還會騙你嗎!
但很顯然,作為孟昔昭的爹,他心裏也是一點底都沒有,他太知道孟昔昭有多能唬人了……
他生怕孟昔昭被拆穿,看着秦大官手中的宣紙,幾乎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而那張紙上,有孟昔昭新寫的一句唐詩,非常明顯,和剛才的經文是同一人寫的,但這橫撇豎捺,就跟三歲小兒寫出來的一樣。
是真醜啊。
天壽帝都有點想笑了。
現在他是徹底信了,孟昔昭最近一定沒少練習抄經。
他挺滿意的,就對孟昔昭說:“多加練習,朕等着看你練好的成果。至于那長生牌,也是你有心了,說破就說破,佛祖沒有那麽小氣,你不必這麽謹慎,大不了,你再多捐點香火錢,讓佛祖原諒你就是了。”
孟昔昭:“……”
說破的人是你,掏錢的人卻是我?
然而孟昔昭還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滿,只能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仿佛在說,不愧是陛下,就是比我聰明。
賞了一套文房四寶給孟昔昭,然後看看他那雙一哭就紅的兔子眼,天壽帝想了想,又賞了他一頓午飯,哦不,兩頓,一份是他的、一份是孟舊玉的。
然後他就把這群人全都轟出去了,只留下甘太師,跟他一起共用午膳。
看看,這就是區別待遇,別人賜午飯,要自己拿出去吃,而甘太師,可以留下跟天壽帝一起吃。
不過孟昔昭更喜歡這種安排,對着天壽帝吃飯,他怕自己消化不良。
從始至終,天壽帝也沒再提太子、或是三皇子的事情,仿佛孟昔昭今天被叫進宮來,就是為了領這幾盒禦膳。
這種心态也很好猜,三皇子幹了丢人的事,天壽帝雖然懲罰了他,已經解氣了,但還是嫌丢人,所以他不想提。在場的人要是聰明,就知道自己出去以後,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今天最倒黴的人,估計不是三皇子,而是無辜被叫過來,看了兩場大戲的耿樞密和尚将軍。
他倆原本還打算着出來以後,對丁醇敲打敲打,現在,趕緊跑吧,趕快離開這些是非之人、和這個是非之地。
這兩位是武将裏的大佬,一個管所有将軍,一個管中央禁軍,他們之前聽過孟昔昭的名字,也知道孟昔昭在天壽帝面前比較得臉,只是一直都沒放心上,估計以後,他們就不會這麽做了。
這是個厲害的後生……瞧那該哭就哭,該說就說的架勢,扪心自問,哪怕易地而處,換成他們面對今日的情景,恐怕也不會像孟昔昭表現的這麽好。他們肯定是先慌後跪,拼命的對天壽帝表忠心,天壽帝也吃這套,但絕不會在之後還賞給他們東西,不甩臉子把他們轟出去就不錯了。
尚将軍感覺,自己可以學學孟昔昭,活到老,學到老嘛。
耿樞密則悄悄打量了一下孟昔昭,怎麽就這麽巧?三皇子誣陷他的事情,反而成了他展現忠心的事情。
而且這還不是他主動展現的,是別人逼出來的。
不一般,不一般吶……
他倆快步離開了,丁醇跟在孟家父子身後,感情卻極為複雜。
他在朝裏最不待見的人就是孟參政,然而今日他這條命,卻是孟參政保下來的。
而孟昔昭,他本以為這個陌生人今日必然是死定了,誰知道他不僅好好的走出來了,還帶着他一起走出來了,孟昔昭和三皇子打斷了天壽帝的興致,他也免了再跪上幾個時辰。
有心想過去道一句謝,但想了想,丁醇還是默默的走在後面,不打算跟這對父子産生什麽瓜葛。
此時,孟昔昭根本不知道後面走的人是丁醇。
他和他爹現在都是一臉的面無表情,直到走出宮門,上了馬車,兩人對視一眼,都有種不太現實的感覺。
孟昔昭抱着那些食盒,他張嘴要說話,孟舊玉卻擺擺手:“回去再說。”
孟昔昭只好閉嘴。
這件事剛發生,還沒傳到別人耳朵裏,參政府也不知道兩位主子居然過得這麽驚險,孟夫人出去檢查鋪子了,孟嬌嬌又出去會她的手帕交,孟昔昂今日倒是休沐,正在家看書,但孟昔昭和孟舊玉回來就直奔書房,根本沒給他問問情況的機會。
進了書房,孟舊玉把所有人都轟出去,把書房門關上,他才猛地扭過頭,伸着手,指着孟昔昭的鼻子。
“你、你……”
他的手微微顫,一是生氣,二是後怕,今天真的是棋差一着,孟昔昭就完了!
是,天壽帝不至于為了這種事殺人,但他是皇帝,他想要人的命,還用得着必須師出有名嗎?今天放過你,不用這個名義治你的罪,但過上一段時間,他就會捏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出來,把你、甚至你全家都弄死。
要不然,詹慎游怎麽死的?!
孟舊玉才不信孟昔昭在昆玉殿說的話,他突然攥緊了拳頭,怒斥他:“你現在說實話,你和太子,到底認不認識!”
孟昔昭抿了抿唇,他垂着眼,說:“認識。”
雖然已經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但聽到孟昔昭承認,孟舊玉還是有種腦瓜子嗡嗡的感覺。
“你們、你們……”
孟昔昭咬了咬臉頰內側的軟肉,感覺都到這地步了,還是別擠牙膏了,幹脆一起說了吧。
“我們是朋友。”
孟舊玉瞪起眼睛,整個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孟昔昭擡起頭,對他笑了一下:“初一那天,我确實是去找太子的,寧王沒看錯,甚至上個月初一,我也去找太子了,哎,實話跟您說吧,我跟太子已經認識快四個月了,我們經常一起吃飯談天,不尋天您知道吧?陛下來之前,我就請太子來過,是他說陛下一定會喜歡這裏,我才心裏有了底,大張旗鼓的張羅。”
孟舊玉無聲的看着他,孟昔昭也默默的等着,等了大約半分鐘,孟舊玉突然眼一翻,緩緩倒地。
孟昔昭:“…………”
不至于吧!這就吓暈了!
只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當初他被李淮吓暈,現在孟舊玉就被他吓暈。
究其根本,是因為詹不休在孟昔昭心中、和太子在孟舊玉心中,地位是一樣的。
那就是一個大殺神啊!!!
孟昔昭趕緊把孟舊玉扶起來,用力的掐他人中,孟舊玉很快就醒了,看見孟昔昭這張小白臉,頓時悲從中來:“當年你剛生下來,我就應該把你放盆裏溺死!——”
孟昔昭抽了抽嘴角:“那都什麽時候的事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我已然長大了,您就是再不願意接受,也必須接受。”
孟舊玉:“…………”
老話說的是真對,兒女就是爹娘的債!他當年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要跟夫人生三個孩子,就該一個都不生,清淨!
不錯不錯,孟舊玉已經有成為大齊丁克先驅者的覺悟了。
……
揮開孟昔昭的手,孟舊玉自己爬起來,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顫巍巍的,看着一瞬間就進入了風燭殘年的狀态:“不行,我得、我得想想。”
孟昔昭坐他旁邊,有點好奇的問:“您要想什麽?”
孟舊玉愣愣的看着前方,表情一片空白:“自然是想想如何保全夫人和嬌嬌,或許大郎也有的救,應天府是不能待了,老家也不能回,那邊跟匈奴離得太近,不如去巴蜀吧……聽說巴人王剛被抓,巴蜀一帶由當地官兵掌控,那裏易守難攻,是個天然的小王國,去了那,多帶點銀錢,應該還有一條生路……”
孟昔昭:“…………”
您還挺聰明,跟男主角想一塊去了。
他問:“他們幾個跑過去了,那我呢,還有爹,你呢?”
孟舊玉扭過頭,空白的表情瞬間又變成了悲憤:“不孝子!你還有臉說?!你我二人自然是留在這裏斷後,乖乖等死!”
孟昔昭默了默,看着他爹,很真誠的說:“可我不想死,也不想您死。”
孟舊玉:“……那你倒是別幹那些要人命的勾當啊!”
孟昔昭嘆氣:“爹,你別這麽悲觀,我又不傻,你看我都跟太子認識四個月了,不是也沒人知道嗎?”
孟舊玉瞪他:“寧王就知道!”
孟昔昭:“那寧王現在處境如何?”
孟舊玉被他問住了。
但他還是覺得不靠譜,“你以為人人都能跟寧王一樣蠢,你以為你總能防得住?早晚有一天,這事會被捅出來,更要緊的是,有了今天這一遭,等這事再捅出來的時候,咱們一家就都沒命了!”
孟昔昭表示認同,沒錯,二次曝光的話,孟昔昭就是把佛祖真身請出來都不管用了,天壽帝一定會暴怒的。
“所以不讓它被別人捅出來不就行了嗎?我也不想總是偷偷摸摸的,仿佛我家有正室,還在外面養了個外室一般,爹,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正大光明的和太子走動了。”
孟舊玉:“…………”
他倒是沒覺得孟昔昭在說大話,他就是十分的想哭。
“太子給你下了什麽迷魂湯,你就非得跟他結交?!他的太子之位就是個靶子,早晚要換給六皇子,你、你好好當你的鴻胪寺少卿不行嗎?哪怕你爹我,也不敢摻和進皇子之争裏面啊!”
更何況,孟昔昭的眼光還如此之差,一上來就看中了那個最沒可能繼承大統的!
孟昔昭聽着孟舊玉的話,感覺他爹今天是真被逼急了,不然的話,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可是爹,六皇子繼位,難道是什麽好事嗎?”
孟舊玉一噎。
當然不是什麽好事,六皇子從小被皇帝寵着,寵成了一個巨大號的熊孩子,除了甘太師,其他臣子見了他,都得下跪,連皇帝都不讓人下跪呢,這位卻必須看見別人彎了膝蓋才開心。
而且,他和三皇子有個共同點,那就是特別讨厭這些奸臣,當然,他讨厭奸臣跟他們禍亂朝綱沒關系,純粹是因為天壽帝喜歡奸臣,經常跟他們一起待着,六皇子覺得這些人占用了自己父皇的注意力,所以讨厭他們。
他還讨厭後宮的妃嫔、其他皇子公主,有一年選秀,某個剛進宮的寶林還沒受寵呢,因為撞見了六皇子,而且行禮慢了一步,他就命身邊的人啪啪啪抽這個寶林的巴掌,天壽帝後來聽了,是有點生氣,但只說了六皇子兩句,這事就過去了,而那位寶林,直接被送出宮。
先不說天壽帝還能活多少年,假如六皇子明日登基,那他第一件做的事,估計就是把天壽帝後宮裏的所有人都送去當尼姑,皇子踹去封地,公主找人全嫁了,至于奸臣們,除了他外祖父甘太師能活下來,剩下有一個算一個,能殺的殺,不能殺的就流放。
這也不是無的放矢,六皇子确實就是這種性格,他是被天壽帝寵大的,十分的自信,也十分的有抱負,他要是上臺,肯定要大刀闊斧改革,把這朝堂,改成他喜歡的模樣。
孟舊玉沉默了。
說實話,他都不想去想那麽遠的事情,在天壽帝手下就已經挺不容易的了,每天是身累心也累,未來的事,孟舊玉沒精力去想……
現在兒子不僅想了,還替他們全家都做了決定。
“你就如此肯定,假使太子登基,咱們家就能安枕無憂?”
孟昔昭想想崔冶經常笑的模樣,然後點點頭:“他會保護咱們的。”
孟舊玉不明白他哪來的自信:“……憑什麽?!”
孟昔昭歪頭:“憑我是他的友人?”
孟舊玉:“…………”
孟昔昭換了個姿勢,離孟舊玉近了點,拍拍他爹的胳膊,他安慰道:“到了咱們家這個地位,哪一次做決定不是走在懸崖邊上,就算像您說的,不摻和,明哲保身,那就真能保得住?還不如搏一搏這從龍之功,當然,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除了太子的支持,我也會繼續努力,讓自己升官,只要我有本事,我就有東西傍身,別人也就不舍得殺我了。”
孟舊玉嘴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來。
他還是覺得很生氣、很絕望,因為孟昔昭沒打個招呼,就把全家都扯進了這種境地裏,要不是今天三皇子提了,恐怕直到未來東窗事發的時候,他們才會發現自己頭頂一直懸着一把劍。
然而事情已然發生了,就像孟昔昭說的那樣,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孟舊玉忍不住的開始回憶,太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然而這一回憶,他才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太子什麽性格,他永遠都是那麽得體,像個精致的人偶,上朝不說話,擺宴不交際,這十來年裏,看着太子從小孩變成大人,他跟他說過的話,還不超過十句。
孟舊玉腦子有點亂,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于是擺擺手,讓孟昔昭出去。
只是在孟昔昭馬上開門之前,他突然想起來什麽,又說了一句:“這些事,別告訴你娘!”
“您老放心,我知道這事不可告人,所以,我只告訴了您。”
孟舊玉剛欣慰的點了點頭,反應過來之後,他眼睛一瞪,抄着旁邊的茶杯就扔了過去。
孟昔昭嘻嘻哈哈的躲開,然後出去了。
孟舊玉又氣又想笑。
怎麽到了這種時候,這孩子還這麽沒心沒肺呢!
不過也是,這事就是他惹出來的,他要是膽子不大,能做出這種事來嗎。
*
走出書房,孟昔昭也沒他表現的那麽輕松,而是沉沉的吐了口氣,然後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慶福已經得知他出宮回府了,此刻就在府裏等着,他眼圈通紅,一看見孟昔昭就氣得直哭:“郎君,那臨江王根本就不想幫您!”
孟昔昭給慶福暗號,在衣袖上劃一道,是讓他去找臨江王求助的意思。
而慶福去了王府,道明來意,之前去找人的門子就回來,告訴他王爺出去了,現在不在家。
哪是不在家,分明是聽說孟昔昭竟然惹怒了天壽帝,他不想兌現之前的承諾,幹脆躲起來了,畢竟這孟昔昭目前為止沒給過他任何好處,反而特別能闖禍,他才不想為了這個人挨上一頓罵。
孟昔昭聽了,卻是笑起來:“行了,有什麽可哭的,我早就知道他不會幫我。”
非親非故,臨江王這麽做再正常不過,孟昔昭也沒指望過讓他來解救自己,他就是想借這麽個機會,讓孟嬌嬌看清這人的本質。
而且孟昔昭估摸着,得知自己安然無恙以後,他就該派人來解釋了。
果不其然,不到下午,臨江王府的小厮就上門來,說王爺想請孟昔昭出去吃飯,孟昔昭借口身體不适,推了。
等到晚間,孟家人全回來了,今日的事情,也被孟舊玉挑挑揀揀的,告訴了他們。
孟昔昂反應最大,差點沒把桌子掀了。
孟夫人則臉色慘白,再是厲害的性子,也比不過真刀真槍的兇險。
孟嬌嬌則是在聽到孟昔昭說,他讓身邊人去找臨江王求救,而臨江王避而不見的時候,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一般人的反應都是立刻去問孟昔昭,先跟他确認一下,他是不是真的不認識太子。
孟昔昭在家人面前回答的斬釘截鐵:“當然不認識!衆皇子中,我只認識寧王和臨江王,唉,這兩人卻是一個想要我的命,一個對我見死不救……也是奇了怪,前段時間臨江王總來找我,對我稱兄道弟,怎麽現在又是這個态度。”
孟夫人一拍桌子:“自然是因為外人都靠不住!這些王爺公子的,哪個不是只考慮自己,寧王……哼,他現在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幽禁一生也好,省得我一想到他還錦衣玉食的,就怄氣!”
孟舊玉看一眼義憤填膺的孟夫人,然後又看一眼臉上寫着“阿娘好棒”的孟昔昭。
孟舊玉:“…………”
他不說話,就低着頭,狂喝茶。
孟昔昂則狐疑的看着自己弟弟。
雞鳴寺……太子……禮佛……
太子禮佛的事情他也聽說過,好像是每個月都過去住幾天,住……
孟昔昂突然瞠目結舌起來,他猛地扭頭,看向自己弟弟。
孟昔昭正哄着孟夫人呢,發現大哥看自己,他還甜甜的對大哥笑:“怎麽啦?”
孟昔昂:“……沒、沒什麽。”
說是這麽說,但他心裏已然驚濤駭浪起來。
而且他發現事情能串上了,為什麽在雞鳴寺遇上的那個小厮那麽兇,見了達官貴人都沒有好臉色,為什麽孟昔昭莫名其妙就跟謝家有往來了,就算謝韻喜歡流連瓦子勾欄,以前也沒見過他愛跟其他纨绔結交啊,還有為什麽孟昔昭遮遮掩掩,嘴裏永遠沒個實話,原來,不是他不願說,是他實在不能說。
想通以後,孟昔昂倒抽一口氣,差點就這麽把自己抽過去。
其他人看見他這個樣子,十分震驚,還以為過了那麽久,終于還是有中毒後遺症了,府裏頓時人仰馬翻,孟夫人把大夫請來,孟昔昭要跟着一起去,孟昔昂本想抓住他的手,然而一番猶豫,他就沒動。
這事太大了!而且看這樣子,就是他去問了,二郎也不會說實話,他還是先自己想想、自己想想……
就這一天,孟家兩位主人都開始懷疑人生了。
*
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三皇子和林賢妃被驅逐出應天府的事,很快就傳開了,但是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麽會被驅逐出去,原本的林大學士,現在也低調起來,幹什麽都十分謹慎,生怕天壽帝遷怒他。但不遷怒是不可能的,右相遞了個劄子上去,說是要給官員發放福利,裏面就有林大學士的名字,于是,第二天,林大學士被貶成了林學士。
“……”
行吧,至少命保住了,而且也沒被徹底踢出官場,只要以後他當自己沒有那麽一個女兒和外孫,還是能求一個壽終正寝的。
孟昔昭提出的動工申請,本來還需要一點時間,但因為這事在天壽帝面前過了明面,秦非芒又想賣他一個好,就幫了一把,工部很快批準,施工隊也轟轟烈烈的幹了起來。
孟昔昭去看了一下,別苑不在驿館一條街,但是離驿館一條街也不遠,就隔着幾條巷子,但地段更好,離皇宮也更近。
用扇子給自己扇風,孟昔昭眯着眼,看了一會兒,象征性的對泥瓦匠們說了幾句鼓勵的話,然後就打道回府,準備回去享受府中的冰盆和涼風。
然而剛一轉身,他就看見一個人從自己面前走了過去,有點眼熟,好像是太子身邊的人。
慶福把馬車拉過來,正要請孟昔昭上車,孟昔昭卻突然把扇子合上,一臉的興致勃勃:“我改主意了,回府有什麽意思,我要去轉轉,找點樂子,你去百花街等我吧。”
附近的泥瓦匠:“……”
說什麽找樂子,直接說你打算去女票不就完了嗎,這些官,一個個的都忒虛僞。
慶福現在也學聰明了,不管郎君想幹什麽,聽着就是了。
應了一聲,慶福自己駕車離開了。
孟昔昭不遠不近的跟着前面那個人,直到那人拐進一間民居,孟昔昭在外面站着看了看。
不是小倌巷附近的那個地方,看來是換了個新的。
左右看看沒有人,孟昔昭推門進去,郁浮岚站在門口,張侍衛卻不在。
孟昔昭歪了歪頭,也沒多想,只是試探的走過去,見郁浮岚沒有攔他,他才推開門。
穿過堂屋,走到裏面,孟昔昭才看到太子的身影。
崔冶今日穿着一襲黑衣,人也看着比以前冷了一些。
孟昔昭眨眨眼,朝他作揖:“拜見殿下。”
崔冶擡眸。
“你真是命大。”
孟昔昭笑得十分厚臉皮:“不瞞殿下說,我一直都是這麽覺得的,沒人的命,能比我的更硬了。”
前世淹死,再一睜眼都能得到第二條命,這不算命硬算什麽。
雖說第二條命有點糟心……但只要活着,就是勝利啊。
崔冶看着他臉上的笑,卻說:“既如此,便該好好珍惜,哪怕大羅金仙,也經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劫數。”
孟昔昭看着他,半晌,他走過來,在崔冶對面坐下:“劫數這個詞,是道教的用語,代表它是天定的,而我所做的事,是我定的,自然,我還沒狂妄到認為自己可以人定勝天,只是,我确實相信自己,可以人定勝人。”
崔冶突然露出一絲茫然,他叫了他的名字:“孟昔昭,你究竟想做什麽?”
孟昔昭卻沒回答他,而是反問:“不如殿下先告訴我,殿下想要做什麽?”
崔冶垂眸,過往在他腦海裏一瞬間掠過,然後他說道:“我沒有想做的事。”
孟昔昭聽了,沒有多驚訝,只是歪了歪頭,對他說:“那我想做的事,可以分給殿下,變成殿下想做的事。”
崔冶笑了:“你當真是什麽都不知情,你總是高估我,卻不知,我不是你料想的那般厲害,我無法幫你。”
這應該是崔冶第一次跟他交心,說了一句真真正正的實話,可這實話聽在耳朵裏,總有幾分心酸。
孟昔昭怔了怔,他好像也沒料到崔冶居然這麽妄自菲薄,作為太子,他總該有幾分志氣,可想想也是,書裏的崔冶就從頭到尾都沒反抗過他的父皇,憑什麽到了這,他就變了呢。
至今,孟昔昭仍然不知道崔冶過去是怎麽樣的,為什麽他在宮裏那麽尴尬。有些怔愣的看着崔冶,突然,他脫口而出:“可是,我需要殿下。”
崔冶一怔。
“除了殿下,不會再有人能夠容忍我的汲汲營營,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是我,在做了這麽多之後,也不可能再讓新君摒棄前嫌,不計過往的重用我了。”
如果下一個登基的不是崔冶,孟昔昭的日子一定會十分艱難,畢竟他走的是寵臣路線,寵臣這東西,就跟妃子一樣,哪個新皇帝會真心喜愛自己爹的妃子的?又不是變态。
所以,打發的遠遠的,這是常态,要是再添上點新仇舊恨,找個理由宰了也不是不可能。
孟昔昭此時看起來有些無措,他大概是真的沒想到崔冶居然不打算接他的橄榄枝,甚至在出了那等事以後,還想跟他說清了,撇清關系,他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的看着崔冶,像是一只小狗,不明白它的人類好朋友為什麽要拒絕它。
然而孟昔昭終究不是小狗,抿了抿唇,他不想再繼續待在這了,他怕繼續待下去的話,會更加難堪,說到底,還是他想當然了。
孟昔昭起身告辭,眼睛垂着,遮住了裏面的情緒,崔冶愣愣的看着他,慢了一拍才站起來,然而孟昔昭跑的飛快,他已經出去了。
郁浮岚見孟昔昭神色有異,愣了一下,他趕緊進去。
然後發現太子也是一樣,他這才緊張起來:“殿下,出什麽事了,孟少卿為何神色匆忙?”
太子筆直的站着,手握成拳,緊緊的垂在身側。
孟昔昭平時外放,剛剛的情緒卻很內斂,而太子正相反,他是平時情緒內斂,此時此刻,卻把所有情緒都顯露了出來,愧疚、擔心、無措、痛苦。
郁浮岚這輩子就沒見過太子這麽慌亂的時候,他都快緊張死了,而這時候,他突然看見太子擡起頭:“把張碩恭叫來。”
郁浮岚不懂:“叫他做什麽?”
剛挨了四十棍,皮開肉綻的,正養傷呢,就是叫了,他好像也過不來啊。
太子擰眉:“我記得他曾說過,揚州有個擅解毒的大夫,叫他過來,我仔細問一問。”
郁浮岚:“…………”
親娘啊。
太子終于決定要試着解毒了?!
皇後娘娘在上,郁家列祖列宗在上,太子他終于想通了啊!
郁浮岚帶着狂喜的表情奪門而出,這時候他就不在乎張碩恭能不能來了,張碩恭爬不起來沒關系,他可以把他背來!
……
而另一邊,孟昔昭慢慢的走在小路上,一邊揉臉,一邊嘆氣。
太子沒天壽帝好騙,在他面前,孟昔昭只能沉浸式演戲,但這沉浸式……有點費精力,搞得他後來都真情實感了,心好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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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