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主子
第39章 主子
這時候的黃河, 還不叫黃河。
後世記載黃河過去叫河、濁河、長河,然而孟昔昭到這這麽長時間了,還沒聽到過這些稱呼, 人家根本就不把黃河當做一整條長河,而是分着段的叫, 比如他們今天過的這一段, 名字叫洛水。
也就是《洛神賦》提及的那條河流。
孟昔昭披着古人的皮,對這洛水沒有半點感情, 頂多就是在過河的時候戰戰兢兢的,而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知道自己跨過了洛水, 已然來到了齊國之北,大家都有點感慨。
不過, 感慨就感慨,這一路上值得感慨的地方多了去了,所以感慨完以後, 大家還是繼續忙碌自己的事。
隊伍從船上下來, 往前又走了幾裏地,到達一個較為簡陋的驿站之後, 就分解辎重, 準備在這裏住上一晚。
孟昔昭一直待在太子的車駕裏,始終沒下來, 現在他推開門走出來,不出意料的察覺到,有些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而孟昔昭抿了抿唇, 沒做出高興的神情,也沒做出不快的神情, 就這麽走向後方,去拿自己的東西了。
搞得周圍人更加好奇了。
太子叫他有什麽事?難道又想敲打他,可是看起來不像啊。
孟昔昭就當自己沒察覺到這些探究的眼神,取出自己的水袋,打開蓋子剛喝了一口,然後,他就看見前面,楚國公主從車駕上走了下來。
這一路當中,楚國公主向來都低調,幾乎沒有任何需求,好伺候的讓大家甚至有點想落淚,太子都偶爾會叫人出來給自己弄點好吃的呢,楚國公主卻始終安安穩穩的坐在車駕裏。
也因為如此,她現在這個動作,才有些反常。
只見她下來以後,沒有立刻就進入驿站,而是轉過身,朝他們來的方向望了一望。
洛水已然看不到了,此刻回身,能看見的只有稀稀疏疏的林子,楚國公主大約也察覺了這一點,垂下眸,轉身由侍女簇擁着走進了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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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驿站是真破啊……
地方小,桌椅板凳一看就用了十年以上,從外面看牆上的漆倒是新的,但湊近了,還能發現某些地方沒幹透的跡象。
肯定是得知送親隊伍會經過這裏以後,當地的官員着急忙慌把這個驿站修繕了一下,修繕過了還這麽破,沒修繕之前,還不知道有多糟糕。
這就是為什麽大家一看過了洛水,就連連感慨的原因了。
洛水就是個分界線,往南日子過得好,往北日子過得差,造成兩邊有這麽大懸殊的原因有很多,例如北邊跟匈奴、月氏靠的近,他們的人經常南下劫掠,再例如,北方連年大旱,大旱之後又有蝗災,地裏種不出莊稼,自然,這裏就窮了。
但孟昔昭覺得,這都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這一片,已經被朝廷推出來當做犧牲了。
因為管不了自己的鄰居,又不敢跟鄰居打架,所以只能對騷擾百姓一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山東那邊,因為跟應天府更近,再加上氣候濕潤,農作物産量高,就被朝廷保着,誰要是敢跑山東去作亂,朝廷肯定派兵清剿。
但洛水北方一帶本來就麻煩,要麽大旱要麽大水,遇上年景不好的時候,幾乎年年都要出錢赈災,這種地方被劫掠,雖然也挺煩的,但劫就劫吧,給匈奴點好處,也免得他們到別的地方作亂。
皇帝不關心,奸臣集團則集體混日子,在這些人眼裏,只要大齊在自己活着的時候還存在,那就行了,至于後面會發生什麽,反正自己已經死了,管不着,也不想管。
像金都尉爹那樣的漢奸越來越多,有時候真不能怪這些人沒有良心,而是他們的良心,已經被朝廷的狗吃光了。
如今應天府的繁華是舉全國之力堆砌出來的,也不知道這種繁華,還能再維持幾年。
……
這個驿站太小,房間不夠,除了太子公主,還有文武四個官員能有自己的房間,其餘人,一律出去搭帳篷。
孟昔昭整理好自己的東西,轉身從房間裏出來,還沒關門,就看見郁浮岚對着自己一拱手:“孟少卿,太子有請。”
孟昔昭:“……”
來到太子的房間,孟昔昭看見裏面就崔冶一個人,不禁走過去,說了一句:“殿下請我,是不是請的有些頻繁了。”
崔冶正在泡茶,聞言,他輕輕發出一個疑惑的鼻音,“有嗎?”
當然有啊,以前七八天都不見一次,現在一天見兩次,而且一次還這麽長時間。
孟昔昭坐下,問他:“你不怕回去以後,被人添油加醋?”
崔冶看看他,笑了笑:“縱使不添油加醋,只說上一兩句實情,效果也是相同的。”
孟昔昭想象了一下天壽帝得知自己經常出入崔冶帳中的臉色,忍不住的點點頭:“沒錯。”
就天壽帝那個小心眼,他肯定會多想。
然而點頭點到一半,孟昔昭突然反應過來,奇異的看着崔冶:“殿下不在意了嗎?”
明明之前還在意的要死,連跟他斷絕來往的心思都有了。
崔冶本來垂着眼倒茶,聞言,他拿着茶壺的手頓了一頓,輕輕撩起眼皮,看着孟昔昭那好奇又莫名的神情,他低聲說了句:“不敢再在意了。”
在意一回,孟昔昭就擺出那樣的表情給他看,還跟他生分了整整兩個月,雖說後來通過書信(?)遞出了破冰的信號,但破冰以後,他也依然不願親近自己。
假如這一次,他沒有跟來送親,崔冶都不敢想,等孟昔昭結束三個月的送親之旅,回到應天府的時候,還會不會記得應天府裏有他這麽一個人。
他這句話說的着實小聲,連茶水流出壺嘴的聲音都比這個大,孟昔昭沒聽清,疑惑的湊近一些,“你說什麽?”
崔冶搖搖頭,“沒什麽,來,喝些茶,暖暖身。”
孟昔昭被他這麽一打斷,不禁忘了自己剛剛問了什麽問題。
啜飲着有些燙口的茶水,孟昔昭想起剛剛楚國公主伫立回身的模樣,不禁感嘆道:“公主遠嫁三千裏,還未出大齊的地界,便已然想家了,這世道對女子不公啊,越是位高權重,越不放心自己的後宮,要把她們一生都拘束在小小的院牆當中。”
崔冶:“因為世人皆記得與己方便,前半句的與人方便,即使記起來了,也是為了後半句才照做的。”
孟昔昭歪頭:“那殿下以後會如何對待自己的妻妾呢?”
崔冶一怔。
孟昔昭以前對他說話沒有那麽大膽,大概是因為上一次他們在別院中的對話已經越界了,所以現在他說話不再字斟句酌,偶爾也會露出一句驚人之語。
孟昔昭不是個典型的臣子,崔冶也不是個典型的太子,所以,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後還真就仔細的考慮起來。
“我未曾設想過這種問題……”
崔冶說的很慢,“若真的有這樣的人出現,我不會拘束她,或走或停,由她自己。”
說完了,他抿抿唇。
主要也是因為,他還是覺得自己身邊不會有妻妾的存在。
他是命中注定的孤家寡人,倘若有一日身邊真的被塞了女子過來,他能做的,恐怕也只有不聞不問。
對方想走,他不攔着,還會派人安安全全的把她送出去,對方若想留,那他……他就再買個別院,把人送過去,安排兩個伺候的,衣食住行不會委屈了對方,至于對方在裏面做什麽,他也不會管。
偷人還是繡花,任君選擇。
崔冶是真的第一次思考這種問題,這一思考,把他自己都驚着了。
他原來是個這麽大方的人嗎?
孟昔昭本來聽了崔冶的話,感覺有點怪,仿佛崔冶對自己的妻子一點期待都沒有,正想問問呢,就見着崔冶出神,神情越發的微妙。
孟昔昭:“……殿下?”
崔冶登時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詢問:“二郎有什麽事?”
孟昔昭:“…………”
頭一回見崔冶發呆,孟昔昭感覺很無語,看來不管是哪個男人,只要憧憬起未來老婆來,智商都會降低……
無語之際,孟昔昭還感覺有點不爽。
他的內心:我這麽玉樹臨風、風華正茂、貌美如花、花枝招展的美少年都已經打好主意做光棍了,你一個家裏一堆極品、身上分文沒有、工作都是臨時工的相親市場最底層人士,竟然還想脫離單身?!
更可惡的是,即使崔冶條件這麽差,但要是天壽帝真的想給他張羅婚事,肯定還是有大把大把的貴女想湊上來。
孟昔昭心裏不爽,表面上也流露出來了一點,腦袋偏到一邊去,就這麽用後腦勺對着崔冶。
崔冶還不夠了解他,并不知道他這是不高興的意思,他自覺失态,痛定思痛,暗暗想着以後不要再想這些了,然後才對孟昔昭說:“再過幾日,便是初一了,我會命隊伍停下,原地休整兩日,你若想做什麽,就這個時候去做吧。”
孟昔昭一愣,腦袋倏地扭回來,“初一……你的舊疾還沒好嗎?”
崔冶笑:“都說了是舊疾,怎麽會好的這樣快呢。”
想起什麽,崔冶斂下眸,嘴角的笑意卻沒有減淡:“也許,以後都好不了了。”
張碩恭聽說揚州有人擅解毒,但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崔冶不願意聽他們的,根本沒有理會這件事,而現在他想起這個人了,張碩恭前去查看,卻發現,那人早在兩年前就已經病故了。
此次張碩恭沒有跟他一起來,也是因為他回來以後消沉了好幾日,然後又振作起來,自告奮勇的說要去民間找神醫,民間醫者四派,總有一個能解崔冶身上的毒。
他看着挺樂觀,崔冶卻不敢想好運就這麽降臨到自己身上。
誠然,他也不會悲觀的認為自己一定沒救了,只是,他習慣了要設想出所有的結果,然後,一一的查缺補漏,不要求盡善盡美,只要求不留遺憾。
因此,他說這句話,本意就是給孟昔昭打個預防針。
若他真的……
至少孟昔昭心裏可以有個準備。
同時他也沒打算直接就把孟昔昭吓死,他打算循序漸進,等下一回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他再說,自己這舊疾,也是會惡化的。
他這算盤打的挺好,然而孟昔昭卻是一愣:“好不了了?”
“怎麽會好不了了?”
他不是一直都在解毒嗎,難不成沒解成功?
還是說劇情沒有走到那裏,崔冶需要過幾年,才能找到解毒的方法,現在他還在一一的嘗試。
當然,除這兩種之外,還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他這個蝴蝶翅膀出現,弄得劇情對不上號了,原本能解的毒,現在也不好解了。
平心而論,孟昔昭清楚,這第三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才來了多久,而崔冶後面還能再茍十年呢。
但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他心裏還是咯噔一下。
改變了詹不休的命運,孟昔昭感覺很自豪,把三皇子踹去他的封地幽禁一生,孟昔昭更是無比驕傲,但若因為這些,他害得崔冶的命運也出現了差錯……
崔冶發現,孟昔昭的神情越來越空白,他盯着自己,如同白天時盯着那深不見底的水面。
崔冶愣愣的看着他,下意識的就要伸手,讓他回過神來,誰知道,孟昔昭自己就突然恢複了。
眼睛朝左下看,孟昔昭習慣性的咬了一下下唇,再擡頭,就神色如常了,他說道:“治病一事,向來都是徐徐圖之,戒驕戒躁。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轉危為安的。”
崔冶張口,想要說什麽,卻聽孟昔昭又說:“殿下,你能讓我去公主身邊伺候嗎?”
崔冶:“……”
*
孟昔昭一個外男,就算在這送親路上,也跟公主挨不上邊。
但是第二天,隊伍繼續行進以後,太子突然發話,讓孟昔昭上前面來,往後太子和公主身邊的一應事務,都由他負責。
大家聽了,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讓他在後面無所事事,他就折騰別人,太子恐怕也是看他太閑了,才給他找了個事做。
聽說,昨晚孟少卿從太子房間裏待了一段時間,再出來的時候,臉色可沉重了,太子一定是好好的訓斥了他一番。
就是這個結果……雖說是懲罰,但這也成了孟昔昭表現的機會了啊,真是的,憑什麽把這機會給他啊。
背地裏,有人如此抱怨,卻被另一人問:那這機會給你,你要不要?
那人仔細想了想,盡心盡力伺候公主沒用,甚至有可能伺候的太好,直接就被留在匈奴了,而盡心盡力伺候太子……
他沉默了。
好吧,這個絕好的表現機會,還是留給孟昔昭吧。
……
從這天起,孟昔昭就忙起來了,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就算兩位主子都不是愛折騰人的,也耐不住皇家就是規矩多,雞毛蒜皮的事天天都有一籮筐,讓孟昔昭這個只管過鴻胪寺的人,差點一個頭兩個大。
初一,太子說身體不适,要停下休息兩天,匈奴人不願意,馬上就能出大齊的地界了,再往前走二百裏,就能看到草原,非要這時候停下,這是什麽意思啊!
孟昔昭剛解決完随侍報告柴火不夠的問題,又趕緊過來安撫匈奴人。
他跟金都尉喝酒喝出了幾分感情,便坐在同一個帳篷裏,苦口婆心的勸慰他:“你有所不知。”
“我們的太子殿下,他從小身子骨就弱,為了身體健康,太子每月初一十五,都會按時禮佛,十年間風雨無阻啊,今日怕是因為這個習慣被打斷了,太子殿下心中惶恐,這才犯了許久都未犯過的舊疾。”
金都尉也不像一開始那樣還會藏起幾分自己的情緒了,現在都是直來直去的,表現出一臉不耐:“體弱的人當什麽太子!”
孟昔昭一聽這個,頓時挑眉:“都尉,這話是否有些僭越。”
真以為我們大齊全都沒脾氣呢?
話一出口,金都尉也自知失言了,“抱歉,我只是心裏着急。”
孟昔昭也不像以前那樣立刻就笑呵呵的上趕着,而是擺出了一副不太爽快的表情,“說起來,你們有什麽可着急的,都到這裏了,難不成我們還會再打道回府嗎,歇兩日,也誤不了什麽大事。”
金都尉:“……”
那是你以為!
單于兩年前從馬上摔下來以後,卧床躺了幾天,等到再能起身的時候,大家就發現,單于的性格有點變。
其實之前他就變過了,五十來歲時,突然變得敏感多疑,屢次把左賢王從自己的地盤叫到王庭當中,詢問他一些看起來十分奇怪的問題,還讓左賢王親自出去給自己打獵,他五十多的時候,左賢王也不年輕啊,都快四十了,這個年紀不管在哪都是能當爺爺的人,讓這樣一位人物出去,給自己打獵物,這是寒碜人呢?還是寒碜人呢?
但那時候只是多疑而已,而且過了那兩年,單于看着就好很多了,直到這一次受傷。
匈奴自诩草原之王,每個人都是打會走路的時候,就已經會騎馬了,而單于竟然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這對他的自尊心打擊太大了,尤其是爬起來以後,他發現,自己好像一夜之間就老了,做什麽都力不從心。
匈奴的歷史,有些複雜。
他們實行貴族統治的制度,從他們把國家一分為三,首領可以如此信任左賢王和右賢王就能看出來,單于的地位其實沒有中原皇帝這麽高,中原皇帝是經過多年的皇權集中和天人感應洗腦,不管是哪個草包坐上皇位,都能震懾住一整個國家。而單于的權力本來就分散,想坐穩自己的位置,靠血緣和運氣,那是不可能的,必須自己很強,強過所有人,才行。
中原亂起來,會出現造反軍,一個個城池的打過去,才能推翻原來的王朝,建立自己的政權,而匈奴,歷來就沒聽說過他們有王朝更疊的時候。
他們不像中原弄個國號和年號是第一原因,第二原因則是,三不五時就有人出現,推翻能力差的單于,自己當老大,而底下人對這個也是接受度非常高,只要你不折騰自己人,哪怕你想帶全族打到西亞去,我們也認你這個新單于。
現在這個單于,他的祖先就只是匈奴的貴族而已,是祖先殺掉了那時候昏庸的單于,才自己登上這個位置的。
所以,他這是害怕了。
害怕,不服輸,不服老,再加上他單于的地位,直接就在匈奴掀起了一場災難。
喝大酒、吃大肉,叫來年輕的小夥子給自己跳舞,叫來年輕的小姑娘陪自己睡覺,天天不幹正事,就帶着人出去打獵,有人敢勸他,就被他一鞭子抽過去,直接皮開肉綻。
今年更缺德,腦袋一拍決定再娶一個大齊的公主,而且因為九年前大齊送來的不是真正的公主,而是一位提成公主的郡主,他還要求了,這回必須要天壽帝自己的女兒。
大齊人覺得嫁公主麻煩,其實匈奴人也覺得娶公主麻煩啊!要給公主建專門的宮殿,還得準備好多好多的東西,讓單于高興。
單于對這場婚禮十分期待,要求底下人按照大阏氏的禮儀來辦,可單于是有大阏氏的,那公主嫁過來,只是個普通的阏氏而已,異族,大齊人,還身嬌體弱,他們打心眼裏就看不起這樣的女人,更不想為她付出這麽多的勞動。
但……他們敢敷衍,單于就敢對他們抽鞭子。
匈奴人現在是苦不堪言,左賢王領了來求娶公主的差事,也是十分的倒黴,辦得好,沒什麽好處,辦不好,就等着回去被單于當場臭罵吧。
草原人還不矜持,不像天壽帝,即使罵人也不帶髒字,單于罵人那可是能把人氣到額頭青筋都快爆掉的地步,一邊氣人一邊打人,這誰受得了。
金都尉跟着左賢王,也見了兩回大齊皇帝什麽模樣了,他很羨慕大齊有這麽一個情緒穩定的皇帝,而孟昔昭聽了他的羨慕之後,差點沒把自己抽成一個面癱。
這可真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天壽帝那種貨色,居然也能有被人羨慕的一天?
孟昔昭哭笑不得:“這樣吧,等到了匈奴以後,我會去跟你們的單于說,并非是左賢王辦事不周,而是我們帶的人馬太多,走不快,他總不能抽我一個外國使臣的鞭子吧?”
金都尉心說,以前肯定是不會的,但現在的單于太過陰晴不定,所以,他也說不好。
不過有人願意頂鍋,金都尉也不會拒絕,他點點頭:“那就這樣辦吧。”
孟昔昭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拿過一旁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像是要在這打發時間的樣子:“你也別羨慕我們,我們的陛下雖然不會出手打人,可他發起怒來,照樣沒人招架得住。”
金都尉疑惑的問:“什麽意思?”
孟昔昭就把天壽帝當年記仇,給大臣們塞半妻的事情說了。
金都尉:“…………”
他滿臉都寫着震撼:“你們大齊不是最看重嫡庶了嗎,這麽一來,這嫡子、庶子,還分得清嗎?”
孟昔昭聳肩:“分不清啊,所以當年連人命都鬧出來過。”
說完了,孟昔昭還找補了一句:“不過,我們做臣子的,也只能盡力為皇帝分憂了,沒有好好的分憂,才會惹皇帝動怒,說起來,也都是臣子的錯。”
金都尉:“……”
看着孟昔昭這一副深深被洗腦的模樣,金都尉臉色十分微妙:“若這事發生在你身上,你就不生氣?”
孟昔昭看了他一眼。
金都尉經常試探他,但他每次試探的時候,都故作高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好奇的把身子都傾斜了一些。
金都尉并不是一個八卦的人,他每次發言,都是有目的的,換句話說,都是為了自身利益出發的,所以,他現在問的人是孟昔昭,但說的人,卻是他自己。
看着左賢王被這樣折騰,他很生氣。
孟昔昭眨眨眼,慢慢的露出一個苦笑來:“這不是沒發生在我身上嗎,再者說,就是真的發生了,我生氣又有何用,那可是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做臣子的,就應該受着。”
金都尉:“你真的很沒種。”
聽着金都尉一臉平靜的說出這句話,完全不覺得這話有什麽問題,孟昔昭嗆咳一聲,擦擦嘴,他把杯子放下,做出一副愠怒的模樣:“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況且,日子也不會總是如此艱難。”
金都尉擰眉:“怎麽講?”
孟昔昭看他一眼,低聲說:“哪有一直開不敗的花呢。”
一開始,金都尉沒聽懂,聽懂以後,他震驚的看着孟昔昭。
後者則優哉游哉,還對他笑了一下。
金都尉:“…………”
你小子,原來根本就不是那麽的忠心啊!
再是不了解大齊的規矩,金都尉也知道,這種話,是萬萬不能說的,哪怕他一個匈奴人,都不敢說等單于死了怎樣怎樣,孟昔昭一個大齊人,居然就這麽說出口了!
由于過于震驚,金都尉都忘了轉轉腦子,思考一下孟昔昭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而孟昔昭就借着他這個震驚的勁兒,繼續徐徐的說道:“不知道都尉有沒有讀過我們中原的歷史,曾經有一句話是,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這話如此直白,想必不需要我為都尉解釋這是什麽意思。如今,世家不在了,可家族是永遠消滅不了的。”
笑了笑,他對金都尉說:“我還年輕,卻也知道一個道理,家族好,我才好,而我,需要守好我的家族。”
金都尉看着孟昔昭的眼神有些紮人了,“這是你自己的事,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孟昔昭擡頭,眼神有些莫名:“自然是因為,我跟都尉是朋友,而且我們處境相當,我這人還相信一個道理,朋友過得好,我也不會過得差。”
金都尉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跟我,處境相當?”
孟昔昭挑挑眉:“難道不是嗎,你我各為其主,而你我的主子,日子都很艱難啊。”
*
孟昔昭甩下這麽一個炸/彈,然後施施然的離開了。
而金都尉強迫着自己又多坐了一刻鐘,然後才沖出帳篷,前往左賢王的大帳。
到了左賢王面前,他把另外的人轟出去,然後叽裏呱啦,趕緊把孟昔昭說的話都重複了一遍。
說完了,金都尉迫不及待的問:“殿下,你說這個孟昔昭到底想幹什麽?”
左賢王沒回答他,只是突然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他還真是信任你。”
金都尉:“……殿下,我對你是絕對忠誠的!”
左賢王擺擺手:“我知道,你也不必這麽驚慌。從在應天府的時候,我就能看出來,這孟昔昭并非池中物,他把我帶來的人拉攏了一大半過去,而且識趣的從不在我面前出現,他并不怕我,只是他知道,我能看透他的把戲,所以,他不會用對付別人的方式,來對付我。”
金都尉聽了,臉上浮現出糾結的神色:“殿下的意思是,我就是被孟昔昭對付的人之一嗎?”
左賢王笑了一聲:“他對你,應該也是試探。”
金都尉愣了愣:“他試探我做什麽?”
金都尉試探孟昔昭,是因為左賢王需要掌握大齊的動向,以此保護匈奴,可那孟昔昭又不忠于大齊的皇帝,所以,他試探自己,有什麽用?
左賢王則重複着孟昔昭說的話:“各為其主,處境艱難……”
思索了片刻,左賢王心裏覺得有點意思。
這一路,他還真沒看出來孟昔昭跟那個大齊太子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系,即使後來那個太子三番五次的把孟昔昭叫過去,他也沒多心過。
現在孟昔昭主動說出來了,他才能察覺到一點的蛛絲馬跡。
大齊太子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據說,這位太子因為是皇後生的,很不受大齊皇帝的喜愛,而他能當上太子,是因為有一年南诏派了美人刺客進入宮廷,卻沒有得手,而在那位美人逃走以後,她也沒立刻離開,而是在皇宮中,搜尋起一位皇子來。
那個皇子是誰左賢王忘記了,反正是大齊皇帝最喜歡的那個皇子,而這件事出了沒多久,大齊皇帝就立了太子。
大齊人陰險又無情,左賢王完全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有什麽問題,他們就是這樣的。
作為單于的左膀右臂,在匈奴貴族中生活了幾十年,左賢王不像金都尉那樣天真,他知道,不是人決定位置,而是位置決定人,即使大齊太子明晃晃的就是個靶子,也會有人走到他的面前,效忠他。
所以孟昔昭的主子是他,左賢王并不覺得奇怪,他覺得奇怪的是,孟昔昭為什麽向自己透露這一點。
他想跟自己結盟嗎?
大齊的鴻胪寺少卿,和匈奴左賢王結盟,他覺得,他配嗎?
左賢王牽起一邊嘴角,露出了個非常匈奴的冷笑表情來。
他從不跟弱者合作,不管是這個鴻胪寺少卿,還是那個傀儡太子,都弱的仿佛一只蝼蟻,太低賤了。
……
孟昔昭從金都尉的帳篷裏走出來,回到自己的帳篷,在裏面待了一會兒,出來以後,他先走到了楚國公主的大帳之外。
楚國公主的大帳不是最豪華的,但确實是最精致的,走到現在,天氣已經很冷了,每天的最高溫度基本都不超過十度,大帳之外,孟昔昭讓侍衛進去通秉了一聲,很快,一個穿着厚厚冬衣的宮女走了出來。
孟昔昭對宮女行了個禮:“可否請女官告知,帳中有什麽疏漏?”
宮女搖頭:“多謝孟少卿挂懷,并無疏漏。”
孟昔昭這才笑笑:“那便好,公主千金之軀,這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可千萬不能出什麽岔子。”
說着,他從自己的袖子裏拿出一本書:“這是我從應天府帶過來的小說,名叫《通幽集》,煩請女官交給公主,閑時好拿來解解悶。”
女官當場就把這本書翻開查看,孟昔昭也不攔着,等女官看過一遍,發現沒有任何問題,不存在私相授受的可能以後,才對孟昔昭點點頭,然後進去複命了。
等她走了,孟昔昭才松口氣。
這女官,年紀也不到三十,但看着就是特別的迫人。
她不是伺候楚國公主的,而是盯着楚國公主的,性質類似于以後的嬷嬷,不過她在這,并非是為了給楚國公主立規矩,而是盯着她,讓她別起別的心思,想逃跑。
以前的送親隊伍沒有這樣一個人,現在有了,那是因為十四年前,那個去和親夏國的商國長公主,她就試圖逃跑過,差點壞了大事。
後面她被抓回來了,人也被安全送到了夏國,但是沒過兩年,商國長公主就死了,至于是病死的還是抑郁死的,那就沒人知道了。
楚國公主是天壽帝的女兒,商國長公主則是天壽帝的妹妹,但不管女兒還是妹妹,天壽帝都不在乎,他對她們就一個要求,乖乖走到和親的地方,只要行完婚禮,是死是活,他都不管。
……
女官把東西送到,然後就繼續站在楚國公主的身後,垂着眼,像個木頭人一樣待着。
明明她也不說話,不看自己,可楚國公主就是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她煩死這個女官了,卻不能把她打發出去,只能就這樣忍着。
連帶着女官送進來的東西,楚國公主都想一巴掌揮進炭盆裏,燒個幹淨。
但,在路上走了半個月,楚國公主本就無聊的很,猶豫了一番,她還是把這個書拿了起來。
看見封面上娟秀的《通幽集》三個字,她認出來,這是個女人寫的。
女人抄寫的書,令楚國公主更有好感,她翻開,看了兩頁,發現情節引人入勝,不禁入了迷。
《通幽集》是一本傳奇小說,裏面有好幾個故事,而第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個遠走訪親的千金小姐,和一個破落農婦因意外流落在同一個村子當中,農婦發現千金小姐的身份,起了賊心,頂替千金小姐的名頭,被她從未謀面的家人接走,千金小姐卻被留在這個村子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農婦的相公發現娘子跑了,也不找,讓千金小姐當他的新娘子,在此期間,千金小姐受盡屈辱,最後,為了逃走,她殺掉了這個惡心的男人,一路找到了家人那裏,農婦被揭穿,很快,也被大怒的家人送到官府那裏,活活給打死了。
就這麽一個短小精悍、粗暴白話的故事,看得楚國公主微微一笑,顯然,她很喜歡這樣的情節。
很快,她又翻開了第二個故事。
無良哥哥要将妹妹賣去青樓,妹妹逃走他就再賣一次,如此反複好幾次,妹妹忍無可忍,終于殺掉了哥哥。
嗯,又是一個好結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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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