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魚的記憶

第12章 魚的記憶

【1935年】

朋友從蘇聯帶回來了一些禮物，讓陸斐挑，他挑了一條女士紗巾，在朋友打趣的目光中，坦然離開，然後轉手就送給了剛過完十三歲生日的桃女士。

小桃子十分開心，拿着紗巾就鑽回屋子去了，陸斐好笑的把目光收回來，看向另一邊的松柏身影。

“你看，她喜歡。”

阿錦撩起眼皮，看了看陸斐，然後又垂下，“她還小。”

陸斐：“是啊，小孩子才誠實。”

阿錦身形一頓，轉過身來，他望着陸斐：“你一個大少爺，整日出入梨園，不怕名聲有損嗎？”

陸斐：“你這話跟陸安一個語氣。”

“陸安是誰？”

聽到這個問題，陸斐有點尴尬，“我爹給我買的書童，我不想要，就當個兄弟處着了。”

說完，陸斐又有點興奮：“這還是你第一次問我的事。”

阿錦：“……”

轉過身，他也往裏面走，同時說道：“該休息了，明日還要早起，陸公子請回吧。”

陸斐眨眨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才七點多，還不到八點呢，誰會這麽早睡啊。

陸斐撇撇嘴，還是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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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

杜佳佳可能有點預言的天賦。

陸斐今天還真的沒上場，他剛把妝化好，劇組專門請來的化妝老師正使勁的拽他頭發呢，突然，外面傳來消息，何導生氣的拎着男主角回酒店了，要給他開小竈，單獨培訓一下午，至于其他人，就地解散，明天早上五點再重新集合。

劇組全體：“……”

狠人啊。

放的每一分鐘假，都要從早起和晚回裏補回來。

其他人累得不行，自然也趕緊回酒店休息了，陸斐和杜佳佳對視一眼，他倆今天除了坐着看戲，什麽都沒幹。

陸斐想出去轉轉，杜佳佳自然陪着，這個影視城非常大，分好幾條街，光古代宮殿就有三座，這邊沒人拍戲，也不對外開放，陸斐走過去的時候，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看着比故宮還霸氣的宮殿大門，陸斐驚訝的嚯了一聲。

內部不讓看，陸斐便走了，過了古代街，轉個向，這邊是民國街。

陸斐的步伐頓了頓。

杜佳佳看他不動了，好奇的問：“陸哥，怎麽了？”

陸斐看着青磚瓦檐上挂出來的豎狀長方形繁體字招牌，難以形容的笑了一下。

杜佳佳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覺得看不懂他現在的情緒。

陸斐很快就恢複了，用逛景點一樣的心态，看着這裏的景色。

民國街是有人拍戲的，不過人家關着大門呢，陸斐在門外，只能聽見導演不高興的罵演員的聲音。

陸斐：“……”

看來導演的脾氣都不太好。

出了民國街，就是現代街了，這裏沒什麽特色，只是有些劇組不愛出外景，如果有需要，就來這拍戶外戲。

走在現代街的時候，陸斐聽到遠處有很多人叫喊的聲音，仔細辨聽，發現他們說的是“殺啊啊啊啊啊啊”。

陸斐頓時興奮，這一聽就是兩軍交戰啊，說不定還能看見演大将軍的演員呢。

順着聲音找過去，很快，他們來到一塊空曠場地，兩軍交戰确實沒錯，不過帶領的人員不是大将軍，而是舉着刺刀長槍的我黨先輩，另一邊也不是傳統意義的敵人，而是自己人。

陸斐：“……”

他的歷史就學到了死前那一刻，後面發生的事，他還不太清楚，此刻看着兩方人員交戰，他還茫然的歪了歪頭。

這裏拍的是什麽戰役，陸斐當然是不清楚的，他只看見人數少的那一方一個個倒下，很快就被人數多的那一方包圍起來，被包圍的自然很絕望，但士氣不見降低，在領袖的號召下，再一次跟敵人拼鬥起來。

這個劇組的導演看着氣氛差不多了，再往下演容易出事，立刻喊了一聲cut。

群演們立刻爬起來，美滋滋的去找工頭領工資。

杜佳佳看他們一時半會兒應該也不會再聚起來了，就問陸斐：“陸哥，咱們走吧？這人太多了，容易把你認出來。”

陸斐點點頭，跟她一起回酒店了。

男女不能同住，就是陸斐不介意，杜佳佳也不能同意，助理也是緋聞的重災區之一。

杜佳佳出去跟別人的助理拼房了，陸斐自己坐在房間裏，吃過飯，繼續背臺詞，他就這麽幾句臺詞，現在別說倒背，抽着背都沒問題。

背完劇本，又拿出新的專業書來看，看着看着，八點就過去了，陸斐完全忘了還有第二集播出這件事。

他忘了，廣大觀衆可沒忘，于是彈幕再一次的沸騰了。

陸斐剛一出來，彈幕就刷刷刷的過。

“臭不要臉的，居然還有臉上這個綜藝！”

“心疼我家哥哥，要跟這種人共事。”

“累了，茶哥無處不在，我不想看了。”

随着節目播出，漸漸的，這種言論就少了，畢竟還是認真看節目的人居多，看見陸斐居然這麽害怕的時候，彈幕裏又飄上幾條諷刺，說陸斐又在裝了，但也有人說陸斐的表情很真實，可能是真的害怕。

等到陸斐被突然出現的小男孩吓到，一把扛起顧妙就跑的時候，彈幕的風向又變了。

“艹哈哈哈哈哈哈哈！妙妙像個沙包一樣就被搬走了！”

“也太好笑了吧，陸斐跑的好喜感，地上都起煙塵了喂！實力诠釋什麽叫做一溜煙就跑了。”

“心疼妙妙，這不得腦充血啊。”

“服氣，突然覺得陸斐也不是那麽差勁了，有鬼的時候，他是真帶人一起跑啊！”

諸如此類。

網友就是這樣，全都魚的記憶，前面不管發生了什麽，多數人都只看眼前的事情，眼前很搞笑，過去那些負面新聞就被淡化了一些，即使還有對陸斐深惡痛絕的黑粉不遺餘力的刷屏，但終究還是路人占了大多數，他們可能也不喜歡陸斐，卻又到不了仇恨的地步，自然是能笑就笑，才不管那麽多。

再加上顧妙和陸斐之間的互動，觀衆對陸斐的惡感就更少了。

說實話，他們現在都想不起來陸斐有多讨厭，他們現在就想好好看節目，節目裏的陸斐跟他們平時罵的那個，仿佛成了同名同姓的兩個人。

情節越來越引人入勝，等到老人的屍體出現的時候，彈幕上驚起蛙聲一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吓死老子了！”

“卧槽，卧槽，卧槽！！！搞什麽，用得着這麽寫實嗎，還給屍體一個特寫鏡頭，把我心髒病都要吓出來了！”

“嗚嗚嗚我不說陸斐膽小了，我要是在現場，能直接暈過去。”

其實現場根本沒那麽可怕，陸斐害怕，是因為他從沒看過恐怖片，完全都是沒見識的鍋。但剪輯彌補了這一點，普普通通的布景，加上恐怖風的BGM以後，吓死幾個人絕對不成問題。

恐怖感在陸斐去掏兜的時候，屍體突然忍不住抽了一下眼角時徹底破功，魚的記憶再次展現，剛剛還吓得嗷嗷叫的觀衆，又哈哈哈起來，然而還沒等他們哈哈夠了，陰森森的戲服小姐姐登場了。

剪輯時候，會把所有雜音去掉，還添加了空遠的音效，本就有點詭異的唱戲聲，頓時給人激起了一層白毛汗，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害怕這個，也有跟爸爸媽媽一起看電視，完全不怵這些的。

“好好聽啊，小姐姐長得好漂亮。”

“化成那樣你是怎麽看出來漂亮的，不過确實很好聽。”

“耶！我最喜歡國粹了，小姐姐再多唱點！”

“我宣布我愛上這個小姐姐了，劉秘書，三秒內我要知道這個小姐姐的所有資料！”

“會唱戲就是墜吊的！”

一分鐘後，彈幕沉默了。

……

舉着手機，有人打了一行字，假的吧？

然後删掉。

重新打，後期配音吧？連這都裝，不怕被打臉？

但是想想，陸斐口型是對得上的，于是撓撓臉，又删掉。

跟這人一樣糾結的不在少數，他們很想嘲，真的，問題是，他們不懂啊，只聽得出來很厲害，真開口嘲了，都不知道從哪下嘴，萬一沒嘲對，丢人的可就是他們了。

剛剛還熱鬧的彈幕，一下子就寂靜下來，看得別提人們多尴尬，有時候，無聲也是一種打臉。

別人不發言了，還有那麽一個小群體是能發言的。

“啊啊啊啊啊陸寶，寶寶媽媽愛你，你永遠都能給媽媽驚喜！”

“罵啊，怎麽不罵了？我家哥哥不止人美心善，還能唱能跑，比某家天天只會吹舞蹈功底的強多了。”

不愧是原身的粉絲，一個人就挑起一大片怒火，愣是把安靜的彈幕又變成了沒有硝煙的戰場。

至此，已經毫無疑問了，這一期最大的熱點就是陸斐。

蘇熒惑的經紀人買了好幾個熱搜，卻比不過＃陸斐戲嗓＃一路高升，直到第一。

一個人要是一直聲名在外，低調做人，突然有一天，他被曝光出有一個別人都做不到的特長，人們第一反應就是驚喜，然後看看，然後就忘了。

但一個人要是聲名狼藉，給人印象是廢物的再不能更廢物，這樣的一個人，突然出現了特長，哪怕不是特別優秀的特長，也會造成雙倍的震驚效果，驚喜是不會有的，而不敢置信這種情緒，會長久的留在人們的腦子裏。

就像你上學的時候，學霸考上重點學校，你不會在意，可要是你們班的倒數第一突然憑實力考了重點學校，相信等你老年癡呆了，也不會忘記這個事。

陸斐的經紀公司看見冉冉升起的熱搜，比普通人更加震驚，這下他們終于知道趙聰最近為什麽跟打了雞血一樣，到處給陸斐找通告，原來是在這等着呢。

只是一個熱搜，經紀公司也不知道陸斐能不能保持住這個勢頭，再火一把，猶豫了一會兒，他們決定只小小的助力一把。

花點錢，把熱搜保持住，至于其他的，先觀望。

有了熱度，就有人繼續操作，無數剪輯視頻應運而生，飛向更多的社交平臺，至于能不能熱度再上一層樓，那就要明天再看了。

陸斐把看節目的事情徹底忘了，看書看到睜不開眼的時候，他上床睡覺，順便定了個四點半的鬧鐘。

閉上眼，陸斐睡得很快。

不知過了多久，刷的一下，陸斐睜開眼睛。

他的呼吸有點急促，腦門上也出了不少的汗，明明屋子裏開着空調，但他還是覺得很熱很熱。

他覺得熱，可手心裏全是冷汗。

擦擦額頭，噩夢帶來的影響淡了，可他還是有種很慌的感覺。

看一眼手機，才十一點，他根本沒睡多長時間。

睡不着，也不敢睡，怕繼續做噩夢，陸斐拿着手機的手緊了緊。

生活教做人，陸斐曾經是陸家少爺，鮮衣怒馬過，恣意盎然過，現在的他謙遜有禮，平和穩重，可他知道，這不是他的本性。

他的本性不外乎四個字，懦弱自私。

平時裝得再好，在關鍵時候，也總是會暴露出來。

就比如現在。

拇指有點顫，但他還是把手機點開了，然後找到周季錦的電話，直接撥了過去。

坐在床上，他垂着頭，靜靜等對方接起來。

大概響了三聲，冷淡的嗓音就從手機裏傳出：“又怎麽了。”

陸斐立刻開口：“周先生。”

周季錦手中的鋼筆頓了頓。

別人都是叫他周總，不叫周總的，基本都是長輩了，還真沒幾個叫過他周先生的。

重新下筆，把剛才寫了一半的字快速寫完，他嗯了一聲。

感覺陸斐這回是有正事要說，他耐心等了一會兒。

陸斐已經鎮靜下來了，知道周季錦沒什麽耐性，他趕緊道：“您是生意人，我最近有個角色涉及到金融類知識，請問您知道貨幣和資本的區別是什麽嗎？”

周季錦：“…………”

他緩緩一眨眼，開始懷疑自己由于長期缺乏睡眠，終于開始出現病态幻聽了。

另一邊的陸斐縮了縮脖子，他也知道這個理由夠蹩腳的，但是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就想聽聽熟悉的聲音，哪怕周季錦罵他一頓，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