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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了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尴尬的情景。

柳楠楠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就是用膝蓋想也知道不是對話的好時機。所以這會兒她正低頭盯着自己那雙新買的高跟鞋發愣。

而我和梁旭現在就雙雙跪坐在我爸的跟前。

我在沉默，另一邊兒的梁旭也在沉默。

我轉過頭，看了梁旭一眼，試圖用眼神問他為什麽要跟我一塊兒出來，我爸剛才明明叫的只有我一個！

梁旭不知道把我這個眼神解讀成了什麽意思，他回了我一個異常堅定的眼神。好像是在跟我說好兄弟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種時候只會發現我們一丁點兒默契也沒有，我默默別開了視線。

2

一直坐在我們倆之前的我爸又等了一會兒，見我和梁旭都沒有開口的打算，才終于屈尊開口了：“梁旭，你父母知道你這件事兒嗎？”

梁旭說：“知道啊，早知道了。”

他回答得很直接，我聽着卻覺得很茫然：等會兒，知道什麽事兒啊？我們剛才不是在打嘴仗嗎？

“他們難道都不反對嗎？”我爸問，“就這麽縱着你？”

“這事兒……”梁旭看了我一眼，聲音忽然又低了，“這事兒他們就是反對也沒用吧？輕易又改不掉。”

我感覺更迷茫了：等會兒，到底改不掉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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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倆聊的都是什麽加密對話呢！怎麽就排擠我呢！

我爸長嘆一口氣，這次喊的是我的名字：“戚敘。”

“你是認真嗎？”他問。

3

我是真有點兒想問你是在說什麽認真的了，我剛才不就是跟梁旭在插科打诨嗎。

但下一秒，我爸就像是連一分鐘的時間都不樂意給我似的發出一聲厲喝：“你怎麽回事兒！一點兒也不知道負責！”

這一句都把我給震懵了。

“——不是，什麽啊，我負什麽責？”我一臉迷茫的指着自己，又看了看梁旭，“我負什麽責？”

今天的黃歷上是不是寫着‘諸事都對戚敘不利’啊，不然我怎麽能這麽倒黴？

“對啊，”梁旭看着也挺迷茫，他擋在我的面前，“叔叔，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事兒，他負什麽責？”

“你啊！”我爸指着我，過了一會兒又轉頭看向立馬擋到我跟前的梁旭，“好了，梁旭，你今晚就在我們這兒住下吧。”

“嗯？？？”這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梁旭。

“嗯？？？”這是還在糾結自己到底要負什麽責的我。

“啊？？？”這是完全就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的柳楠楠。

4

不管我爸到底是誤會了什麽，但事情也确實在按照我和梁旭原本想的那樣發展，所以我爸在餐桌上像是在暗示什麽的‘男人要學會負責’的話被我抛之腦後。

然後我和梁旭在沙發上一塊兒看着手機，思考要怎麽跟他父母說他之後得住在我們這兒了這件事兒。

5

“你爸媽那邊兒好說話嗎？”我對旁邊的梁旭問，“能讓你在別人家裏住下嗎？”

我爸在我們身後重重咳嗽了一聲。

“我之前就經常跟他們提到你，他們也都熟悉你的名字了，應該會讓我在這兒住下吧？”梁旭臉上也流露出了一絲糾結，“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沒在別人屋裏住下過。”

我爸這次咳嗽了第二聲。

“爸你感冒了就去吃藥，”我頭也不回，“你兒子免疫力挺差的，別一會兒把我給傳染了。”

“是啊，叔你要不回屋多喝點兒熱水？”梁旭轉身把胳膊放在沙發上，對我爸說，一邊說還一邊把我的衣服領子往上扯了扯。

還在想到底怎麽跟梁旭爸媽解釋這事兒的我被他的動作打斷了思路，頓時覺得有點兒郁悶：“不是，你幹嘛呢？”

我這衣服又不是立領，這麽一扯不倫不類的。

“你不是說自己免疫力差嗎？”梁旭回過頭來，這次他把我的外套拉鏈拉上了，“你要不去戴個口罩吧？別一會兒真感冒了。”

6

“我跟我爸開玩笑呢，”我吐槽，“我看着有那麽脆嗎？”

“不知道啊，”梁旭上下看了看我，忽然樂了，“畢竟你是能被籃球砸出血的人。”

我立馬給了他一拳：“你怎麽不去試試！”

梁旭這個時候又展現出和我的默契了，他的頭順勢往旁邊一歪，開始裝死。

7

我還想再來一下。

“行了不管了！”梁旭卻拽着我的手，打斷了我本來想說的那句‘你在我爸面前怎麽也這麽冒犯呢’，“我現在打電話了啊！”

“你打個電話為什麽還要拽着我？”我問。

“你不懂，這樣我能更有勇氣一點兒。”梁旭回答。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從剛才的緊張變成了極度緊張。

——因為柳楠楠把我拉走了。

8

我朝他伸出了手，他也朝我伸出了手。我們倆就好像那被人狠心分開的一對鴛鴦，區別只在于我們倆都是男的。

把我拉走的時候，柳楠楠還特別不好意思的沖發出了一個疑惑的‘嗯？’的梁旭做了個雙手合十的手勢：“我找他聊點兒事，一會兒再把戚敘還給你，你等一下再給父母打電話吧！”

“可是我現在已經打了。不是，姐你先等一下……姐！”梁旭的聲音漸漸遠了。

9

而我，被柳楠楠成功帶進了一樓的圖書室。

這圖書室裏放着的都是我爸不知道從哪兒搜集來的那些有價無市的舊書，大門甚至沒有錄入負責清潔的人的指紋，只錄了四個人的。

“你爸剛才都跟我說了。”柳楠楠等門關緊了，又拉着我往裏走了好幾步，走的時候還不忘數落我，“你如果把這件事兒早點兒告訴我，我還能想辦法幫你鋪墊一下，起碼還能占據主動權！”

“啊？什麽主動權？”我忍不住了，怎麽感覺今天就我不在狀态？

“你和梁旭已經在一塊兒了還想讓他搬到家裏來的事兒啊。”柳楠楠看着也有點兒懵，不過她看上去更像是被我的反應給砸懵的，“你怎麽好像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兒一樣？”

……因為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我什麽時候和梁旭……”我震驚了，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我操！”

好啊，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我終于知道我爸剛才為什麽會因為我想思考而忽然爆發出一聲厲喝了，敢情他是把我當成那種玩弄別人感情還不樂意負責的傻叉了。

而且現在還是個啃窩邊草的傻叉。

10

——等一下。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兒。

那為什麽梁旭會在那個時候說什麽他父母‘知道了，早知道了’之類的話？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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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一下！

我把思緒拉回我們倆那幼稚無比的對話，忽然想起梁旭說那些話的時候看了我一眼。

這想法雖然有點兒自戀，但他應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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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腦子現在短路了，但我還是簡單跟柳楠楠說明了一下情況。

柳楠楠搞清楚了這事兒其實是個烏龍，臉上也成功寫滿了無奈兩個字：“那怎麽辦？要我現在去跟你爸聊一下嗎？”

“先不了吧，”我想了想，“先這樣也沒事兒。”

反正我和梁旭這會兒正愁找不到借口說服他們讓我跟梁旭待在一塊兒呢，至于他是不是喜歡我。誰知道呢，萬一他喜歡的人是別人呢？

“嗯？”柳楠楠盯着我，她今天好像是換了個綠色的美瞳，看着就跟什麽精靈似的，“戚敘，你是也對他有點兒那什麽的意思嗎？”

“什麽是什麽意思？”我沒反應過來。

我跟柳楠楠處成姐弟這話不是開玩笑的，所以她這會兒也毫不顧忌，直接把疑問問出了口：“你覺得自己喜歡梁旭嗎？”

我一下就啞巴了。

“我反正看得出他對你是挺喜歡的，”柳楠楠繼續說，“他回答你爸的時候也是認真的，我看得出來。”

“但我看不出來你是不是喜歡他，我有點兒怕你是被他的情感裹挾了，覺得不拒絕才是對你們這段關系好。”柳楠楠眯了一下眼睛，“怎麽說呢，如果你真的也對他有點兒感覺，那你們就是這麽下去也沒事兒。但如果你對他沒什麽感覺，就是覺得兩個人是兄弟，那你最好提早和他說清楚。”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我笑了。

“算是吧——？”柳楠楠刻意拖長了調子，“我年少不懂事兒的時候也答應過朋友提出的交往，事實證明，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把友情轉變成愛情，除非你本身對對方就有愛這種情感。”

“我不知道我怎麽想的。”這事兒涉及到以後，所以我低頭，認真想了想，“我還不知道我現在對他到底是什麽感覺。”

“那就用一個最簡單的方法來測試吧。”柳楠楠看着我，她笑了起來，“你現在幻想一下他跟另外一個人站在一塊兒的畫面，你會覺得不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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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睛，想了一下：“我好像……想象不出來。”

我的腦子裏居然一個畫面都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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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就覺得梁旭會跟我一直在一塊兒胡作非為，從來沒去想過他會中途跑去跟其他人在一塊兒的可能性。

而梁旭也一直都只跟我玩兒的最好，以至于我現在就是努力想幻想一個沒有臉的人跟他在一塊兒，也完全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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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答案了。”柳楠楠轉身朝門的方向走了幾步，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的手已經要按在指紋鎖上了，“不過沒關系，有什麽困擾的都可以來問我。姐姐別的不行，在人情世故這方面就沒輸過。”

“我現在就有個忙要你幫一下。”我立馬說。

柳楠楠看着我，手也停住了：“什麽事兒？”

“如果現在我面前有個人，要我和他在一起，我也知道我跟他走到一塊兒後會變得不像我。”我問，“你覺得我要怎麽做，才能避免跟他走到一塊兒？”

“這個人是指……？”柳楠楠試探着沖我眨了眨眼，畢竟我們倆剛才還提到了一個人。

“不是梁旭，”我一下就懂了她的話外音，“我說的是另外的人。”

“我懂了。”柳楠楠想了想，“你是……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嗎？”

“有點兒難。”我回答。

畢竟是跟一整個世界意識進行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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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讓別人幫忙拒絕嗎？”柳楠楠說，“假裝情侶什麽的。”

“我也不知道拒絕那個人後，對方會做出什麽樣的行為。”我回答得很謹慎。

萬一世界就因為這個就忽然崩塌了呢？畢竟梁旭曾經說過我是一本小說裏的主角。

“那你想拒絕他嗎？”柳楠楠看着我。

“換句話說，拒絕他是會讓你開心還是難過？”

“開心啊，”我想也不想，“我絕對開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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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不是很簡單嗎？”柳楠楠笑了。

我愣了愣：“什麽意思？”

“你這個年齡本來也不适合瞻前顧後，你這個年齡更适合想到什麽就去做什麽。”她說，“所以你只要選那個能讓自己覺得開心的選擇就好了。”

“其他的事兒你不用管，我們會替你收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