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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緣這件事兒解決起來出乎我意料的簡單。

我爸在知道這件事兒後直接按照班主任說的時間去了學校，在和蘇緣的父親就此事兒進行了讨論後，回家只跟我說了一句話。

那就是‘沒事兒了。’

蘇緣的課桌從那天起就空了。

我問過班主任怎麽回事兒，班主任當時只看着我，過了一會兒說他去醫院接受治療了，你接下來就專心學習吧。

按照梁旭之前跟我說的，蘇緣家裏的經濟條件不怎麽過關，他是不太可能自己出醫藥費的，那到底是誰送他去了醫院，答案不言而喻。

班主任沒把話說的太明白，但我也猜到了這人是誰。我爸在我媽死後是不太管我，平時對我說的最多的就是一句‘別惹事兒’，但後半句是‘如果被人惹了也不要做那個軟柿子’

梁旭估計也猜出了這件事兒到底是誰的手筆，他對此的回應是從我們家搬出來，然後專心看課本，時不時寫下自己對未來的規劃。

2

我并不覺得被送進醫院的蘇緣可憐，也沒有細想他在醫院裏會度過怎樣的生活。

不管是重生也好，忽然獲得了那些記憶也罷，又或者是像我買的奇葩小說那樣有其他意識的幫助，對現在的我也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情。

已經占了便宜，之後還要得寸進尺，且在對方沒按自己所想的那樣做後就變得歇斯底裏，這在我看來不是愛，是不要臉。

我只是覺得梁旭估計在這之後也要跟我斷了關系，說不定他會覺得這樣的我冷漠，說不定他會因此可憐起蘇緣。但梁旭搬回自己家後對我的态度還是跟往常一樣，照舊輔導我寫作業，就連那些對未來的規劃也是當着我的面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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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在某天湊過去看，才發現這人計劃表的第一條就是所謂的‘賺夠五百萬’。

4

“……不是，你是受什麽刺激了？”對這個數字勉強有點兒印象這事兒讓我問出了這麽一句。

“我本來的計劃是跟你一樣像那種打臉小說寫的那樣去打蘇緣的臉，但我忽然發現這些好像都比不過輕飄飄的讓他遠離你的生活。”咬着筆頭的梁旭說，“所以我決定努力提升自己，早點兒賺夠五百萬。”

我沒回話，只是覺得之前認為他會因此遠離我的自己好像也不是很了解梁旭。

“所以我們之前的那個解決完蘇緣就試一試的約定，能再往後推推嗎？”梁旭轉頭看着我，忽然說，“等我的能力能和叔叔差不多的時候。”

我趴在課桌上，嗤笑了一聲：“你瘋了？你這是想趕上我爸啊？”

我爸能有如今的成就是因為他當年押對了寶，我媽又陪着他一塊兒打拼，而他之後又及時從中抽身的原因。現在教育率上去了，遍地是人才，也沒什麽寶可押。所以梁旭如果要想趕上我爸的步子，那起碼得花上二三十年……四十年也說不準。

“那就一半……”梁旭也趴了下來，“給我十年，就十年的時間。”

“但是我為什麽答應你啊，”我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什麽所謂的天使投資人。”

“試試呗，”梁旭看着我，他想了想，“就……把我當成你的第一筆生意，又不需要你花錢，是吧？”

5

“怎麽樣？”他說這話的時候直視我的眼睛，顯得很正式，“你要跟我做這個生意嗎？”

我想了想，伸出了小指：“……行吧，反正我也不吃虧。”

梁旭也伸出小指，然後跟我拉了鈎。

6

十年的時間說長也不長，因為大學畢業後就繼承公司的我仍然對處理公司的事兒一知半解，需要拿着一些我無法解決的文件問我爸這件事兒要怎麽解決。

十年的時間說短也不短，足夠背着黑包的梁旭在德國讀完研坐紅眼航班回國，順便朝去接他的我忽然遞出一張卡。

我原本醞釀着的情緒這會兒都因為他這傻逼動作泡了湯，不得不先放下我擡起來的胳膊，接過了那張卡：“這是什麽東西？”

“錢啊。”梁旭回答，“你不會覺得我就去那邊兒讀了個書吧？”

“你平時跟我打電話除了膩歪還說過其他的話題嗎？”我有點兒無語，“行了，上車吧，過會兒我還得回去開會，之後還得準備接下來的新員工面試。”

梁旭沒說話，他抱住了我。

這種剛剛不擁抱這會兒又擁抱的行為讓我更無語了，但那只要拍他腦袋的手在半空頓了一下，還是在最後變成了一個擁抱：“好了，歡迎回來。”

7

司機給我們拉開車門，我跟梁旭都坐在了後座。

“明天中午才能給你接風洗塵了。”我打了個哈欠，“我還得回趟公司準備東西，明天上午有三個會，臨近中午的時候有關于新人的面試……”

“好啦，別說了……”梁旭把我的腦袋往他的肩膀上按，“先睡會兒吧，你都有黑眼圈了。”

“你都不知道公司的事兒有多煩，……”我沒有抗拒，直接閉上了眼，“我……”

我沒再說下去，大概是太困了，意識很快就陷入了黑暗。

等到再睜眼後車子已經在公司底下停住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轉頭去看。旁邊的梁旭剛好看了我一眼，放下了剛擡起來的手機：“醒了？”

他态度很自然，但我卻只覺得有點兒茫然：“幾點了，怎麽到了也不喊我？”

“兩點半。”梁旭比了個手勢。

我給自己定的解決明天事情的時間是一點，打算解決完就帶着梁旭去附近的酒店湊合一晚的，所以聽見這句話的我眼睛都睜大了，轉身就要拉開車門：“我操！”

“我已經跟叔叔說過了，他說自己已經幫你把明天的會議推到了後天。”梁旭晃了晃手機，“他還說等你睡醒後，我們就可以去辦公室找他了。”

我左眼皮跳了跳，忽然意識到好像有什麽東西不對勁兒：“找他幹什麽……不是，這都幾點了，他怎麽還沒回家啊？”

“交我準備了十年的答卷。”梁旭回答。

8

我在我爸的辦公室的沙發上坐着，看着梁旭在他面前站着，忽然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有點兒像是很久之前，我爸誤會我吃了窩邊草的時候。

轉眼也十年過去了啊……

我剛準備在心裏感慨，就看見梁旭取下了自己背着的那個黑包，然後從裏面取出了一沓文件。

然後梁旭清了清嗓子，開始給我爸彙報。

那認真且有板有眼的架勢，讓我都懷疑他不是之前那個一跟我打電話就必定會說‘好想你啊，我現在都想回國了——’的人。

我就這麽聽着梁旭全程用專業術語做完了彙報。

接着我看着我爸拍了拍手，然後看向我：“行了，我是沒什麽意見了，但你們之間的事兒還是要看我兒子怎麽想。”

直到這會兒，我的腦子才終于開始運轉。我走到辦公桌面前，拿起了那些文件——簡直是堪稱完美。

“你們倆……”我放下了文件，意識到他倆好像是瞞着我做了個生意，“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我爸站起來，朝我擺擺手：“讓他講給你聽，你明天沒事兒做，我明天還有安排呢。”

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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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看着梁旭，接着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坐下。

“說吧，”我看着他，“你倆到底瞞着我達成了什麽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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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當初我們決定讓我搬到你家去，結果叔叔誤以為我們在一塊兒了嗎？”梁旭說，“其實你跟柳姐去另外一個房間聊天的時候，我就跟叔叔說清楚了。”

“我說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梁旭深吸了一口氣，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就算他再怎麽高興戚敘父親的誤會，他也不打算讓這個誤會影響到對方。如果在還沒有正式戀愛之前……或者說他都還沒有正式表白之前，就放任對方的父親誤會下去，那他會覺得自己和蘇緣是同樣的人。

——都是那種只顧着自己心情的傻逼。

‘所以……’戚敘的父親當時皺了皺眉，‘你現在是喜歡我兒子，但沒對他表白的狀态。你們倆先前在房間裏說的話也只是在開玩笑。’

‘那他為什麽會說什麽自己是不是同性戀，你還能不知道嗎這種話？’他問。

‘這件事兒說起來有點兒複雜，’梁旭咳嗽了一聲，‘但總之，不是您原本想的那樣。’

“然後——”我看着梁旭，“然後發生了什麽？”

“然後就是這樣這樣，接着那樣那樣。我說服他讓他同意十年後我追求你。條件是十年後賺夠他要我賺的數目，并且就你們公司在德國未來的發展前景對他展開彙報，還得找到合适的投資人。”梁旭說，“如果我成功的話，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

“至于十年後的你會不會同意，”他說，“這就得看你會做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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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先不提‘這樣那樣’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就單聽那後半句的‘成功的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就知道他倆這個買賣有多不劃算。

所以我現在更不明白了……

“但是你做這些，到底是圖什麽呢？”我抱着胳膊說，“說到底，我對你來說不應該就是個小說裏的角色嗎？”

“一開始确實是這麽覺得的，”梁旭走過來，把手搭在辦公桌上，“不然我也不會在你打球的時候只從遠處看着你了。”

他身型高大，這麽做的時候顯得很有威懾力，但我只是擡起頭：“所以……”所以有這樣的毅力，梁旭完全可以去做其他的事兒，去愛其他的人，他照樣可以做得很好。

“所以從嚴格意義來說，當初其實是你把我拽過去的，”梁旭打斷了我的話，“然後我就沒辦法了，我發現自己已經出不去了，我已經陷在這裏面了。”

我指了指自己，有點兒猶豫：“……我？”

“就是你，”梁旭說，“你說你當初非要邀請我一塊兒打球幹什麽，你帶我回家幹什麽？”

“我操……？”我都被逗笑了，“你的意思是這事兒怪我咯？”

“沒有。”梁旭看着我，猶豫了一下，“……我就是想說，大概就是因為你當初作為這本書的主角朝我伸出了手，我才會成為你和那個人之間情感路上的絆腳石，我才能讓你保持清醒。”

“所以換句話說，讓你清醒的不是我，而是當初朝我伸出手的你。”

“再換句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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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不用急着回答我，想好了再回答也行。”梁旭清了清嗓子，然後移開視線，“我還是那句話，你就是拒絕我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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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只是忽然想起梁旭對我說的那句‘你想過以後嗎？’

我當時撒個謊，我其實有想過以後。但我當時想的以後霧蒙蒙的，什麽都沒有。所以我才會回答自己沒想過。

哪兒有那麽多可想的呢？未來的我到底會跟誰成為至交好友，會跟誰一塊兒在青春的時候做些沖動事兒，又最終會跟哪一個人成為愛人。都離當時的我太遠了，遠到我甚至沒有可當成模版參考的人。

但我現在可以想了。

世界上會有一大群只希望索取而不希望付出的人，但不會再有梁旭這樣的傻子，會跟別人做兩筆穩賠不賺的買賣，只為了得到一個所謂‘光明正大追求’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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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梁旭，然後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梁旭本來手就放在辦公桌上，聞言直接往前探了探，一大片陰影直接落了下來。而他低頭看着我，眼神和很久之前踉跄着進了我的卧室，在聽見我笑聲後擡起頭看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盯着他不自覺滾動一下的喉結，握住他的領帶往下扯。

他被迫低下頭，然後跟我接吻。

在梁旭打算讓這個吻更深入之前，我先一步松開了他的領帶。

明明是松開手的行為，但梁旭卻像是被扯住繩子一樣很快遠離了我的唇，然後低頭看着我：“怎麽了？困了嗎？”

我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為什麽都已經時隔十年沒正式見面，梁旭還是能很快看出我在想什麽。

梁旭看上去沒有解答我答案的意思，他只是從辦公桌的位置走到辦公椅旁邊，然後直接把我抱了起來。

……抱了起來。

——不是，等會兒，抱了起來？

我震驚地看着梁旭，不是太懂他是不是在跟我炫耀自己的身高跟力氣。

“叔叔這兒應該有休息的房間吧？”梁旭一點兒沒有對上我視線的意思，還在四處看着——表情看着很正常，但上揚的唇角證明了他絕對是故意的，“我們先去睡會兒吧。我剛下飛機，也覺得有點兒困了。”

說到這兒，他像是忽然看見什麽，眼睛都亮了：“好了，你不用說了，我已經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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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去我辦公室！”我一個激靈，大聲說，“別在我爸辦公室裏睡，不然他到時候看監控該以為我們倆在他睡覺的地方幹什麽了。”

“真幹點什麽也不是不行。”梁旭小聲說，“你都不知道這十年我是怎麽過來的，我就只能看你的照片跟錄的視頻解饞。”

我看向了梁旭，語氣有點兒飄忽：“……你怎麽解饞的？”

梁旭移開了視線。

我感覺自己大概能猜到為什麽時隔十年，梁旭還是能很快看出我的想法了……雖然我現在忽然不是很想知道這件事兒了。

“……也行。”梁旭試圖假裝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他的步子在說出後半句的時候也忽然變得很輕快，“對了，你的辦公室在哪兒啊？之前都只是在手機裏看個大概，我都沒看過實景。”

“就在隔壁，”我回答着，“出門左轉那間就是我的辦公……”

眼看着離門口越來越近，我終于因為自己的腿一直懸在半空而意識到了什麽：“等會兒，梁旭，你先放我下來——！”

外面他媽的也有監控！

“怕什麽，”梁旭一點兒也不怕，然後單手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我現在不是有名分了嗎？”

“你他媽的——”我的話伴随着他的推開門而逐漸消散了，“你死定了梁旭！你死定了！”

梁旭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甚至放聲大笑了起來：“十年了，我可太懷念你這威脅人的語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