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紅冰

三十八紅冰

第三十八章盛放的紅冰

“吼！”

尚未到達黎明，光亮不斷在黑幕中閃爍。

蒼翼巨龍在四處嘶吼，惡物的血液抛灑在各處，縱然惡物倒下，危險也從來沒有降級。

但與先前不同，這次不再只是飛翔的惡物來襲，零散的惡物接連奔來，遠處的巨獸在不斷靠近，似乎意味着惡物的總攻也将到來。

蒼翼惡龍揮動黑紅肉翼，骨爪在四爪延伸而出，它們體型巨大，力量也強，也同樣擁有噴吐火焰的能力，它們盤旋空中，尋找防守薄弱的地方，不斷撲向缺少戰力或零散的人。後勤，醫護人員，通訊員或傷員常常會成為它們的目标。

要對付數量更加龐大的蒼翼惡龍，必須依靠魔法師的力量，魔法師們彙聚起他們的力量，共同作用的魔法不再局限于單純的元素。

飛出的鐵器刺入惡龍的身體，它們或是帶着銳利的鐵矢飛翔或是被擊中肉翼，跌落地面，遭受明火或流光種子的攻擊。

飄蕩的強風夾雜流動的風刃，其中包含大量的塵土，魔法師們将塵土凝聚，為惡龍的翅膀增添重量，不斷積蓄的厚重泥土将它們的肉翼封存，迫使它們從空中跌落。

劇烈的爆炸，是各種元素的混合，金屬碎片，熾烈的高溫順着魔法師們的法杖噴湧，溫度與惡物的血液抛灑在各處，蒼翼惡龍接連倒下，但也不能任由它們待在營地之中，急需盡快處理，忙碌的不再只是戰士和魔法師，後勤也開始飛快地運作起來。

火水從高山流淌向山間的低處，也是惡物們的道路上，在地面的惡物遭受的是铳槍與火焰的攻擊，生長畸形血肉糾纏的惡物或是手握着石塊，或是纏繞破碎的鐵器，又或者空無一物，只向着火焰猛撲，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但它們的生命形式本就與尋常生物不同，興許對它們來講這樣的死亡沖鋒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但如同往常一樣，在铳槍，觸爆器，明火和魔法的攻擊下，短時間內這些零散的惡物不會造成什麽威脅，更是連接近的機會都不會有多少。

銀花就在陣地中觀察着這一切，她此時最擔心的是遠處的巨獸。

遠處的巨獸生長一張大口，那大口如同兩颚開裂，生出許多黑紅相間的肉觸扭動，巨獸黑紅的身軀在夜色下籠罩在陰影中，但與群山之上，仍然可以看到它那巨大的眼睛泛着白色微光。它在群山之間看似邁步緩慢，但速度卻快得出奇，它四肢沒有任何骨爪，只有繞着肢體生長的肉觸，它時不時停下腳步，将山間的岩石打碎，而後将巨大的碎塊丢向營地，巨石直将那營地中房屋震碎，直叫人腳下的地面震動嘩然，泥土飛震，留下巨大凹陷，讓人腳步不穩，倒在地上，或者直接被巨石壓倒，人影只在轉瞬之間消失無蹤。

又或者巨石落在山間，引得荒山震動，碎石滾落，将人砸傷，而巨石滾落時更為糟糕，直從不走運的人身上碾過，轉身就只剩下地上一地與紅色混雜的銀白廢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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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察隊已經出發，六人小隊分為四隊，都背負着事先交予的零件，他們的任務就是在合适的地點彙合為兩隊，然後将零件拼裝完場，再借助事先給予的術杖放出制作的土元素炸彈，用于讓山間崩塌，阻攔巨獸的行動。

但這并不算完，作為離巨獸最近的可動員兵力，他們必須完成雷釘弩的發射和流光種子的附着。

“這任務很危險！”

在出發前，大胡子的菲茲士官不忍地看着這些偵察隊的隊員們，因為所謂偵察隊，凡是進入這隊伍的，無一不是少有的精銳，即便不是身經百戰，也絕對是在訓練中名列前茅的戰士，而這些，都是菲茲士官親手提拔的，幾乎沒有幾個是菲茲不認識的。

“可能是有去無回的……你們有誰怕死，就趁着現在留下，我不會怪你們，畢竟這麽多年在這些荒無人煙的地方，誰不想家，誰家裏沒有個牽挂！但現在，是你們最後一次後悔的機會！”

“……”

幾十人的隊伍一片沉默，沒有一個人說話。

菲茲士官不再言語，只将手放于胸前，向着這些人行禮。

“出發！”

年輕人霍爾，說來也不算年輕了，分明也有二十二歲，但确實是剛剛加入這支偵察隊的年輕人，最年輕的那一個。

隊伍中的人們都背着重量不一的包裹在山間快速奔行，前輩們像是商量好了一樣，只留給他一個最輕的觸發器。

年輕人分明記得之前同樣是訓練中翻越荒山時，這些老家夥們一個個都不停地找借口給他的背包加分量來着。

還有，在平時的訓練，興許是因為背包的分量确實比老家夥們重得多，又或者身為年輕人确實比不上這些老家夥，因此自己總是被擠在隊伍的最後一個，導致訓練時總是落後太遠，也沒少因為負重越野用的時間太長而被處罰或是被嘲笑。年輕人總是不服輸地不斷努力，主動加強鍛煉，只因為不服輸，只因為他要證明年輕人或者說新人一點不比那些老人差。

但是現在，這場絕對稱不上玩鬧的行動裏，年輕人不再是最後一個了，他當然也不可能再掉隊了。

一路除了出發時的交代和命令，所有人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腰間帶着短铳槍，背上除了包裹還帶着名為“玫德雙手劍”的長劍，這樣的長劍不但适合劈砍，也因為劍本身的大小和重量可以起到一定代替鈍器的作用，劍柄下護手刃的設計也能夠更好發力，不至于揮動困難。

行路切記小心謹慎，小隊全程在暗處躲避，以免被惡物發現，這次行動要的就是避免戰鬥，盡快到達目标點，為降低風險，隊員們完全使用的是手勢來交流。

蒼翼惡獸噴吐火焰嘗試攻擊山頂駐地那些使用重炮的人，人們使用铳槍，或是借助魔法反擊。奔走的惡物攀上山岩與人交鋒，惡物的血肉，或是失足的人，或是滾動的石頭都從偵查隊的身邊滾落。

年輕人霍爾和隊員們繞道山的外側，借着月色的掩護和盔甲的黑色快速行進着。

脫離了交戰的區域和人的駐地，便再轉移到了連惡物都不會主動到達的山頂，但同之前一樣，不會站在顯眼的最頂端，而是在兩側有泥土掩護的地方，也是容易立足的地方快速行進。

等到到達指定的地點，便是重炮射程的邊緣，與另一隊六人小隊彙合後，兩隊迅速搭建開土器。

所謂開土器同樣是一種炸彈，不過類似于觸爆器，可以借助特定的工具将之埋藏進泥土之下，而後就是使用術杖将營地中的土元素炸彈與水元素炸彈傳送至此，年輕人霍爾與他的前輩們迅速開始了布置工作。

并且除此之外，還有雷釘和流光種子，這兩樣可不是能夠預設的，必須在巨獸到來後，由他們親手發射向那頭巨獸。

于是，當偵察隊将□□們預設完成，接下來就是轉移到下個地點，等待巨獸的接近了。

但開土器也好，元素炸彈也好，這些□□必須同時爆炸，這也意味着必須留下兩個人進行引爆。

“我……”

“我留下吧！”

“我留下！”

“我來留下吧！”

年輕人還沒開口，所有人都争先恐後地向着此次行動的隊長說着。

因此，最終自然也輪不到年輕人留下。

于是，在新的轉移點等待到黎明前，年輕人盯着遠處已經近在咫尺的巨獸，看着對面的山頂，他在想，對面的隊伍是否遇到了什麽麻煩呢？

因為兩隊離得太遠，只能依靠事先準備的卷軸相互交換狀态情報，因此年輕人也只是知道另一個隊伍已經準備好了而已。

而再看巨獸，縱然是近在咫尺，巨獸與隊伍的距離也是相差公裏有餘。

于是隊長擡手，示意衆人：“準備”。

只等着巨獸大半身體都走過了隊員所在的位置之前……

“轟！轟！轟……”

于一片清冷之中，與一片高處的靜谧之中，下方的惡物們仍在“嘩啦啦”地流動，而近處，百米外的山間傳來令人身軀一震的聲響後便瞬間塌落一半，再看對面，同樣是巨大的聲響後，一大片泥流順着高山滾落，簡直可以說将兩側高山平了大半，滾動的石頭，流動的泥流彙聚在巨獸腳下，惹得巨獸一驚，但它來不及反應，被掩蓋了部分四肢。而那留在那裏的人……的确是不知現在如何。

那些爆炸聲是信號，兩側的人迅速開始發射雷釘弩，并用着長杆铳槍發射流光種子。

轉移的位置在被轟炸的高山之後，換句話來講，已經沒有後路了，但也只有這裏，才是在巨獸行動困難最近的地方。

高大巨獸身形如同巨大的牛，但顯然比那些馴養的動物醜陋得多，黑紅的肌肉中生長出植物，那些生長的植物粗暴地鑽入巨獸的身體，但與這巨獸相比，那些像是樹一樣的植物與枝幹都太渺小。

猩紅的肉觸在背部，腹部與腿部蠕動，在已經泛白的天邊之下，綠色的植物也在巨獸的背部，四肢或是關節生長紮根。

惡物痛楚，但它的前肢被限制在稀疏的泥土中，暫時難以抽出反擊。

這本是一個好機會，興許再讓植物在它的身上綻放一些，這巨獸興許就可以被留在這裏了。

但……

“锃！”

一道紅光從年輕人霍爾的餘光中劃過，他看到那紅光瞬間飛過去，讓在旁邊不遠處的前輩轉眼消失不見，只留下滿地的紅色晶體，在黎明十分的光亮中，微微反射明亮又鮮豔的紅光。

而對面的山頭上，只見轉眼間，一根巨大的紅色冰矛刺入山頂，脆弱的冰矛碎裂成巨大的冰塊飛濺上山間，縱然是碎裂，也可以看到那裂開後的碎塊不比山對面那微小的人影小上多少，而更糟糕的是，碎裂的冰矛剎那綻放，一朵可能有數米高寬的巨大冰晶剎那綻放在對面的山頂，如同碩大的紅色花朵，在黎明的光亮下散發明亮鮮豔的紅光。

“快！向後撤退！”隊長迅速呼喊。

年輕人甚至還沒看到攻擊的是誰，但也管不了那麽多，現在只有迅速撤退了。

“咔！”

冰塊碎裂的聲音于身後響起，年輕人向前飛撲，撲倒在地。

而後一轉身，就看到那奪命的紅色冰晶在身後炸裂，碎塊飛濺，落得到處都是。

偵察隊的隊員們迅速撤離，但能跑到哪去呢？後面的退路不是已經沒了嗎？

當他們再看到那片已經破碎的山脊時，年輕人看着那處已經成為斷崖的山體，一時間有些呆滞。

“喂！霍爾！”前輩們拍拍年輕人的肩膀。“不用跑了，上吧！”

而後年輕人随着前輩們轉身，他們取下背後的那與“美德”同義的雙手劍，另一只手拿上铳槍，準備面對眼前的勁敵。

惡物，那巨大的手掌落在山頂，巨大的手掌間的肉觸已經粗壯如同手腕，黑色的手掌背部如同鱗甲一樣的物質覆蓋，那只手撐起更加巨大的身體起身站在對那惡物來講空間不大的山頂上。

那是魚人，它一雙黑色的眼睛放射凄冷空洞的光亮，巨大的腦袋連接背鳍，露出鋸齒般的牙齒硬度不輸任何鐵器，近十米之高的巨大身軀魁梧有力，雙臂滿是紅色的肉觸與奇異的黑色結塊如同鱗甲，青灰色皮膚看來很是結實。身下兩對較為細小的黑色副肢像是遍布鱗甲，沒有手指，帶有勾爪，雙腿遍布黑色鱗甲，而那副肢說是細小，但不比一個人的肩膀要細。

巨大魚人手持一柄紅色明亮細劍，縱然是細劍，卻比人大得多，它擡手揮動武器，只聽“嗖……”一聲，強勁的風在年輕人的耳邊呼呼作響，一時間讓他什麽都聽不到了。

“啊！”

但恍惚之間，年輕人好像聽到了士兵們沖鋒陷陣的嘶吼聲音，好像是從背後傳來。

“嘭！”

铳槍的威力對這樣體型的惡物毫無作用，年輕人丢掉铳槍，他雙手緊握劍柄和護手刃，毫不猶豫，向着魚人沖鋒而去。

……

“重炮随時準備攻擊！”

營地的高牆上，銀花看着遠處巨獸的身影，那巨獸暫且行動困難，而且就在重炮的射程中，于是山頂早已收到待命命令的重炮在巨獸進入範圍後迅速開始了攻擊。

天空中的惡物襲擾不斷，有時也會阻擋重炮攻擊的路徑，前肢于泥土中脫離的巨獸卷起山間的碎石向着重炮的固定點抛灑，沒有任何魔法，只是純粹的力量，便将山頂的駐地擾亂，将重炮破壞。

天空沾染半邊白色和半邊青色，看着不斷前行的巨獸，銀花終于決定後撤。

銀花說道：“後撤五裏，保留後部駐地炮臺，其他能帶走就帶走，不能帶走毀掉。”

借着通訊員傳遞信息，而後就是下一步行動了，現在只能夠進行特殊行動了，死守看來是行不通了。

眼下始終沒看到惡物中那些身穿盔甲的隊伍，也沒看到惡物領主的出現，顯然這頭巨獸只是扮演着破門工具的角色，真正的攻擊就在巨獸之後，這也意味着巨獸始終是邁不過去的一道坎。

後勤，魔法師和主力軍開始後撤，預留下部分部隊準備安置和啓動雷電發生器，除此之外還在四處留下流光種子和用來觸發種子的卷軸。

如果不出意外，雷釘弩的箭矢已經事先固定在了巨獸的身上，那麽借助雷釘弩箭的引導可以讓雷電發生器的雷電準确擊中巨獸，而散落在地的流光種子則是留給巨獸的另一個精細，目的是盡可能的影響巨獸的腳步，而後，就是下一步了。

安置好了全部，仍然需要預留一些人觀察和觸發，确保這些東西可以盡可能地達到目的……

菲茲士官說：“讓我的人留下些吧，他們對地形熟悉，知道的路多，要跑也跑得快。”

随着主力的後撤，預留下拖住惡物行動的隊伍也開始相繼撤離，惡物自然也會很快聚集在城上，或是攀附城牆之上。

最後的準備，是将重炮的彈藥換成裝有流光種子的炮彈，植物生長時蘊含的力量，連鋼鐵都能扭曲穿透，那綻放出的生命力是這世界最強大的力量之一。

當銀花和士兵們撤離到另一處山間，在更為平坦的半高山地，銀花觀測到遠處巨獸突然停下了腳步。

太陽已經升起，天空呈現在一片明亮的白光之下，群山的陰影只有巨獸半高，巨獸雙腿顫抖不斷，怪異非常，而後随着巨獸腳下大片綠色突兀的在烏黑的群山之間乍現，好像林雨地上的青苔，只是青苔不會有那麽大。

那些“青苔”仿佛可怕的活物爬上巨獸的四周直到關節，縱然是堪比山脈的巨獸，它們也帶着野心，毫不留情的吞食。

“轟隆！”

巨獸猛然癱倒在地，好像劇烈的爆炸，把群山吓了一跳，只彌留巨響，在大地上回蕩。

而後，“綠色”仿佛加速生長菌毯一般覆蓋在巨獸的表面，在巨獸身體上紮根出一片如同皮膚一樣的植物，只讓巨獸動彈不得，與這片大地緊緊相連，融為一體。

似乎此時，終于可以緩口氣了。

四下依舊在忙碌，重新安裝的重炮，快速搭建的崗哨，仍然在于追趕來的惡物交戰的軍士，這些都在告訴銀花，還不能松懈。

天已大亮，而今在看巨獸的身旁，一頭碩大的魚人手持紅色冰晶如同手握冰槍，向着山間抛灑而出。

“咔！”

脆弱的冰晶在山間碎裂，沒有士兵因此受傷。

飛濺而上的冰晶卻突然炸裂，于山坡上，一朵紅色的鮮花猛然綻放，在白色的日光下，明亮而又鮮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