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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就偏要怪你。”馮玉鑲試圖将話題轉到他和左世平的約定上,“與其讓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沒有爹,那他還是別生出來的好!”

左陸生是聰明人,一聽便知她在埋怨他讓左世平報仇後,要自我了結的約定。

“哼,他後悔了對不對,我就知道。”左陸生雖冷哼着,但陰郁神情已不複見,“做不到的事,當初何必答應。總之,他若報了仇,就得自我了結,這事,絕不可能改變。”

“那不要報仇,就不需自我了結了吧!”原本只是純粹想反駁他,但話一出,她自己心口突一怔。

對呀,這麽簡單的事,為何沒早點想到,只要不報仇,或是還沒報完仇,世平就不需遵照當年和他的約定,為了報仇,賠上自己性命。

左陸生臉色微詫,随即冷硬道:“不共戴天之仇,他能不報嗎?”

見他轉身欲走,不想半途而廢的馮玉鑲,對着他的背影喊着,“我肚子好餓,我想吃麻油蛋包,快點,我餓死了。”

只見左陸生腳步頓了下,似拿她沒轍,可又不想示弱,硬是不理會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門。

馮玉鑲莞爾,是上天垂憐,讓左陸生覺得她就像他女兒,加上腹中孩子,讓他更加愛憐她。

她感覺得出來,他其實也不是真要世平的命,只是之前親人皆亡,受到太大沖擊,他整個人陷入憂郁的情緒,才會有這種陰郁的想法,現下,他的心鎖已打開,但心窗還未開,就等着有人為他找臺階下。

他說的也沒錯,林家和馮蔣兩家不共戴天之仇,世平豈能不報,但,只要不報“完”仇,不就“暫時”不用自我了結?

這個“暫時”,就死賴活賴給它拖上一輩子不就得了!

馮玉鑲開心的笑着,肚子突咕嚕叫了聲,心情一開,胃口也跟着開,她還真餓了。

“我的麻油蛋包到底煮好沒?”她朝着房門口喊。

空氣中飄來一陣焦熱的麻油香,這小屋裏,登時有了家的味道。

待在龍虎樓內的左世平,将前一晚寫好的三封信,一字排開擺在桌上,分別是給玉鑲,還有兒子和女兒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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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前,馬力告訴他玉鑲有喜,他心頭激動不已,但他強忍住去看她的沖動,因為擔心自己多看她一眼,他的心念會徹底翻轉,從遵守承諾的君子變成手刃恩人、忘恩負義的小人。

知悉她有喜,他更堅定要遵守當初對左老爺做出的承諾,他希望他的孩子以有個重然諾的爹親為榮,而不是和他一起背負忘恩負義罪名,茍且偷生,貪享天倫。

看着手臂上幾處刀傷,他沉痛的阖眼,這是七日來,每當他想去找她看她時刺傷的,他要自己為她和孩子的将來着想,忍住思念的痛楚,才能換來她們母子或母女日後平靜安祥的生活。

他不知玉鑲懷的是兒子或女兒,他各寫了一封信,要孩子好好孝順他們的娘親,而給她的信,則是寫着他對她無限的歉疚和愛。

桌上另有日昌票號的契書,和該歸還給左老爺所有的家産文書,另外還有馮家米店的轉讓書,他已将馮家米店記在玉鑲名下,這是他唯一能留給她和孩子的。

馮金城嗜賭,不但将他給的一萬兩投入賭坑,賭性堅強的他,未記取教訓,最後又将米店抵給他暗中買下的賭坊,他兩回拿下米店,都是不費吹灰之力。

米店已到手,馮家破産,他對馮家的恨沒那麽深,報仇計劃就到此,至于蔣家,蔣炳全賣官鬻爵一事,朝廷中已有清官看不下去彈劾,他一查才知彈劾者是當年為他爹說話,事後卻被眨職的好官,遂讓馬力将他搜集到的更多鐵證送去給他,現下,蔣炳全已被革職打入大牢聽審。

左世平眼神轉為陰沉,日前馬力将小秋所知道的吳寬的事,轉述給他聽,他痛心吳寬竟為一己之私,答應與蔣德瑟狼狽為奸,将官銀偷藏在書房陷害他爹,也更恨蔣德瑟,蔣德瑟做的惡事怕不只如此,他甚至懷疑林家那場火和蔣德瑟脫不了關系——

這個蔣德瑟,他絕不會饒了他!

“大爺,馮老爺和蔣公子都來了。”東亥來報,左世平目露兇光,“吩咐下去,讓馬力帶着侍衛守住所有出入口,不許讓任何外人進來。”

“是,大爺。”

東亥領命離去,左世平又等了一會,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才出去見客。

今晚,左世平以好友久別重逢名義,特地邀蔣德瑟前來作客,馮金城則是已經連着好幾天不請自來,就是希望左世平能再借他一些錢,贖回米店。

大廳早已擺好酒席,才入座,馮玉環就在父親的眼神示意下又開口。

“世平,你就再借一點錢給我爹,讓他把米店贖回,要不我們馮家……”馮玉環也不知幫忙求情幾回了,可是這回左世平就是不答應。

左世平板着一張臉,舉手示意她別再多說。

馮玉環暗瞪了馮金城一眼。都怪她爹,賭鬼一個,把那麽大筆錢和米店都給賭光,這下馮家別說贖回米店,連買米的錢都沒了,她娘三天兩頭來找她哭訴,她把所有首飾全給她娘,但那也撐不了幾天。

令她心煩的還有坐在她對面的蔣德瑟,世平也不知哪根筋不對,蔣炳全都入獄了,這節骨眼就該避蔣家避得遠遠的,把蔣德瑟這瘟神請來作什麽!

看蔣德瑟一語不發,猛喝悶酒,她真擔心他等會會發酒瘋說些什麽不該說的。

“世平,你就幫幫你岳父我吧,我保證,這回我真不賭了!”馮金城舉手發誓,見左世平充耳不聞的別過臉去,已走投無路的馮金城,牙一咬起身屈膝跪下,哀求着,“世平,你真的得救救我,要不,我們瑪家上上下下真的會餓死。”

“爹!”馮玉環驚呼。

蔣德瑟瞥了他一眼,冷嗤道:“呵,馮叔,你這岳父當得……可真令人同情!”

蔣德瑟這幾日為了自己的爹入獄一事,心慌意亂,原本還指望左世平會不計前嫌,相助一把,但現下見他對自己的岳父這麽冷淡,他已不敢希冀他會幫忙。

左世平不理會馮金城的苦苦哀求,起身迳自走向蔣德瑟身後,兩手按着他的肩,開門見山的說:“德瑟,昨晚我夢見我表哥吳寬,他哭着向我道歉,說他不該聽你的話……”

蔣德瑟心虛慌急的撥開他的手,“我、我還有事,我要先走了。”

已經微醉的他想起身,卻被左世平重重的壓回座位,“怎麽才來就要走?我和玉環都還沒一起敬你一杯呢。”

“我……”被點到名,馮玉環心虛了下。

“還敬什麽,他爹都已被關入大牢,我們就該避他們蔣家避得遠遠的!”見苦肉計無效,自己站起的馮金城心想,倘若左世平真無情的不願幫他,至少他還有玉環這個王牌,只要玉環坐穩正妻之位,他們馮家就算不能再發達,也不至于餓死,可眼前這瘟神若不快送走,萬一左世平遭受牽連,他們兩家人就得跟着一起完蛋了。

“馮叔你……”

“我怎麽了,當初林家落難,你們蔣家不也是對其敬而遠之,不、不只,還落井下石,你爹他呀,無情無義,居然還出面作證,那等于是踩着你林伯的屍體往上爬呢!”馮金城理直氣壯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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