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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哈哈哈……”

湖水中忽然響起了笑聲, 葉萬青似乎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笑聲格外歡暢，“吞噬我？”

無形的波紋突然出現, 因突然地震而嘈雜的“迷霧小鎮”詭異地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感知，細密的吱吱聲充斥在他們的腦海中。

那無形的波紋, 仿佛喚醒了什麽。

再下一刻, 湖泊上空的透明罩子突然破碎, 巨大的黑色蛟龍從湖水中騰空而起, 那黑蛟長達幾百丈，仿佛來自深淵的魔龍, 翻騰在整座城市的上空, 冷眼俯瞰人間。

這一瞬間, 仿佛時間停止。

衆人不受控制的擡頭仰望那頭魔龍，然後鮮血從眼中緩緩滲出, 大腦嗡鳴, 心髒不斷加速跳動，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擠壓他們的心髒。

但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魔龍變成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男人，黑發如墨, 面容俊朗, 顧盼之間，玉質金相, 猶如驕陽。

男人眼神淡漠, 聲音低沉好聽卻不夾雜感情，沒有起伏波動：“還要感謝你自作聰明, 讓樓解世和10號替我斬去舊身，助我和新身體完美融合。”

他居高臨下垂眸看着下方的葉宣城, 在層層疊疊漫天揮舞的觸手中，從容邁步走近。

“現在，你要如何噬神？”

他每邁出一步，城市就震動一下。

“啊啊啊……”

城市裏的異能者們本來因他的出現而感到了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現在随着他靠近，痛苦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所有人不受控制的慘叫出聲。有人眼眶充血，眼珠凸起，瘋了一樣拿頭去撞牆，有人死命捂着耳朵，但依舊堵不住裏面流出來的血水、腦漿，還有人捂着心口倒地不起，胸腔塌陷下凹，裏面已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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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

眼不可視，不可聽，不可聞。

“你……不是神……”

“你這畜生……”

“那是雲濤的身體。”

在無數的慘叫聲中，衆人忽然聽到了一個罵聲。

這個罵聲很微弱，但卻直接在他們腦海中響起，而當他們聽清這個聲音時候，腦海中一直充斥着的細密吱吱聲奇異的消失了，混亂疼痛的腦子也跟着清醒了一些，開始下意識尋找聲音的來源。

這是白夜的聲音。

靜谧世界中，只有她能擁有聲音。

白夜等“亡靈”其實是最先受到葉萬青影響的人，但不知為何他們的身體腐朽幹枯了，精神在經歷短暫的混亂後反而變得清醒了過來，仿佛無形中鎖住他們的那條鎖鏈斷開了。

他們重獲了自由。

所以，擁有豐富作戰經驗的他們，第一時間低下頭，沒去看葉萬青，雖然也受到了他的影響，但他們争取到了反應時間。

白夜展開了靜谧世界，其餘人則配合默契的出現在周衍一等人身旁，瞬間鉗制并保護下了他們，替他們阻擋了大部分無形波紋。

只有閃現到葉宣城身旁的娃娃臉戰士愣了，他發現葉宣城不僅一點事兒沒有，還心安理得地靠在知白懷裏，被知白保護着。知白不知何時變回了青年體形，一臉的生人勿進，但因為抱着葉宣城，露出來的耳尖有點紅。

娃娃臉戰士：“……”

抱歉，是我打擾了。

他轉身想去幫棺材裏的弗拉德，結果又聽到裏面傳出“呵呵”嘲笑聲。

就是這麽一晃神，讓得娃娃臉戰士沒能躲過身後突然爆發的強大氣浪，整個人被氣浪掀飛了出去。眼看就要掉進湖水裏，他隐約好像聽到葉宣城說了什麽，下一秒，他的腳踝就被什麽東西纏住，緊接着他就倒飛了回去，“砰”地一下被扔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幹枯的身體差點四分五裂。

娃娃臉戰士本以為是知白救的他，轉頭一看，才發現是個沒見過的，胸口別着紅玫瑰的蒼白清秀少年。

他這才想起，葉宣城先前喊的應該是，“弗拉德。”

弗拉德無視娃娃臉戰士的道謝，目光鎖定着半空中的葉萬青，血紅色的眼睛裏透着殺意。剛才是葉萬青瞥了白夜一眼，擡手一指，無形波紋化作了劍光，直奔白夜的眉心。葉宣城靠在知白懷裏，右手還把玩兒着手腕上纏着的小觸手，左手擡起，并指一揮。

而後星光大盛，劍光寸寸崩斷。

葉萬青面色未變，但嘴角卻流下了黑金色的血液。

兩人交手只是瞬間，大部分力量都被葉宣城給化解了，但只是溢出的些許餘波就将營地裏的衆人掀飛了出去，東倒西歪，仿佛倒伏的稻草。

“不用覺得驚訝，也不用嫉妒，我比你強很正常。”葉宣城撩起眼皮，看着葉萬青，“至于二奶奶他們能掙脫你的束縛，靠的是自身堅定的意志和身為軍人的信念，我不過是稍微加強了一點點他們對家人的眷戀，也就是人性。”

“當然，像你這種罔顧人倫、忘恩負義、薄情寡義、不當人子的畜生，是不會懂人性的偉大。”

葉宣城不是謙虛，再說他也從沒點亮過謙虛的技能。白夜等人的确是憑借自身的意志，抵抗了葉萬青的操控束縛，或者說二十年來，他們一直都在精神層面與葉萬青戰鬥着，那些闖入“迷霧小鎮”被平安送出去的人便是最好的佐證。

不得不說，他們憑借自身的意志，創造了一個持續二十年的奇跡。

這個時候，得到白夜他們的援護，周衍一等人也終于緩了過來，憑借自身的意志抵抗住了精神操控，雖然各個痛苦的面容扭曲，但也都挺直了腰背，身形站的筆直。不能說他們表現的比白夜等人差，只能說他們不如白夜等人經驗豐富，觸不及防之下着了道很正常。

白夜看着重新挺直了腰背的年輕人們，眼中露出些許贊賞，她瞧着葉萬青那被罵陰沉的臉色，笑問道：“宣小子這嘴可真毒，他一直這樣？”

“這殺千刀的豈止嘴毒，還缺德的要死，我看他這次騙我們過來純粹就是想看我們出洋相，瑪德！”問夏又咳出一口鮮血，才又道，“不過，今兒聽着倒是蠻順耳的。”

只要被毒舌的不是自己，他們都很樂意看葉宣城開嘲諷。

因為聽起來真的很爽。

“如何噬神？”葉宣城睨着葉萬青，嗤笑道，“那也要你是神啊。”

“占用親兒子的最強肉身，吞噬S級精神系的龐大精神力，霸占竊取P市“蜃”群女王的天賦和族群，吞了這麽多強大的能力和天賦，結果花了二十年都沒能徹底融會貫通，連僞神都算不上，還得我出手幫你一把。”

“說真的，這麽多東西喂下去，就是換頭豬，它都早登神無敵了。”

衆人：“噗。”

葉萬青的臉色只難看了瞬間，很快就恢複從容，他看着被知白和弗拉德全方面守護在中央的葉宣城，突然笑了笑。

“口舌之利。”

“你說這些，不過是想幫他們維持人性，好抵抗我的侵蝕操控，但你能幫他們多久？‘蒼藍之月’馬上就要結束了，身體強度只有A級的你，即将再次被捆縛手腳，空有一身力量，卻用不出來。”

“而這裏是我的‘迷霧小鎮’，我的神國。在這裏，我的力量就會源源不斷，永生不死。”

“SS級精神系，終究不過是我的食糧。”

說話間，天地失色。

整座“迷霧小鎮”再次被濃霧籠罩，濃雲蔽月，就連無處不在的幽藍月光都被隔絕在外，所有人又聽到了細密的吱吱聲，精神識海震動，心底不由得生出了一種深深的恐懼和源于生命層次不同的敬畏。

恍惚間，他們好像看到自己的頭頂衍生出了一根根透明的根須，順着根須向上看去，只見它們都彙聚在了葉萬青的腳下，仿佛葉萬青是屹立在天地間的參天大樹，而他們是被無數根系纏繞吸取的養分。

事實也的确如此。

葉宣城一直沒和葉萬青正面沖突，就是因為但凡進入“迷霧小鎮”的人，都會強制性被葉萬青操控、奴役，成為他的力量源泉，生死也在他的一念之間。葉宣城的真實幻境的确很強，但這裏依舊會受到諸多限制，最無奈的還是全城人都是人質啊。

還有一點最惡心的，就好比現在……

葉萬青只是擡起手，輕輕一勾，他嘴角的血液便消失不見，整個人容光煥發，竟比跟葉宣城動手前還要強盛兩分。與此同時，原本勉強站着的周衍一等人卻是齊齊半跪在地，瞬間失去了大部分力量，斷川、孔溪等級別相對低一點的更是直接昏迷倒地，差點被吸成人幹。

“葉萬青，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你竟敢強行汲取活人能量！”白夜怒斥一聲，聲音化作巨大刀刃狠狠斬向葉萬青。

但她終究早就死了，能動用的力量不多，強行動手的後果便是腐朽幹枯的身體崩壞，僅斬出一刀，她的右臂便化為齑粉。但她仍不甘心，右臂沒了，就換成左手，眼看又要一刀斬出，被葉宣城攔了下來。

“二奶奶，你這兩刀斬出去，鹹魚龍他們怕是得被吸成人幹了。”

葉宣城攔下白夜，視線卻盯着葉萬青，準确說是盯着他腳下密密麻麻的根系，嘴角微勾。很好，他還擔心這老狗比又躲起來，拿全城人一點一點跟他磨，那樣他得麻煩死。誰想這老東西竟然真的膨脹了，明知道等“蒼藍之月”結束才是最佳時機，卻迫不及待想要展示“神”的力量，要将他鎮殺吞噬。

啧。

白夜又氣又怒，卻也知道自己拿葉萬青沒辦法，打又打不過，好不容易打傷了對面還能恢複，簡直就是怪物。她轉頭想問葉宣城有什麽辦法，結果就看到他在輕佻的捏知白的臉。

白夜：“……？”

這都什麽時候了！

衆目睽睽之下，葉宣城就那麽捏着知白的下巴，端詳着他成熟許多的青年外貌，輕聲感嘆道：“果然，我還是更喜歡你這樣，不然都不好意思碰你了。寶貝兒，我幫你把一次性體驗卡換成永久的，讓你一直維持在青年形态，好不好？”

其餘人：“……”

瑪德，平時也沒看你不好意思過，對着小觸手都能又捏又摸，恨不得搞人外。

知白被這聲“寶貝兒”弄得面紅耳赤，愣了片刻，腦子才轉過來明白葉宣城的意思。

前世，他先是吸收了葉宣城所有的力量，又加上後來吞噬掉11號，這才短暫晉升到SSS級，強行逆轉了時空。而這一世，他只森*晚*整*理得到了樓解世一個虛影的力量，只夠修複傷勢，穩定在SS級，離成神SSS級還很遙遠。

為了成神，葉萬青機關算盡，卻始終邁不出關鍵的一步。

知白曾經邁出過那步，知道怎麽成神，但他卻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葉宣城，問道：“那你呢？”

他可以成神，葉宣城一樣可以，甚至可以說會比他更輕松容易成神。11號說葉宣城的誕生只是時間長河偶然濺起的一朵水花，葉雲深也說葉宣城的誕生存活是個巧合、奇跡。知白卻認為葉宣城就是奇跡本身。

他就是奇跡。

“我不需要啊。”葉宣城一笑，眉眼盡是張揚肆意，“我早都無敵了，要什麽永久卡。”

重生以來，葉宣城就在布一個很大的局，這個局不僅能将葉萬青逼得躲回“迷霧小鎮”，還能一舉改變人類和兇獸厮殺多年的惡劣關系，知白成神便是其中最關鍵，也是最後的一步棋。

知白搖頭，還想說什麽，葉宣城已經輕輕撫摸着他的後頸腺體，俯身吻住了他。

一如當年，葉宣城死前将所有力量給他。

不同的是，這次，葉宣城的吻落在他的唇瓣上，熾熱又溫柔。

知白霎時卸去了所有力氣，無聲呢喃着回吻他，“黑……”

白夜：“……”

周衍一等人：“……”

媽的，打大決戰呢，麻煩尊重一下我們！

葉萬青恢複好了狀态，正準備給葉宣城來個大的：“？？？”

……

在吻住知白前，葉宣城看了弗拉德一眼。

弗拉德一如既往對他笑的病态又狂熱，像是在無聲說着你永遠可以命令我。

葉宣城笑了笑，這一次，他終于對弗拉德下了命令。

讓他活着回來。

弗拉德一愣，躬身對葉宣城行了個紳士禮，消失在黑暗中。

目送弗拉德消失在黑暗中，葉宣城垂眸認真吻着知白，本該濃郁霸道的雪茄煙味柔軟地碰上清冽苦澀的龍舌蘭酒香味，沒有任何碰撞兩個香味就那麽瞬間交融為一體，難分彼此。

這是……100％匹配融合？！

衆人腦中剛升起這個念頭，天地群星猛然光明大放。

轟地一聲！

他們只覺得心神一震，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沖擊感湧進腦海，他們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在了一片冰冷幽寂的宇宙中，無邊無垠，看不到盡頭，他們險些迷失在其中。恍惚間耳畔又隐隐約約響起了海浪聲，浪聲滾滾而來，霎時宇宙中亮起了無數星辰，也照亮了他們腳下黑暗沉寂的海面。

海波無垠，無數發光的水母浮出海面，與天上的群星交相輝映。

海天一色，群星橫列。

他們置身于星海間，感覺自己的靈魂、身體乃至時間都被群星鎖定了。

“時，間，暫，停，這，不，可，能……”葉萬青感覺自己也陷入其中，他的思維和身體同樣動不了，像是被封印在琥珀裏，連轉動一個念頭都要很久很久。

正常情況下，知白的确做不到時間暫停，但有葉宣城在旁以群星為指引，再輔以兩人100%匹配引動的天地異象，時間暫停将不再是空談。

這一刻，整個“迷霧小鎮”都被按下了暫停鍵，苦苦支撐的異能者們和不斷汲取他們力量的透明根系都停住了。

在這片被暫停的世界裏，只有一個人被允許自由行動。

穿着華麗禮服，戴着禮帽的少年突然出現在湖泊上空，他慢條斯理的拿出一根削尖的木刺，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優雅的如同中世紀的古老貴族。

他擡起血紅色的眼眸，病态又火熱地看着葉宣城：“你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

下一秒，他手中的木刺就貫穿了自己的胸膛。

鮮血淋漓。

源源不斷的鮮血從他胸口流出，弗拉德的生機迅速衰弱，直至死亡。

“咚”地一聲，弗拉德的屍體掉進湖裏，漆黑的湖水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被血色侵染。

與此同時，葉萬青的腳下的根系也轉瞬變成了血色。

血色順着根系蔓延而下。

于是，轉眼間整個城市裏所有人頭頂的透明根系都變成了血紅色。

葉萬青瞳孔收縮，淡漠的神色第一次變的驚慌，他想收回那些根系，卻發現自己連這個念頭都傳遞不出去。

就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理論上來說葉萬青能通過無形的根系來抽取掠奪全城人的力量，對方也能反向從他這裏汲取力量。但雙方力量層次差距過大，就好比蚍蜉撼大樹，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別說汲取他的力量了，但凡沾上一點他的力量，那些異能者都會失控發狂而死。

但現在不一樣了。

弗拉德擁有“不死”的天賦，他的每一滴血液都具備這個特性，他可以被殺死無數遍，又從血液中複活無數次。說得簡單直白點，弗拉德用自己的血給所有人的身體套了個物理免傷盾，他來扛所有的傷害，只要他不死，衆人都不會死。

而在精神層面……

葉宣城右手牽着知白，左手擡起握住就近一根血色根系，轉頭對周衍一等人道：“接下來會有點痛，你們可要堅持住啊，這可是難得能近距離無傷接觸神級力量的機會。本來天賦就不算好了，追我追的那麽狼狽，現在要連痛都受不了，你們就真是廢物都不如了。”

周衍一等人：“葉宣城，你大爺的！！！”

衆人還沒罵完，下一秒他們就感覺全身劇痛，像是被拉到太陽面前，渾身猶如火燒一般，血肉骨髓都被灼燒成灰，精神識海被撕裂成渣，又被暴力的揉捏融合，前所未有的疼痛讓他們齊齊青筋暴起，偏偏他們又死不了，弗拉德那個神經病真就把他們死死的拽在了死亡線邊緣。

生不如死大概就是他們現在的狀态了，有很多人撐不住暈了過去，但也有人艱難的保持住了神志。因為每當他們痛得視線模糊，快思維混亂的時候，腦海中就會不受控制播放起他們壓在心底最深處，恨不得徹底删除的記憶。

有被某畜生按在擂臺上摩擦了幾百遍，恥辱不能下線的悲慘記憶。有被某殺千刀的騙進海底，被拿來當魚餌的，還有被綁在大樹頂端當引雷針的……

這一瞬間，痛苦是什麽，神的力量是什麽，他們只想宰了那個殺千刀的缺德老畜生——葉、宣、城！

“咦？”葉宣城意外的挑了下眉，發現奪取葉萬青力量的速度快不少。

不愧是年輕一代的天驕，直面神級力量不僅保持住了神志，還将意志都擰成了一股繩，幫着我奪取力量，就是沒想到他們心裏這麽有我。

還怪不好意思的。

葉宣城心情愉悅的将衆人心中有關他的記憶又加強了一波。

還在苦苦煎熬，充當着類似拔河裏繩子角色的天驕們，頓覺腦子裏的恥辱記憶更加清晰了，氣的恨不得破口大罵！

“葉、宣、城！！！”

半空中，葉萬青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充滿恨意、不甘的聲音念出這個名字。

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積攢無數年的力量，被葉宣城以那些絲線為媒介、橋梁，盡數抽取提純，然後彙聚在了10號那個實驗體身上。

只見知白的氣勢節節攀升，恍惚間，一只巨大的水母影子從海中升騰而起，無數觸手如同煙花綻放，遮天蔽日，占據了所有人的視野，也充斥在了整個天地間。

“神……”

沒由來的，衆人心中都升起了這個念頭。不像先前面對葉萬青時被痛苦、恐懼，強行按頭俯跪叩拜，他們在這瞬間從心底裏感受到了雙方生命層次的不同。

這一刻，全世界也安靜了。

各大戰區、基地市正因為兇獸潮突然退去，處在勝利的喜悅狂歡中，但下一秒，他們的眼中都倒映出一道模糊的龐大身影，不受控制的轉頭看向某個方向，腦子裏同時浮現出一個念頭。

神！

“不……”葉萬青垂眸看了看身上，他的血肉變得幹枯，力量和天賦也被剝奪，他臉色極為難看，卻虛弱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竟然真成了葉宣城口中的食糧，被喂給了區區一個實驗體……嗯？實驗體是什麽……

葉萬青的記憶開始模糊，眼睛從黑金色變成了死人的青藍色。

……

知白是個記仇的。

力量、天賦、血液、記憶……他一樣一樣将它們從葉萬青的身上剝奪，就像前世葉萬青對葉宣城做的。做完這一切，知白才屈指一彈，葉萬青旋即崩碎消失不見，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他不像葉宣城那麽擅長謀劃算計，但在毀滅破壞上無人能及，身體、靈魂乃至時間維度，他都将葉萬青毀滅的幹幹淨淨。

衆人噤若寒蟬。

太兇殘了，竟然連點灰都不剩，果然是兇獸王！

“盲目追求力量，連本心都忘了，還想成神？愚……”知白淡漠拂袖，轉身就對上了葉宣城含笑的眼神，腦子不受控制地想起他們先前在衆人面前擁吻的事，頓時就忘記要說什麽了。

葉宣城手裏拎着剛從湖裏撈出來，奄奄一息的小蝙蝠，沖知白揚了下眉，“神明大人這是要開課了，如何30天快速成神？”

知白一怔，臉慢慢紅了。

衆人：“……”

你争氣點啊，你可是神啊！！！

“沒、沒有……”知白莫名害臊難為情，紅着臉試圖轉移話題，“對了，葉萬青的意念逃走了一個，因為……”

意念？

衆人一驚，卧槽你怎麽能放走那麽可怕的玩意兒，SS級就能靠意念複活詐屍了，那可是僞神級的意念啊！

“我知道。”

葉宣城轉頭看向街對面的雙子大樓，沉默片刻，“你是想還他人情，才故意放走的。”

衆人有心想問這個“他”是誰，就見葉宣城帶着知白和弗拉德消失了。

衆人：“葉宣城你這畜生！！！”

又他媽在關鍵時刻不說了！

……

葉萬青捂着胸口，嘴角不斷流着血，速度極快地穿梭在雙子大樓的地下。

他做事向來喜歡留一手，為了成神，他布局二十多年留下了無數後手，甚至連精神系反向吞噬他的可能都算到了。但他卻怎麽也沒想到，成神的機會就在眼前，樓解世無動于衷，葉宣城更是直接把機會讓給那頭兇獸……

他居然會輸給一頭兇獸！

“咳……”葉萬青伸手抹掉血跡，連他一道意念都承受不住，不到S級的人類身體果然是廢物。

“咳，葉宣城……”

“下次再見，我必吞你。”

葉萬青又咳出一口鮮血，終于來到目的地。

一間近一萬平米，地上密密麻麻躺滿了人的超大型地下避難所。

時光仿佛遺忘了這裏，躺在地上的人們雖然呼吸全無，但他們的樣貌神情如常，仿佛只是睡着了，有些人嘴角甚至還帶着笑意，仿佛在做一場美夢。夢裏沒有吃人的濃霧，沒有殺不完的兇獸，P市雖然不如舊日繁華，但在他們的辛勤建設下重新煥發了生機，他們不用再擔驚受怕，可以每天吃過晚飯後繞着湖，悠然散步……

他們相信這不會是一場夢。

因為他們相信祖國，相信祖國的軍隊不會放棄他們，他們只需要在葉少将的庇護下睡一覺，醒來就會見到祖國的援軍了……

葉萬青無視地上的屍體，徑直走向最深處，那裏有他需要的S級身體。

那名和葉雲濤聯手将P市全城民衆拉入幻境美夢，讓他們陷入假死狀态以待援軍的S級精神系異能者，他的身體就在這裏。

“咳咳……”

葉萬青又咳了下，腳步突然一頓，似有所感的擡起頭，就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他已經快要記不清長相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花裏胡哨的衣服，一身富家纨绔氣，脖子上纏着一圈繃帶。

眼神平靜，五官俊朗，眉眼和葉宣城有三分相似。

是他最小的，從未正眼瞧過的兒子。

一個只有D級的廢物。

葉雲柏。

葉萬青冷眼看着葉雲柏舉起了槍，一把軍方專用制式手炮槍，一槍可以同時轟碎身體和靈魂。

葉萬青問他：“你什麽時候學會握槍的？”

說話間，他的外貌一點點變成葉雲濤的樣子，笑容爽朗，“我的小樹苗怎麽碰槍呢，你的手是拿畫筆的。”

葉雲柏舉着槍的手很穩，面無表情道：“你不是他。”

葉萬青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但你能對着這張臉開槍嗎？雲濤死訊傳回來的時候，你哭的比誰都傷心，連去見心上人的事都忘了，多虧我幫你想了起來，将你送了過去——”

就在這時，葉萬青瞳孔遽然一縮，他的胸腔被子彈貫穿，但開出這槍的人是他自己。

一根透明的根系不知何時纏在了葉雲柏的手上，替他扣下了扳機。

隐藏在暗處的知白，下意識偏頭看向葉宣城。

葉宣城也懵了，他沒操控葉萬青啊。

只有葉雲柏反應了過來，眼眶通紅，不敢置信的看着葉萬青。

葉萬青的神情猙獰，雙眼一會兒是金色，一會兒是純黑色，像是在和誰争奪着身體控制權。

“……你……居然還有……意、意識……”

“有點，不多，夠給父親您拖點後腿。”

“逆、逆子……”

“哈哈……逆子？你枉為人父，我便是當這個逆子又如何。父不慈，子不孝，兄弟阋牆，朋友反目，父親你這一生，真是失敗。”

“你……”

葉萬青一口氣沒喘過來，最後一道意念竟然就這麽被他曾經最看重的兒子氣死了。

葉萬青所占用的身體一點一點崩碎，那雙眼睛終于穩定在了金色，燦若驕陽。

他先是看了眼暗處的葉宣城等人，最後才看向雙眼通紅的葉雲柏，感嘆：“我的小樹苗長大了啊……別怪二哥越俎代庖，他不配讓你背上弑父罪名，你的手可是要握畫筆的。”

葉雲柏紅着眼，一句話沒說。

金色眼睛逐漸黯淡，葉雲濤最後一點意念徹底泯滅。

這處被時光遺忘的避難所開始劇烈震動起來，支撐維護着這裏的最後力量消失了。

精神系幹擾現實的幻象散去，躺在地上的無辜民衆們的身體漸漸變扁，血肉幹枯，蒼白死寂……一切都恢複成了破敗腐朽的真實。

葉雲柏也因失血過多和刺激過大而暈厥，葉宣城及時伸手接住了他，沉默了片刻，他轉頭問知白：“你說這家夥自導自演被綁架跑這兒有什麽用？讓給他的補刀機會，都被人搶了。”

“菜逼！”

知白：“……”

剛恢複一點意識的弗拉德：“……”

葉宣城罵罵咧咧将葉雲柏橫抱了起來，動作卻小心的避開了他脖子上的傷口。

知白笑了下，化作小水母坐在他的右肩，小蝙蝠努力扇動翅膀，停在了他的左肩。

“走咯，我們回家。”

避難所的大門自動打開，葉宣城抱着葉雲柏往外走，“蒼藍之月”已經結束，漫天霞光透過斷裂牆垣照進避難所，隐隐約約似有無數人從沉眠中來，他們望着漫天晚霞，也在笑着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