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IV.
第030章 IV.
艾格尼絲駭然回頭。
什麽都沒有。這時再回身已經來不及了。
伊恩從後環住她, 力道輕到她随時能甩脫。
“你在幹什麽?”
“想方設法不讓我你看見我的表情。”伊恩淡然坦白。
艾格尼絲一怔。
“再看着你……再和你待在一處,同樣足以令我發瘋。”他的口氣冷靜得不可思議,殘酷地以言語的刀刃剖開自己,“決定離開聖地回來時, 我沒想到會這樣。這是誤算。”
她感到自己被同一把利刃刺中, 不自禁深深低下頭去, 仿佛要凝視胸前的創口:“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以前你說過, 如果你不謹慎對待自己的記憶, 就會混淆回憶與現實的邊界,就像剛才那樣?”
“沒錯,”艾格尼絲停頓片刻, 快而含糊地補上一句,“謝謝你叫醒我。”
“那麽能否請你也将我從噩夢裏拉出來?”
艾格尼絲下意識想回頭。
“不要動!”伊恩聲音鎮定的外殼顫抖着剝落, 她無法想象他現在究竟是怎樣的神情, 卻又隐約覺得可以猜到,“我被你詛咒了。斯庫爾德的輪|盤帶着所有人向前走、往下落, 我卻被困在原地。有些時刻,我恨你, 希望你身敗名裂,還有一些時刻, 我--”
她的耳畔傳來壓抑的屏息聲。
最後半句被壓進緊抿的唇之間碾碎, 伊恩模棱兩可地嘆息:“我到底在幹什麽?”
艾格尼絲沒有回答。
“之前, 我說謊了。”終于, 她冷不防低語,同時摘下面具。
伊恩驚訝地沉默。
“我為你哭過。而且不止一次。”
伊恩來到布魯格斯首日, 曾詢問她是否為他哭過。
她理所當然地否認了。
艾格尼絲感到自己的聲音與伊恩剛才自我剖析時變得相似,輕顫着卻缺乏起伏。因為單單要擠出坦率的話語, 她就竭盡全力。
“除了剛來科林西亞的時候,我幾乎每晚都會夢見你。我知道結局,所以它們無一例外都成了噩夢。十年,就當是三千次。我竟然覺得比原本更了解你。”
這是第一個她重複多年的謊言。
“還有第二個,”艾格尼絲像是忽然忘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嘴唇微張,停頓了須臾,才繼續說,“我一直在為失約感到後悔。但假如我選擇和你走,不管結果如何,我同樣會後悔。所以--”
伊恩沒有讓她說完。他将她扳過來,面對面,雙眼因憤怒熠熠生輝。他在花園中丢棄了面具,此刻卻戴上了另一幅無表情的假面,而後蠻橫地問:“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告訴我你并不快樂就能放我解脫?不,不可能。”
“那你為什麽要突然示弱,告訴我一些無謂的事?什麽叫放你解脫?”艾格尼絲不覺擡高聲調,通常向內蜷縮、反複割傷她自己的刺全部朝向伊恩,“你在生氣?為什麽?你難道不該為我的不快樂幸災樂禍麽?瞧,那才是你尋找的出路。”
她勉強勾起唇角,臉頰發燙,眼眶很熱:“不要在我身上尋找你給不了我的東西!”
伊恩定定看着她,良久,露出經過充分練習的微笑。
艾格尼絲甩開他後退,惡語繼續向伊恩砸過去:“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笑。我忍受不了這個笑容。”
“你現在的微笑也不堪入目。”
她碰了碰唇角。上揚的弧度令她打了個寒顫,猶如猝地觸及他人施加的舊傷痕。
“總之……”艾格尼絲深吸氣,潮濕的海風順着鼻腔灌進胸口,她差點咳嗽起來,卻還是一口氣說完,“不論是懊悔還是噩夢,我都受夠了。”
話出口她就緊緊抿唇,希望回到片刻前,阻止自己說出這句蠢話。
伊恩嘲弄地偏頭:“我和你所求的明明是同一樣東西。”
“不,”艾格尼絲用力搖頭,“我不想再說謊了,也不想再對想要的東西縮回手了。我想……一個人向前走。”
伊恩瞳仁驟張。
“我不需要從過去中得到解脫,我……可以帶着它走。”
“為此你準備怎麽做?”
艾格尼絲扶住城牆邊沿,仿佛冰冷的石頭能給她勇氣和力量。
随後,她猛地蹲下,像發脾氣的稚童,将臉埋在臂彎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擡起臉,悲怆的神色紮進伊恩眼裏。
“我原本以為我知道了,但是只要你在,我……就只會在原地打轉。”
伊恩的神情很柔和,他以幾近憐憫地口氣低語:“換而言之,你希望我離開。”
他的話語像煉金工房中的水銀,流動着,閃爍着,溫柔地包裹住她的心髒,将體內的生命之流置換為毒藥,她立刻呼吸困難。
“我會做出補償的……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吐出這般毫無說服力的騙子金句。
伊恩垂眸看她,柔軟的笑容随着話語加深:“你能給我什麽?不出一年,聖地的一切就讓我厭倦,太無趣了。土地、榮譽、婚姻,我原本可以得到它們,但抛下它們時我沒有一絲猶豫。告訴我,你還能給我什麽?”
不等她應答,他不懷好意地補充:“不要告訴我,離開你對我而言也是解脫。”
艾格尼絲準備好的說辭便喪失了立足之地。
“你如願向前走,不再做關于我的噩夢,夜晚與從窗口翻進來的小情人幽會,和理查維持表面的和平,只等他咽氣……”伊恩流暢地吐出一長串的設想,似乎這樣的結論早在腦海中反複錘煉過,“我又該往哪裏去?”
這麽說着,他俯身與艾格尼絲平視,撒嬌般地眯着眼睛譴責她:“你好自私。”
艾格尼絲不覺蜷縮得更緊:“那麽,你想要什麽?”
“共同毀滅,或是……”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一起破壞這安穩而毫無生機的生活。比如說,讓公爵消失。”
“聽上去不論哪種都是毀滅。”
伊恩十分愉快地笑出聲:“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給我指出第三條路。”
艾格尼絲驟然扶着城牆站起來,以毫不意外的口吻下定論:“所以,你并非詛咒背後真正的主謀。”
氣氛随話題陡變,伊恩訝然眯起眼睛,同樣站直,往箭垛上倚,抱臂笑笑地問:“怎麽突然得出這個結論?”
“你有殺了我和理查的動機,但就結果而言,我和他都平安無事。而幕後黑手至今逍遙法外。這也是詛咒事件令我最困惑不解的地方。費盡周折、以巧妙的手法潛入了布魯格斯,兇手最後布下的詛咒卻沒有強大到足以致死。”艾格尼絲征詢伊恩意見般地偏了偏頭,“如果是你,應當做得更好,不是嗎?”
伊恩沒忍住,嗤笑出聲:“我還以為你掌握了什麽證據呢。這樣的臆測可行不通。在他人眼裏,這不過是你對我一廂情願的盲信。”
“如果你決定借助詛咒這樣的手法複仇,你一定會用某種方法事先向我暗示兇手是你,而我卻無法向任何人吐露實情,因而被愧疚與恐懼折磨。”艾格尼絲也感到滑稽,輕輕搖頭,“但這次不是這樣。”
“我是否該稱贊你對我足夠了解?”
“但這不意味着你是無辜的。你一定對詛咒的內情知道些什麽。”
伊恩惡意地拖長了聲調:“誰知道呢?”
“實話說,我不在乎。”艾格尼絲看着伊恩的眼睛重複,唇角的微笑像虛幻的月光,“我不在乎你扮演了什麽角色,那對我沒什麽區別。”
“菲利克斯可不那麽想。”
意外的名字在此處出現,艾格尼絲額角一跳。
伊恩觀察她的反應,柔軟而冰冷地微笑起來:“正直的人撒謊的笨拙模樣真有意思。他來邀請我一起調查詛咒的事時,我立刻就知道他在懷疑我。其實你不必那麽拐彎抹角,還不如早些像今天這樣來問我。我說不定會知無不答。”
“菲利克斯的行動并非我授意。”
“是嗎?”
“請你不要再煽動他了。”艾格尼絲突兀地以單手捂住眼睛,仿佛那樣就可以對浮現在腦海中的場景視而不見。
“他早已經不需要我煽動了,”伊恩笑得尖刻,“他對你神魂颠倒。”
艾格尼絲迎着他的目光回望,慘然而笑:“是我對你有所虧欠,你沒必要把其他人牽扯進來。”
這态度令伊恩笑意更冷:“如果不把他牽扯進來,你會主動找我談話嗎?承認吧,你渴望的前方道路上有他等着你。”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艾格尼絲驀地前進,走到伊恩面前,一擡手就能碰到他的距離,“菲利克斯好到令我恐懼。如果能選擇他,那該有多輕松。”
“他是我十年前想要的一切的集合。實話說,”她感到不好意思似地低下頭,“現在我也覺得他很可愛。我會忍不住依賴他,他大約也會無條件地接受我、給予我溫柔和包容,但那總有極限。僅僅是那樣,我……什麽都不會改變,也什麽都沒法給他。”
伊恩定定看她,仿佛被她吐出的詞句吸了進去,罕見地露出無防備的迷茫神色。
“因此,事到如今,我沒法愛他。”
艾格尼絲撥開他黑色的卷發,以便更好更徹底地看進他的眼裏,向他傳達自己的決意。她已經那麽多年沒做過這個動作,當伊恩快速地眨動雙眼,而後睫毛微垂着凝視她,一陣荒謬的歡喜還是擊穿了她。
她感到十分悲哀似地笑起來:“即便如此……就算我知道什麽東西才是我需要的、是我必要的--”
略作停頓後響起的話語更像是一聲溫柔的嘆息:
“我依舊總是被對我有害的東西吸引。”
為舞會高潮倒計時的第一顆人造星辰嘶嘶地鳴叫着,旋轉着,升上夜空。伊恩兼具幼獸的天真與毒蛇的狡猾的雙眼亮起來。
“但我不能愛你。”艾格尼絲低語。
熾白的光焰碎裂成發光的塵埃,在墜地前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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