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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赤焰的大腦一片空白。
許子昭的面無表情,客廳死一般的沉寂,剎那間變成千斤巨石壓在心口,令他難以呼吸。
如此僵持下,赤焰突然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居然轉身逃走了!
“團長!”白尾喊道。
眼見赤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大門口,白尾一咬牙,轉頭對許子昭歉意地行了一個告退禮,快步追了出去。
兩人的退場堪稱狼狽,但陸司澤沒法為此感到得意。
因為許子昭正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稱不上有敵意,但也談不上善意親近,具體點形容,趨近于一種對不速之客的審視。
一天前年輕人對他可不是這個冷漠的态度。
陸司澤念頭一動,試探性地說道:“原以為揭穿不軌者會讓典獄長高興,沒想到是我唐突了,抱歉。”
許子昭臉色微緩,搖了搖頭:“陸将軍嚴重了,我只是頭疼一會兒該怎麽把氣跑的客人哄回來。”
這裏是暗獄,他再怎麽神經大條,也不會妄想能帶一群真狐貍回來。
只是還不等他和團子們說清楚,就撞上了狐貍大變活人。
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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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着紅發男人那張匪氣嚣張的臉,他實在沒法和之前可愛乖萌的毛絨絨聯系到一起,也沒在第一時間做好表情管理。
所以赤焰被氣跑,有他的一份責任。
陸司澤很意外許子昭的護短:“知道他們對你別有所圖,難道典獄長就不生氣?”
“我該氣什麽?氣這裏是暗獄,還是氣當初将他們帶回來的自己?”
許子昭坐在陸司澤的旁邊,直言不諱。
“要說另有所圖的話,陸将軍和雪萊公爵不也一樣?我想你們總該不會是擔心我才在這裏守了一整晚。”
兩人之間距離不到一米。
陸司澤停頓兩秒,也跟着坐了下去。
被點名的雪萊則是動作一頓。
他動了動手指,将佩刀端正地挂在腰上,快速地整理兩下衣袖,捋平褶皺,才嗓音沙啞地說:“之前你救我,謝謝了。”
雪萊開口時埋着頭,語氣也怪怪的。
貴族重禮儀,特別是生育雪萊的奧斯特家族,吃東西時嘴巴張開的大小都要拿刻度尺一比一地糾正。
所以這樣不拿正臉看人的道謝,很有瞧不起人的嫌疑。
所幸許子昭也不在意這個,擺了擺手:“不用謝,我也是出于自己的考量。”
一是還陸司澤的救命之恩,二是不懷好意的神秘人一直催促他下手。
為了安全起見,也是為了試探神秘人的底線,他肯定要和對方反着幹。
雪萊聽得出這不是客套話。
原本攥在一起的手指一下子就松開了。
他開始坐立難安,不等另外兩人再開口,倏然從座位上起身,冷着臉說道:“不管典獄長大人是不是出于好意,我會報答這一次恩情,恕我先告退。”
話音未落,他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許子昭沖陸司澤問道,“他是不是生氣了?”
陸司澤雖然和雪萊算不上親近,但大概知道人品性不壞,便回答:“不會,他沒這麽小心眼。”
沒有嗎?就雪萊剛才那語氣,生冷得讓他感覺自己被記恨上了一樣。
許子昭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向EV:“你幫我找幾瓶效果好的傷藥,給公爵送過去。”
EV:“是,典獄長大人。”
注意到陸司澤詫異的目光,他解釋道:“這麽重的血腥味,我也不至于一點都聞不到。”
“不管怎麽說,帶着一身傷在這幹等一晚上,足夠證明他前來道謝的誠意了。”
“你……”陸司澤突然想到一個詞,但他沒有說出來,而是扯嘴一笑,“您還真是仁慈。”
許子昭卻似看穿了他,忽然笑了。
“其實你剛才想說缺心眼,對吧?”
他往後坐在桌面上,身位瞬間比男人高出了半米有餘。
因為沒穿正裝,只穿了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襯衫,削瘦的身材便顯露了出來,和身強力壯的陸司澤一比,毫無氣勢可言。
可當許子昭低頭時,那張眉眼清隽的臉融于模糊的光影,目光居高臨下,竟瞬間有了一股将人從肉骨至靈魂全數剖開的淩厲。
“覺得我缺心眼也就罷了,為什麽你會為此欣幸?”
“難不成是因為‘仁慈’的我,才更好被你利用嗎?”
陸司澤觸及許子昭的目光,失笑:“您這是說的什麽話?不妨再說得清楚……”
話音一滞。
陸司澤閉上嘴,低頭看去。
不知什麽時候起,金色光點連成一線,悄然環繞在他的脖子上。
輕快,活潑。
且擁有将他一擊斃命的威力。
許子昭伸出手指,觸碰陸司澤僵硬鼓動的喉結。
他很明白,就憑自己幾年社畜經驗,沒法震懾住久經沙場的陸司澤。
所以他選擇直擊重心。
指尖的涼意透過皮膚傳遞過去,引起一股靈魂被頻頻觸及的戰栗。
陸司澤忍了又忍,才忍住當場跳出去的沖動。
看他肌肉繃緊的樣子,像極了野獸被刺激到渾身炸毛。
哪怕臉色沉郁,看起來很是淡定,也沒法改變這個事實。
許子昭輕笑一聲。
“從我站在樓梯口……或者說更早一點,從你聽到我醒來的那一刻起,你就擺好了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是為了博得我的信任?還是讓我放低戒心?”
“我猜兩者都有,不然你也不會‘恰好’當着我的面,把赤焰他倆給刺激走。”
許子昭靠在他的耳側,聽着男人不斷壓抑起伏的呼吸聲,語氣淡淡:“可是陸将軍,你別忘了,我早就見識過你瘋狂的樣子。這世上誰的僞裝都可以騙過我,唯獨你不行。”
“話已至此,我敬您是個鐵骨铮铮的戰士,也希望您不要把我當成個傻子。”
陸司澤的臉上渾似籠罩着一層陰霾,兩只拳頭也越握越緊。
但金光始終裹挾着他的喉管,将他的性命死死拿捏。
年輕典獄長不怒自威的嗓音,更如鋒利的尖刀懸在頭頂。
許子昭緊盯着男人肅穆的臉,看似風輕雲淡,實則每一根神經都已經繃緊。
他不想要陸司澤的臣服。
但他必須保證,對方不會再将不該有的心思打在自己的身上。
不然以陸司澤的破壞力,絕對後患無窮。
時間過去良久,又或許只有幾分鐘。
陸司澤終于啞聲說道:“……好。”
許子昭暗暗松了一口氣,将他放開。
陸司澤挺起身,摸了摸項圈下的脖子,嘴唇微啓。
許子昭眼疾手快地伸出食指,抵住男人想要說話的唇。
“我知道你有事情想找我商量或尋求合作,但今天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說,也算是給我倆一個緩沖尴尬的時間。”
“……”陸司澤挑了下眉頭,攥住許子昭的手指,“剛才用精神力威脅我的時候,可沒見你有一丁點尴尬。”
才來上這麽一出,他哪裏還會相信許子昭說累的鬼話,猜想對方一定有別的謀算。
許子昭将手指抽出來,一副“我說尴尬就尴尬,有能耐你打我”的表情。
陸司澤盯他半晌,沒能令許子昭的神色出現丁點的變化。
他扯了下嘴角:“行,那我明天再來。”
臨走之前,陸司澤冷不丁回頭。
“典獄長大人。”
“怎麽?”
“你這樣對我。”陸司澤點了點自己的喉嚨,“是在為‘客人’找場子嗎?”
——當然不是,如果不來一發猛的,您會破防嗎?
可是真話不能如實說。
許子昭眨了眨眼睛,沒有否認。
陸司澤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他見過這雙眼睛含笑時的樣子,靈動勝似皎月。
也見過它化作金瞳,肅穆神聖,為暗獄降下驅散黑暗的燈塔。
很難想象,清澈與厚重,寬容與淩厲,這些本應相斥相駁的東西,竟然會集聚在同一個人身上。
看着看着,之前那道被人脅迫的怒火,竟奇跡般地消散了不少。
陸司澤一時理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能得到典獄長的青睐,真讓人羨慕啊。”
許子昭眉梢一動,分外積極:“如果陸将軍想,我随時恭候你的到來。”
“多謝典獄長的厚愛,只是年紀大了,實在沒這個精力。”
說完,陸司澤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嘴角的弧度同時消弭。
他這輩子未曾真正向一個人妥協。
皇帝不行,父母不行,眼前的年輕典獄長一樣不行。
等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許子昭不由得發出一聲感慨:“性格還真像一只貓……”
他問EV:“這個世界的人是不是都可以變身成動物?”
他有點好奇陸司澤的本體。
這一次的問題比較直接,EV的回答也清晰明了:“對,但一般很少有人在虛拟世界這樣做。”
“嗯?為什麽?”
“本體在精神網中,往往充當着最後的心理防線。不是身受重傷或精神損傷到難以支撐,人們不會以本體行動。”
EV仿佛知道許子昭想問什麽,繼續說:“關押赤焰的禁閉室會觸發抑制器的機關,損傷神經,所以他們才都是本體的模樣。”
精神不穩,才容易變得暴躁易怒,崩潰脆弱。
了解完原委,許子昭瞬間就皺緊了眉頭。
“能通過抑制器檢測到赤焰他們在什麽地方嗎?”
“可以。”
許子昭即刻起身:“帶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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