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因着寧雪滢将要來月事,衛湛不敢太過随性。
稍稍纾解了幾下就退離了開,撐起上半身看着濕漉漉的妻子。
一滴汗落下。
寧雪滢自是嬌氣,沒有欲拒還迎更沒有縱容之意,側身曲了曲膝,緩釋不适。
側躺的曲線曼妙的難以言說。
衛湛呼吸略重,抓起她的手輕吻。
女子肌膚濕潮,像是潤了一層春潮。
四更萬籁俱寂,玉照苑卻忙碌不已,董媽媽笑得合不攏嘴,慶幸小夫妻和好如初。
青橘捧着點心吃得香,“我就說,沒有美食哄不好的人。”
董媽媽拍拍她的頭,“就知道吃!”
寅時,衛湛獨自穿好官袍,手拿烏紗走到床邊,附身吻了吻沉睡中的人。
離開府邸時,還叮囑董媽媽去二進院打聲招呼。
一連兩日沒見兒媳過來請安,鄧氏起初有些擔憂是兒子惹了兒媳不快,在從董媽媽口中得知夜裏的情況後,立即以絹帕掩嘴偷笑出聲,“真的?”
“是啊,夜裏就和。”
見有其他子嗣過來,鄧氏扣緊雙手,又恢複了主母的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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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起晚的衛昊可就沒那麽好的待遇了,被母親揪着耳朵訓斥了幾句。
“不到一個月就要會試了,你怎麽這麽有心啊?”
“才寅時。”
“你父兄都去上朝了,你的妹婿在寅時前就開始背書了。”
衛昊一向油鹽不進,打着哈欠往外跑,生怕再被母親拽住劈頭蓋臉訓責一頓。
日上三竿,寧雪滢坐在妝臺前上妝,臉色粉潤,明豔若桃李,無需粉黛遮掩。
她放下胭脂,拍了拍發燙的臉,還是無法消解夜裏的燥意。
這就是小別勝新婚嗎?
夜裏衛湛雙臂撐起時,有一滴汗珠自額頭落下,好巧不巧滴落在她的嘴裏。
她嫌棄說鹹,他就......
寧雪滢無法再去回憶那個場景。
看她青澀的模樣,董媽媽有些驚訝,莫不是還适應不了自己的夫君?
“世子年輕力壯,可能會不知節制,大奶奶下次可以嘗試用手。”
老嬷嬷的話讓寧雪滢回憶起上次的經歷,心虛地趴在妝臺上不敢擡頭。
董媽媽失笑,拿起嫣紅的口脂示意,“夫妻你侬我侬本就正常,大奶奶不必羞臊,有些小夫妻還會另辟蹊徑呢。”
“......”
寧雪滢聽不下去了,臉紅的快要滴血。
**
另一邊,剿匪的禁軍陸陸續續地返程,拉運着一口由寒冰打造的棺椁。
一部分将領已開始有意無意地尋找機會與季懿行攀談,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聽着天花亂墜的誇贊和奉承,季懿行僵着臉不為所動,已不再是先前那個野心勃勃的小将。
送行禁軍的寧嵩将一切看在眼裏,有一絲疑惑,倒也沒有多想,他勒緊馬匹,停在了一處枯草地上,目送大軍浩浩蕩蕩地離去。
拜別太子時,他遞上一封寫給女兒的書信,請求太子轉送。
軍職在身,沒有聖旨傳喚,是不能随意離開大同鎮的。
在妻子的來信中,聽聞女兒過得很好,他稍稍安心,也期盼着朝廷的準假,也好盡早與女相見。
行了小半日的路程,大軍在一處山巒下休息。
太子屏退一衆侍從,獨自走到季懿行的身前,淡笑道:“小将軍手刃尹軒,為陛下立下汗馬功勞,孤還沒來得及道一聲恭喜。”
汗馬功勞屬實誇贊,季懿行從樹幹旁起身行禮,嘴裏還塞着一小塊發面餅。
他的目光麻木呆滞,像是盛了萬千心事,即便面對儲君,也不顯熱絡,更沒有顯露出受寵若驚。
在旁人眼裏就顯得過于自以為是了。
可太子就想要他保持這樣的态度,直至面見聖上。
轉身之際,十六歲的儲君壓下嘴角的笑,全然不見方才的寬厚仁和。
季懿行被安排在了單獨的馬車裏歇息,已提前享受起皇家給予的殊榮。
可他做不到心安理得,一想到尹軒握着他的手捅刀的場景,就冷汗涔涔。
那是他的父親。
躺在棺椁裏,卻無法入土為安。
濃烈的愁緒頻頻湧來,他倒在簡易的木床上,呆呆望着車頂。
這時,有侍衛的聲音響在車外,像是在與主帥禀告着什麽。
“将軍,剛剛末将幾個去林子裏解手,發現幾個可疑的人尾随在咱們隊伍後頭,會不會是尹軒的同夥?”
主帥:“先抓了再說。”
季懿行坐起身,聽見車廂外傳來撕心裂肺的叫罵,他掀開棉簾看去,見三個蓬頭垢面的男子被主帥親手砍殺。
鮮血濺在雪地上。
他們倒地前,嘴裏還嚷嚷着“寨主冤啊”。
季懿行認出了他們,是尹軒的心腹部下,縱使在彈盡糧絕時,也沒有背離尹軒。
若是沒記錯,山寨被攻破前,尹軒說他放走六人,如今有三人折返,是不舍尹軒嗎?
山匪尚且對尹軒有情有義,他這個做兒子的卻......
季懿行忽然胃部翻湧,轉身彎腰幹嘔起來。
主帥瞥一眼,沒有在意,讓下屬處理現場。
坦白地說,被搶了頭功,主帥心裏不怎麽舒坦。
後半晌,莊舒雯過來府中做客。
“雪滢姐姐,勞煩幫我多督促督促衛昊讀書,他懶散慣了,不鞭策不成器。”
寧雪滢無奈地笑笑,小叔的功課還輪不到她這個嫂子來督促,自有一群人在耳提面命。
“小叔聰慧,只要肯下功夫,不會落榜的。”
“就怕他偷懶。”莊舒雯搖搖頭,“不瞞姐姐,其實家父一直不看好衛昊,幾次想要悔婚的,是我攔下了。”
寧雪滢搖搖頭,情之一字,困住了多少男女,亦如莊舒雯這樣豁達的女子,也被困在其中。
衆所周知,莊禦史是出了名的女兒奴,怎會樂意将女兒嫁給衛昊這種游手好閑之輩!寧雪滢對此并不詫異,青梅竹馬的情意固然美好,可美好是需要用至誠去維系的。
希望衛昊珍惜。
莊舒雯在玉照苑用了晚膳,回府後卻聽侍女急匆匆禀告,說是長兄在花沁樓與人打了起來。
莊禦史奉旨南下,莊夫人又因胸悶氣短,一直在靜養,府中大小事宜都交給了女兒打理。
莊舒雯帶人去往花沁樓前,知伯府勢力雄厚,讓人給衛昊傳了個信兒。
被課業的事折騰去了全部精力,近來還真沒有去注意未婚妻那邊的動靜,衛昊在收到消息後,猛地站起,二話不說就往外沖。
邊沖邊問道:“講清楚,具體怎麽回事!”
門侍急切禀告:“聽莊府來人說,是莊大公子在花沁樓裏與人争奪花魁,動起手了。”
打架鬥毆衛昊自認最在行,重重一嘆,本想“金盆洗手”的。
他握了握手裏的長劍,登上馬車趕往花沁樓。
入夜,衛湛回府時,青橘忙不失疊地跑過去,不知從哪裏聽來的風聲,說二公子被人打趴在地。
“世子,莊府大公子與錦衣衛指揮使因搶奪花魁大打出手,事情在城中鬧開了,不少錦衣衛都去了花沁樓,莊家小姐也去了,然後二公子去接應,被打傷了......”
錦衣衛指揮使秦菱!
衛湛面色凝重。
花沁樓是城中有名的青樓,光顧的恩客非富即貴,在那裏惹事的人,多半也是世家的纨绔子。
毫無條理的敘述讓衛湛耳鳴,他淡淡吩咐道:“去備馬車。”
寧雪滢聽後,想要一同前往,衛湛沒拒絕。
季懿行即将歸京,衛湛近來無暇顧及其他事,沒想到這個節骨眼鬧出這麽一樁麻煩事。
前世景安二十七年的正月,父親不願歸于新太子麾下,辭官後帶着家人回往姑蘇,二弟為了不牽連莊舒雯,忍痛退婚,卻在返回姑蘇的途中遭遇不測。
帶妻子坐上馬車,衛湛向青橘打聽起具體的情況。
青橘盡量讓自己闡述的邏輯清楚些:“那花魁是花沁樓的頭牌,是個清倌人,與莊府大公子情投意合,卻因身份入不了莊府的門,一直擱置着。不少貴胄花重金想要買下她,都被拒絕了,今兒錦衣衛指揮使去喝花酒,偶然得見佳人,說什麽也不肯放人離開。莊大公子帶人趕過去,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
衛湛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錦衣衛指揮使秦菱,禦前最得寵的武将,是皇帝的刀與盾,亦是季懿行昔日最想成為的人。
此時,花沁樓內。
秦菱端坐在二樓過廊的圈椅上,腳下踩着吱哇亂叫的莊大公子,目光冷幽幽掃過被打到幾次吐血的衛昊,接過花樓龜公沖泡的雀舌,雙指夾着瓯蓋問道:“都說伯府嫡次子是個身手敏捷的,今日得見,可見傳聞有誤。”
“呸,少廢話,說吧,怎樣才能放人?”衛昊攔在莊舒雯的面前,張開手,大有母雞護着小雞之勢。
瓯蓋在中碗上刮出聲響,秦菱重重扣上蓋子,發出一聲脆響,“讓出花魁姑娘,今日之事一筆勾銷。”
僅僅是聽見瓷器碰撞聲,衛昊就知對方是個武力深厚的練家子,何況還有這麽多屬下加持。
錦衣衛的嚣張和野蠻,在今日這件事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衛昊扯扯衣襟,自知不是對手,“秦指揮使是前輩,前輩怎好奪晚輩所愛?”
“莊大公子又不娶她,本督為何不能奪呢?”
莊舒雯忍不住開口嗆道:“總要兩情相悅。”
秦菱諷刺道:“姑娘是莊氏大小姐,不該幫長兄相看一個門第相當的妻子嗎?怎麽也來任性?”
随即又看向衛昊,“提起娶妻,本督才想起,令兄前不久倒是娶了個美嬌娘,好福氣啊,能體會每晚食髓知味的妙趣了。”
聽出他對自家嫂嫂的調侃,衛昊當即就火了,即便與長嫂關系疏離,但長嫂畢竟是伯府的人,怎能被外人調戲!
“你他媽給老子住口!”
被一個小輩罵了娘,秦菱有些口幹,提起壺為自己倒了碗清水,大口喝下,重重擲了蓋碗。
無需他下令,到場的錦衣衛無不拔刀相向。
“本督無意與伯府交惡,但二公子口無遮攔,自是該付出些代價。”
衛昊徹底被激怒,“到底是誰在口無遮攔?”
相比衛昊的暴怒,秦菱平靜得多,說出的話卻霸道無情,“動手。”
話落,兩撥人再次大打出手。
花樓的老鸨和龜公急得團團轉。
看着衛昊被數名錦衣衛踩在腳下,不停噴血,莊舒雯擔憂地沖過去。
“你們別打了!”
衛昊看她跑過來,掙紮着爬起,“傻丫頭,你別動!”
這一刻,莊舒雯知道,誰也無法令她退婚,她就是要嫁給衛昊這個毛病多的笨蛋,嫁給她的小竹馬。
倏然,不知被誰絆了下,腳下一趔趄,她身子一晃,險些站不穩,幸被一女子扶住。
見狀,衛昊向她爬去,嘴裏罵罵咧咧不服軟。
秦菱叩叩桌面,站在一旁的副官大步上前,拎住衛昊的後脖領。
衛昊用力揮開,又被副官反剪雙手,将他整個人丢到秦菱腳邊。
“哐”的一聲,衛昊被砸在地上。
莊舒雯還想沖過去,又被那女子攔下,女子頭戴芍藥,像是樓裏的姑娘。
“姑娘別過去了,萬一被秦指揮使看重擄走,恐清白不保。”
樓裏的姑娘都知,秦菱是個見色起意的斯文敗類。
秦菱依舊踩着快要窒息的莊大公子,不緊不慢地解下革帶,狠狠抽打在衛昊的背上,“纨绔子弟罷了,仗着世家身份狐假虎威,也配與本督談條件?要談也是衛湛替你來談。”
自尊心受到嚴重磋磨,衛昊扭頭,背上滿是血痕,卻依舊嘴硬不服軟,“小爺會有出息的一日!你最好能活到那一日!”
他會有出息,不會讓任何人瞧不起!!
“耍嘴皮算得了什麽?”秦菱笑了聲,連笑都是輕蔑的。
莊舒雯和衛昊分別帶來的護衛武力都不弱,奈何對方是錦衣衛,武将的精銳所在。
正當秦菱舉起革帶,想要繼續抽打衛昊助興時,數道身影同時飛身逼近,逼得秦菱不得不後退躲避。
青岑等影衛落地,手握長刀,将衛昊包圍在人牆中。
另一道身影步上樓梯,長身玉立、面如冠玉,可周身的氣息比三尺寒冰還要淩冽。他的身後跟着個秾麗女子。
衛湛帶着寧雪滢走上來,面向秦菱為首的錦衣衛。
錦衣衛是一個龐大的體系,分工不同,而秦菱培養的這一支是武力最強悍的。
寧雪滢看向花沁樓中的漏刻,子夜中段将至,于他們而言十分不利,衛湛将要被衛九取代,也不知衛九是否有這個閑心與錦衣衛指揮使對峙。
衛九是疏放的,舉止時常令人捉摸不透。
衛湛淡笑,“與秦指揮使共事多年,還不知秦指揮使年近三旬的年紀,還有奪人所好和欺負小輩的癖好。”
話落間,不動聲色地瞥向可憐大狗一樣望過來的弟弟。
秦菱勾過圈椅潇灑落座,“詹事大人這話就護短了,明明是令弟不敬在先。來人,看座。”
“不必了,衛某只問指揮使一句,放不放人?”
“二公子還是莊大公子?”秦菱笑,“本督還是會給詹事大人一個人情。将兩人都帶走吧。”
衛湛開口:“是那個花魁姑娘。”
“詹事大人也要分羹嗎?啊?”秦菱發笑,可下一瞬就笑不出來了。
視覺幾乎沒有分辨出衛湛的逼近速度,待到想要抵禦時,人已連同圈椅一同被衛湛踹下樓去。
廊道欄杆破裂,足見衛湛用了多大的腳力。
秦菱仰倒在一樓大堂的地上,後背被圈椅折斷的木楞刺入。
他面部猙獰,被沖下去的部下扶起身。
錦衣衛們剛要動手,被不知從何處湧出的一批伯府影衛以刀刃橫在脖頸上。
秦菱叫來的下屬不多,顯然是沒想到衛湛會對他下狠手。
而且,衛氏的門徒和下屬,向來名不虛傳。
衛湛站在斷欄旁,居高臨下地俯看道:“把人交出來。”
秦菱還要說什麽,忽見衛湛自氅衣下取出個什麽,泛着銅質的光,正對他面門。
是火铳!
秦菱大驚,不等做出躲避的反應,一道刺耳的聲音炸開在頭頂,耳根嗡鳴,身體順着沖勁兒向後倒去,玉冠被打得粉碎。
“衛湛,你瘋了?!!”
“放人。”
衛湛還保持着持铳的手勢,始終波瀾不驚。
花魁被放出來時,秦菱被部下攙扶着離開,臨走前回頭惡狠狠地橫了衛湛一眼,無聲幻有聲,充滿仇視。
子夜中段至,寧雪滢快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以自己做他的支撐。
衛湛就那麽靠着妻子,外人只當小夫妻感情好,都沒有看出男子的異樣。
花沁樓裏彌漫着濃郁的香氣,不知摻雜了什麽,寧雪滢感覺腦子暈乎乎的,但還是竭力為衛湛打掩護。
衛湛閉上眼,再睜開時眸光幽深,一踢腳尖,揮下層層木屑,灑落在下方還未完全撤離的幾名錦衣衛的臉上。
其中就包括上次與他交手的那個。
“醒”來的衛九看向衛昊,“看樣子,今年的會試是參加不了了。”
衛昊滿嘴是血,傲氣一笑,“就算爬,小弟也要爬進考場。”
當晚,花沁樓被衛氏的影衛包圍,衛九摩挲着光裸的食指,将一衆老鸨龜公全部丢入雪地裏。
又當着他們的面,燒毀了樓裏全部姑娘的賣身契。
随即看向戰戰兢兢的姑娘們,“自此從良,每人可得十兩銀子安身。還自甘堕落的,好自為之。”
雪色蔓延,衛九帶着一行人離開花沁樓時,瞧見上次那個賣花的姑娘站在長街盡頭,與一衆姐妹朝他深深鞠躬。
衛九知道她們多半身不由己,稍稍颔首,提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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