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清夢
清夢
“轟隆隆”,一道雷聲落到平日死寂的青槐,黑色霧氣好似在翻滾。
“哇。”木屋桌上的小黑龍,被吓了一跳,叫了一聲,身子靈活的滾到床上的錦澤身邊,“胤龍你故意的吧。”
本來擺放好好的醉心花也搖身一變,化為大眼雙丸子頭穿着嫩黃裙子的小姑娘。
短手短腳,也翻上了床,給小黑龍說,“主人可不喜歡有人待在他身邊,我怕你挨吵,所以我跟你一起在他身邊......”
笑話,她堂堂花神,怎麽會害怕區區打雷。
小黑龍,“呼~”吐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他聽懂沒有。
“哇啊啊!!!”小女娃翻身正要挨着小黑龍躺下來,看到黑衣人的眼睛不知何時以及睜開。
拉住小黑龍的翅膀,兩人一起摔了個。
錦澤眼睛還沒有睜開,就先聽到了這小女娃從盆裏跳下來,還有說話的聲音。
這下自己睜眼倒是吓到他們了。
一只胳膊撈小女娃,一只手提溜着小黑龍的後勃頸。
又給提溜到床上。
“主人主人,你不在的日子好多人找你呢!”
小女娃“噠噠噠”從床底還是櫃子裏扒拉出來一根根青鸾羽毛,這羽毛就是天上之人傳信之法。
抓起羽毛,錦澤選擇視而不見,從哪裏拿出來的,塞回哪裏去。
“嗯,我知曉了。”
小黑龍爪子撓着鼻子,“啪”吐出泡泡,“呆子龍。”小女娃一腳把龍踹下床。
錦澤揉揉她的腦袋,“人家叫胤龍,你呢你有名字嗎。”
“有有有。”小女娃站起來,“我叫清夢。”
“為何叫此名。”
“清魂入夢,我喜歡做美夢。”
帶上清夢還有小黑龍,他去找帝喾。
不過帝嶺的看守者似乎已經變換,見他來了,還手持長纓槍,“來者何人?”
“錦澤。”
錦澤報出自己的名字,雖然他懷疑他們并不認識,甚至不怎麽聽聞這個名字。
果不其然,兩個人面面相觑,總感覺很高大上的名字,但是怎麽感覺沒有聽過。
幸好北方水德,伺辰星君見此情景,上前,“是錦澤仙君,快快請進。”
錦澤這才進來帝嶺,他猜這次帝喾正在書房。
帝喾見他來了,不必多言。
錦澤卻要向他道謝,
“多虧了你的靈力。”
“凡間,自然是靈力更好用一些。”帝喾将兩顆五彩石拿出,“你下凡,我一直尋找女娲遺落的三顆五彩石,最後一顆在鳳栖,卻遍尋不得。”
“另有際遇。”
錦澤寬慰,
“倒是聽聞我不在的時候,多人來尋我,你可知為了何事?”
帝喾幽幽嘆氣,“靈氣不足,就連我最近狀況也是越發不好。”
錦澤無聲,他與帝喾相識已經很久了。
“他們來尋你,只是為了尋一個解決方法,但是聽聞你下凡,他們也都作罷。”
“他們當真作罷?”
錦澤不相信,“我在凡間偶遇了幾位熟人。”
帝喾哭笑不得,“瞞不過你,據我所知,好幾位都下了凡,就連我大兒子也是不知為何,非要去凡間一看。”
去凡間大多只是尋個借口,他們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要沉睡,減少自己靈氣的減少。
“可是帝景。”
“是他。”
“那麽扶桑最近可有旁人?”
“我在哪裏。”
帝喾将兩顆五彩石收起來,“我大限将至,希望帝景可以快快長大。”
“怎不見羲和。”錦澤往日對帝喾這裏的茶水不感興趣,
這次卻是給自己倒了一杯,是白毫。
“還有我小兒子,如何。”帝喾見到他今日喝茶,心中驚訝,這下凡還真變了錦澤一些。
“我在凡間封上了他的心。”
“那就好那就好。”
帝喾松了一口氣,他兒子身負盤古之血,實在不算什麽好事,這下封印住,他也可以少操一點心。
誰料錦澤下一刻,便問他,“你可知我為何對帝熙如此重視?”
“因為他身負盤古之血。”
帝喾心中暗道,今日錦澤為何突然嚴肅起來,往日他可是一副什麽都不放心上的态度。
“那你知道盤古之血不但可以殺我,還可以充當盤古的一部分嗎。”
帝喾舉杯頓住,
“第一次耳聞......”
第一次耳聞,但是他知道靈力就是盤古死,他的身體虛化,變成了靈氣,才有了神之一說,這樣一算,其實凡人出現的比他們早。
“帝熙的血,可以。”
有些話,不比明說,帝喾的臉色很不好看。
“但是,你可以讓帝熙努力,我會想一個比較公平的法子。”
話雖如此,帝喾的臉色也不好看,誰知道下一秒眼前人是否會對他兒子出手。
錦澤看他神色,“不過在此之前,你還需陪我去一趟歸墟。”
“歸墟?哪裏不是一直關着燭照嗎?”
“青槐深處,燭照身上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錦澤起身,燭照是由盤古死後的一只眼睛和自己的混沌之力混合而成的上古巨獸,兇殘至極,嗜血。
後來龍鳳雙族派人将燭照封印起來。
龍鳳兩族也是損失慘重,他若是沒記錯,當初的龍族派出的是應龍一族的族長,鳳族則是派出了當時族長的哥哥,通通失去音訊了。
步入青槐,入眼皆為黑色,帝喾一時間難以适應,他緊跟錦澤背後。
錦澤在這裏生活的久,雖這歸墟不常去,但是還是知道在那處的。
跟着錦澤步過幾個彎,然後就看到一個亮堂堂的東西,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鏡子,這面鏡子可是當初為了封印燭照的天機鏡。”
“是,當初西王母贈予你的祖父,後來你的父親就用來封印燭照了。”
錦澤雙手托舉,天機鏡受黑氣指引,落到他手中,這封印似乎并不牢固了,但是他在青槐卻不曾察覺到燭照的力量,那逃出來的是誰。
“你這是要做什麽。”
帝喾上前想要阻止錦澤。
“今日我讓你來就是為了取下燭照體內盤古之眼,不論燭照如何,這面鏡子已經失去它的作用。”
錦澤将鏡子高高抛起,落到帝喾雙手,這也算物歸原主。
失去了天機鏡,黑霧猛地濃稠,錦澤毫不畏懼的走了進去,帝喾緊随其後。
“燭照?”
回應帝喾的是良久的沉默。
寂靜的空氣中無人應答,倒是天機鏡先有了反應,帝喾将天機鏡拿出來。
天機鏡光亮大做了一霎那,黑霧中出現了背影。
“那是燭照?”帝喾語氣不确定,那霧中男子僅有背影也能看出來其氣質不俗,不似傳說中的嗜血妖物。
“是他的遺言。”錦澤拿過天機鏡,“哐哐哐”拍了幾下,天機鏡再次亮了一下,那背影才轉身,一張妖豔的臉上,有着像眼睛一樣的黑紋,倍增其妖異。
他似乎帶着蔑視,目視前方,
“人之亂人治,神之亂神治,天之亂……誰治?”
語氣中帶着良久的思考,和不解。
話音剛落,拿到背影便消失無蹤。
“天之亂,誰治?”帝喾念道,“這燭照并不如書中所記載般可怕,倒是和我們一樣,神叨叨的。”
錦澤知道這燭照多半已經消散了,至于這遺言,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弄到了天機鏡上。
“燭照不見了,盤古之眼卻不一定不在。”
錦澤開口,讓帝喾同他一起尋找。
只不過他現在可以選擇用自己的力量了,至于帝喾?他只能蹲下來慢慢摸索,誰讓青槐之中,不可用靈力。
找到了,錦澤撿起一片羽毛。
紫色長羽毛,哪怕在一片黑暗中,也有美麗的紋路。
“紫色羽毛。”錦澤拿過去讓帝喾看,“紫色羽毛的鳥,有印象嗎。”
“紫色鳥?”帝喾一時起了新鮮,“紫色的鳥可是少之又少,若是五顏六色的鳥我還知曉。”
他走進,羽毛長而多叉,“這是鳳羽吧。”
“是鳳凰的羽毛。”錦澤想起人間偶見的紫色羽毛,若是有光,便相差無幾。
“你可知曉鳳族有誰下了凡?”
“下凡,鳳族的新任族長算不算。”
“怎麽個不算法。”
帝喾神色怪異,“新任族長叫青霭,橫空出世,來路不明,不是上一任鳳族長的孩子,偏生打敗了鳳族最強的繼承者,很多人不服氣,诓騙他族長上位需下凡歷劫,他也是個腦子直的,真下了凡。”
“……”
“算。”
錦澤将羽毛收起,“盤古之眼找不到了。”
“那可如何是好。”
帝喾本就不抱希望,但是事實擺在眼前,還是心生怨憐。
“我苦命的兒。”
他背着手,要往外走。
“不必如此憂心,我會努力想出來兩全之法,而且你方向反了。”
錦澤轉身朝正确的方向走。
兩人離開青槐,兩人來時乘坐的白鹿車,現在卻不約而同的想要走一陣子。
走出青槐,是群山峻嶺,他們還需一段路程才到帝喾他們所居住的帝嶺。
一路上時有玄鳥在忙碌。
“錦澤。”
“怎麽。”
帝喾只嘆,“只覺在一切都太快了。”
“不快,凡人如此,仙人如此,一代一代,不知何時,終點就在眼前。”
“那這會是神的終點嗎。”
“我不知道。”錦澤看過太多太多悲歡離合,他已經無力安慰一個和自己一樣心知肚明的人。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說謊。”
“謊言說的多,容易把自己也給騙住了。”
而騙到自己的人,太可悲。
到了帝嶺,錦澤去找了羲和,他拜托羲和幫忙照顧一下小黑龍還有清夢。
清夢和小黑龍此時正端坐在哪裏,是羲和和她的侍女相思,手中拿東西再比劃着什麽。
錦澤看羲和身上已經蘊含無幾的靈力,想說些什麽,但是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錦澤看他們,原是在比劃衣服,小黑龍這胖手胖腦袋,羲和怎麽給他弄得衣服。
小黑龍十分得意,搖搖尾巴尖。
清夢這邊還沉浸在美麗的裙子中。
羲和見錦澤過來,捂嘴笑起來,“錦澤大人,我兒在凡間如何。”
“他很好。”
簡單三個字,羲和倒是好奇,“等到他回來,我定要好好問他。”
“嗯,他應該過不了幾日就能回來。”
“羲和大人,有機會我還找你玩。”
錦澤告辭,小黑龍和清夢都拽拽自己身上的衣服,緊跟錦澤出去。
見他們都出去,相思趕緊扶着羲和,“羲和大人,你這幾日精神突然變好了,我看啊,是你要好了。”
羲和搖搖頭,“三個月前,有異獸去扶桑樹,我将異獸殺死,但是卻始終趕緊體內靈氣漸少,可能也和這天地之間的靈氣減少有關 ”
"唉,這靈氣減少,真是擾人。"相思扶她躺下,“羲和大人你快些休息吧。”
“是了,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羲和躺下,卻總覺得心神不寧,她開始回想過往,想起她和妹妹一起來到了帝嶺,妹妹卻離開了這裏,而自己一直在此待下去,扶桑樹,扶桑樹,那顆巨樹,自己第一次見到太陽從扶桑升起,她的心就莫名觸動,扶桑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目的地呢?
因為自己和扶桑的感應,也許是上天自有安排,她和帝喾生下的帝景乃是三足金烏為原型,他和太陽天生就是密不可分……
想到了最後,停留在扶桑樹,巨大的葉子,“沙沙”作響,光芒大作的太陽,折射出美麗的七彩光,她仰頭去看,卻不得不揚起手臂去遮擋一下耀眼的光,而自己身上的金色羽衣,也更添幾分光亮……
“羲和大人!羲和大人!”
相思看着空無一物的床鋪,大喊羲和的名字,無人應答,相思只得轉身去尋找帝喾,“帝喾大人!帝喾大人!羲和大人她歸塵了!……”
錦澤清醒時的雷聲,在此刻化為雨來前的預告,此刻雨聲大作,錦澤将小黑龍清夢安置在一旁。
他自己則是在扶桑樹下,靜靜的等待着羲和,他知道,扶桑樹是大部分神帝歸宿,而他在這裏等羲和,和她告別。
她來了。
雨下的太大了,雨幕中,一片亮光,正朝着扶桑樹下走來。
是羲和。
錦澤無聲的站在那裏,羲和也看到了他,“又見面了,錦澤大人。”
“你要走了。”
“是啊。”羲和嘆了一口氣,“沒想到剛剛見面,就要說再見了。”
“你……”錦澤本想說她還未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但是事已至此,無需再說。
“走好。”
點點亮光,散開,飛舞着,進入了扶桑樹中。
扶桑樹靜靜的看着錦澤,樹不知情,依舊無聲。
“主人,羲和姐姐是不是消失了。”清夢在一旁問道,
“是的,羲和姐姐去了更遠的地方。”
“哦,那好吧。”清夢很是傷感,小黑龍在一旁,低聲哀叫。
雖然他不懂,但是他感覺到清夢和主人都很悲傷。
雨停了,相思淚流滿面,忍不住的發出哭聲,而帝喾神思恍惚,呆愣愣的,直到相思苦累了,才問她,“羲和呢?”
“羲和大人……羲和大人……沒了……”相思手絹被淚打濕,“我原是想讓她好好休息,結果我去了別處,再回來,床上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握住羲和被角的手越抓越緊,帝喾自認成熟,也許在帝嶺千尋草枯萎,也許是更早靈氣衰落,也許是更早,在他們剛在一起,心底已經打好了分離的種種景象,卻在真正分別這一刻,不分東南西北,打好的草稿變為空白。
曾經以為自己的淚會不要錢一般落下,在體會到真正的痛心後,卻發覺淚流不出眼眶,心裏卻被割了一道縫,淚從心底流出來,混着血,只能往肚子裏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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