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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如此前行，眼見着就要順利抵達大海盡頭。

大海盡頭是一道牆，牆上貼着許多幅畫，應當是第三關的關門。

這時百川入海，通過第二關考驗的人慢慢都顯露出來。曹萬石眼尖：“是他們。他們居然也過了第二關。”

“葉作舟可是十境第二的重山派首徒，兼風雅才子，”趙宴禮睥了一眼，繼續玩弄着手中的骰子，“怎麽，要對那個生意人下手了？”

曹萬石朝師爺使了個眼色。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花一流唱着數蓮葉，蹦蹦跳跳。

黎瞳一邊笑，最後一個剛要伸腳邁向東邊，腳下的蓮葉卻動了一瞬。她剛要細看，随着葉作舟和花一流驟變的臉色，蓮葉下冒出一只龐然巨鼍，頭頂着黎瞳，破水而出。

黎瞳也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腳步微亂，巨鼍将她往天上一甩，緊接着張開血盆大口。

黎瞳如燕般往下墜落時，并不慌張。只是這巨鼍不知道吃過什麽，嘴巴着實有些味道。真是要了命了。

“喂，你該清潔了。”黎瞳氣惱惱地同它說，一邊仔細敏銳地觀察。巨鼍原本土黃色的眼睛不知道何時變成了血紅色，像兩輪圓圓的血月，一動不動地盯着半空中的食物。

手指上的蛇戒發熱極燙，赤蛇像是要立刻現身沖出去。黎瞳拍了拍它，信心滿滿：“別着急，衆目睽睽，我現在可只是個做生意的小十四。”

地上，清影劍與落英劍同時出鞘！

一劍青白，一劍粉白，劍身通透，皆是不可多得的神劍。劍氣如風，輕盈而迅猛，特別是清影劍，快到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雙劍齊齊刺向巨鼍。

巨鼍也反應過來，豎起全身鱗如世間最堅硬的铠甲。

沒有絲毫凝滞。

一瞬擊穿——

巨鼍哀嚎一聲，沉重地倒進海裏。血水飛濺。

葉作舟閃到花一流身前，掀起衣衫将她擋住。斑斑血水濺起，都落在他雪白衣衫上。

“師兄，我不怕。”花一流在他衣衫下，擡起頭，“我天天殺魚。”

“我知道。”葉作舟一笑，“你今天穿的很好看，師兄是怕你衣服髒了。”

天上的黎瞳還在往下墜落。劍殺鼍的速度比她落下的速度還快。

“好劍，是不是？”她贊嘆，默了默，又同蛇戒說道，“清影，清影，快到連影子都看不見，多希望這才是它名字的由來。”

“就這樣？”

不遠處，趙宴禮神色倦倦，“似乎不夠精彩啊，少堂主。”

“你等着看吧。”曹萬石說。

葉作舟和花一流目光朝上，剛要看看小十四掉到哪裏、要不要接應她。四周水流湧起，十幾個巨鼍破水露出腦袋，圍在兩人周圍，血紅色的眼睛露出兇光。

“啊！”花一流炸鍋般跳起來，捏着鼻子叫道，“師兄——好臭啊！——”

“怎麽這麽多？”葉作舟神色微嚴肅，清影劍疾勢回歸在手。

“不好，小十四有危險！”花一流想到這點，急得握劍如握菜刀，砍瓜切菜般，一劍削平一排巨鼍。

葉作舟：……沒想到當廚子還真有點用。

這邊有數十只鼍圍擋住花、葉兩人，另一邊自然也有新的巨獸出現，等着黎瞳送入口中。

血腥味彌漫在海域，浪花滔天，衆仙修們皆望向這邊，可是被鼍巨大的身體和漫天的浪花遮擋住視線，什麽也看不見，只能議論紛紛“這是怎麽了，鼍瘋了？！”

“要發生海嘯了？”

“別管了，快進第三關吧。”

沒有人看到天空中一道鵝黃色小小的身影。

身影即将墜入鼍口。耳邊是呼呼風聲，劍擊打鼍背堅鱗的聲音，以及若隐若現花一流的喊聲“小十四你在哪？”

黎瞳微微一笑，就在即将落入鼍口時，一把扯下頭上的額帶。

十一境威懾傾瀉而出！

與此同時，兩只小小的魔角自眉心冒出。

正要進入第三關關口的修士們身子猛然頓住，十一境威懾如泰山壓頂，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動，紛紛轉過身來，震驚又激動地四處張望：

“十一境修者！”

“在哪裏？是誰？”

“是長月侍神出手了嗎？”

可海域遼闊，狂濤駭浪，哪裏尋得見威懾源頭。

黎瞳逼視着鼍的雙眼，“合上嘴巴。”她淡漠地命令道。她一腳踏上鼍的嘴巴，借力飛身向遠處，輕松地朝向第三關關門。

葉作舟心中亦是大駭。

修真共分十三境。普通弟子修到六七境已是難得，七境之上越來越難。

十境是道門檻。

十境及以下，靈力具化為“威壓”；過十境者，靈力可具化為“威懾”。剛才的威懾力極強，連他也有一息幾乎身體無法動彈。

上一任的長月侍神為十二境，可惜已經溘然長逝。

如今，魔域的婆羅魔尊為當世唯一的十二境，這也是仙修們不敢進攻魔域的主要原因。

十二境之下的十一境修者，人間域唯有天劍閣長月九疑一人。

再之下，就是十境第一，花雨宗的大師姐徐青珏；十境第二，他自己葉作舟。

這次，沒聽說徐青珏來了琅音鎮，更沒聽說她突破了；那只能是長月九疑。

靠，這、他現在修為又精進了？！

葉作舟來不及細想，他心系小十四，幾劍解決掉巨鼍，視線逐漸開闊起來，卻見一道身影劃過長空。

葉作舟看不見具體細節，在他的視角裏，便認為是巨鼍發狂，以迅雷之勢将小十四甩了出去，然後——

猝不及防地甩進第三關關門的畫裏。

“小十四進第三關了……倒是、因禍得福。”葉作舟一愣，“就是不知道他受傷沒有。”

“我們趕快去看看。”花一流擔心地快走幾步。

葉作舟站到第三關關門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十一境的威懾消失了。

第三關的關門上，挂了幾十幅畫作。

這些畫作分為院體畫、寫意畫、工筆畫等不同形式、宮廷、山水、農田等不同場景，或色彩明亮，風景秀美，或場景熱鬧、栩栩如生。

通過第二關的仙修們争先恐後地進入到畫作中。

原來每幅畫只能進兩個人，來晚了就只能望畫興嘆了。

葉作舟不知黎瞳進的哪副畫，只從方向上來看，似乎是這副天壇祭祀圖。

朝陽初升，皇帝身着華麗的龍袍，踏步登上高聳的天壇。

宮廷重臣們肅穆而恭敬地站在外壇，歌頌着帝王的功德和朝代的繁榮。

香燭袅袅升起，爐煙袅袅升騰，皇上手持玉圭，沉默凝思，向上蒼祈福。

一位樂師撫琴奏樂，恢弘莊嚴。

“師兄，我入畫。”花一流伸出手就要觸到畫作，“十四公子修為不高，我得去護她周全。”

“等等，”

葉作舟下定決心，他擋在花一流身前，看她面色焦急，驟然有一種自家白菜被偷挖走的心痛感。

他頓了頓，問：“師妹，你、你是不是喜歡小十四？”

“當然很喜歡！”花一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師妹如此直接了斷，連半分臉紅都沒有，實在出乎葉作舟意料，他不由得将多日來的憂慮脫口而出：“那你打算以後嫁給小十四麽？你可知道，你如果嫁給他，晚上就要同他一起睡覺。”

花一流：“一起睡覺怎麽了？”

誰不喜歡跟漂亮姐姐貼貼啊。

“你……你不懂，他，他……”葉作舟羞于啓齒。

他晚上可猛的……

“哈？不懂什麽？他什麽？”

花一流蹙了蹙眉，旋即舒展開，她踮起腳尖，夠到葉作舟臉前，笑得古靈精怪：“師兄，你不會還不知道小十四她是女……”

師妹離得好近。

他們兩個幾乎是一同長大，在重山派大大小小的山頭上跑過鬧過，什麽時候師妹已經長這麽大了？

她臉蛋光滑，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

葉作舟全身僵住，只腦袋控制不住地東想西想。他根本沒聽到師妹在說什麽，下意識地重複問道：“知道什麽？”

花一流卻也奇怪地頓住了。她一動不動地盯着葉作舟的眼睛，忽然認真說道：“師兄，你睫毛好長。”

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一閃、一閃，就像小蜻蜓的翅膀。”

她的注意力總是這樣不集中，學劍的時候也是東張西望，不是看樹枝上跑過去的松鼠，就是看河裏跳出水面的魚。

“咳……”

葉作舟理智回籠，扭過頭，“總之，想保護小十四，那也得是我去。我的修為境界比你高。”

不等師妹再說話，他迫切地伸出手入畫，想逃離此時此地。

卻是一道金光閃過，畫作将他的手指反彈出去。

葉、花兩人同時反應過來，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這幅畫裏已經有別人了。”

——

黎瞳以鼍借力，縱身躍向關口，她一邊收回靈力，趁魔角縮回去時，快速系上額帶，一邊随意挑了副畫進入。

一入畫中，眼前一片嫣紅。

漫山遍野，好大一片桃林！

不過她來不及欣賞，因為她正從天上往下掉，穿過桃樹，重重地砸到一人身上。那人動作極為機警迅速，正欲起身。

可惜，沒能來得及——

黎瞳睜開眼，漫天桃花如雨缤紛落下，長月九疑正壓在自己身上，他的眼神沉靜，似無波深潭。

她不等他動作，急速一個翻身而上，将兩人位置調轉過來。

“不好意思啊，我喜歡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