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當日,天壇被布置得格外隆重而莊嚴。
一切正如關門上的畫,一模一樣。
寶石鑲嵌的金碧輝煌的屏風和挂簾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金鱗龍紋的大門敞開着。
帝王身穿華麗的龍袍,頭戴寶冠,手持玉笏。他莊重地一步步向前走上,香煙袅袅,衆多宮廷大臣和祭祀官員整齊地列隊于兩側。
儀式開始,帝王雙手合十,閉目沉思,他的聲音莊重而莊重地響起,嘴唇緩緩地念誦着祈禱文辭。他向天地神靈傾述着對國家繁榮昌盛、百姓安康幸福的祈願,表達着對先祖和英勇将士的敬意和懷念。
“我乃臣子之王,當世之主,虔誠地憑吊和告禱!”
“近來各地災難頻發,祈求上蒼護佑子民!”
君王聲音回響在祭壇的莊嚴氛圍中,傳遍畫境所構建的天地各地。衆臣們靜默肅立,天南地北的百姓們伏拜在地上,聆聽來自君王的禱告。
長月九疑站在黎瞳身後,莊重肅穆氣氛中,忽然開口。
“需要我做什麽?”
“想,”黎瞳饒有興趣地看着珠簾搖晃清響,她的回答總是出人意料,提議道:“師兄不若想想待會怎麽誇我的琴音。”
按照禮制章程,掌管祭祀官員大聲宣告:
“請——樂師。”
長月九疑跟在黎瞳的身後,看着她身着紅色長袍,抱着琴,一步步,步履從容地走上高高的玉石臺階。
她的目光堅定地注視着前方,仿佛在注視着一片壯麗的天地。當她登上最高的祈天堂,轉過身來,長月九疑難得失了半分神。
黎瞳自信的眉眼與紅衣長袍的顏色相得益彰,既美得明豔不可方物,又充滿尊貴與威懾。她坐下來,手指放在琴上。
她的琴聲将傳遍畫境天地,傳向俯首聽命的人。那是田間的農夫,挑扁擔的婦人,教書的先生,賣肉的屠戶。
……盡管她們不過是畫中人,是一場虛無。
她理當效仿那一夜水災時的皇宮琴師,奏一首弘揚溢美之曲,奏一首天地和諧、順從溫良。
書上的字一行行從眼前飄過。
“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争。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
黎瞳嘴角輕笑。
青蒼玄律不愧是音修之首。聽說仙修者,以維持天地安寧,社會穩定為己任。
他們要秩序。
可惜,她是一個魔修。
天壇下面人群烏泱泱的,長月九疑站在她身側。
黎瞳手指一揚,一聲“铮”的琴音驟然直入雲霄!
琴音尖銳鋒利,如一把刀刃劃開虛僞的鏡面。鏡子嘩地碎了,無數碎片勢不可擋地刺向帝王與人群。
從未有人在天壇之上奏響如此淩厲不詳之曲,帝王與群臣的臉色驟變。
伏地的百姓困惑地擡起頭來。
緊接着,一陣又一陣的琴音似怒浪翻滾,聽者仿佛置身于洶湧的洪水之中,樹倒屋塌,泥沙滾滾,心髒跟随着琴音急速地跳動,幾乎快要爆炸了時,忽而琴聲又急轉直下,變得低婉悠長,靜水流深。
長發飄飛,黎瞳輕聲開口,她唱着:
“月光光,照四方,照遍人間水茫茫——”
“風又急,浪又高,妻離子散各一方——”
琴聲中,人們仿佛看到洪水淹沒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村落,無家可歸、妻離子散的人們站在高處,衣衫褴褛,相顧無言。
凄白的月光照着只露出水面的濃綠樹冠。
琴聲中,君王摔碎玉笏,號令全身武裝的将士們沖上天壇:“快阻止她——”
“山遙遙,水迢迢,會生會死在今朝——”
“江流闊,血流紅,白浪滔滔任西東——”
前赴後繼的将士們盔甲上閃着金光,密密麻麻從下面沖上來,真如洪流一般。迅猛的步伐轟轟隆隆,伴随着壓迫感十足的戰鼓。
高壇上,長月九疑站到黎瞳身前,伸出手,喚來無名黑劍。
長劍在手,黑衣獵獵。
他向下望去,玉階上的将士正一個個褪去原本人的模樣,變成無情的鐵甲銅人,身軀被堅硬的铠甲所包裹,不再有絲毫軟弱之處。
每一步踏出都仿佛地動山搖,他們舉起武器,齊齊閃耀着銀白色的光芒。
只是,一個小小的琅音秘境何須十一境的長月侍神出劍?
長月九疑居高臨下,神色冰冷,他只揮了揮手,剎那間天壇上的檀香煙霧彙聚成灰白色的劍,鋪天蓋地地向下刺去。被劍意擊中的銅人一個個化為一團墨,“砰”地濺碎開。
“我該誇你彈得好麽?”長月九疑背對着黎瞳,“你不是說畫境中都是假人,你不在乎嗎?”
“我是不在乎呀,我說了嘛,我只是喜歡熱鬧。現在多熱鬧。”黎瞳被他擋的嚴嚴實實,也能聽到震天動地的呼聲,她很開心地在長月九疑身側探出半個腦袋,得逞地看向這混亂場景。
就算是畫境,就算是假人,就算是徒勞無功,又怎麽樣?
她就是要這畫中的人也能聽到不一樣的樂,她就是要自己彈得高興。
她又仰起頭看了看他,笑意更濃:“而且,長月師兄,我知道有你在的嘛。”
這話若是從別的師弟師妹口中說出來,長月九疑或許相信是有幾分真心與尊崇。而她,不過是過嘴不過心。
他就知道,她絕不會安安分分地彈奏祈年曲。
長月九疑的劍意磅礴,區區琅音秘境百萬銅人又豈能抵擋得住。煙霧缭繞中,恢弘的天壇建築轟然倒塌,高臺不斷往上升,直到一切都看不到聽不到,半空中只剩下黎瞳與長月九疑兩人,以及一扇布滿暗金紋理的祈年門。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伸手去推,祈年門被推開了,門外風聲蕭瑟,雪花飄舞。
“第四關還是畫。”長月九疑先一步走進去,略一思索,“是挂在天壇祭祀圖旁邊的風雪圖。”
他的觀察力和記憶力都極強。
黎瞳跟着邁步進去。她紅色的長裙剛離開,祈年門就“吱呀”一聲關了,不等兩人回眸,門已消失不見。
黎瞳伸出手,接住一片六瓣雪花,平平淡淡笑道:“這張圖又要帶給我們什麽樣的境遇?”
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黎瞳玩心大起,剛想彎腰拾雪,捏一個大雪球,突然覺得頭有點暈,她閉眼凝了凝神,再睜眼時,眼前景色已經悄然移換。
沒有風,也沒有雪。她左右看看,也沒有長月九疑。
兩只鹧鸪站立在她的肩頭,發出嘶啞的叫聲。
“鹧鸪?”她這才發現,眼前正是魔域鹧鸪天的景象。
晴空萬裏,山高崖陡、萬壑争流,粗犷的大地上各種荊棘草木叢生,卻是她無數次奔跑跳躍,追逐着兄長的地方。
不遠處,三個熟悉的身影漸漸走近,威壓霸氣撲面而來,但他們有說有笑。魔尊身材魁梧,猶如一座高聳的巍峨山峰,魔醫娘親是雄鷹般的女子,冷傲的臉上難得露出笑意。
還有走在最後的兄長,臨風玉樹,目光溫柔。灰白色的薄薄長袍是她幼時最愛躲迷藏的地方。
離家的思念如浪潮湧上心頭,黎瞳幾乎是想也沒想,笑着張開雙臂,奔跑而去:
“爹,娘,兄長,我——”
她的話還未落,眼前天色驟然暗了下來,五件神器由天而降,飛旋着,就在她眼前,毫不猶豫地砍斷三人的脖子,鮮血噴濺而出。
肩頭的鹧鸪“呀”地一聲飛遠了。天上飄下無數灰色羽毛。
黎瞳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四面八方土地上忽然湧來一道道鮮血,像無數支流蔓延着,将她圍在中間。
啊,好冷。
好冷,好冷。
……
風雪圖中,整個世界都被冰封。大雪紛飛,像是千萬片銀白的蝶舞動,在空中跳躍飄揚。漫天的白茫茫,除了雪,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景象。
寒風凜冽,呼嘯而過,将面龐刺得生疼。
長月九疑抱着昏迷不醒的黎瞳,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厚厚的雪地上。他望了望懷中的人,雙眸緊閉,被凍得雙頰酡紅。鼻子沾着雪融化後的水珠,一襲明豔豔的大紅長裙垂落在地上,如雪天裏的玫瑰。
她的身體微微抖了抖,像是見到了極其可怕的場景。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神色。她總是言笑晏晏,坐在亭子裏看書;盈盈妙目,像是直直看到人的心裏。
她張揚聰敏,心思舉動任性,說起話來絕不似他沉悶。
她……遇到了怎樣害怕的事情?
往前走了許久,才看到一扇雪白色的關門。長月九疑試了試,抱着黎瞳他無法接近關門,只有松開手,他一個人才能靠近。
他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于是長月九疑不走了。他停下來,背對着坐到門前。
門前風雪更大,漫卷呼嘯。他只覺得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靜,禁不住伸出手,想替懷中人撫平微蹙的眉頭。
寬大的手掌伸在半空,卻是攥了攥拳,轉而解開自己的黑色外袍,将人兒護在衣袍中。溫厚的胸膛不受控制地起伏着,“砰砰砰”的聲音沉悶,卻劇烈,像春天冰凍的湖水在見不到光的地方蔓延着裂開縫隙,又被風雪無聲掩埋。
長月九疑知道,入此畫境者,會看到最害怕的事情。剛剛他眼前朦胧,聽到嗚嗚的聲音,是啞叔臨終前放不下他的囑托。
只是他修為如此之高,破幻境只在一瞬之間。
可黎瞳的修為被額帶約束,因此一時掙紮在幻境之中,不得解脫。
她在幻境中,目之所及屍首遍地、鮮血橫流,身體也随之驟冷——就在此時,一股暖熱的氣息忽然包圍了她的鼻息。
黎瞳不由得往裏縮了縮。
她輕聲喃喃道:“哥哥,哥哥。”
風雪太大太冷,長月九疑的身子抖然僵住。
半晌,他喉結滾動着,默念起天劍閣三千五百條閣規清律。
同類推薦

仙家萌喵嬌養成
一派仙師齊晟路遇一只奶貓,本想冬天暖脖子夏天當腳踏,誰知這是一只貓妹砸,還變成蘿莉騎在了他身上。從此被這只貓蹭吃蹭喝還蹭睡,淪為貓奴。
“喵喵!”大喵搖着尾巴在齊晟腳邊蹭來蹭去,毛茸茸的耳朵一抖一抖。
齊晟冷酷的面龐瞬間融化,将她抱起,揉着滿身順滑的貓毛,心中一片滿足。
齊晟滿目柔情的眸子盯着那雙琥珀般的大眼,捏着她的粉嫩爪爪,霸氣道:“傻喵,吻我。”
“喵嗚~放肆!區區鏟屎官也想親我,小魚幹準備了沒有?”
“啪!”“哎呦!”
大喵一爪子糊在齊晟的臉頰之上,隐隐的有一點紅痕。
見齊晟委屈模樣,心想,那,那,勉強來一口吧!
大喵強勢捧上齊晟的臉頰,爪子按在他的胸膛,毛茸茸的大臉湊向他的薄唇。

擺爛太狠,我被宗門當反面教材了
重生無數次的宋以枝直接佛了。
每一世都改變不了死亡的結局,宋以枝決定,擺爛!
別人在努力修煉飛升,宋以枝在地裏除草澆水。
新一輩的天才弟子在努力修煉,宋以枝在烤鳥。
氣運之女在內卷同門,宋以枝在睡大覺。
在最大最內卷的門派裏,宋以枝當最鹹的魚。
最後,擺爛太狠的宋以枝被制裁了。
落入修煉狂魔之手,宋以枝以為自己要死,沒想到最後過的…還算滋潤?
“五長老,我要種地。
”
“可。
”
“五長老,我要養鵝!”
“可。
”
……
在某位修煉狂魔的縱容之下,宋以枝不僅将他的地方大變樣,甚至還比以前更擺了。